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明欣馬上道:“三jiejie,那我先進去了?!?/br> 明珠點頭,“我過一會就去找你?!彼笥铱戳丝?,對劉忻道:“這里來往人多,我們過去那邊說吧?!?/br> 廊橋之上,劉忻問道:“你要回家去了?” “是?!?/br> “你沒有別的打算嗎?” “什么打算?” 劉忻抓了抓頭發,“你就沒想過……要嫁人?” 明珠道:“我的事你也知道,現在我躲還來不及呢,怎么也要避過了風頭再說?!?/br> 劉忻裝作在欣賞遍布彩石的池塘里搖頭晃尾的錦鯉,半晌,忽然沉聲道:“你知不知道悠……其實他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過很多努力?!彼穆曇粲行┢D澀,帶著一絲壓抑的痛苦。 有什么東西驀然鯁住了喉嚨,明珠背過了身去,低聲道:“與其最后我們在一起更加痛苦,除了分開,我們別無選擇?!?/br> 一瞬間,連風似乎都靜止了,樹上的葉子雖然還是深碧色的,可已經有幾片摻雜著枯黃色的葉子悄悄飄落,落在了明珠腳邊的石子路上。 “他現在,好嗎?” 劉忻的嘴唇微微蠕動,半晌才終于擠出了一句:“還好?!?/br> 明珠緊咬著下唇,將眼淚拼命擠壓了回去,淡淡道:“那就好?!?/br> 靜默,還是靜默。 劉忻率先打破了沉寂:“你還記不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話?!?/br> “我說過,要上門求親的?!?/br> 明珠想起在來京的路上,劉忻給自己的感覺很不好?!澳菓撌呛芫靡郧暗氖铝?。當時給我端茶的女子似乎叫嬌蕊的,應該是你的侍妾吧?!?/br> “沒想到你還記得?!眲⑿玫Φ溃骸拔耶敃r確實是真心實意的,因為你很像一位故人。她雖不及你美貌,但是好強的性子卻是一樣的,有時候還會不受控制的意氣用事。只是她不像你,懂得何時懸崖勒馬?!?/br> 劉忻臉上溢出了一個似喜悅,又似悲哀的笑容?!翱墒?,你終究不是她。而你,也絕不會選擇我?!?/br> 明珠緩緩道:“世界上根本沒有替身一說,有的,只是移情罷了。我代替不了她,而她也代替不了我。她擁有和你同樣的記憶,而我卻沒有經歷過,這就是其中的不同。你可以一輩子追求一個影子,卻永遠也填不滿你的愧疚之心。此事與旁人無關,只關乎你自己的感覺?!?/br> 劉忻凄然一笑,道:“你說得對,我不該這樣的。你先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明珠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求之而不得,得到而又失去,本來就是世上最常見的事情。一得一失,方成人生。 離了劉忻,明珠遂去尋明欣。走到一出回廊,正好看見兩個女子在說話。其中一個她一下就認出來了,正是“綠葉”付瑩珠。她面前一身茜紅紗衣裳的不是杜夢茹又是誰? 杜夢茹面上忽陰忽晴,遠遠有兩句吹進了明珠的耳朵里:“你現在都不來找我……都說你現在和邱曉蝶在一起了?” 明珠寧可繞遠路也不想被她們看見,她一轉身拐到了另一條回廊上。剛走沒幾步,卻聽見樹叢里一個好聽的男聲道:“你的情誼我俱都知曉,這塊芙蓉玉佩你先收著。這樣的好翡翠,也只有你這樣的綺年玉貌才適合戴?!?/br> “王爺慣會取笑人……” 明珠嚇得魂都飛了,趕忙穿了一旁花園的小路,快速朝前面去了。 “還請王爺憐惜霜兒?!泵魉蕾嗽谀凶有厍?,身體柔軟得似一灘泥,惹得男子更加用力的將她擁緊。她握著手里的玉佩,唇角笑容得意不已,心道:“走著瞧吧。你們都看不起我,我倒要看看,誰能得意到最后?!?/br> 明珠走了半天腳步才漸漸慢了下來,仔細回想一下,那個女子的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只是音調太過嬌媚,一時間也沒有分辨出來。至于那位王爺的聲音,似乎有些像寧王。 她走著走著,一沒留神,正好撞到一個人的肩膀上。她捂著鼻子,忙道:“失禮,失禮了?!?/br> “表妹!你怎么在這里?”措不及防的,一個清脆歡快的聲音想起。明珠抬頭仔細一看,不禁有些窘迫。只見面前做了一大幫人。除了面前站著的鐘靈外,還有扎木和,毓秀,劉恬,上官鴻瑞,關錦年,張子虛,高世清……以及現在正扶著她肩膀,面帶微笑的寧王。 明珠忙后退了一步,福身施禮道:“見過王妃,見過王爺,見過寧王殿下?!?/br> 鐘靈笑吟吟的拉她坐下,道:“我還正要派人去尋你呢,誰知道你竟自己出現了?!?/br> 明珠硬著頭皮,道:“表姐近來可好?” 鐘靈得意的拍了拍肚皮,道:“你當表姨媽了?!?/br> 明珠欣喜道:“這是真的嗎?幾時是事?” 鐘靈笑意盈盈的看了丈夫一眼,道:“我就說她知道了一定高興死了。當年在江南的時候,只有她對婷婷好?!?/br> 寧王的目光忽然在明珠的小腹處掃了一眼,笑容逐漸加深。 扎木和笑道:“才三個月。上次非要調皮去騎馬,哪知道自己學藝不精,從馬鞍上摔下來了,這才查出已經有身孕了,幸好她身體壯得像頭駱駝,這才沒出事?!?/br> 鐘靈氣得一把抓住他的耳朵,道:“你說誰像頭駱駝?” 扎木和呲牙咧嘴的道:“我,我像駱駝!” 鐘靈這才放開了他的耳朵,道:“還說呢,你一兩天不喝水都能活,我真的佩服死了。真不知道你都是在哪里存的水?!?/br> 鴻瑞道:“王子的國家沿途沙漠非常多,水比生命還要珍貴。長年在路上的旅人都已經習慣了缺水的狀態。meimei,你不可看王子對你好,就任意欺他?!?/br> 鐘靈忙伸手揉了揉扎木和的耳朵,憐愛的道:“疼不疼?我給你揉揉?!?/br> 就見身高過丈的扎木和眼淚汪汪的將頭探了過去,被身材嬌小的“主人”一番愛撫,乖順無比。 眾人都不由自主的輕咳了一聲,喝水的喝水,扇扇子的扇扇子。 明珠移開了眼,卻正好對上了對面鴻瑞的目光,忙又趕快挪開了。 160、更新 ... 關錦年起了個頭,眾人遂聊到了次年的科舉上。寧王微笑傾聽,偶爾插言。 劉恬笑道:“我不是過去湊個數,倒是大哥和子虛今科必有所成!” 鐘靈插言道:“姐夫也真是的,我jiejie今后能不能成為誥命夫人,可全在姐夫身上呢!” 上官毓秀嗔了meimei一眼,道:“你姐夫心里自然有數?!?/br> 劉恬看了一眼妻子,呵呵笑道:“小姨子教訓得是?!?/br> 對于丈夫的貪玩少學,毓秀其實也并不十分稱心。但是劉恬自有劉恬的好處,大不了最后花錢捐個官職。雖然有些旁門左道,但是也未必不成。而且她現在擔心的也不是這個。 她掃了一眼meimei尚未鼓起的肚子,暗自嘆了口氣。子嗣,這才是在夫家立足的根本。 關錦年放下茶杯,道:“劉兄心思靈活,其實并不急于一時的。在外多歷練兩年,反倒比在內里熬歲數資歷強?!?/br> 張子虛也附和道:“我們當年號稱碧水的‘劉關張’,今后,便是京城的‘劉關張’了?!闭f著,他站起身,意氣風發的舉杯道:“小弟以茶代酒,在此敬哥哥們一杯?!?/br> 劉關張三人舉杯,談笑更加融洽。 毓秀沒有抬眼,只盯著桌上的雕花紋路細看;關錦年亦是笑容滿面,與好友應答,對女眷禮讓有加。 原來,再相逢時,各自都以有了各自的煩憂。 他們原本就是兄長的朋友和同窗的meimei,只是如此而已。 明珠覺得毓秀今天有點古怪,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只當她對劉恬有所不滿,又或是見比自己嫁得晚的meimei有了身孕,心有所感,卻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面勸解,便只揀些書院里發生的趣事來說。毓秀雖笑著,卻總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鐘靈大笑個不停,惹得男子們都朝這邊看。 鴻瑞問道:“你們幾個在說什么呢?” “表妹說了些有意思的事,看來京城的書院也并不是很無聊的?!辩婌`轉過頭繼續追問道:“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那位師兄藏在了桌子底下,用桌布掩著,以為夫子這樣就看不到他了。哪知道他渾身抖得厲害,連帶著桌子也在抖,就這樣被輕易發現了,受了罰?!?/br> 鐘靈笑得拍手道:“這才是偷雞不成呢!誰讓他前一日貪杯誤事,連功課都沒做;想趁夫子不注意時偷跑,還躲在了那么顯眼的地方,簡直是掩耳盜鈴,活該被打!” 鴻瑞笑道:“這個笑話我不但聽過,而且還見過?!?/br> 鐘靈瞪大了眼睛。 “我當時正好也在場,那位被罰的兄臺就坐在我前面不遠處。其實那張桌子是坐在他前面的人故意搖晃的,那位兄臺被發現可不是偶然?!?/br> 這一次,眾人一齊都笑了。 鴻瑞望著面前笑容燦爛的明珠,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茶盞。忽一時察覺到有人看他,這才發覺失態,放下茶盞,再次與眾人說笑起來。 寧王道:“說起笑話,論起書本,便是一日一夜都將說不盡。今日本王還特意請來了今科的主考盧大人、孫大人、龐大人等幾位老大人來宴上一坐,如今外面人多,他們稍晚些才會出來,不過也就是露一面而已。如今已經被本王請進了后園歇息了,正少人相陪。若諸位有甚疑惑,不妨聽幾位大人一言眼。他們都極為愛才,雖說詩文可看出一個人的心胸志向,可到底還是經濟事務更為實際一些,朝廷如今正缺少這樣的人才?!?/br> 眾人聽了皆是驚喜異常,這簡直是百年不遇的大好機會。若此時能給主考官留下好印象,或得其指點一二,簡直是受益無窮!尤其是張子虛,連手都有些顫抖起來,忙起身施禮謝過,便由小廝帶路,領著眾男子去了。 扎木和陪著嬌妻去散步,毓秀挽著明珠的手,剛走了不遠,就見一個丫鬟追上來道:“小姐,您的帕子掉了?!闭f著,遞給了她一方白色的絲帕。 明珠見那帕子眼生,剛要說不是自己的,卻只見那帕子上繡著一直鸞鳳,立刻明白過來了,道:“我才想起來,我還要少了件東西,似乎落在剛才那處了。不如jiejie先往前去,我去尋了就去前面找你們?!?/br> 毓秀心中有事,也沒細想,只囑咐她不可亂走,明珠應了。 回到方才眾人飲茶之處,只見寧王正猶自端著茶盞,口中喃喃道:“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明珠心里一驚,這詞卻是她最喜歡的,剛剛便在腦海中默默回響,她差點誤以為是自己借著他人之口說出來的。雖說寧王定然善于揣摩心事,但她總感覺巧合得有些怪異。 “你來了?!睂幫跆ь^望她,面上已帶了三分隨意似醉非醉的笑意,俊美而慵懶。無疑,作為男子,他簡直是上天的寵兒。他可以做任何這些王孫公子們向往的事情而不會受到責罰,甚至只要不是關于謀反的大事,他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王法嗎?那本就是由皇室制定的,又能耐他何?甚至一展抱負,建功立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都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想到這里,明珠倒有些嫉妒他了。 這樣的好命,究竟要修行幾世才能得來? 寧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道:“高小姐請坐?!?/br> 明珠在竹椅上坐下,只覺得屁股下面一團綿軟,猛的站起身,卻見一只雪白的大貓的正半睜著碧藍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忽而聽得寧王道:“把貓抱下去?!?/br> 一個高目深鼻的異族女子忽然出現,向二人略一點頭,抱起貓就走,三步兩步便消失在了林間。 “那是波斯來的馴獸師?!?/br> 明珠略一點頭,“受教了?!币膊蛔?,只轉過身去,費力的從懷里取出一個精致的荷包。打開荷包,掏出一塊帕子雙手恭敬的呈給了寧王,道:“王爺吩咐的事莫不敢耽擱,此一物因見王爺遲遲不派人來取,只好當面奉上?!?/br> 見寧王遲遲不答,明珠抬起頭來,卻見寧王正盯著自己襟口的荷包看,頓時羞紅了臉,側過身去,猛的加大了聲音,道:“殿下?!?/br> 寧王笑看著她,道:“知道了?!?/br> 說著,站起身,走到明珠面前,接過她手里的帕子,卻沒有停步,直走到明珠面前半步的地方才聽下。男子若有似無的熏香離她越來越近,明珠的臉霎時變得通紅,口中牙關緊咬。她早就知道這個什么勞什子王爺殺人如麻,心機深沉,什么情愛之類的想必都很少放在眼里。而他的行動舉止,根本不是她這樣修行淺薄的內宅女子可以揣測的。 況且,他就連邱曉蝶那樣家世背景的官家閨秀都敢輕易戲弄,對她,又如何放在眼里? 明珠心念一轉,忽然跪下,道:“請殿下給予臣女賞賜?!?/br> 寧王一愣,道:“你想要什么?” 明珠道:“請殿下允我一件事?!?/br> “什么事?” 明珠按下怦怦亂跳的心,思緒快速的凝結著,卻絲毫沒有頭緒?!罢埖钕聭室患?,就是就是賞賜臣女一塊金剛石?!?/br> “你真的就要這個?”寧王唇角含笑,蹲身湊到明珠耳畔,輕聲似而與一般誘哄道:“你可以要求得更好的,更多?!?/br> “那就請殿下允許臣女終身不嫁,再,再賞賜臣女一座庵堂?!泵髦楦纱嘁婚]眼,“臣女想要當主持,還可以隨意招收女徒,且不納稅!” 明珠干脆胡謅到底,反正寧王也承諾了,那她干脆就要得狠一點。況且,她確實有終身不嫁的打算的,可惜女子的容身之處無非后宅或庵堂。若她能經營一座庵堂,相信絕對不比云凈的姑子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