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如果是換作平時,田路可不會對范汝為的吩咐這么多問題,主要是這次范汝為的命令實在是動作太大了。一個不小心,范汝為這么多年的布局就要功虧一簣了。身為對范汝為極為忠誠的謀士,田路有責任對范汝為所提出來的任何有問題的命令做出質疑。 范汝為也知道田路對自己是絕對忠誠的,所以也沒有動怒,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咳嗽,深吸了口氣,這才說道:“無論是各個福建大世家還是那些官員們,他們所希望的,并不是親自站到臺面上掌握福建路大權。他們喜歡做的,就站在幕后,cao控一個傀儡取代本官當這個福建路經略巡撫使。而在福建路,論名望和實力,無疑高安就他們最合適的人選。別看現在高安還待在福建路的偏遠福州,依照本官的眼光來看,說不定什么時候,高安的大軍就會出現在建州城外,協助那些混蛋反。所以本官一定要趁著高安還在福建路福州,把這些官宦和世家全都給徹底除掉。沒有了他們做內應,高安就算是想要動手,也困難了許多?!?/br> 說著,范汝為那原本有些混沌的雙眼閃過一道戾色,冷說道:“只要本官在,他們休想得到福建路?!?/br> 田路的能力還算是比較出色的,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夠得到范汝為如此信任的緣故。范汝為也不是傻子,一個光有忠誠,卻沒有能力的人,心狠手辣土匪出身的范汝為如何會讓他留在自己身邊這么久? 在田路的一番安排下,整個府邸內忠于范汝為的士兵開始集結起來,同時田路也分別派人去通知各部官員和將領們來府邸商議要事。 而正如之前范汝為所說的那樣,被邀請的這幾人似乎并沒有任何懷疑,很快便趕到了經略使府邸。 等眾人剛剛進入府邸的時候?!吧浼??!鳖I頭伏兵首領大喝一聲,手中的長劍遙指眾人。頓時,所有的箭矢全都指向了夏成,飛射而出,上百支箭矢密密麻麻地組成了箭雨,將眾人給圍了個密不透風。 “哼?!泵鎸ρ矍暗募?,幾名官員立刻被射殺,但是將領中的夏成卻是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單手提起寶劍,迎著那些箭矢便飛快地上下翻滾。 頓時,在夏成的面前便出現了一面銀光組成的墻面,竟然將那些箭矢盡數給擋了下來。等到銀光散去之后,夏成將寶劍又橫在了胸口,身上卻是一處傷口都沒有。 整個院子內的那些伏兵全都是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夏成。上百支箭矢同時射出,竟然沒有一支箭能夠射到他的身上,這這還是人嗎?一時間,所有人都被夏成這驚人的身手給鎮住了,不過他們停住了,卻不代表夏成會停住,面對這五六百人,夏成竟然提著寶劍便沖了上去,首當其沖的便站在院門口的兩名士兵。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夏成的寶劍便飛快地在他們的脖子上一劃,頓時,兩個大好人頭就這么飛了起來。 “殺殺了他?!币姷较某蓜邮?,那些伏兵這才回過神來,那伏兵首領滿臉驚恐地揮劍指著夏成,對周圍的手下疾呼。其實也用不著他下命令,在夏成那驚人的殺意推動下,那些士兵也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紛紛朝著夏成殺奔而來。 面對這些朝著自己殺過來的敵人,夏成的臉上沒有絲毫畏懼,只是那雙寒星冷目稍稍一瞇,露出了一抹紅芒。緊接著,只見夏成腳下用力一蹬,整個人就這么飛了起來,直接沖到了敵人當中,手中寶劍宛如蝴蝶般上下舞動,卻是帶起無數血腥。 雖然說夏成最拿手的長柄陌刀沒有辦法帶進來,但只有為數不多的人才知道,夏成的劍法絲毫不比他的刀法差。只不過這寶劍不適合在戰場上馬戰,所以平時他是用長柄陌刀,而很少展現他的劍法。今日在這里,夏成卻是讓這些敵人好好見識到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劍術。 而在廂房內,聽得外面傳來了一聲聲慘叫聲,已經退進來的幾名大人冷冷看著在廂房內的田路,其中一名官員淡淡一笑,說道:“田大人,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為了范汝為這個快要入白的土匪頭子,卻要賠上自己的性命,這多不值啊?!?/br> “哼?!笔虑榈搅诉@一步,田路也看得出陳修平等人是早有準備了。不過田路卻不會這么容易就放棄,冷哼了一聲,滿臉輕蔑地看著這些福建最有權勢的官員將領們,說道:“爾等小人,休想讓我與爾等同流合污。要殺要刮悉聽尊便。不過就算是殺了我,你們也休想有好結果。如今建州已經在大人的掌握中,就算是你們能夠從府邸逃出去,也休想活命。若是你們知進退,就速速投降。我當在大人面前為爾等求情?!碧锫芬彩侨?,也會怕死,雖然口上說得正氣凜然,但如果能夠不死,田路當然希望能夠活下去。 “哼哼。這廝還在做他的春秋大夢呢?!甭犕晏锫返脑?,所有人都是冷笑起來,而沈家兄弟的沈濤則是指著田路便笑道:“范汝為老東西的盤算,我們早早就知道了。你以為我們就真的會那么蠢,什么防備都沒有就跑來赴你們這個鴻門宴?告訴你。你們寄予厚望的那些將領們早已經被拿下了,先前你送來的密信也是投到我們的手里?!?/br> 吳誥滿臉陰晦地看著田路,說道:“你當我真的會那么信任你們安插的jian細嗎?哼。剛剛接到你的密信之后,我便讓人把那些你們安插在軍中的走狗盡數斬殺。如今建州早就不是范汝為老東西的建州了。過了今日,福建路也要易主了。哈哈哈哈!”說到最后,吳誥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歡喜,仰天大笑了起來。 聽得沈濤和吳誥兩人的話,田路的心頓時就涼透了,既然他們能夠準確地點出那些班底來,就足見他們并沒有說謊。沒想到自己和范汝為苦心經營的局面,卻是早就被對方給識破了。不過田路卻還是面露不甘地說道:“就算是如此。今日你們也要死在這里。哼。我在周圍已經安排了六百余好手,你們這點人絕對是擋不住的。大不了,我們同歸于盡?!?/br> “哼?!碧锫返脑捯暨€未落定,又是一聲冷哼響起,聽得田路身子忍不住一顫,剛剛正是這把冷哼聲破壞了他的計劃,現在這把冷哼聲再度響起,讓田路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種不祥的感覺。轉頭朝著房門望去,只見在房門門口,一名高大的漢子正矗立在那里,全身上下沾滿了血漬,咋一看,簡直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只見那漢子一個大跨步走進了廂房,一臉傲然地喝道:“你的那些手下,現在已經都是死人了?!?/br> “呵呵?!币姷较某蛇M來了,沈濤和吳誥等人立刻就換了另一副嘴臉,沈濤笑呵呵地上前對夏成說道:“夏將軍果然神勇。高大人有夏將軍相助,難怪這些年來一直是戰無不勝啊?!?/br> “夏將軍?”田路瞪大了眼睛看著夏成,又聽得沈濤和吳誥的話,頓時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其實他以前也是見過夏成幾面的,只是每次見到夏成,田路的心思卻是更多地放在高安身上,對于夏成那也只是匆匆掠過。 而剛剛為陳修平等人引路的時候,田路也沒有仔細看那些隨從,自然就沒有發現躲在隨從當中的夏成了?,F在認出夏成之后,田路立刻就大聲疾呼:“你你是高安的大將夏成?” “哼!不錯。正是夏某?!毕某缮焓忠晦坶L須,另一只手上的寶劍直接收回鞘中,一臉傲然地看著田路。其實若是按照夏成的想法,那就直接率兵攻下建州,有陳家、吳家和沈家相助,攻破建州簡直是易如反掌。 可他們的智囊卻是一定要做出這么多彎彎道道,還要讓夏成藏身于這些官員的身邊,保護這些人的安全。原本夏成心里是很不樂意的,不過現在看來,這樣的確是大大減少了損失,畢竟只要除掉了這些領頭的,那建州所有的兵馬將來都是高安的部下。 “哈哈哈哈!”聽得夏成自承身份,田路先是愣了片刻,隨即卻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搖著腦袋,只是看他臉上的表情,這笑卻多半是苦笑。田路看著夏成以及陳修平等人,說道:“沒想到,果然如大人所言,你們還是和高安勾結到一起了?!?/br> 勾結這個詞讓陳修平等人多少有些尷尬,不過他們畢竟是官場的老油子了,很快便笑著說道:“不管過程如何,現在你們是輸了。怎么樣?只要你肯投降,那在高大人面前,本官愿為田大人做薦人?!?/br> “哼?!碧锫仿牭藐愋奁降奶嶙h,卻是冷哼一聲,隨手便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遙指這陳修平等人,喝道:“休想。在下不能為大人除去爾等小人,乃是在下無能。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豈能貪生怕死,賣主求榮?哼。今日,在下就一死,也不會屈從爾等小人?!?/br> 說罷,田路卻是手腕一翻,那長劍直接便在自己的頸脖處一劃,頓時大量的鮮血便從頸脖的傷口處噴灑了出來。隨著這些鮮血的涌出,田路的眼中漸漸失去了光彩,身子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見到田路寧死不從,夏成的眼中多少露出了一些敬佩的目光,不過這種目光也僅僅只是一閃即沒,隨即,夏成便冷傲地對陳修平等人喝道:“如今田路已除,就只剩下范汝為了。我兄長已經說過了,這范汝為暫時不能動他。你們只需讓人把范汝為的住處給圍住即可。等我兄長來了,自然會親自去見范汝為?!闭f完,夏成便一個轉身,徑直走了出去。 雖然夏成的話十分不客氣,但在場的眾人卻是沒有一個敢說夏成不是的,反倒是紛紛賠笑著送夏成離去。等到夏成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后,眾人這才是松了口氣,陳修平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轉而對身邊的吳誥說道:“吳將軍。如今建州新定,這城內的治安還要多多依靠將軍維持了。特別是有些范汝為余孽,務必要斬草除根啊?!?/br> 陳修平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可吳誥卻是聽得明明白白,當即獰笑了起來,對陳修平點頭說道:“陳大人,你就放心吧。那些范汝為余孽活不了?!闭f完,吳誥便大手一揮,帶著自己手下的一干隨從直接便離開了廂房,而其他的那些隨從自然也不能一直呆在廂房內,紛紛從廂房內出去,順帶還帶走了田路的尸首。 見到廂房內只剩下陳修平等人之后,陳修平的兒子滿臉疑惑地對自己父親說道:“父親。剛剛夏成不是說了不能對范汝為動手嗎?那你還讓吳誥去……” 陳修平嘿嘿一笑,卻是看了一眼旁邊默不作聲的沈家兄弟,轉頭對陳登說道:“既然高安想要親自去見范汝為,我們自然是不好對范汝為動手。不過嘛,范汝為的兒女老婆們卻是不能不除?!闭f話的時候,陳修平的眼中突然浮現出一絲殺機,這樣的陳修平恐怕才是他的真面目,不過很快,陳修平又是恢復了之前那副和善的模樣。 為了殺陳修平等人,田路先前可以說是調動了整個府邸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現在田路這么一死,整個府邸等于已經是落到陳修平等人的手中了。陳修平等人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將整個府邸上下都給清理了一遍,除了范汝為所在的廂房沒有動之外,其他的地方只要是有不服從他們的,就會被砍殺,一時間,府邸內是血流成河。 在等到入夜之后,高安終于是趕到了府邸內,跟著高安一起來的,除了夏成、王熊之外,還有那名神秘的年輕男子。 一進到府邸,就聞到整個府內所彌漫的刺鼻的血腥味,高安不由得緊皺起眉頭,問身后的夏成:“成兄弟,你們在這里殺了很多人嗎?” 聽到主公大哥的問話,“呃!”夏成咽喉一動,嗓子里疑惑地響了一聲,也是滿臉疑惑。他搖頭說道:“將軍,沒有啊。我只是在內院殺了數百人,我走的時候,這前院已經被控制住了,根本沒有動手???”聽完夏成的話,高安的臉色一沉,夏成自然是不會騙他的,那府邸如此慘景,只能是一種解釋,就陳修平等人在這里大開殺戒。 “大人,不用想太多了?!痹诟甙采砗蟮哪敲贻p男子臉上少了平時的淡然笑容,而是露出了一臉肅穆,對高安說道:“大人現在還要依靠他們才能掌控福建路。不過大人可以放心,用不了多久,只要大人成功掌握了福建路的大權,屬下自有辦法收拾他們?!?/br> 聽得年輕男子這么說了,高安的臉色總算是稍稍好了一些,點了點頭,便徑直朝著內院走去。對于這府邸的情況,高安還算是比較熟悉的,所以就算是沒有人帶路,高安還是準確地找到了范汝為所在的廂房。而在這里,已經是被建州的兵馬給團團包圍住了,不過陳修平他們也還記得夏成的交待,并沒有擅自闖進去。 高安冷哼一聲,而在高安身后的王熊立刻便對那些擋在他們前面的士兵喝道:“還愣著干嘛?快給我滾開?!?/br> 第491章 各方豪杰齊聚 這些跟隨陳修平他們叛亂的士兵自然是認得高安,知道他就他們今后的新主子,哪里敢多說什么,慌忙給高安等人讓出了一個過道。高安轉頭對夏成、王熊說道:“兩位兄弟。你們現在立刻去城內,務必要保住范汝為的兒女。先生,你和我進去吧?!弊詈笠痪湓?,高安卻是對那名年輕男子說的,不管高安現在心情有多壞,可在對待那年輕男子的時候,始終都是保持著一定的尊敬。 雖然高安這么吩咐,不過夏成和王熊還是不放心留下高安一個人在這里,當即便讓王熊留下,夏成自己趕去救人去了。高安也是不置可否,只是讓王熊守在外面,他則是帶著年輕男子直接走進了范汝為所在的廂房。 此刻,范汝為房內再也沒有其他人,只有范汝為一個人很平靜地躺在床榻上。高安上前幾步,走到床榻前,對范汝為抱拳說道:“屬下見過大人?!?/br> “咳咳?!笨人粤藥茁曔^后,范汝為慢慢睜開了眼睛,抬起頭望向了高安。雖然他這次是被高安給奪了權,可在他的臉上,卻是沒有露出半點對高安的恨意,而是一如往常那般笑道:“高安兄弟,你終于是來了?!?/br> “大人?!备甙猜局鄙碜?,看著范汝為,說道:“這次是我對不住大人,但請大人放心,我執掌福建路之后,絕對不會讓大人的名聲被旁人所玷污。而我自會以福建路為基業,開創稱霸天下的霸業。到時,大人之名必定會名留青史?!?/br> “呵呵?!狈度隇閰s是一臉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人都死了,還談什么名聲。名留青史也好,遺臭萬年也罷。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罷了。高安兄弟你也不必有任何愧疚之心,老夫這些年起義造反,乘福建路官軍支援皇帝之機,霸據福建路,其實心里早就看開了。在這樣一個亂世,不是你吃了別人,就別人吞了你。老夫現在沒實力了,沒有你們的這種野心和斗志,根本就不適合這個亂世。其實,早在你接到圣旨來,老夫就早就應該將這福建路交托給你才是。只是呵呵,貪念啊貪念?!闭f著,范汝為卻是一臉自嘲地搖了搖頭。 聽得范汝為這么說,高安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感慨。若不是范汝為,剛剛到福建路的高安只怕還未等站住腳跟,就要被那些福建路的官宦們給擠出福建路。 但不管怎么說,高安還是欠了范汝為一個人情。而現在高安竟然還奪了范汝為的大權,這讓高安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而范汝為卻是似乎并沒有介意這些,而是從自己身邊拿出了一個方盒,正是當初范汝為用來試探高安心意的福建路經略使的方印。 范汝為將方印取出,卻是伸向了高安,說道:“這就福建路經略巡撫使的方印。高安兄弟,福建路,老夫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夠讓福建路百姓繼續過上安定的生活,也算是不辜負老夫的心血了?!?/br> 平心而論,范汝為或者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霸主官員。但是這一年來,正是范汝為對抗趙構采用不交賦稅,對百姓輕賦稅等手段,才使得福建路能夠變得如此富饒?;蛟S在天下間的義軍當中,只有范汝為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為民的父母官了。 高安的身子一顫,不過還是堅定地接過了方印,一臉肅穆地對范汝為說道:“請大人放心。高安定不會辜負大人的厚托。高安今后定會愛民如子,保護福建路百姓不受戰火侵擾?!?/br> 范汝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是說道:“對了。高安兄弟。老夫最后還有一個請求。我有二子,想必現在已經落入了高安兄弟的手中。我那兩個兒子沒有什么能力,也絕對威脅不到高安兄弟,所以老夫想向高安兄弟求個情,能否放他們一條生路?” 高安立刻便答應了下來:“請大人放心。高安定當保得兩位公子安全?!?/br> “好!”得到高安的承諾,范汝為也是終于放下心了,連著點頭,臉上也是莫名多了一絲紅潤。只不過高安和那年輕男子都知道,這只怕是范汝為的回光返照罷了。果然,范汝為笑著對高安擺了擺手,卻是慢慢閉上了眼睛,整個人一仰,便倒在了床榻上。造反起義最終統領福建路的霸主范汝為,終于是病死在了這小小的廂房內。 見到范汝為死了,高安卻是后退了一步,一手托著福建路方印,一手撩開衣服的下擺,便朝著床榻上的范汝為跪拜了下來,沉聲說道:“大人所托。高安定不會忘懷。還請大人在天之靈保佑,讓高安能夠以福建路為基石,成就霸業?!闭f完,高安便雙手托著福建路方印,朝著范汝為連拜了三下,這才站起身來。 拜完范汝為之后,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福建路,高安的心情也是難以掩飾地激動和興奮。而這時,那年輕男子卻是上前一步,對高安說道:“大人,現在高興還未免太早。先前大人命夏將軍前往救援兩位公子,不過屬下看來,夏將軍此行必定是無功而返?!?/br> “哦?”高安眉頭一皺,目光從福建路方印上移開,望向年輕男子,說道:“先生之意,莫非……” “不錯?!蹦贻p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兩位公子此刻恐怕已經死在了陳修平等人的手上?!?/br> 聽完年輕男子的判斷,高安卻是默然不語,他也不是傻瓜,立刻就能夠分辨出年輕男子所言非虛。閉眼沉吟了片刻,高安猛地睜開眼睛,說道:“沒關系。且讓這些人囂張一段時日??傆幸惶?,我要這福建路,真真正正屬于我高安?!?/br> 關于福建路之變,遠在江陵的信王趙榛還沒有得到消息,這個時候,信王趙榛正在為應付即將到來的夏家軍與劉廣的聯盟而傷腦筋了。下定決心是一回事,但真正要做起來,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了事的。糧草、官員調動、兵力部署,這許許多多的東西都要預先準備好,為此,信王趙榛和傅選等一干核心部下已經足足在節度使府的書房內呆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了。 總算是把方方面面都暫時安排妥當,信王趙榛抬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全身上下的關節都是噼里啪啦響了起來。 晃了晃脖子,信王趙榛看了一眼在書房內橫七豎八的傅選等人,淡淡一笑。這些天來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就算是信王趙榛都有些吃不消,更不要說是傅選這些文人了。信王趙榛站起身來,卻是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書房,不愿打擾傅選等人休息。 出了書房,信王趙榛卻是看到自己的親兵頭領王稟始終筆直地站在書房外,見到信王趙榛出來了,王稟抱拳便朝信王趙榛一拜,正要喊話行禮。 信王趙榛連忙對王稟做了個噤聲地手勢,輕輕地關上了房門,隨即笑著對王稟比劃了一下,便徑直朝著前院走去。那王稟見到信王趙榛的模樣,二話不說,便緊隨其后,這書房的守衛自然還有其他親兵負責。 在位于饒州的鄱陽,出現了大量的兵馬。在鄱陽城府邸的大廳內,這個時候卻是聚集了數名完全可以震動南宋的人物。坐在大廳左手的,乃是霸據南昌、南康軍多年的劉廣,而坐在大廳右手的,卻是掌控江南西路南部的彭友。這兩人都是世之英雄,原本一南一北,可如今卻是悄然來到這小小的鄱陽,而且還同堂而席,說出去,恐怕沒有多少人會相信吧。 劉廣和彭友兩人相互之間也不陌生。劉廣還是原來的那副模樣,只是雙鬢開始泛白,眉宇之間多了一絲愁容??梢娕R江軍被奪,對于劉廣來說,打擊可是不小,恐怕這段時間劉廣沒有少花心思吧。而坐在劉廣對面的彭友,臉色卻是顯然要比劉廣好得多,這些年他雖然面對趙家軍的強勢,退卻到東南的江南西路的南部,但是現在彭友的日子過得可是舒服得很,光是從他滿面的紅光,以及漸漸寬松的身軀就能看得出來。只是,當年親自上陣的義軍首領,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沖鋒陷陣。 既然連劉廣和彭友兩人都出現在了這里,江南東路經略使夏誠,自然也沒有理由不在,此刻夏誠正坐在大廳,面帶微笑地看著兩人。 夏誠、劉廣和彭友。這三人可以說是代表了如今諸路義軍的主要力量,這三人聚集在一起,不管發生任何事,只怕都足以震動整個天下吧。 三人就這么坐著,剛開始的時候,三人都還能夠沉得住氣,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墒请S著時間慢慢流失,三人當中耐心最差的彭友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他看了看劉廣,又看了看夏誠,最后彭友終于是忍不住,開口對夏誠說道:“夏兄。這次你傳密信與我們,召集我們來這鄱陽相會,乃是為了商議如何應對趙燕軍。既然我和劉廣兄都已經到了,那我們為何還要坐在這里浪費時間?” 彭友打開了話題,坐在彭友對面的劉廣也是轉過頭,緊皺眉頭望向了夏誠,顯然他對夏誠的如此行為很是不解。夏誠看了一眼兩人,卻是淡淡一笑,說道:“諸位莫急,趙燕軍實力強大,要對付趙燕軍的入侵,光是你我三人之力還略顯不足。所以,我們還需要再等一人?!?/br> “還要再等一人?”彭友和劉廣臉上的疑惑卻是越發濃厚了,卻是不明白夏誠此話的意思,這天下間還有誰能夠與他們三人相提并論?彭友忽然想到一人,忙問道:“夏兄所言,莫非是指那范汝為?” 對于彭友的疑問,夏誠只是搖了搖頭,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見到夏誠否決了彭友的猜測,劉廣也是忽然想起了一人,問道:“難道是那張俊或者劉光世?” 現在,除了他們三路最強的義軍之外,就只剩下這兩路官軍有些實力了。剩下的那些官軍,不是投靠了這三路義軍和趙家義軍,就是去北方投靠了信王軍了。還有一些,直接投靠了金國支持的齊國?,F在,也只有這么兩支官軍入得彭友等人的法眼了。 對于劉廣的猜測,夏誠卻是再次搖了搖頭。這時,突然聽得從大廳外快步跑來了一名士兵,夏誠的眼睛頓時就一亮,笑道:“兩位不必再猜了。我們要等的人,來了?!?/br> 跟在那士兵身后,卻是走來了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綠甲,盡管此人的模樣有些斯文,可行走之間,卻是透著威武之勢。 看到來人,劉廣雖然覺得有些眼熟,但想來想去,卻是始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此人,但能夠讓夏誠久候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平凡之人,當即也是站起身來,跟著夏誠一塊上前迎接。倒是彭友見到此人的模樣,卻是不由得臉色一變,似乎是嚇了一跳。 這姍姍來遲之人,正是剛剛奪取了福建路、被趙構封為福建路路經略使的高安。當年高安辛辛苦苦為彭友打下了偌大的領土,原本彭友答應給高安辰州的承諾,卻是沒有兌現,甚至最后還把高安一腳給踢到福建路去了。對于高安,彭友那可是一直有愧,眼下突然見到高安,彭友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這個老盟友。 高安進了大廳之后,便滿臉笑容地對夏誠抱拳拜道:“讓夏兄久候,高安深感歉意,還望夏兄見諒?!辈坏貌徽f,高安不愧是有偽君子的道行,他雖然也算是腹黑之人,但是就是讓夏誠等人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當然,夏誠等人不會這么簡單就被高安的假面笑容給迷惑,夏誠上前對高安說道:“高安兄弟兄能夠如約而至,就已經是夏某的莫大光榮了。來來來。高安兄弟兄快快請入座?!闭f著,一個拉起了高安的手,就這么牽著高安進了大廳。 高安走到彭友面前的時候,卻是突然掙開了夏誠的手,笑著轉頭朝彭友抱拳禮道:“彭兄,別來無恙?” 高安都走到面前來了,彭友就算是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是尷尬地對高安回禮,說道:“高安兄弟,多日不見。沒想到今日能在這里相遇。呵呵?!迸碛驯M量想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自然一些,可那尷尬的笑聲卻是出賣了他的心情。 對于當年辰州之事,夏誠多少也知道一些內幕的。而且連同辰州和岳州已經都被信王給占領了,現在說這些事情也沒用了。所以,他連忙上前打圓場,笑道:“兩位也是舊相識了,那就不用我介紹了。來來來!高安兄弟!我來為你引見劉廣大人?!闭f著,便拉著高安走向了劉廣。 劉廣這時才想起來,當年在英山軍營下,高安不就跟在彭友身后的那名戰將嗎?后來聽聞福建路的高安被陛下封為福建路經略使,現在看來,竟是同一人。只是劉廣并不知道當年彭友和高安的那些事情,所以倒也沒有多想。 他當即便對高安抱拳說道:“久聞福建路經略使大名,一直沒有機會得見尊顏。今日能夠一睹福建路經略使風采,當真是劉某大幸啊?!彪m然劉廣口中這么說著,可心里卻是在犯嘀咕,這高安雖然被陛下封為福建路經略使,可畢竟只是個偏遠的福建路地霸主,夏誠為何會邀此人參加這次秘密會談? 夏誠似乎已經看穿了劉廣心中的疑惑,淡淡一笑,先是安排好高安入座,緊接著直接坐到了高安的對面,這樣一來倒是顯示幾人的身份相等。 第492章 咸寧城下 入座之后,夏誠笑著對劉廣和彭友說道:“諸位恐怕還沒有得到消息吧。前段時間,原福建路經略巡撫使范大人病故,按照陛下的旨意,高安兄弟已經正式接任福建路經略巡撫使之位?!毕恼\特地說明此事,其中意思卻是暗指這高安絕對有資格和眾人平起平坐。 這個消息一說出口,劉廣和彭友都嚇了一跳,劉廣倒還好,雖然這個消息比較突然,但是劉廣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很快便恢復了常色,對高安笑道:“原來如此,高安兄弟兄,恭喜恭喜啊?!?/br> 高安也是瞇起眼睛笑道:“多謝劉廣兄。范經略巡撫使大人病故得太過突然,所以暫時沒有向外公布此事。還請兄長莫要見怪?!备甙泊丝痰男那榭刹幌袼砻嫔媳憩F的那么平靜。自從起義以來,包括被招安,自己都是最弱的勢力。如今,自己終于能夠以一方霸主的身份,和這些當世豪杰平起平坐,這種感覺,簡直讓高安上癮。高安不知道,若是有一天自己失去了這種資格,自己該如何活下去。 雖然高安說得好像很平常一般,但劉廣卻是明白,只怕高安是有意與夏誠暗通往來吧。想到這里,劉廣就不由得暗暗留心起來。這一年來,劉廣和夏誠之間的關系一直很不錯,但并不代表劉廣就不會防備著夏誠。夏誠和高安暗通,卻是到現在才告訴劉廣,這就意味著夏誠對劉廣的態度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了。 而最為驚訝的,恐怕還是彭友了,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回過神來,依舊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高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安竟然真的當上了福建路經略巡撫使?雖然現在高安掌握偏遠的福建路,比起自己的實力還是要差上許多,但高安的潛力有多大,誰也沒有彭友心里清楚。之前高安一直默默無聞,因為他還沒有得到發展的機遇,現在有了福建路,天知道高安會鬧得多大。 這個南方天下,恐怕是越來越亂了。要不是北方強悍的信王軍牽制著金國與齊國的軍隊,恐怕南宋早就滅亡了。此時,彭友的臉色漸漸暗了下去,心中特別不是滋味。 看著劉廣和彭友的臉色變化,夏誠卻是心中暗暗笑了起來,這正是夏誠最希望得到的結果。之前表面上看,夏誠和劉廣的關系很不錯,而且由夏誠來對付彭友,劉廣從旁牽制信王趙榛??墒乾F在這種格局卻是要被打破了。 臨江軍以及周邊地盤被奪,劉廣的實力大打折扣。三人聯盟當中,就只有彭友一家獨大?,F在三家聯手對付趙燕軍,夏誠可不希望讓彭友在這個聯盟中占取主動,更不希望劉廣會因為實力的原因轉而投向彭友。 所以夏誠特地找來了這個和彭友有些舊怨的高安,目的就為了牽制住彭友。接下來在對付信王趙榛的戰斗中,夏誠必須要占有最大的利益。 且不說在大廳內的幾人各自懷了什么心思,在高安進了大廳之后,大廳的大門便被守在門口的士兵給關上了。而在大門外,一直跟隨在高安身邊的那名神秘的年輕男子長長舒了口氣,嘴角微微一翹,喃喃自語道:“不管怎么說,總算是趕上了?!?/br> “呃??墒峭劜??”忽然,從年輕男子的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年輕男子轉身一看,卻是看到在自己身后走來了數人,其中打頭一人,正是夏誠現在最為倚重的謀士張華軒。而張華軒在見到年輕男子的面容之后,面露驚喜地喊道:“哈哈。果然是童聞博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