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賀珩踏進正院,免了下人的通傳,直接進了曲輕裾住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曲輕裾手里拿著一枚玉葫蘆墜子在燈光下看,眼神是他不曾見過的沉靜,仿佛時光都停在了她的目光中。 他知道這枚玉葫蘆是王妃生母田氏留下的,這些日子王妃也一直掛在身上,見她這個樣子,以為她是在思念生母,便開口道:“王妃,怎么今日還未入睡?” “王爺來了?”曲輕裾把玉葫蘆掛回脖子上,起身走到賀珩面前,看了眼候在門外幾個熟悉的宮女太監,便笑著道,“今日這么晚了,以為王爺不會來了?!?/br> “長夜漫漫,沒有王妃在身邊,本王可是無心睡眠,”賀珩上前把人摟進懷里,埋頭親了親曲輕裾額頭,“來人,伺候沐浴更衣?!?/br> 大大的浴桶里飄著熱氣,水面上還撒著花瓣,曲輕裾被賀珩帶進桶中,二人赤/裸相對,在浴桶中體會一番何為肌膚相親。 賀珩手劃過曲輕裾白皙的胸,食指微勾了勾那小巧的玉葫蘆,低沉笑道:“輕裾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忍不住,”說完,俯身含住那潤澤的唇,他不愛與女人親吻,但是與王妃這般親近,倒覺得有那么兩分滋味。 借勢坐在賀珩的屈著的腿上,曲輕裾伸手環住賀珩,把柔軟的胸靠進賀珩懷里,一頭披散的青絲飄散在水中,映襯著那艷麗的花瓣,說不出的旖旎。 溫熱的手掌劃過光潔的背,慢慢的往下,點燃了炙熱的火。 一場歡愉過后,兩人皆覺得十分盡興,賀珩隨手套上一件內衫,彎腰把曲輕裾從有些涼的水中抱了出來,把人往床上一放,親自拿著布絹替她擦起頭發。 男人在性欲滿足后,總是格外的溫柔,這一點特質在端王賀珩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曲輕裾用內衫裹著身子,任由賀珩殷勤表現,她打了個哈欠道:“王爺今日怎么這么晚過來?” “處理了些事情,就晚了,”賀珩見頭發擦得差不多,又換了塊布絹隨意給自己擦了擦,兩人相互擁著坐進被窩中,在等待頭發干之前,開始聊起一些小事來。 “我聽聞你把幾個壞事的管事都收拾了一場?”賀珩突然開口道,“那幾個人實在是不像話,你對他們也仁慈了些,這種人直接杖斃便是?!?/br> “人命哪里就這么不值錢了,”曲輕裾笑了笑,“我瞧著他們現今辦事也挺老實,吃一塹長一智,他們日后能好好做事,也是王府的一大善事?!?/br> “那些犯上的奴才,你用不著心軟,”賀珩對曲輕裾處理后院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倒不覺得有什么不妥,能把后院管下來還能讓人感恩戴德,就是本事,他賀珩要的也是這樣的王妃。 “鬧出人命對我們端王府也不好,”曲輕裾明白賀珩的用意,所以道,“這樣便可以了?!?/br> 賀珩聞言便不再繼續這事,轉而提及曲輕裾脖子上的玉葫蘆:“這玉葫蘆倒是什么精致可愛?!?/br> 曲輕裾聞言摸了摸玉葫蘆,笑容淡了兩分:“這是妾母親生前留下的,一直被繼母掌管著,當初想盡各種辦法,也不能從繼母手中奪回來,如今妾成了端王妃,她便眼巴巴的送了上來?!边@話即捧了賀珩,又插了梁氏兩刀,對此曲輕裾完全沒有壓力。 “這梁氏心性倒是歹毒,”賀珩沉下來臉色道,“如今有我護著你,看她還敢猖狂,以往幸而有舅舅護著你,不然我哪里能得如此賢妻?!?/br> 稱田家的為舅舅,稱昌德公為公爺,雖說他為皇室人,怎么稱呼都不為過,只是這雙重標準也忒明顯了些。 “舅舅與舅母一直都護著妾,不然妾嫁入王府哪里能有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妝,還有那些地契房產鋪子,皆是先母留給我還有舅母添妝當日給我的,”曲輕裾輕笑一聲,“妾既不幸又幸運,至少還有個一心護著妾的舅舅?!?/br> “舅舅仁厚,”賀珩笑著把人擁進懷里,“如今你是王府的主子,平日沒事也可以邀請舅母到府里來走走,我也想見見兩位表弟?!?/br> “王爺不嫌棄舅舅家,妾日后有機會定讓表弟們拜見你?!鼻p裾抬頭看著端王,笑顏如花,仿似對賀珩親近自家舅舅很高興。 “自家兄弟,談什么拜見,”賀珩對祥清候府是很滿意的,家風嚴謹,行事有禮,這樣的人家才不墮世家之風,所以稱祥清候為舅舅,倒是十分心甘情愿。 曲輕裾聞言笑容不變:“他們哪里敢真與王爺您稱兄道弟,王爺不知,妾那兩位弟弟整日里讀書弄得十分迂腐,日日嘴里掛著天地君親師,要他們無視您的地位,比讓他們不讀書還難呢?!?/br> “這才是知禮人家,”賀珩聽出曲輕裾對田家的親近,拍著她的背道,“日后與田家有什么來往,你盡管做主便是,都是自家親戚,不必過于拘束?!?/br> 曲輕裾自然應了,至于怎么做,就是她的事了。以田家的家風,自然是忠于皇帝的,賀珩有什么想法她不敢興趣,但是她卻不想真的讓田家卷入這種事情。 她曲輕裾不是什么良善人,但卻知道以德報德,以怨抱怨,她莫名占用這個身體,就要承情。 第二日一早醒來,送走要去上朝的賀珩,曲輕裾又睡了一會美容覺后,才起床洗漱用早膳,這早膳沒用完,就聽到了一件新奇事。 “你是說王爺要把云傾姑娘收作通房?”她擦著手,看著小甘子,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賞云傾玉鐲一對,也算是我慶賀她了?!?/br> “王妃心善,不過一個通房,哪里值得您的賞賜,”小甘子笑著道,“不過是昨兒晚上,云傾在花園里糾纏王爺,王爺不耐煩應付,才隨口說收她進房,可也不過這么一句話,什么東西都沒有賞下去呢?!?/br> “糾纏王爺?”曲輕裾挑眉淡笑,難怪昨晚上來得晚,原來是被美人勾住了腳。 小甘子見王妃笑得淡然,暗想王妃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才放心的繼續道:“可不是呢,這出生不好的人,也只會那些手段,奴才說來都怕污了王妃您的耳朵?!?/br> “難得小甘子公公能說清楚前因后果,”曲輕裾笑著道,“這些日子府里事情多,你平日里替我看著那些采買上的事,也省得那些管事有紕漏的地方?!?/br> “奴才定好好瞧著,”小甘子心頭一喜,這采買可是大油水,王妃發了這話,這些負責采買的管事,不得各個小心捧著他? 果然,日后討好王妃方是上策,他不跟錢常信明和等人比,能在王妃面前出了頭,不也是算他本事? ☆、選擇(抓蟲) 賀珩雖不是四位王爺中最受皇帝喜愛的,但是平日里給端王府下帖子的人卻不少,今日有人孝敬茶葉,明日有人孝敬莊子上新出的農物,后日就有人送名畫。 但凡女眷的帖子皆會送到曲輕裾手上,有些人見一面,有些人扣了帖子由下面的人接待便足以。 所謂宰相門前四品官,不僅她一個王妃,就連府里那些妾侍娘家也有不少人捧著。所以看到韓清荷家里的人呈了拜帖進來時,曲輕裾微微猶豫后,便道:“讓下面的人接待此人,再告訴他,府里有規矩,但凡年節中秋或是有孕生子,府里侍妾能接待家人,平日里便免了?!眲e說這是王府,便是普通人家的妾侍親戚也沒有在不年不節時上訪的。 “這家人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便是王妃您的親戚也沒有無事常登門的規矩,這姨娘倒還特別起來了,”銀柳不屑的看了眼那看起來不起眼的請帖,“奴婢可記得當初韓姨娘猖狂的模樣,不過是仗著最先伺候王爺罷了?!?/br> “好了,”曲輕裾淡淡的看銀柳一眼,“讓人把此人呈上的東西送到韓侍妾那里,告訴羅氏,不是我不通融,只是府里要有府里的規矩?!?/br> 如今幾個王爺都惦記著那個位置,這些與王府不熟悉的人還是少來往,不然出了問題,端王只怕要提前掐死自己了。自己囂張死可比被別人陷害死來得好一點。 西院里,韓清荷看著桌上的東西,不過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也不知門房看著這些東西怎么笑話她呢,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對站在面前的蜀葵道:“有勞蜀葵姑娘了,還請蜀葵姑娘替奴給王妃道聲謝?!?/br> “姨娘不必客氣,奴婢來之前王妃便說了,有親人掛念是女人福氣。只是府里有規矩,不能讓你們見上一面,還望姨娘包容?!笔窨揪褪峭醺锏娜?,如今是王妃身邊一等丫頭,府里里的下人對她皆很客氣,所以面對韓氏的客氣,她面色如常,但舉止間仍舊保持下人的本分,一直垂著頭以示對韓氏的尊敬。 “王妃這是哪的話,本是奴的家人叨擾,王妃仁慈才留下他們的東西,王妃大德,奴銘記在心?!表n清荷如今已經老實不少,她心里也明白,原本這些東西拿不到她面前,王妃能讓她拿到這些東西,不管王妃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不得不承認,是需要感激王妃的。 她的母家身份低微,送不來什么好東西,這些東西還是她未入宮前喜歡的小玩意兒,只是自從她跟著王爺到王府,從未收到家里送來的東西,如今看來,只怕家里每年都送過,只是下面的人從來沒送進來而已。想起王妃未進府前,府里最得勢的便是馮子矜,韓清荷在心里冷笑。 她恨母家勢微,甚至羞于提及,可是看著這些東西,她心里卻又十分復雜,似乎有什么東西又酸又苦,堵著出不來。 臘月初二,是個吉利的日子,曲輕裾坐在主座上,下面坐著馮、江、羅、韓四人,此時四人的視線都不在曲輕裾身上,而是在打量站在屋中央身著淺粉色長裙的云傾。 斜靠在貴妃椅上,曲輕裾用手襯著頭,懶洋洋的喝了一口茶,看著下面的五個女人,緩緩開口道:“既然王爺要收你做通房,我們也沒有意見。通房不比姨娘,不能辦席面。我不忍你無聲無息入了王爺的房,所以你給本王妃還有在座幾位行個禮,這也能讓下面的人知道,你如今不是府上嬌客,而是我們王爺的人了?!?/br> “可不是呢,當初我還以為云傾你會被王爺收進房,誰知你不愿意反做了府上客人,但總算是好事多磨,可算進了咱們府上,”馮子矜笑看著云傾,“瞧這小臉,嫩得能掐出水來,難怪王爺喜歡呢?!边@府上誰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馮子矜語氣里帶著滿滿的嘲諷,顯然不想給云傾留半點臉面。 云傾面色一白,咬著下唇道:“馮側妃說笑了,云傾出生卑賤,不過是王爺憐惜罷了,萬萬不及王妃及諸位受王爺喜歡?!?/br> “看來云傾姑娘還不怎么了解王府的規矩,”馮子矜冷笑,“這通房在府里主子面前,要自稱奴婢,就連手放在哪,腳怎么站都是有規矩的。你若是不懂,大可以讓府里的嬤嬤教教你?!?/br> “奴婢記下了?!痹苾A猶豫的屈下膝,頭垂得更低了。 坐在上首的曲輕裾卻看到她毫無血色的唇角,以及隱藏在袖籠下握得緊緊的手。這就跟前世站在講臺上的老師與學生一樣,學生自以為小動作做得隱秘,卻不知道老師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馮側妃見云傾這幅模樣,無趣的嗤笑一聲,不再開口。 江詠絮等人在曲輕裾面前,本就不多話,這會兒更不可能接下這種話頭,只好埋著頭喝茶。 “既然這樣,就開始叩拜吧?!鼻p裾稍稍坐直了些身子,笑看著站在下面的云傾。 通房能給正妻行三拜九叩大禮,那是正妻的仁慈和通房的榮耀,但是這種事情放到云傾身上,只會是屈辱而不是榮耀。 妾侍行禮那也能敬個茶,她一個通房行個三拜九叩禮算什么臉面?可是即便這樣,她也只能強忍著屈辱跪下來,緩緩的拜,叩首、叩首再叩首,起身重復三次后,才顫巍巍的開口:“奴婢給王妃見禮?!?/br> “嗯,”曲輕裾點了點頭,從金盞拖著的銀盤中取出一只鎏金圓頭釵遞給她,“日后好好伺候王爺?!?/br> 云傾跪著雙手接過這支鎏金釵,又給曲輕裾磕了個頭,才站起身走到馮子矜面前跪下,行了一拜三叩禮:“奴婢給馮側妃見禮?!?/br> “我不如王妃富貴,早又聽聞你嫌金子俗氣,銀子晃眼,你又是個多才多藝的,這本書《繁花記》就給你翻著玩吧?!瘪T子矜把書遞給云傾,笑著道,“想必這書你也喜歡?!?/br> 《繁花記》是個故事話本,寫的是一個富貴公子受花魁算計,差點失去心愛的千金小姐,最后富貴公子與千金小姐成了婚,那花魁因作惡多端,被押入大牢判了大刑。 曲輕裾看著那被云傾撰得起皺的書,默默的埋頭喝了一口茶,直到云傾給兩個妾侍行完屈膝禮后,她才慢慢開口道:“如今府里已經有了三個通房,半夏是我身邊過去的,白芷與云傾都是府外送來的,我這里規矩不多,無需你們到正院伺候,日后若是王爺不叫你們伺候,你們便好生待在院子里休息,不用顧慮其他事?!?/br> 聽到這話,在座其他四人心里都是一喜,府里上下誰人不知,王爺平日并不是特別喜歡丫鬟伺候,而近身的幾個丫頭年紀都大了,有兩個還在府里指了人。如今這三個通房不能日日出現在王爺面前,還能耍什么手段。 “王妃心善,這般疼惜她們,若是別的府上,她們捧壺打簾子哪樣能少做?” 江詠絮笑著接話道,“云傾姑娘還不謝謝王妃?” 云傾再次跪下:“奴婢謝過王妃?!?/br> 曲輕裾看著她,擺了擺手,“起來吧,跪來跪去我瞧著累得慌,若是你們無事,都退下吧?!彼蓱械每催@些好戲。 用完午膳后,曲輕裾見太陽從云層中鉆了出來,便帶著人往花園里走,進行散步消食曬太陽。 王府的花園從來沒有干枯的時候,即使到了臘月,花園里依舊綠意盎然,甚至還有不少盛開的花朵,瞧著好些花并不是應季開放,想必是下面的人想盡辦法折騰出來的。 “滾開,你們是什么東西,憑什么搜我的身!” “半夏姑娘,依我看,您還是把東西交出來,不然讓人知道咱們這里出了個賊可就不好了?!?/br> 走過一叢茂盛的花架,地方顯得十分陰暗偏僻,曲輕裾看到一個穿著繡花夾襖的年輕女子被幾個丫鬟嬤嬤圍著,頭發散亂,似乎爭執動手過。 “你才是賊,我是王爺的人,你們憑什么搜身?再說,東西不見了,為何不懷疑別人,偏偏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