第272節
夜里的冷風在耳邊嘶吼,大雨砸面,吳百慧急速下墜,目光卻已看清了上頭的東西! 蟒頭! 一只巨大的金蟒頭顱,就懸在半空中! 金蟒的頭與身子竟詭異地分離著,看見她墜樓,頭顱便急速向她撲來! 蟒頭的速度比她下墜的速度還快,明明是那么巨大的一只頭顱,卻像是團云般毫無重量的感覺,轉瞬間便飄來她肩膀一側。 吳百慧驚恐地轉著眼,卻對上一條吐著紅信的大舌頭。蟒冰冷的金眸盯著她,吐著紅信,嘴巴微微張開,看起來竟像是冷嘲的表情一般。吳百慧又聞見那種腥毒的氣味,并從金蟒張開的嘴里,看見巨大的倒鉤牙! 沒有女人會喜歡這樣的遭遇,再厲害的女人也不會喜歡一條巨蟒對自己張開嘴,一副要將她活吞的姿態。 “啊——”吳百慧再次驚恐地喊了出來,這一次,嗓音都險些喊破變了聲。 底下布陣的玄門弟子早就發現了上面的動靜,一干人等仰頭,看見這一幕,都不由露出同情的表情。 師叔祖的這條陰靈符使,當初連余九志都吃了暗虧,生生丟了一條胳膊。這女人要是被咬上一口,只怕沒落到地上就會先掛了。 但金蟒并沒有咬下去。 確切的說,它咬了,但卻沒有傷到人。 吳百慧只看見金蟒張大嘴,露出巨大的倒鉤牙,然后狠狠朝她咬來!她頓時心跳都跟著一停,尖叫著翻著白眼,昏了過去! 而金蟒卻是一口咬下去,牙齒掛住了她的外套,叼著她又飄了上去,送回了頂樓。 底下布陣的弟子一看連金蟒都出馬了,便知道吳百慧是沒可能逃掉了。于是這才紛紛松懈下來,舒了口氣,但同時又很是興奮!雨夜布陣圍捕這種事,可跟在風水堂里給顧客看風水不一樣,這種事情總讓人覺得有點像是江湖高手的感覺,別提有多刺激! 溫燁仰著頭,看著金蟒把人從頂樓的窗口叼進去了,卻是嘁了一聲,“切!又被她搶功勞!” 吳淑在旁邊聽了,笑著一拍溫燁的黑色小道帽,“什么搶功勞!沒大沒小,那是師叔祖!” “師叔祖怎么了?人是我們布陣找到的,又是我們布陣圍捕的。她倒好,帶著蛇進去溜達一圈,就把人給抓了,害我們在這里淋這一晚上的雨!”溫燁拍開吳淑的手,正了正道帽,一扭頭,語氣別扭。 吳淑笑道:“是啊??蓭熓遄嫒羰亲ゲ坏饺?,你大概會說……‘切!帶著蛇上去還抓不到人,真沒用!’了吧?” 她學著溫燁的語氣毒舌了一句,周圍弟子們噗嗤噗嗤笑了起來。 被眾人取笑的男孩黑著臉把頭一扭,卻惹來更大的笑聲。 大樓下面是弟子們的笑聲,樓頂此時卻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這聲音實在難聽,比噪音還可怕數倍。吳百慧幽幽轉醒,一眼落在走廊上,險些驚得又昏過去! 走廊上,她終于看清了這條金蟒的真身。 蟒巨大的身子幾乎將走廊堵住,它看起來像是在發怒,沖著面前閑閑立著的少女。 少女挑著眉悠閑一笑,看起來像是在與蟒聊天,“你不是犬類,但是也叼得挺專業的?!?/br> 金蟒聽了,頓時又是一陣鬼哭狼嚎,聽起來像是在抗議。 少女仰頭看著沖過來露出巨牙的蟒頭,輕笑一聲,“你是蟒,怕什么淋雨?” 蟒金色的眸盯著少女,鬼嚎間蛇信吐得像鞭子,看起來像是想甩起來抽死她! 少女卻還不知收斂,眉眼間盡是笑意,閑閑道:“狗也不怕淋雨呀?!?/br> 她邊說邊打量金蟒一眼,笑著打趣,“再說了,你老把自己跟狗比做什么?” 金蟒頓時鬼嚎得聲音更大,在走廊里暴躁地撞來撞去。但它這次聲音實在是太大,不堪入耳,大抵少女也嫌它吵,便從大腿旁側摸出一只金玉玲瓏塔來,將蟒給收了進去。 吳百慧盯著那只金玉玲瓏塔,目光一變!她知道那是法器,所以她用更加驚駭的目光望向面前站著的少女。 這金蟒鬼嚎的聲音她完全聽不懂,但她卻是在它聊天一般,顯然她能聽得懂! 這蟒……是她的符使? 這可是陰靈符使!世上靈性之物有多難尋?她怎么得到的? 而且,靈性之物智力開化,這蟒陰煞如此之強,如何會愿意被一名年紀這么輕的少女驅使? 這少女,手中有柄令人心悸的兇刀不說,還有一座金玉玲瓏塔,能驅使陰靈符使…… 玄門什么時候有這么一號人物? 她又是什么人? 吳百慧癱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夏芍,心里不知為什么,開始有一種很不詳的感覺。 而夏芍在收了大黃之后,便朝吳百慧走了過來。金蟒雖是沒有傷她,但她跟如此陰煞近距離接觸,難免沾染入體。此時必是手腳冰冷麻木,已不能動了。 吳百慧果然沒有動,她只是瞇著眼,警覺地盯著夏芍。之前離著有些距離,如今走近了才看出她穿著件黑色毛衣,松垮垮地罩在身上,皮膚白皙,眉眼含笑。而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五官線條凌厲冷峻,赤裸著上身立在廢棄的大樓里,孤冷,仿佛黑暗世界的王者。 吳百慧心里一驚,面前氣韻寧靜甜美的少女已經開了口。 “你應該感謝我師父,他老人家為了問你些事,我才會暫留你一命?!?/br>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似是吳百慧剛才得意時說過類似的話。但她此時卻沒心情計較這些,她一雙美眸漸漸瞪大,死死盯著夏芍的臉! 玄門里有資格問她一些事的人,除了掌門祖師,便是長老。 如今門派里的長老除了張老,冷老已經不管事,且如今也不在香港。而張老一脈的弟子她都有印象,里面并沒有這樣一個人。 那么,要見她的人,是掌門祖師?! 那眼前這名少女是…… 怎么可能?! 她的臉…… 吳百慧還沒有弄清楚一些事,夏芍便蹲下身子笑看向她,“不過,為了不讓你給我添麻煩,少不得要吃點苦頭的?!?/br> 她的眸并不冷,甚至說話也是談天般的語氣,但吳百慧卻只覺手腕和腳筋一陣鉆心刺痛!大雨從窗口冒進來,倚著墻坐著的女子一瞬間臉色有些猙獰! 吳百慧疼得臉都扭曲了起來,她下意識垂眸手腕還完好無損,但手腕筋脈處順著往上,隱隱有一條發青的線,看起來像是中了毒,實際上卻是陰煞游走于筋脈的寫照。不必看,她的雙腳此時必然也是這種情況。 夏芍手里的龍鱗只開了一條縫,但僅是這點陰煞,便可叫吳百慧的手腳暫時廢了不能用了。 “你不想下半生手腳也不能用的話,待會兒就乖乖配合,實話實說?!毕纳謱堶[收起來,無視吳百慧怨毒憤恨的目光。她聽見樓下傳來奔跑上樓來的聲音,便轉過頭去看向走廊遠處。果然,片刻后弟子們便跑了上來。 夏芍和徐天胤上樓來的時候,沿路遇到九宮八卦陣的陣門便順手破除了,因此弟子們才能來得這么快。 “師叔祖!”吳淑吳可姐妹帶著五人上來,看向地上被制服了的吳百慧。 “吳師叔?果然是你!”弟子們當即便認出吳百慧來。 夏芍道:“來得正好,把她帶下去,帶到掌門祖師面前?!?/br> “是!”上來的弟子里有一人正是當初在老風水堂被夏芍點撥了一句的周齊,他與另一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著吳百慧往下走去。 夏芍從后頭叫住幾人,問:“你們過來的時候,誰帶傘了么?” 前頭五人一愣,回過頭來,這才看見夏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著立在后頭沒動。眾人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吳百慧身上,此時才發現她穿著怪異,身上竟套了件松垮垮的大號黑色毛衣。衣領深v,她用手遮了,但還是遮不住白皙的脖頸和漂亮的美人彎。 三名男弟子頓時接收到一道冷厲的目光,三人齊齊顫了一下,咳了一聲便轉頭看去別處。 徐天胤走上前來一步,把夏芍擋在后頭,擋得牢牢的,完全遮蔽了眾人的視線。 吳淑吳可兩姐妹卻是剎那間低下頭,臉頰也跟著飛紅,姐妹倆跑得比兔子還快,“有有有!我們下去拿!” 吳淑吳可跑下去之后,周齊三人也趕緊把吳百慧架著往樓下走,誰也不敢再回頭看一眼。直到人都沒影兒了,夏芍才掐了掐徐天胤的手心,瞪著他笑了笑。 兩人到了樓下的時候,弟子們正把那八名被逐弟子的尸身往外抬,都抬去唐宗伯和張中先等著的那座大樓里。 吳淑遞來一把傘,笑了笑便說自己去幫忙,然后就跑走了。夏芍撿了地上自己的大衣和校服上衣塞給徐天胤,自己撐了傘,舉過他頭頂,笑道:“走,我們去師父那里?!?/br> 徐天胤伸手便要把傘接過來,夏芍抬眸便瞪他一眼,把他瞪得一愣的時候,她果斷挽了他的胳膊,為徐天胤打著傘走出了大樓。 兩人到了對面大樓之后,弟子們已經把人都抬了過來。地上擺了八具尸體,全部在頸動脈上被人一刀致命!但這些人死后的臉色卻是發青,七竅青黑,明顯是與中了青頭有關。 唐宗伯坐在輪椅上,目光最先落在那些弟子身上,黑暗的光線里,老人恍若老了十歲。 夏芍走過去,蹲在老人身邊,拍了拍他的手背,“師父,別自責。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的?!?/br> 被逐出門派的弟子,必然不會再有以前那么超然的地位。只是,他們在老風水堂多年,每個人的積蓄都必然不少。雖說不能再做風水師,但身上的積蓄若拿來做個生意,未必未來不會是另一種光明。只可惜,或許是多年被人以大師相稱,他們過慣了無論政商名流,都對自己客氣尊敬的日子,一下子接受不了去過另一種生活,這才會和吳百慧一起,興風作浪。 被逐那天,選擇題是他們自己選的。被逐之后,路也是他們自己選的。說到底,終究還是輸在欲望二字上了。 這世間,誰無欲望?只是要看路怎么走了。 唐宗伯嘆了口氣,反過來拍拍夏芍的手,讓她不用那么擔心。他一大把年紀了,這輩子什么大風大浪、起起伏伏沒經歷過? 師徒二人相視笑了笑,看見這一幕的吳百慧眼睛死死盯著夏芍。 果然是她! 真沒想到,她竟是輸在了她的手上! 感覺到吳百慧怨毒的目光,唐宗伯先抬眼看向了她,“你就是余九志的三弟子?” 吳百慧聽了,哼了一聲,眼神在唐宗伯已廢的雙腿上掠過,語氣表情皆是嘲諷,“掌門祖師在內地這么多年,連自己門派的弟子都不認識,還好意思稱掌門?” 弟子們聽了她這話,頓時皺眉。誰都聽得出來,吳百慧這是在諷刺唐宗伯多年不回來,門派早已物是人非,很多弟子都跟他走時不一樣了。他甚至連一些弟子的名字和長相都沒見過,還好意思稱掌門? 夏芍從唐宗伯身旁站起來,卻是笑了一聲,點頭:“我師父不好意思稱掌門,你師父好意思?!?/br> 余九志覬覦掌門之心玄門弟子都清楚,夏芍這也是在諷刺余九志這些年來以掌門自居的丑事。 吳百慧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張中先更是在這時大怒,“你這是什么態度!掌門祖師為什么在內地這么多年,你不知道嗎!” “哼!我只知道成王敗寇!當初是掌門祖師自己不查,被人暗害怪得了誰?我師父殺人都殺不死,留個后患回來報仇,也怪不了別人!成王敗寇而已!”吳百慧一仰頭,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現在我落在你們手里,技不如人,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 “成王敗寇?好啊,不愧是余九志教出來的弟子?!碧谱诓戳藚前倩垡粫?,仰頭蒼涼一笑,笑罷卻忽然一拍輪椅扶手,沉喝一聲,“一個在江湖道上行走了幾天的女娃,也配說成王敗寇?自古明道暗道,道有道義!利益相爭,劃出條道兒來,愿賭服輸,成者王,敗者寇!暗地里使陰招,也配稱寇?小人而已!” 唐宗伯輕易不動怒,當初在老風水堂,逐弟子出門時動怒的樣子至今還令弟子們記憶猶新。今晚再次動怒,內勁和著聲音逼出,蒼勁雄厚,驚得人心口都顫了顫。 吳百慧瞪大眼,這才用駭然的目光看向坐著輪椅、雙腿已殘的老人。 唐宗伯望著被弟子按住跪在地上的吳百慧,雙目如炬,目光威嚴,不愿跟她再講什么大道理,“你要真當我們之間是成王敗寇,那就拿出點成王敗寇的氣節來。我問,你答。知無不言,如實相告,我就留你一條性命!” 吳百慧抬頭,唐宗伯已不給她時間再辯,當即便問出了口。 “我問你,你是什么時候去的美國?” 吳百慧瞇著眼,盯著唐宗伯,不答。 唐宗伯威嚴地看向她,“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三年前?!眳前倩壅Z氣不是很好。 “三年前?”唐宗伯稍一沉吟,點點頭,“張長老是八年前被趕出老風水堂的。你那時候還在香港,那我問你,門派里曾丟過三名女弟子,你可知道?” 吳百慧開始以為唐宗伯會問她當時幫沒幫余九志迫害同門,沒想到她竟是問失蹤女弟子的事,這讓她措手不及,目光頓時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