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男子弱冠,眉清目秀,有出塵之姿,可惜,氣弱體虛,面無血色,似是長年為疾病所累。 他是誰?我一時猜測不出,但,總覺得此人形容熟悉,約莫在哪見過。 “喬兒?!笨酌魅绱藛舅?,將他叫到身前,同眾人見禮。 指著不棄,孔明介紹,“此乃果兒,小字不棄,是你的幺妹?!?/br> 依言,男子便就笑著對不棄喚道:“小妹?!?/br> 不棄怔愣,不明所以,瞠目半晌卻是未出只字。 而后,挪步向我,孔明淺笑,但,不見親昵,“此乃黃氏,便是你的母親,兒時,你初會言語就是喚得她,還恰是喚得娘親?!?/br> 男子笑笑,恭敬而疏離,對著我作揖,喚,“母……” 可是,不等他說完,我便抬手阻止,淡淡說道:“你還是喚我叔母吧?!?/br> 接著,兀自離去。 諸葛喬,字仲慎,過繼后改字伯宗,乃是諸葛瑾與王氏的二子,后,過繼給孔明,為長子。 這便是那時孔明想要同我言說的事情?不是要娶妾,而是要認子。 可,即便如此,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就像是被鈍器刺穿,既折磨又疼痛。 我無法生子,所以,兄長贈我一子?但,這與提醒有何區別? 回眸,我望著那人的言笑自若,聽著他說道:“你母親自傲,一時無法接受,還請見諒?!鳖H為憤恨。 母親,母親,我才不是他母親! 而后,孔明回房,我直接將他攔在外面,憤憤不平地言語:“你好意思嗎?搶人家兒子?” 他笑,不氣也不惱,答非所問:“你確信不讓我入內?” “嗯?!蔽抑袣馐?,狠狠點頭,平展雙臂擋他,“有本事你就越過我進去?!?/br> 他默然,轉身,就欲離開。 他生氣了?我撇撇嘴,留他也不是,不留他也不是,最后,索性坐在門欄之上,細碎道:“我無理取鬧是不是?不信任你,不體諒你,還同你鬧脾氣,實在惹人討厭是不是?其實,我也這般覺著,可,我就是害怕,害怕自己會被你嫌棄,害怕自己真的無法產子……怎么辦?你這么好,我這么差,不僅容貌般配不上,就連子嗣都無法產出……” “我想把最好的自己給你,可是,我沒有……” “阿碩?!甭勓?,他回首,蹲身在我面前,笑道:“若是以往我還想要擁有子嗣,此時,我便不想了,因為,我憶起自己說過的話,比于孩子,你更重要?!?/br> “所以,不用害怕,不用擔憂,諸葛孔明此生獨有你一妻,如此諾言至死方休?!?/br> 我抬眸,眼眶濕紅,別扭而不滿地糾正,“至死不休!” “好,至死不休?!彼难?,輕緩拭去我眼角的淚水,忍俊不禁,“都這般年紀了,怎么還同少時一般?” 因為,少時,我未敢奢望你會思慕上我,所以,收斂起了頗多少女姿態。 可,如今不同了。破涕為笑,我往他懷中一撲,環住他的頸脖,自然而然地耍賴,“你抱我進屋吧?!?/br> 聞言,他停頓片刻,然后,一邊將我抱起,一邊笑問:“阿碩,你這是恃寵而驕吧?” 我嗯哼。 父父子子思相異 元日,祭祖掃墓,辭舊迎新。 一早,董厥便就攜著其妻李氏前來拜見。李氏知禮,見面遂是屈身,敬喚:“姑氏?!?/br> 我對她頗為喜歡,便未有刁難,反而,離座上前親自將她扶起,笑道:“你身子重,這些虛禮便就免了吧?!?/br> 李氏稱諾,而后,在董厥地攙扶之下緩緩入座。她懷胎五月,肚子卻是大得厲害,好似將要臨盆的樣子。 見狀,我笑容可掬,戲言:“珚兒,你的肚子這般大,可是懷的雙生子?” 她眨眨眼,扇睫撲動,低眸匯聚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羞赧一笑,“不知。不過,家母也曾如此思量?!?/br> “那就八/九不離十了?!蔽遗擦伺采碜?,到她身旁,輕撫著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詢問,“這孩子可動了?” “昨夜動過?!彼寡?,說著,忽然失笑,眉眼愉悅地望向董厥,親昵地挽住我,笑語:“姑氏,你不知曉,昨夜胎動可把龔襲嚇壞了,險些鬧得要去尋大夫,說是胎象不穩?!?/br> 龔襲,乃是董厥弱冠之后所取的表字。 聞言,我轉眸,亦是望向董厥,嗔怪,“你這孩子,怎的連這都不懂?” 董厥搔首,頗為不好意思,臉頰都羞紅了,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解釋。于是,轉瞬,便是顧左右而言他,“咦?叔父呢?” “你姨父?”我重復,然后面色冷了冷,不悅道:“又給你天子阿弟喚入宮中理政了,說是日暮再歸?!?/br> “最近宮里很忙?”董厥不解,作為相府令史,對政事尚為了解,“據我所知,近來,政事并不緊要?!?/br> 南蠻平定,北伐未啟,的確無什么緊要之事。 暗自附和,我無奈嘆息,“約莫是你天子阿弟舉目無親,佳節傷懷,借此為由,將你叔父喚入宮中飲酒作樂去了?!?/br> 說來,劉禪才是這佳節之中的可憐人,明明享受著無盡的富貴榮華卻內心孤寂到極致。 若是可以,孔明將他帶回家中同我們一同過節倒也不錯。 正想著,堂外的侍婢倏地入內通報,“夫人,公子求見?!?/br> 公子,指的乃是諸葛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