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徐天胤輕輕點頭,短促地與兩人握了握手,便收了回去。 熊懷興笑了笑,卻是沒有多問。別看他平日里待人爽朗講義氣,他卻是個精明的人。夏芍方才的話里,明顯沒有介紹對方的姓名和工作,這顯然是有意不提的意思。他就是再感興趣,那也不敢惹夏芍不快。既然她都不介意把這男人帶來,想必日后有機會再接觸。只要跟夏總打好了關系,其他的,何必急于一時? 四人簡單地打過招呼,剛要走,馬顯榮便說道:“對了,夏總。這是昨天瑞海集團送來的請帖,說是瑞海的董事長千金下周六生辰,請夏總去胡董事長位于郊區的度假別墅出席宴會?!?/br> 熊懷興一聽就笑了,“夏總也接到請帖了?我老熊昨天也是剛接到請帖。這位瑞海集團的胡董事長對他的獨生女寵著咧!每年都有生日宴,我們這些人就跟著去蹭蹭酒席。老胡那個人還不錯,瑞海集團也是國內有名的服裝集團,夏總見了老胡,可以好好交流交流,哈哈?!?/br> 夏芍笑著點點頭,把請帖收進包里,四人這才坐著車,往朱懷信家里去。 出了福瑞祥店里的時候,朱懷信往對面王道林的店里看了一眼,眼神復雜。雖說昨天想了想,感覺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但畢竟沒有證據。朱懷信向來不是平白冤枉人的人,但如果真是王道林,害了自己一家卻又沒法治他,又忍不住內心憤慨怨恨。 熊懷興見他往對面看,濃眉一皺,大眼一瞪,嗓門高著,也不避諱人,“看什么?告訴你!老話說得好,人在做天在看!誰做了虧心事誰知道!往人家家里祖墳上下釘子這種損陰德的事,遲早遭報應!就是報不了案,老子他媽也能想別的法子整死他!走!” 熊懷興和朱懷信進了車里,夏芍坐進徐天胤的車,上車時,唇邊帶起一抹笑意。 熊懷興這個人,看著脾氣火爆,其實挺有頭腦的。他這么一嗓子,不僅王道林聽見了,只怕這條街上的商戶也聽見了。人言可畏,王道林做了這種陰損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以后估計要被人指著脊梁骨戳死了。 而且,熊懷興是跟夏芍一起從福瑞祥里出來的,他這明擺著就是在說,朱家祖墳的事,被夏芍給化了。這無異于給她打了個活廣告,讓她在圈子里名聲穿得更快。 這人,瞧著大咧咧的,實際上精明著。 夏芍坐在車里笑了笑,算是領了他這人情。 到了朱懷信家里,他趕緊忙活著給夏芍和徐天胤倒茶,夏芍卻是一進屋就開始忙活。 五行調整陣就是調整家居中的五行氣場,使之大環境上能夠聚生氣,調節身體機能,補養身心。 中醫里也有把臟腑與陰陽五行統一起來的,例如:肺屬金,肝屬木,腎屬水,心屬火,脾屬土?!痘实蹆冉洝分?,將具有清潔、收斂、肅降作用的東西歸于金,將所有具有生長、升發、舒暢作用的歸于木,具有寒涼、滋潤、向下運行的事物歸于水,具有溫熱、升騰作用的歸于火,并將具有承載、受納作用的歸于土。 而風水學里,便是將具有這些作用的東西,通過辨別房屋坐向,找到其五行所屬之地,放置其中,調整五行氣場,從而達到助益身體的效果。 這個局并不難,夏芍一會兒就放置好了回到客廳,坐下后才說道:“風水局只是助力,令朱老師家中氣場適宜養生,但生了病,自然還是要求助于醫學的。這個局只能助你在家中調養身體的時候事半功倍,希望你能早日康復?!?/br> 朱懷信點點頭,眼有些泛紅,激動得手里茶杯都有些抖,“大師,真是謝謝你了!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不用謝我。朱老師一家是被人所害,既然被我遇見了,能施以援手,也算功德一件。還望朱老師一家康復之后,能夠多行善事,多積福緣,日后再遇坎坷,才會有貴人相助的福報?!毕纳中χ?,便站起了身,“既然沒事了,我還有事要忙,這就告辭了?!?/br> “哎?這就要走?這怎么成!”熊懷興站起來,“夏總,你可答應我的,今天中午怎么說讓我請你吃頓飯!” 朱懷信忙點點頭,這頓飯必須要請! 夏芍笑了笑,“這不離中午還早著么?放心吧,熊總。我答應的事,自然履行承諾。要不熊總挑個地方,中午我一定到?!?/br> 這樣一說,兩人這才歡喜地應下了,把夏芍送去了車上。 車子發動,漸開漸遠,夏芍卻是說道:“師兄,開車去買點朱砂黃紙跟桃木劍,然后去郊外,找個僻靜的地方下車?!?/br> 徐天胤看過一眼來,“作法?” 他說著話,手上已打了方向盤,往青市的廟街方向開去。 夏芍笑瞇瞇地從包里拿出一方帕子,打開之后,里面躺著七根三寸長的鋼釘。釘子本身已經發黑了,卻并非銹跡斑斑的那種黑,而是黑得有點邪乎。 “我打算,問候一下這個人?!?/br> 徐天胤瞥了眼那七煞釘,“不是符水煉制的,作法只能傷他,取不了他的性命?!?/br> “我知道。即便只是傷他,那也要傷。這個人,我猜就是給王道林那面害人的風水鏡的人。這個人身為風水師,卻助人做這種害人的事,心性必然邪佞。我已經得罪了王道林,他勢必對我不利,既然知道我是風水師,那么請這個人出面的可能性很大。我不能等對方來找我,既然有這么個東西在我手里,我寧愿先下手!縱使不能取他性命,只是傷了他,也能令他無法全力對付我。就算是敲山震虎吧!不死,也要叫他吐幾口血!” 夏芍把帕子包好,又收回了包里,眼神發冷。 徐天胤也瞇了瞇眼,點頭,面色冷厲,一會兒便開車到了地方。 夏芍買了朱砂、黃紙、毛筆和桃木劍,出來的時候,看著手里的桃木劍說道:“可惜沒有一把陰煞蘊養出來的殺器,不然,能叫他傷得更重?!?/br> “那東西不好找,尋處兇xue養著,沒個十年八年成不了。我有留意從墓里出來的,但至今沒尋到?!毙焯熵氛f道。 “那種東西,可遇不可求,看緣分了?!毕纳中Φ?,“青市這邊也有擺地攤的古玩小市,那地方說不定能尋著好東西,只不過,從我逛古玩市場起算起來,也有些年頭了,但也是沒有遇到。不如先去郊區吧,中午跟熊總他們吃完飯局,下午我們來逛逛?!?/br> 徐天胤點頭,兩人這便上了車。車子一路開往郊區,漸漸人煙稀少了起來,兩人開車下了公路,開進一處林子。 那林子再往里走,便是一座山,山腳下有空地,夏芍看了看地方,覺得合適,便下了車來。 “要幫忙么?”徐天胤問。 “不用?!毕纳中α诵?,“師兄以為我沒做過這些事?我在山上的時候,師父時??嘉?,我跟師父斗過法。不過,實戰卻是第一次。師兄就在旁邊看吧,讓我練練手?!?/br> 夏芍自然是不需要徐天胤幫忙的,除了她說的這些,她還有必須實戰的理由。再過兩年,要去香港幫李伯元的孫子李卿宇化劫,那里是余九志的地盤,或許那時候,多年的恩怨就一起清算了!那人是師父的師弟,修為上雖比不上師父,也絕對比她老練。這次的作法剛好是一次實戰的機會,她要把握好。 作法這種事,自然是修為越高,威力越強。夏芍如今在玄門心法的修煉上已在練氣化神的境界,這樣的境界在這一領域已是佼佼者,若是以她的年齡來看,只怕難有能出其右的。但既然要斗法,對方自然是不看年紀,只論修為的。聽師父說,他師弟余九志在七八年前,修為已經在臨近煉神返虛的境界,但他還沒達到,只是差一點便可以一腳踏進去。 也不知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修為精進了沒? 不管怎么說,夏芍都覺得,自己若是能在去香港之前,修為上突破煉神返虛,再尋幾件法器,與師父師兄聯手,基本上不可能會輸。 但這事她也知道不容易,師父的修為就在煉神返虛的境界,她天資再高,也不太可能近兩年就突破了如今的境界,踏進師父那個境界的門檻。但夏芍卻是覺得,事在人為,這兩年她必須努力。等私人會所建好了,看看能不能在里面布個風水陣,平時修煉用。 一番思索打算,夏芍已是坐進車里的后座上,把徐天胤車上的配置的軍用桌放下來,拿出朱砂毛筆,蘸水畫符。 道家的符源自上古,盛于漢唐,在民間,有驅邪、祛病、護身等功效。在古代的時候,無論貧富貴賤,去道觀里請符護佑平安是很盛行的民風。到了現代,由于科學的觀念,大多人看見道家的符,便會直覺認為是種神棍手段。 符箓何以會靈驗,至今爭論不休。比較被廣泛接受的一個觀點是,符箓不是任何人畫了都有效的,一定要得道的高道所畫才能靈驗。因為這些高道均有修煉內家功夫,他們本身便是氣功師,在畫符的時候,意念便可在符紙上聚集一個場,人攜帶在身上,可調整人體的磁場,使之平衡。所以說,所謂的消災解難,其實就是一種陰陽平衡的手段。 另外,現代醫學認為,許多病人對于得病有一種精神上的束縛,帶著符箓的人,往往精神上有一種寄托,心理上對于疾病的壓力和恐懼會減輕,精神趨于平穩,對輔助治療疾病便會產生效果。說白了,跟催眠術和心理暗示,有很大的關系。 夏芍坐在車里,深吸一口氣,調整周身元氣氣場,緩緩落筆。畫符需一氣呵成,走筆不能停,意念不能斷,否則這符便是失敗的。且畫符的過程中需念密語真言,這才是一道符的重心,沒有密語,不成靈符。即便是畫了,也是一道空符,沒有用處。 因而道家的符雖然可以模仿著畫畫,卻并非人人畫了就管用。沒有修為,不得密語真言,畫了也沒用。 一連畫了八道符,按理說,這樣符箓便成了。但夏芍卻是沒急著拿去車外,而是給這八道符結了煞。 俗語云:“刀無鋼不快,符無煞不靈?!钡挂膊皇遣混`,只是結了煞的符,靈氣大開,殺伐之力極強,一般情況下是不用的。即便是想用,現在會結煞的人也很少了。 結煞的方法自古以來就不成文字,只有口授,非一脈的傳承人不得真傳。且受此方法時,需起誓為盟,不得泄露天機。因為結了煞的符,就像是開了鋒的刀劍,若是用來殺伐,只怕殺孽太重,有違天和。 但夏芍今天要問候的人卻不是普通人,此人身為奇門中人,殺孽深重,作為同行之間的斗法,卻是使得的。 結成天罡煞之后,夏芍這才拿著符紙出了車子,找了平坦的空地,以桃木劍引著自己的元氣在地上畫法陣、布符紙,將七根七煞釘放去陣中殺位。 這七煞釘上包裹著的符紙雖然在夏芍取釘時毀了,但由于那些符紙在釘外有些年頭了,附著其上,剛剛取出一天,符箓的咒力仍然會有余存。而符箓既然管用,自然是因為那風水師畫符時,動用了自己的元氣。 因而,夏芍今天便要用玄門嫡傳的奇門陣法毀了這七根釘子,給對方一個教訓! 她盤膝坐去陣中,指上成印,分別結不動明王印、大金剛輪印、外獅子、內獅子、外縛、內縛等九道手印,她動作熟練,盤膝坐于山間空地,朱砂符箓之間,神色清明,目光堅定。 這副場景若是被普通人看見,大抵要以為在拍影視劇,因為實在是太不同尋常了。很少有人知道,世上其實有極少數的這么一些人,有這樣神鬼莫測的手段,能夠于千里之外殺人于無形! 所以,在知道一些風水密事的人里,沒有愿意得罪風水師和奇門中人的。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天胤倚著車子,看著少女坐在陣中不動如山,唯有手印不斷變幻,唇邊帶起淺淡的笑意。師父說她天資世間難尋,果真不虛。這么一會兒的工夫,沒有法器的助力,陣中的氣場便已經是變了。 約莫半個小時,陣中殺門處,已聚集了駭人的罡氣,這股罡氣尋常人感覺不到,但如果能細看,也能看出那里竟有無風自生的趨勢,且七根鋼釘莫名地開始震了起來! 空靈的山間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起初還覺得清脆,沒過多久,其頻率便刺得人耳膜發疼,好似有一道嘯音如利刃般刺出去! 這時,夏芍忽然眼底現出厲色,大喝一聲:“破!” 隨著這一聲喝音從喉中放出,殺陣中,七根鋼釘齊齊崩斷!外表漆黑的顏色里透著的邪氣頓時散去,開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生出銹漬來。 而就在這一刻,市中心的私人茶座里。 王道林與閆老三對面坐著,見閆老三慢悠悠斟茶倒水,玩著茶藝,便說道:“閆大師,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昨天您還說要把那小丫頭引去偏僻的地方,今早晨我就收到了瑞海集團的請帖,說是下周六,邀我出席宴會。我特意問了一句,那小丫頭也收了請帖!赴宴的地方在郊外風景區的度假別墅,那地方有山有水,就那天人多點,平時很清凈。您看這地方怎么樣?” 閆老三聽著,滿意地笑了笑,他笑起來也帶著股子邪氣,反而更叫人發冷,“好。那地方在哪兒?我先去看看,那天試那小丫頭一試?!?/br> 王道林聽了眼里爆出喜意,心里更是大喜??偹隳芙兴隹跉饬?!今天早晨,熊懷興在福瑞祥門口那么大的嗓門一嚎,今天他出店里的時候,兩旁店里的人看他的眼神窩了他一肚子火! 梁子本來就結大了,此仇不報,他王道林跟著那小丫頭姓! 王道林咬著牙,心里正解氣,卻忽聽“啪啦”一聲! 他循聲望去,眼神大驚! 只見閆老三弓著身子,手捂在胸腹間,手里原本執著的紫砂壺倒在盤子里,茶水灑了一桌子。而他卻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驚得王道林也不敢過去,只在一旁試探問:“閆、閆大師?” “噗!”話音剛落,閆老三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正噴在茶桌的茶具上,翠綠的茶葉濺上腥紅的血,顏色刺目得叫人心驚。 “閆、閆大師!您、您這是怎么了?” 剛問完,閆老三便咳了三聲,咳嗽聲音暗啞發沉,竟又是咳出幾口血來! 這下子嚇得王道林不敢說話了。他想叫救護車,又不敢叫,就怕得罪了閆老三,坐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敢問,也不敢說話,眼神驚懼。 “有人……”閆老三蜷著身子坐了一會兒,身子終于不痙攣了,頭沒抬起來,聲音里卻透著怒意,“有人作法傷我!” “……作、作法?”王道林眼神呆滯。 “有這種這人……竟然有這種人!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閆老三聽起來像是喃喃自語,“……七煞釘?不!不!這不可能!” 那七根釘子他根本就不是用符水所熔煉的特殊法釘,就是普通的釘子,外面包裹著符紙。符紙在取釘的時候必然會毀去,即便是有釘子,也不可能被用來作法傷他…… 等等! 莫非…… 閆老三臉色陰沉得嚇人,凹陷的眼眶里,雙眼卻是漸漸泛起邪佞的光芒,嘴角漸漸咧開,竟是大笑了起來。 “好!好哇!竟然有這種高手!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還以為,國內奇門里這種高手已經絕了!好!好!” 他嘴角還有血,衣襟和面前的茶桌上也在剛才吐血時沾上了血漬。而此時,他竟然笑了起來,樣子實在有些癲狂。 王道林驚疑不定,心底驚懼——誰?誰傷了閆老三?閆老三這樣的人,居然也能被人傷到?他說對方作法?作法這種事……當、當真存在? 這個人是誰? 那個小丫頭? 不!不!絕不可能是她!那么,就像閆老三猜測的那樣,是她師父? “把那處別墅的地址說給我聽!”閆老三的聲音突然傳來,把王道林嚇了個不輕,“既然是用七煞釘傷的我,對方必然跟那小丫頭有關。我要會會她師父!” 王道林忙說了個地址,閆老三陰沉地笑了,“嘿嘿,原本還打算試她一試,既然敢傷我,就等著給他徒弟收尸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我這個招法……” …… 市中心茶座里的事,夏芍和徐天胤自然不知。夏芍在作法成功后便收了東西,恢復了周圍的氣場,便坐進車里,徐天胤開著車回了市中心。 差不多也是中午了,熊懷興打電話來,說是飯局地點定在市中心的假日酒店,正是昨晚徐天胤和夏芍吃飯的地方。 兩人開車去了之后,來的人不止熊懷興和朱懷信兩人,還有朱家的兩個尚且在世的兄弟。朱家的這兄弟三人,老二朱懷信經營著筆墨齋,是國內書畫方面的評審專家;老四家境普通些,在一家國企任職。而朱家老三朱懷智卻是省里的總規劃師,主管城市規劃方面的事。已經去世的老大聽說以前是市政府的官員。 朱家三兄弟見了夏芍,自然是萬分感謝,飯局之時紛紛敬酒。夏芍并沒有多喝,但禮數卻是到了,四人也不勉強,他們其實也只喝了一點,畢竟四人這些年來,身體都一個接一個地查出病來,總不見好。如今雖然是知道了怎么回事,但身體卻還是病著,不宜多喝酒。 三人謝完了夏芍,便不由想起已經過世的父親和大哥,以及這些年家里的事,都不由眼眶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