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去的人還是安親會的,奇怪的是,他們不打人,也不威脅人,一到了廠子里就對著倉庫前建的水池子展開了全武行。一通打砸,池子被拆了不說,還被填埋了起來。 這讓劉春暉驚惶之余,摸不著頭腦——自己廠子的池子得罪安親會了? 他慌忙上去問發生了什么事,對方也不跟他啰嗦,把事兒一說,“你得罪了夏小姐,夏小姐不發話,你的廠子暫時不能開工?!?/br> 說罷,一群人便呼嘯著進了工廠車間,把工人們都給趕了出來。 不能開工,那就不能趕制訂單,出不了貨,這違約金可是付不起!而且,還不止是違約金的事。跟國內一線的汽車公司合作,人家很看重信譽,一次違約,以后就別想再合作了。 劉春暉又氣又急,他和夏志濤不同,以他的千萬身家,在東市是小有名望,當即便大怒地威脅說他有門路,要讓報警,要讓各方來處置這件事。 安親會的人一聽便笑了,同情地看著他——傻了吧?夏小姐在黑道有安親會護著,在白道看風水結識的人脈不比你多?知道她風水大師身份的人,傻了才敢觸她的霉頭! 果然,劉春暉電話一打,碰了一鼻子灰。沒人肯幫他,一聽就掛了電話,有人嘆著氣勸他,趕緊給夏芍賠禮去,甚至有人暗暗透露了夏芍的另外一重身份。 劉春暉傻眼了——風水大師?這什么跟什么! 他氣憤之余給夏志濤打了電話,兩人一聯系,這才知道都遭了秧。夏志梅在得到丈夫的電話后也趕了過來,兩家人聚在一起,又是怒又是驚。 誰能想到本是夏志濤委托了安親會的人要去華夏集團鬧點亂子,給兩家出口氣,結果卻被反過來整治了? 誰能想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竟然有這么大的能量?不僅東市黑道的安親會一力護他,連那些平時交好的政商要員也沒一個敢得罪她的? “風水大師?”夏志梅氣笑了,“這些神棍封建迷信的把戲也有人信?” 她當即帶著老爺子夏國喜,兩家人開著車,去了桃園區,要找夏芍討個說法。 他們自是知道桃園區安保嚴格,尋常進不去。他們便出了個餿主意,讓老爺子在外頭鬧,這些保安,對老人家總不敢無理吧? 保安卻是沒有對老人家動粗,但他們可以不理。而夏國喜年紀大了,鬧也就能鬧一會兒,時間久了,他是吃不消的。結果兩家人又是敗陣而歸。 夏志濤的店鋪是不用打算做生意了,好在劉春暉的廠子晚上卻是可以開工。但哪里想得到,安親的人到了晚上換了一撥,照樣守著。這讓僥幸想要工人晚上開工趕訂單的劉春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夏芍卻在晚上又造訪了劉春暉的工廠,她加持催旺了三角火星位,之后便回去等。每逢月破之夜,亦或是一場雷雨,勢必有火。 劉春暉也是倒霉,三天后,他便遇上一場大雨。大雨一下,安親會的人就走了。劉春暉一喜,恨不得這雨一直下下去才好,他立馬打電話通知工人來上班。哪知道,電話剛一打出去,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倉庫失了火。 這一場大火,有雨也燒得很旺,轉眼三間倉庫便成了火海,好在工人們沒來,不然不知損失多少人命。 劉春暉不知道,夏芍不可能去害那些無辜的性命,她讓安親會的人守著廠房,不讓工人們來,就是不想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而她也通知了安親會,如果遇見雷雨,立馬離開!一刻也不要逗留! 劉春暉的廠房倉庫前一刻起火,后一刻走了的安親會人員便在遠處回望,臉色驚駭。自此,算是親眼見識了這位風水大師的詭異手段。 盡管消防及時來救了,工廠還是損失不小。三件倉庫、兩間廠房化為烏有,訂單就更不用提了。劉春暉面臨巨額的損失和賠償,頓時感覺天塌了。夏志梅在看見自家廠房的情況后,再也維持不住嚴肅的臉,一下子跌坐在地。 女兒家出了這樣的事,夏國喜也是意外,兩家都以為是天災,卻不知道其實是夏芍的手段。老爺子勸了女兒女婿幾句,但這時候,豈是幾句安慰話管用的?還是錢最管用! 劉春暉開始四處給合作方打電話解釋,給生意上的朋友打電話籌錢,但人情冷暖,這個時候,哪還有人理他?躲都來不及。連夏志梅這樣清高的從來不低頭的人,也開始跟朋友借錢,甚至借去了同事那里。同事都無能為力——對不起,我們嫁得沒你好,沒錢借你。 一家人跑斷了腿,從來沒有過的低聲下氣,卻還是沒借到多少錢。 而自從劉春暉的廠房失火,安親會就連夏志濤那里也沒去,夏志濤原以為他沒事了,結果哪里知道,以前搶來的客戶,這段時間又被搶了回去。他重新用那些耍橫耍痞的手段再拉攏,客戶也因為他得罪了黑道,不太敢跟他來往。夏志濤的生意一落千丈。 兩家在半個月的時間里,翻天覆地。 老爺子夏國喜的日子也沒過好,他一住進兒子家,前幾天還可以,過了幾天小兒媳婦蔣秋琳就開始不耐煩,說話帶刺。且建材市場的鋪面出了問題后,她更是心煩意亂,沒少給老爺子氣受。 夏國喜也是個硬脾氣,跟兒媳婦差點打起來,最終一氣之下回了十里村。 夏志元和李娟在得知這些事后,嘆了口氣,都不由看向女兒,江淑惠也是看向孫女兒。 “奶奶,爸,媽。華夏集團不會出資的,要是你們想問這個,那就不用問了。我說過很多次,善惡福緣自有報。各人的因果,各人擔著吧?!毕纳峙踔〔璞?,換了衣服從屋里出來,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學了,她得去十里村的山上把師父接過來。 唐宗伯本是不同意下山的,他在山上住習慣了,夏芍卻難得嚴肅了起來,“師父,所謂惜取眼前。您膝下并不孤寡,不是還有我和師兄么?師兄若是知道了我去上學了,您一個人在山上,大半年的也沒個人來看看您,說說話,他定然也放心不下的。您舍得讓我們放心不下?” 這話打動了唐宗伯,他這才動了下山的心思。只是他念舊,山上老宅子住了七八年了,說是等夏芍開學前再來接他,讓他跟老宅子告個別。 三人見夏芍這么說,倒也在意料之中。夏志元和李娟還好些,畢竟這么些年受兩家人的欺負,對他們算是避之不及,這段時間沒他們打擾,日子過得舒心,他們也是不愿再回到從前。而且,那天在酒店里,他們兩家當著夫妻倆的面竟然就打起了女兒公司的主意,這要是對他們放開了,女兒辛苦建立的公司就得毀了,他們自然是心疼女兒,向著自己的女兒。 只是江淑惠就有些難熬了些,畢竟都是自己的孩子,這要是挺不過難關去……可怎么辦? 夏芍去十里村接師父,卻是沒把江淑惠帶回去,她在等兩家人上面道歉服軟,他們一天不服軟,奶奶回去跟爺爺住在一起,早晚都得受氣。 兩家人沒讓她等多久,三天后就來了。 他們進不來小區,便打了夏志元的手機,手機里語氣從未有過的軟,懇請夏志元和夏芍出來坐坐。 夏芍去的時候,帶上了母親和奶奶同行。到了地點一看,還是上回的酒店。 盡管這時候兩家都沒什么錢,但卻是不敢簡慢了夏芍一家,一見四人進來,趕緊起來相迎。 第一句話便是道歉。 “小芍,以前是姑姑沒看出來你這孩子有本事,做了那么些叫你看不上的事。今兒姑姑給你道個歉,你看在咱們這么多年親戚的份兒上,能不能幫幫你姑父?他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銀行都不貸款給我們,你不會忍心看著你姑姑、姑父和你哥一家人一根繩子吊死吧?”夏志梅有生以來沒說過這么軟的話,何況還是對著小輩兒。她這些天跟著丈夫東奔西借,這么多年臉,都在這兩天丟光了,也不在乎這一點半點了。只要能借著錢,就是讓她給人磕個頭都行! “呃……小芍,前段時間的事,是叔叔不對。叔叔太混賬了,一家人鬧點矛盾,我不該小心眼地去找社會上的人跟你過不去。我那是一時發昏,你就看在你小時候,叔叔還算疼你的份兒上,跟那些安親會的人說一說,叫他們別再去找我的客戶了。我這店……都快關門了?!毕闹緷舱Z氣懇切地說道。 夏芍不說話,抬眼看向一起跟來的嬸嬸蔣秋琳。 蔣秋琳一愣,也趕緊堆起笑臉,討好道:“小芍,你看我也沒有工作,一家人就靠著你叔叔開店賺那點錢。你meimei年紀還小,才六歲……我看你也挺疼你meimei,你就當幫幫你meimei。嬸嬸……嬸嬸知道自己說話嘴賤,以后嬸嬸一定改,你就幫幫我們吧!” 夏芍一挑眉,不表態,卻是看向一旁,“我的父母,還有奶奶呢?” 兩家人這才又趕緊給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以及老太太賠罪。 “大哥大嫂,是我們的不對,我們愛管閑事。以后我們再也不管了!就按大哥說的,分家就分家,各過各的。我們……我們一定孝敬老人,沒事絕對不去你們家打擾你們……” 兩家人言辭懇切,表情都快急哭了。 夏志元和李娟低著頭,心里悲涼。江淑惠嘆了口氣,看向孫女。 夏芍這才道:“聽著,我這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不想讓她這么大年紀了還為自己的兒女cao心。但我們華夏集團不會出資,我會跟銀行的宋行長打聲招呼,貸款是會貸給你們,但我不給你們做任何形式的擔保,利息你們一分都不能少。貸了款,還不還得上,看你們自己的?!?/br> 兩家人趕忙點頭,感恩戴德地道謝,心里卻是清楚,就算有了貸款,信譽卻是沒有了,以后再想發展起來,是不太可能了…… “還有,奶奶在我們家里也住不太慣,我打算在村子里給老人蓋套新宅子。沒事兒?;厝タ纯?,孝敬老人,自有福報。我上學之后,不要隨意來打擾我的父母,公司的事更是別叫我聽到再提。能記住了么?”夏芍沒說出那句“否則”來,但是她相信對方聽得懂。 兩家人趕緊點頭稱是,又夸了兩句夏芍對爺爺奶奶孝順之類的,心里卻是悲涼。這才幾天?以前都是他們訓話,現在倒反過來了。 自家這孩子,真是都看走眼了…… 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呢,事已至此,他們心里也清楚,以后雖然是親戚,但也離得遠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雖然誰都不愿見到,但如今的結局,卻已經是最好的了。 夏芍一家沒有留在酒店里吃飯,事情解決了便驅車離開了。 三天后,夏芍便要前往青市上學了,她得準備下上學的事。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六十八章 諸事皆畢,啟程(二更) 京城。 宅院幽靜,卻遠遠的聽見細微的打磨聲。一間被辟出來的工作室里,桌上打著燈臺,一名面容俊極的男子正在燈光下打磨一只玉鐲。 這玉鐲碧綠濃翠,燈光下透著點墨,古韻悠然。男子正一點點地滴著水打磨,一滴水花濺到他英挺的鼻梁上,他也不擦,手上動作不停,神色認真得像這只玉鐲便是他此刻世界里的唯一。 男子身旁的工作臺上,一只已經拋光好了的玉鐲靜靜躺在一方細帕上,款式是現代少見的圓鐲樣式?,F代的女人有喜愛玉鐲的,大多戴貴妃鐲,也就是略微扁平些、貼近手腕的款式。圓鐲的樣式很少人能戴出古典的韻味,但男子親手打磨的卻是這樣一對精致古典的圓鐲。 工作室的門被人從外頭打開,進來的人也不敲門,臉上掛著笑,一進來就問道:“我剛剛聽說,你花大價錢弄了塊碧玉方雕回來。我來瞧瞧,是不是最近被那群收藏上的老學究說成腦抽的那塊?!?/br> 進來的,自然是紀委副書記的嫡孫,京城風流倜儻的四少,秦瀚霖。 而在工作臺上認真打磨玉鐲的人,自然是徐天胤。 秦瀚霖來了,徐天胤頭也沒抬,手上動作停都沒停,該干什么干什么,連他問的話也不回答。 秦瀚霖也不指望他回答,他自己有腿,會走過來看。走到桌邊,他眼睛往工作臺上一掃,哪里看得見那塊明代的碧玉方雕?就是一對碧玉圓鐲,還有些邊邊角角的下腳料。 秦瀚霖不是傻瓜,一看之下就知道徐天胤這貨干了什么,頓時受不了地一拍腦門子,“哥們兒!那是明代的古玉,古董??!別人買回來恨不得供著,你把它給卸了……” 他的哀嚎在安靜的工作室里異常刺耳,徐天胤還是一副他不存在的模樣,埋頭苦干。 “天胤,你這樣不成??!”猜出徐天胤的心思來,秦瀚霖一副無奈又苦悶的家長語氣,一拍他的肩膀,“追女人,不是這么追的!女人這種生物,你送她禮物,第一,要包得漂亮!第二,要告訴她價格!你要送她名牌,就要讓她看見標簽。你要送她古董,就要讓她看得出來是古董!你瞧你把這塊明代古董糟蹋的……都看不出原形了?!?/br> 秦瀚霖恨鐵不成鋼,開始傳授他的泡妞兒訣竅,“你既然是要追師妹,花重金把她手上可能會留拍不賺錢的物件買下來,是好事。但是你應該把這東西包裝得漂亮點,再見到她的時候,想好感人的話,約好浪漫的就餐地點,把這件物件當面送給她。她滿心歡喜地打開,一看……我保證她感動得流眼淚!你師妹她年紀還小哇,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最經不起這個,你立馬就把她追到手了!懂不懂!你看看你現在……哥們兒,我想掐死你的心都有!你錯過了多好的機會??!” 秦瀚霖一話癆起來沒完,徐天胤也不嫌他吵,他的表情,完全就是當他不存在。 也難為秦瀚霖,自話自說,還不覺得尷尬。他見徐天胤不理他,也不計較,眼一瞥桌上被切下來的邊角料古玉,搖頭嘆氣,“唉!枉費了這么好的心思,你這貨肯定不會解釋,你師妹見了也未必看得出是從她那里拍下來的古玉方雕?!?/br> 他瞥一眼徐天胤,對方還是不搭理他。秦瀚霖卻是看著看著,忽然眼神一亮,笑了,“說起來,你這玩玉件的手藝是真不錯,趕上工藝大師了!要不,哪天我也弄塊玉來,你幫雕一件!我要這樣的!” 他說著話,雙手合抱,比劃出一個葫蘆型,笑得一臉迷醉,“我要胸大的,屁股翹的!搔首弄姿、風情萬種的……這要是擺在我的辦公桌上,我一定上班對著那些文件,馬力全開!要是以后能娶個這樣的老婆,也抱去辦公室,我坐著,她做著,生活一定很美好……” 秦瀚霖幻想著美好的未來,誰知道自打他進來就不理他的徐天胤,這個時候居然開了口,一開口,就打破了他的美麗幻想。 “不會?!?/br> 秦瀚霖從美夢中被戳醒,一下子想起當初在唐宗伯的宅院里,夏芍說他將來會娶個悍妻的話,不由立馬問道:“對了,上回你師妹跟我說,我將來會娶個悍婦回來!她是騙我的吧?要么,就是她看錯了。師妹嘛,年紀還小,難免手藝不到家?!?/br> 秦瀚霖一步挪到徐天胤正對面,蹲下身子讓自己與他的視線齊平,然后指指自己的臉,笑嘻嘻問:“我不信師妹的,我信師兄的。來,師兄,給看看。告訴我,我將來會娶個風情萬種的女人?!?/br> 徐天胤這才吝嗇地給了他一秒鐘的注視,接著還是低頭打磨玉鐲去了。 “悍妻?!?/br> 他聲音平緩無波,秦瀚霖卻如遭雷擊,當即夸張地跳起來,一捂自己的心臟,一副當場身亡的樣子,倒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倒在了地上,徐天胤從桌后出來,要去那邊桌子上尋件東西,見他橫尸在地擋著路,面無表情地從他的尸體上邁了過去。 秦瀚霖詐尸一般嗷地一聲跳起來,臉色變了幾變,怒指徐天胤,“你你你、你居然敢讓我被迫受你的胯下之辱!嚶嚶嚶嚶,你太邪惡了!我要告訴師妹!” 被威脅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秦瀚霖也終于是鬧夠了,這才收拾了玩鬧的表情,略微帶點認真問:“你說你要去軍區任職,到底要去哪個軍區,定下了沒?老爺子好安排?!?/br> 徐天胤不回話,從書架上抽出一張地圖來甩給他,自己晃回工作臺,繼續埋頭苦干。 秦瀚霖盯著地圖,哈地一聲一笑,好似意料之中。 地圖上,一個地點被畫了一個紅圈。 青市。 …… 當徐天胤和秦瀚霖在工作室里的時候,東市,桃園區。 一座三進的宅院掩映在小園林般的景致里,正聽里面傳來笑聲。 院子里,夏志元、夏芍陪著一名坐在輪椅上老人坐在樹下,老人正說著夏芍在山上時打小算盤,算計師父的事,惹得夏志元不住瞪女兒一眼,臉上卻是笑容滿面。 這里是夏芍買給師父唐宗伯的宅院,離她家的房子很近,步行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因這宅院也是傳統的院子,里面按師父的要求布了風水局,老人家在這里住著不僅習慣,而且開心。至少,每天夏芍都來陪他,不到晚上睡覺不回家。夏志元和李娟有事吃飯都是買了菜,到老人這里來下廚,四人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