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瑞郡王府中,秦白露氣得砸光了宮里賞下來的東西,才覺得自己心頭的怒意消了幾分,她恨恨的看著這些人參當歸,冷笑道:“裝什么賢惠,難不成我沒這些東西嗎?” 她曾經最恨曲約素,待曲約素沒了,她最恨的便成了曲輕裾,曲家這兩姐妹仿佛生來就是為了與她做對般,讓她日日不得安寧。 “王妃,您這些日子稱病不去拜見皇后,王爺已經不高興了,如今您還砸了皇后娘娘的賞賜,若是讓王爺知道,可怎么了得,”如畫忙讓人把屋子里收拾了,待下人們全部退下后,才勸慰道,“如今即便是為了您自己,您也要多忍忍啊?!?/br> “忍?”秦白露指著主院的方向,“他在院子里整日飲酒作樂,什么時候想過我,我便是拆了這屋子,他也管不上!” “可是若您這樣鬧下去……” “你不必勸我,在王爺眼中,只怕連皇后一根手指頭都比我好,沒準他現在后悔當初沒有娶了皇后,而是娶了我!”秦白露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人家皇后娘娘多高貴,多漂亮,我算個什么東西!” 如畫無奈的嘆了口氣,想著外面關于王妃的種種傳言,什么善妒不賢,張狂無禮,不敬皇后,甚至還有人說王爺會休棄王妃的,這些事若是讓王妃知道了,也不知會難過成什么樣。 她不太明白,皇后與王妃究竟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王妃會如此恨皇后,明明她們二人并沒有多少來往啊,難不成真因為當初關于賜婚的那個傳言?可是皇后與皇上很好,王妃實在沒有必要嫉恨到皇后身上去啊。 房門外,何福兒站在賀淵身后,兩腳嚇得瑟瑟發抖,他實在沒有想到王妃會說這般膽大包天的話,若是這事傳到皇上耳朵里,豈不是要王爺的命? 想著京中關于帝后情深的那些故事,何福兒便咽下口水,可真是要命,他怎么就這么倒霉,聽到了這些話。 小心翼翼看了眼王爺的表情,何福兒的腿更軟了,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王爺臉色這么難看了。聽著屋子里王妃還在不斷抱怨,何福兒終于撐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賀淵沒有看身邊的何福兒,沉著臉上前一腳踢開房門,看著猛然僵住秦白露,冷冷道:“何福兒,拿紙筆來?!?/br> “王爺!”秦白露尖叫道,“我是先帝賜婚給你的王妃,你不能休了我?!?/br> “原來你也知道這些話會讓本王休了你,那么為何還管不住自己的嘴,”賀淵厭惡的看著秦白露,“本王如今即便只是個郡王,也還不至于忍讓你這個王妃?!?/br> “拿紙筆!”賀珩聲音嚴厲了幾分。 很快有人拿上了紙筆,研磨鋪紙,這些事情做完,在秦白露眼中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王爺,”秦白露跪了下來,她知道賀淵這次是認真的了,忍不住抱著他的腿,痛哭道:“你不能這么對我?!?/br> “拉開她!”賀珩看也不看秦白露,提起筆蘸上墨水,行云流水的寫了起來。 “王爺,王爺,”如畫跪行到賀淵腳邊,“王妃是無心的,求求您饒了她這次吧,王爺?!?/br> 旁邊兩個小太監見王爺臉色越來越難看,便上前把如畫拖到了一邊押著。 如畫怔怔的看著王爺把一封休書一氣呵成,仿佛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終于發xiele出來,她忽然說不出求饒的話了,因為她覺得,不管自己與王妃怎么求,王爺也不會回心轉意了。 “拿去吧,”賀淵把未干的休書扔到秦白露面前,冷眼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她,“本王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娶了你回來?!?/br> 秦白露腦子里嗡的一聲,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了,怔怔的望著這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男人,突然站起身一把推開賀淵,就要往墻上重重撞去,卻被旁邊的何福兒一把拉了回來。 “要死回你秦家再死,別臟了本王的地方,”賀淵冷笑道,“來人,把秦氏的東西全部收起來,把它們與秦氏一起送回秦家去?!?/br> “是,”何福兒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也不敢觸怒王爺,只好帶著人收拾起來。 賀淵再不看秦白露一眼,轉身拂袖便走。 秦家女被瑞郡王休了的事情當下下午便傳遍整個京城,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瑞郡王會這么做。如今瑞郡王已經沒有實權,若是再得罪秦家,日后的日子豈不是更加艱難? 也有人覺得秦家女確實不堪為王妃,順便對瑞郡王不愿委屈自己的性子表示感慨,順便再嘆息一聲。 第二天便有御史彈劾瑞郡王此舉,大意是秦家女乃是先帝欽賜,瑞郡王休棄秦家女此舉,乃是對先帝不孝,敗壞了大隆朝的風氣,順便還夸贊了一番皇上待皇后的愛重之心。 “皇后行事賢德,待長輩孝順,待朕體貼,朕愛重于她乃是人之常情,”這個馬屁卻拍到了腳背上,賀珩沉著臉道,“秦氏女行事不端,言行狂妄,毫無婦德,甚至在朕與皇后面前都十分狂妄無禮。瑞郡王乃是朕之親弟,朕何以忍心他由這樣的王妃伺候?” 御史當下噎住,秦氏的壞名聲早已經傳遍京城,他拿秦氏與皇后來比,確實有些不妥當,當下便跪下說不出話來。 “朕以為,為男子者,當孝順長輩,敬重嫡妻,愛護幼子;而為女子者,也應言行有度,尊重夫君,賢良聰慧。只有這般,才能做到夫妻和睦?!辟R珩皺眉道,“朕聽聞洪元閣大學士陸大人有好女,才貌雙全,不如由朕做媒,讓陸小姐與朕的三弟結秦晉之好,待今年冬就完婚?!?/br> 陸景宏一愣,隨即擠出一個笑跪下道:“微臣謝皇上賜婚?!?/br> 皇上這是斷了秦家后路,還把他的女兒也牽扯了進來啊,可是他偏偏卻無法拒絕。 只盼瑞郡王日后待女兒能好些,別鬧成與秦氏那樣,他就謝天謝地了。 ☆、107·產子 陸玉容跪著聽完禮部官員念圣旨,然后與家人一起恭恭敬敬的磕了頭,看著父親從禮部官員手里接過圣旨,臉上的表情不喜不怒,讓人看不出她究竟對這個賜婚有什么看法。 等禮部官員離開后,陸夫人滿臉愁色的看著那道圣旨:“老爺,如今可怎么辦,瑞郡王那樣的性子…”瑞郡王是怎樣的性子,京城中誰人不知,女兒嫁給這樣的人,還有什么好日子過? 更別說皇上與瑞郡王并不親近,淑貴太妃更是與兩宮太后不對付,甚至還做出過陷害皇后這樣的糊涂事,他們陸家與瑞郡王牽扯上,豈不是天大的麻煩。 “放心吧,這個婚既然是皇上賜的,那么就說明他信任我們陸家,”陸景宏嘆了口氣,不知是在安慰陸夫人還是在安慰自己,“更何況如今瑞郡王并無實權,皇上還有什么可疑的?” 陸夫人也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多說也是無益,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失勢的皇家人。 “母親不必擔心我,”陸玉容擠出一個笑,“瑞郡王怎么說也是個郡王,他府中也沒有孩子,女兒嫁過去雖然是填房,但是前任是被休棄的,我與原配也不差什么了。再說了,嫁給其他人也不見得一定比瑞郡王好?!?/br> 陸景宏的嫡子陸瞻聽到meimei說這樣的話,咬著牙道:“meimei你只管放心,萬事有哥哥,若是瑞郡王敢苛待你,哥哥就算是去告御狀也把你接回來?!?/br> “哪里就這般可怕了,”陸玉容臉上的笑意明顯了些,她看了眼陸景宏手里的圣旨,“過日子,也就那樣罷了?!?/br> 這話一出,陸家人沉默下來,但是不管如何,他們總是覺得有些虧欠女兒了。 桃花開得正旺時,賀珩在群臣的再三請奏下,終于改年號為嘉祐,并告祭祖廟,以嘉祐元年開始記年,同時世人稱賀珩為嘉祐帝。 嘉佑元年四月,連續下了好幾天的綿綿細雨,但是讓賀珩感到煩躁的不是這綿綿細雨,而是即將臨盆的曲輕裾。日子離得越近,他越是坐立難安,這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一腳踩生門一腳踩死門,越想這些可怕的事,他就越是無法靜心。 如今雖是四月底,可是因為連續下了三天的雨,氣候反倒有些偏涼,賀珩翻完手里的折子,正準備起身去了后殿,就見明和匆匆走了進來,甚至連一個禮都行得匆匆忙忙。 “皇上,皇后娘娘快要生了?!?/br> “什么?!”他面色微變,站起身就大步朝外面走,甚至連身上沾了一滴墨水的袍子也來不及去換了。 一行人來到天啟宮后殿,產房的門已經關上了,賀珩尚不知自己泛白的臉色嚇得宮人們各個小心翼翼,他看了眼緊閉的產房門,沉聲道:“皇后娘娘幾時發作的?” “今日一早皇后娘娘便覺得肚子有些疼,讓奴婢們伺候著她沐浴用膳,還在屋子里走了一會兒才進了產房,”金盞躬身道,“請皇上您放心,接生嬤嬤說主子的胎像很好,所以定會順利的?!?/br> 賀珩腦子亂糟糟的,無意識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怎么不早告訴朕?” “娘娘說皇上您政事繁忙,待她進產房時才讓奴婢們去稟報您,”金盞聽出皇上話里的怒意,嚇得跪在賀珩面前,“請皇上恕罪?!?/br> 擺手讓回話的宮女站了起來,他現在心情雖然不太好,但是還能認出這個回話的宮女是曲輕裾的近身宮女,所以也不想為難她,只是不斷的給自己灌茶。 韋太后與母后皇太后趕到時,就看到皇上鐵青著一張臉,屋子里一片死寂,就連產房也沒有多少聲音傳出來,當下嚇得心頭一涼,以為是皇后不好了,便急道,“皇后怎么樣了?” “回太后,方才一個接生嬤嬤出來說,皇后娘娘一切都好,方才還用了一碗參湯粥?!苯鸨K小心回答道,“只是殿下可能要等一會兒才能生得下來?!?/br> “這女子生孩子就是遭罪,”韋太后擔憂的看了眼屋子里,徑直在椅子上坐下,甚至忘記了邀母后皇太后一起坐下,她皺著眉對金盞道,“叫下面的人都小心些,但凡接生嬤嬤說要什么東西,你們立刻就要送進去,知道嗎?” “奴婢記下了,”金盞轉身出了殿,向下面伺候的人傳達了太后娘娘的懿旨。 母后皇太后在韋太后身邊坐下,她甚少見韋太后露出這般著急的樣子,只好勸慰道:“meimei不必憂心,這些日子太醫與孕嬤嬤都說過,皇后的胎像很好,你很快就有大胖孫子抱了?!?/br> 韋太后勉強笑了笑,視線卻仍舊落在產房門上,就連賀珩給她行禮也沒有看到。 賀珩見到兩位太后來了,心情也沒有平復多少,灌了一肚子茶水的他忍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轉圈,不過走了半刻鐘的時間,便已經滿腦門的汗,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熱的。 屋子里的宮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眼瞧著皇上越來越煩躁,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越埋越低,讓皇上看不見他們才好。 “??!” 屋子里終于傳出一聲曲輕裾的痛呼聲,賀珩當下急急朝著產房門走了幾步,結果又聽不見半點聲音了,忍不住道:“怎么還沒有消息?” 明和看了眼角落的沙漏,這才兩刻鐘呢,他雖然是太監,也知道大多女人生頭胎沒那么容易。 “皇后怎么沒有聲音了?”賀珩指著一個宮女,“你進去瞧瞧?!?/br> “皇后正在生孩子,無干的人進去做什么,”韋太后起身走到賀珩身邊,勉強壓下自己心頭的焦急,“這才什么時候,當年哀家生你的時候,可是足足折騰了一夜,你先別慌,里面沒有人出來,就說明皇后沒事?!?/br> 賀珩隨意抹了一把額際的汗水,原地轉了兩圈,若不是皇家這些破規矩,擔心日后別人多嘴說輕裾閑話,他早就沖進去了,哪里還站在門外干著急。 安靜的環境讓他覺得特別難熬,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隱隱聽到屋子里接生嬤嬤說了什么,忍不住貼著產房門站著,想從門縫里看出些什么,可惜產房內為了防止有風吹進去,四處的簾子都拉得嚴嚴實實的,他除了看到一片黑以外,什么都看不見。 又不知過了多久,賀珩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幾個時辰,實際上只過去半個時辰,就在他終于忍不住要沖進去時,產房里突然傳來嬰兒洪亮的哭聲,這個哭聲洪亮得幾乎能掀翻房頂。 賀珩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才覺得全身發軟,腹中的茶水也撐得有些難受。 “恭喜太后皇上,”一個接生嬤嬤滿臉喜色的打開門走了出來,后面還跟著一個抱著襁褓的接生嬤嬤,在三位貴人面前跪下,“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位健壯的皇子!” “賞,重賞,”韋太后走到門口,從接生嬤嬤手里接過襁褓,笑瞇瞇的看著胖乎乎的皇子,“好沉的小子,好、好,這眉毛耳朵像皇上,皇上你來……”韋太后往賀珩站的方向看去,又在屋子里忘了一圈,哪里還有人? 她看了眼半開的產房門,微微一怔,隨即笑著搖了搖頭,與母后皇太后一起笑呵呵的看起胖孫子來。 生完孩子的曲輕裾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的勁兒都用光了,她困倦的打了個哈欠,迷瞪瞪的看著賀珩推開兩個要攔住他的接生嬤嬤,大步走到床邊,滿頭大汗的樣子非常狼狽,她不由得懷疑生孩子的是對方而不是她自己。 “皇上,產房血氣重,您不能進來……”一個接生嬤嬤還想再勸,結果被賀珩冰涼的眼神嚇住了。 “朕今日心情好,別惹得朕動怒,”他毫不忌諱的在床沿邊坐下,喝退接生嬤嬤后,心疼的握住曲輕裾的手,“辛苦你了,有沒有什么不適的地方?” “就是困,想睡覺,”曲輕裾打了個哈欠,“力氣都用光了?!?/br> “好,”賀珩看了眼產房,叫宮女拿了一床干凈的被子來,把曲輕裾頭腳都裹進被子里,彎腰連人帶被子的抱了起來,“這里血氣重,我帶你回屋子里睡?!?/br> 滿屋子的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皇上就這么抱著皇后走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跟著走了出去。 接生嬤嬤看著產床上血糊糊的被子,不由得感慨,她替不少世家都接生過,可真沒看到哪家夫君有皇上這般貼心的,誰說皇家無情的,皇上待皇后可比那些世家公子貼心多了。 曲輕裾的屋子早已經收拾好了,賀珩把她放到干凈的床上后,掏出手絹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柔聲道:“咱們的孩子母后讓人抱下去喂奶了,你先睡一覺,待醒了我再讓人抱他來讓你看看?!?/br> “好,”曲輕裾見他額頭還掛著汗,便笑著道,“皇上也去換身衣服吧?!?/br> 誰知她說完這話,就見賀珩臉色一變,仿佛憋著什么般。 “怎么了?”曲輕裾不解的問。 “朕方才茶水喝得多了些,”賀珩站起身,匆匆道:“朕去去就來?!闭f完,便朝著側室的恭桶方向走去了。 曲輕裾先是一愣,隨即悶聲笑了出來,心情卻是說不出的好。 屋子里伺候曲輕裾的木槿等人見皇后娘娘笑成這般,也不知道皇上與她方才說了什么,也跟著笑開,不管什么,只要皇后娘娘好,她們也就好了。 賀珩匆匆解決出恭問題回屋后,見曲輕裾已經睡著,便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睡顏,替她捻了捻被角,忍不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韋太后站在門口,原本抬起的腳放了下來,半晌后她轉身退了出去,看著不知何時已經晴朗的天空,幽幽嘆息一聲:“這樣也好?!?/br> “太后,太陽出來了,”她身邊的丁嬤嬤驚訝道,“小殿下出生便晴空萬里,這可真是大吉啊?!?/br> 韋太后瞇眼看著那冒出云層的太陽,笑著道:“哀家的孫子,自然是吉祥一生的?!?/br> 丁嬤嬤點頭:“奴婢瞧皇子殿下耳垂大而有rou,印堂高亮,頭發烏黑濃密,這是福氣之像呢?!?/br> 韋太后笑了笑,顯然對丁嬤嬤這些話很滿意。 “皇后娘娘生下了皇子?”江詠絮聽完艾綠的話,淡淡一笑,“那我做的那些小衣總算有用武之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