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王妃如今氣色越發好了,”說話的是兵部尚書之妻羅夫人,也是曲輕裾舅母的母親,這位老夫人也曾關照過曲輕裾,所以語氣親近些也無人奇怪,“老身還記得當初給王妃添妝時,王妃還瘦瘦小小的,如今不過幾個月,齊整得差點讓老身認不出來,可見端王府里養人?!?/br> “可不是,不說羅老太太,便是我差點也不敢認,”田氏接過話,她是曲輕裾母親的庶妹,雖與曲輕裾母親算不得親近,但是情理上還是偏向曲輕裾,加之如今曲輕裾還是端王妃,所以接下的話就不那么客氣,“我原瞧貴府其他兩個姑娘如花似玉,還為我這外甥女擔心好一陣子,如今倒是放了心,這昌德公府的女兒家當真是各個水靈?!?/br> 在場諸人誰不知這話是在嘲諷梁氏苛待原配嫡女,話雖難聽了些,可卻是大實話。加之他們見到端王妃一直笑而不語,心里頓時明白過來這位端王妃對梁氏的態度。 當年梁氏用手段勾得昌德公神魂顛倒,讓尚有身孕的田氏氣得產下一女后便病逝了,而田氏逝去還不足兩月梁氏就進了門,后來祥清候府要接大姑娘去侯府小住,也經常被梁氏阻攔。到了最后,祥清候府上下便處處與昌德公府不對付。只可憐沒了母親的大姑娘,若不是有祥清候府撐腰,怕是連生母的嫁妝也護不住。 這壞事做絕,也不怪人家端王妃如今待她難堪,這等毒婦也只有昌德公看得上當做寶,若是其他有臉面的人家,連做妾也嫌丟人。 曲輕裾冷眼瞧著眾人話里話外嘲諷梁氏,她只當聽不明白,只笑不開口。以昌德公府現今的地位,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瞧這些夫人對梁氏的態度便能看出一二。而她居然會被皇帝指給端王,這其中的貓膩不知是后宮哪位娘娘弄出來的。 可憐曲輕裾孤身一人,成為了別人政治斗爭中的犧牲品,若端王心性不夠沉穩,若她沒有一個好舅舅,只怕不等她穿越過來,便早已經尸骨無存了。 男人的無情,痛苦只會加諸在女人身上。女人的軟弱,痛苦只會加諸在孩子身上??墒沁@樣的朝代,容不下太過剛強的女人。 “大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過沉悶了些,如今王爺待她好,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放心了?!?/br> 聽到這句,曲輕裾抬頭看向梁氏,這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好些人嘲諷她,也不見她變半分臉色。 若無其事的扶了下鬢邊的赤金鳳尾瑪瑙步搖,曲輕裾扯了扯嘴角:“太太不用擔心女兒,我在端王府過得很好很好,太太對女兒這些年的照顧,我心里清楚著呢?!闭f完,恍惚才想起來似的,“說來弟弟與三妹年紀也不小了,今日帶了些禮物,不是什么貴重的玩意兒,留著給大家把玩一下也好?!?/br> 不知道曲輕裾特意提及望之與約素有什么用意,但是梁氏心里明白自己往日對曲輕裾不好,她今日說這種話,定不是善意。 “哪里能讓王妃如此破費?!绷菏厦銖娨恍?,看著曲輕裾耳垂上的瑪瑙耳環,心里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田氏這個賤人的女兒成了王妃。 “太太不必客氣,都是自家人?!鼻p裾垂下眼瞼,端起茶盞緩緩吹著,卻沒有再喝一口的興致。 眾人瞧著這一幕,突然覺得,明明端王妃句句客氣有禮,但偏偏給人一種氣勢逼人的感覺,仿佛梁氏不過是她眼中的笑話,只是因為她寬宏大度,才不與她一般計較。 曲約素瞧著眼前的曲輕裾,眉梢微皺,眼前的人還是那個人,只是妝容精致了,舉止優雅了,便硬生生讓人覺得矮她一截,這還是往日那個不善言辭,沉默寡言的大姐嗎? 就在梁氏覺得有些說不下去時,就見幾個丫鬟簇擁著老太太走了進來,她神情一松,忙站起了身迎上去。往日雖不喜歡老太太,但如今老太太來了,這里大多人還是會給老太太兩分薄面,她也不必腹背受敵。 老太太扶著梁氏的手,便要給曲輕裾行禮,被木槿扶住后,仍是客套道:“王妃今日能來,是寒舍榮幸?!?/br> “祖母言重了,今日是父親生辰,孫女怎會不來,”曲輕裾瞧著眼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笑著道,“祖母這么說,可是把孫女當做了外人?!边@個老太太可不是什么慈善人,當初曲輕裾在府中艱難過活,也沒見老太太出來說句公道話。 在一個女人眼中,別的人怎么能比得過自己兒子,曲輕裾料想她此時現身,也是因為知道梁氏被刁難了。她不見得喜歡梁氏,卻不會任由自己兒媳婦被別人踩了臉面,因為這等于讓她兒子沒臉。 雖然這是現實,但是不代表曲輕裾會接受。 眾人再度客套一番坐下后,曲輕裾端坐在雕花椅上不再出聲,若是有人與她交談,也只是淡淡應答兩句,慢慢的,氣氛便淡了下來。 曲老太太眼見氣氛冷了下來,心里明白是曲輕裾故意讓人難堪,只是對方如今身份高貴,她只能高高捧著:“時辰不早了,不如大家隨老身一道去西廳用宴?!?/br> 眾人眼神掃向端王妃,見她笑吟吟的端著一杯茶,知道她沒有反對,才紛紛起身。 曲輕裾起身對諸人善意一笑,上前扶著曲老太太的手,“祖母請?!?/br> 曲老太太笑著拍拍她的手背,略帶親近道:“你這丫頭,已經是端王妃了,哪里還能做這些,不是讓人笑話?!?/br> 諸位夫人聞言立刻又夸端王妃孝順,盡管端王妃不過是略扶了幾步便松開了,但是誰能說她做得不好? 剛走到花園出口處,眾人見到一個丫鬟手里拿著一件薄披風走了過來,眾人瞧著這不像是昌德公府丫鬟穿的衣服,就猜這是哪家丫鬟。 木槿一眼認出這是王爺身邊的連翹,便緩下了腳步。 連翹見到曲輕裾,忙走到她面前屈膝一禮后道:“王妃,王爺見太陽躲了陰,擔心您受涼,讓奴婢給您帶了件披風。還特意吩咐了,要您別用太過辛辣之物,秋日里風干氣寒,別傷了嗓子脾胃?!?/br> “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這么小心,”曲輕裾笑著哼了一聲,示意木槿接過披風,“披風我收下了,你叫錢常信仔細著,別讓王爺飲太多酒?!?/br> 連翹忙應了下來,又匆匆退了出去。 諸人瞧著木槿手中的蜀錦暗紋披風,心下皆感慨,誰說端王不喜端王妃,這不過是天陰了下來,便眼巴巴讓人送披風過來,連吃食也不忘囑咐一番。 在場諸人誰不是家里的嫡妻正房,瞧著那披風,心里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來。 ☆、交鋒 昌德公府的西廳是專門留作宴請女眷用,所以里面的擺設物件大多精致鮮艷,里面掛著名人的字畫,瞧著倒也是有些底蘊的人家。只可惜一代不如一代,現在的昌德公行事更是荒唐,讓人私底下看了不少笑話。 曲輕裾與曲老太太同桌,而且她的位置就在羅老太太旁邊,足見曲家上下待她的態度。桌上又有人特意奉承,所以一桌子上的氣氛還算熱鬧。只是等羅老太太把曲家三姑娘叫到另一邊坐下后,其他人眼神就有些變了。若這是私宴,這位置怎么坐也沒人多說一句??墒侨缃裨趫雠熘幸灿泻脦讉€地位高于羅老太太,這曲家三姑娘身為晚輩身上又沒有封號,坐在這一桌就有些不合適了。 保榮侯冷笑著看著曲老太太的行事,心里明白曲老太太是想讓曲家三姑娘在其他夫人面前露露臉,這時機可不見得好。 “老身以前便偏疼這兩個丫頭,如今大丫頭出嫁了,今日總算聚在一處了,”曲老太太豈會不知眾人的心思,她用手絹試著眼角,“如今丫頭們都大了,我這老婆子恨不得把她們時時刻刻都留在身邊呢?!?/br> 與曲家交好的一位夫人笑著接口:“這是老太太對孫女的慈愛之心,只是這姑娘家大了,哪里還能一直留著,三姑娘這般標志…”她說到此處,便促狹一笑。 曲約素聽到這段話,忙低下頭,羞得抬不起頭來。 見到小女兒般風情,曲輕裾笑看著說這話的女人,此人是曲老太太娘家魏氏那邊的人,丈夫不大不小倒也是個禮部侍郎,不過此人向來只對曲約素一個人客氣,當初的曲輕裾與庶女曲回雪可不在她眼里。 “魏夫人說笑了,如今三meimei最為年幼,祖母又甚是喜愛,哪能不多陪陪祖母,”曲輕裾似笑非笑的看著魏氏,接過銀柳呈上的手絹擦著手,“倒是二meimei如今陪祖母的時間越來越少了?!?/br> 梁氏聽到曲輕裾這話,心頭一陣火氣,曲輕裾這是要壞自己女兒姻緣。特意提到二丫頭,是想告訴別人她這個嫡母不慈,只記得自己的女兒,苛待庶女? 魏氏微怔,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以往她都是這般討好姑母,今日被曲輕裾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方才驚覺坐在自己對面的不是往日曲家大姑娘,而是高高在上的端王妃。 羅老太太笑看了魏氏一眼,眼中滿是嘲諷。端王是誰?那可是皇上的第二子,母親敬妃雖不及淑妃受寵,但在皇上跟前也有兩分臉面。至于端王本性如何,無人可知,但在滿朝諸人眼中,端王雖不是四位皇子中最有能耐的,但也絕對不是個無能的皇子。 今上總過不過四子,大皇子寧王在朝堂雖有些實力,但其出生不高,生母不過是個才人。三皇子瑞王母親淑妃最受皇上寵愛,連帶著也最偏愛這個皇子,只是這位皇子雖有些謀略,但手段狠辣,引得不少人忌憚。四皇子誠王母親是個不大不小的貴嬪,不受帝王的寵愛,皇上對四皇子寵愛也是平平,至于誠王本人 ,也甚是平庸。 朝堂上的事羅老太太不太懂,但是看人她卻不太差,這位端王只怕前途無限,她老羅家雖沒站隊的心思,但是對端王卻絕沒有得罪心思的。能做到端王那樣的,要么是真的本性如此,要么便是深不可測。 但是皇家哪里有表露本性的人?她活了這么多年,見識的人也不少,所以也就更加明白哪些人得罪不得,哪些人即便得罪了,也不會有什么大事。 端王是前者,而昌德公府便是后者。 倒是這位端王妃讓她看走了眼,往日不過是因嫁到田家的女兒對其照拂一二,如今倒是覺得這位端王妃不是簡單的女人。想到這,她又有些慶幸,她不求端王妃對她有感激之心,但因為往日的照拂,讓端王妃對羅家以及女兒有好感,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眨眼間,羅老太太便轉了不少的念頭,面上卻仍帶著和善的笑意,夸贊道:“可見端王妃平日里是掛念著這些meimei的,老身家的幾個丫頭偶爾還會拌兩句嘴,比起王妃可差遠了?!?/br> “老太太這可是自謙了,我早就見過貴府幾位姐妹,各個知書達理,就連舅母也常??滟澦齻兡??!鼻p裾接下了羅老太太的好意,“平日叫meimei們無事常來王府里走走,舅母性子和善待我極好,可膝下沒有女兒,讓我往日想和與舅母相似的年輕女兒交好都不行,幸而后來見到貴府姐妹才讓我了了夙愿,老太太可別舍不得她們出來?!?/br> 羅老太太聽端王妃這段話處處在提自家女兒往日待她的好,還順帶夸了她的幾個孫女,臉上的笑意越加明顯:“王妃可別夸獎她們,王妃既然不嫌棄她們粗野,老身日后有機會必會帶她們到王府拜會?!?/br> 在場眾人也隱隱約約聽聞過祥清候府對未出嫁前的端王妃頗為照顧,如今聽端王妃這番話,心里算是確定那些流言了??礃幼佣送蹂鷮思掖_實十分親近,也不枉祥清候府當初對她的一番照顧了。 大家都是女人,自然明白后宅那些陰私,看來端王妃與昌德公府親近不了哪去了。既然如此,以后與昌德公府的來往就不必太過顧及端王府了。 曲約素聽著眾人的交談,面上一直帶著柔柔的笑意,仿佛不知眾人話中有話般,見菜一道道上了,親昵的讓丫頭一道香辣米豆腐特意放到曲輕裾面前:“meimei記得大姐最愛這道菜,前幾日母親便吩咐了下人要好好做這道菜,大姐嘗嘗還喜歡不喜歡?!?/br> 白嫩豆腐上,撒著綠綠的蔥花,嫩黃的小米椒,還有紅紅的辣椒油,看著確實很精致。曲輕裾笑著對曲約素點了點頭:“謝謝meimei?!彼@位三meimei倒是個不簡單的人。 “請王妃恕奴婢無禮,但有些話奴婢定是要說的,”木槿屈膝,恭謹又無奈,“前些日子您病了大半月,府里上下都為您擔心,太醫早說過不能食用辛辣油膩之物。如今好不容易養好了些,讓王爺允許您出門……您可別忘了王爺方才的囑咐?!?/br> 羅老太太聽了這話,忙勸道:“這丫頭倒是忠心護主,早前便聽聞王妃染恙,王妃雖一片孝心,但也要注意身體?!?/br> “罷了,罷了,這丫頭伺候我多年,最是嘮叨,我可是怕了她,”曲輕裾似是無奈的嘆息,“老太太前些送來補藥,我還未能好好謝謝你了?!?/br> “說句冒犯的話,王妃也算是老身看著長大的,只要您身子康健便好,哪里用得說謝,”羅老太太指了指跟前一道乳鴿湯,“這乳鴿湯王妃若是用倒很適宜,叫丫頭跟你盛一碗嘗嘗?!?/br> 看著木槿去盛湯,曲約素面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意,這番話不僅暗指大姐有病昌德公府上不關心,更是暗諷母親待大姐不慈,連與大姐沒多少干系的羅家都送了補藥,偏偏她母親卻什么也沒表示,這話傳出去,母親還有什么賢德之名可言? 曲老太太聽著這些話,面上的笑意不變,但是卻多看了自己的兒媳梁氏幾眼。 坐在一邊的梁氏也聽出這話中之意,她沒有想到曲輕裾如今這般尖利,可偏偏又無法辯駁,她只好笑道:“王妃病了,怎不讓人給府上傳句話,讓為母照顧你兩日也好?!?/br> “哪里敢讓母親cao勞,”曲輕裾洗完手,正擦著手背上的水珠,聽到梁氏的話,扯著嘴角道,“俗言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的水,女兒哪里能讓母親與父親擔心。王府上伺候的人不少,不過一場小病,哪里好意思讓所有人都知道。便是羅老太太,也是舅母讓人給我送東西來知曉我病了后,才從舅母口中知道的?!?/br> 這話說得就更隱晦也更難聽了,端王妃提到一個“敢”字,足以讓人聯想梁氏在后院如何對待其他人的女兒了。 笑看著梁氏被自己擠兌得無話可說,曲輕裾開始閉口用宴,她不怕壞了娘家的名聲,更不怕夫家因娘家名聲厭棄她。反正一條撿來的命,肆意活到什么時候就活到哪時。但是她撿了別人的命,至少在她還能肆意前幫別人了解往日的恩怨。若是哪天端王真做了皇帝,或是爭位失敗,想要她的命,她也不覺得有什么遺憾。能嘚瑟的時候就嘚瑟吧,沒準哪天就沒命了。 曲約素看著舉止風雅的曲輕裾,心頭有些說不出的復雜。雖然母親非常不喜歡她,但是私下她對這個大姐卻有些同情,所以也送些自己不愛用的首飾玩物給大姐??墒侨缃裥枰约和榈拇蠼?,已經是連祖母都要客氣對待的王妃,而自己日后說不定也會屈居她之下。 想到這,曲約素柳眉微皺,心頭為何有種說不出的焦躁之感? 宴席結束,曲家人引著眾人到外面寬大的院子聽戲。戲臺早已經搭好,男女由高高的屏風隔開,雖在同一個院子里,但只能看到對面的戲臺。 第一出戲便是《麻姑賀壽》,曲輕裾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手托檀香木盒向自己走來的梁氏。 這梁氏是要親自演戲了? ☆、一怒為紅顏 “這個盒子早該交給王妃,只是當初王妃出嫁時,一時忙亂便忘了,”梁氏把盒子交給木槿,見曲輕裾從木槿接過檀木盒后才又繼續語帶哽咽道,“這些年一直收著它,總算等著交給你的一天了?!?/br> 紫檀木盒的顏色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但是拿在手上仍帶著淡淡的檀香,鍍金鎖扣做成盤云形狀,上面的鎖已經打開了,曲輕裾只需要揭開盒蓋,就能知道里面裝著什么。 撫著盒蓋的手微微頓住,她的靈魂深處似乎感覺到身體對這個盒子的執念,她能感覺到一個無依無靠小女孩那種無助、怨恨。 緩緩打開盒蓋,里面鋪著上好的錦緞,錦緞上放著一支玉吊墜,上好的羊脂玉被雕琢成葫蘆模樣,葫蘆上依稀雕刻著花生圖樣,還有百年長生的字樣。她心頭一震,一些類似電影片段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中。原來的曲輕裾一直想從梁氏拿到這枚玉葫蘆,可是梁氏總是刻意刁難,如今這人竟是主動交出來了,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扮好人,想來她也是怕自己日后為難她了。 “jiejie當年早讓人準備好了這個玉葫蘆,只是后來jiejie仙去了,后來忙亂一番竟是讓玉石鋪子的人把東西送到了我的手上,”梁氏說著眼眶紅了,“jiejie紅顏早逝,獨獨一心掛念著王妃您,往年我擔心王妃年幼丟了jiejie留給你的東西,便替你收撿著,如今王妃已經長大了,這玉葫蘆也該交給王妃您保管了?!彼舷麓蛄壳p裾一眼,有些感慨,“如今見到王妃這番模樣,jiejie在天之靈也是會高興的?!?/br> 伸手拿出這枚玉葫蘆,手感十分的膩滑溫潤,因為做得小巧,拿在手里并沒有多少重量??梢韵胍姰敵醯奶锸鲜窍朐谇p裾百天時,把玉葫蘆掛在她身上的。 這里貴族皆有給孩子行百歲禮的風俗,在孩子百天時,長輩會親手給孩子親手戴上寓意長命百歲的吉祥物。吉祥物大多制有祥云花生等吉祥圖案,并印有長命百歲的字樣,這樣就表示能把壽命鎖住,神仙會保佑孩子長命百歲。 可憐天下慈母心,田氏年紀輕輕沒了,外面都言她是被氣病而亡,可是到了最后還惦記著給孩子訂做玉葫蘆的女人,真就那么脆弱被氣死嗎?所謂為母則強,田氏也并不是悲春傷秋的性子,怎么就舍得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氣病而亡? “早就聽高嬤嬤說過,母親在我出生不久便訂做了一枚玉葫蘆做百歲禮。只可惜母親您十年前便讓高嬤嬤回鄉養老,嬤嬤口中的玉葫蘆一直不曾見過,不曾想是母親一直替我好好收著,”捏著玉葫蘆的手一緊,曲輕裾當著所有的女眷的面把玉葫蘆戴在脖子上,眼眶微紅,“身為子女累母親受孕十月,母親至死還掛念我,我卻不能回報一二,是我大大不孝?!鼻吧改杠嚨溤缤?,但是死前一刻最掛念的仍舊是她?,F在看到這枚玉葫蘆,只覺得心里堵得難受,也就更覺得這昌德公府的人惡心至極,讓人見之欲嘔。 “王妃,”木槿見狀,擔憂的看著曲輕裾,只是她身為奴婢,不能隨便開口勸慰。 “子欲養而親不待……”曲輕裾站起身,看著微笑的梁氏,臉上的情緒一點點散去,漸漸的面無表情,“母親待輕裾心意,輕裾此生不忘,日后輕裾定回報母親這些年慈愛之心?!?/br> 曲老太太心頭一直不安,如今見曲輕裾把話說得這般直白,當下臉上的和煦表情再也繃不住,正想開口緩和一二,卻已經來不及開口了。 “今日父親壽辰,本該多留一會兒,只是王府事多,我只得告辭了,”曲輕裾對曲老太太微微屈膝,“孫女這便告辭,諸位夫人我們日后再聚?!?/br> 眾人見端王妃臉色不虞,倒也不強留。梁氏這個繼母把事做得這般難看,端王妃哪里還能忍得住。別說是端王妃,這世間為人子女者遇見這種事,都是忍不下去的。 曲老太太也坐不住,只好了起身親自送曲輕裾,生母早逝的端王妃在父親壽宴上,不聽戲便紅著眼離開,這要是傳到別人耳中,整個昌德公府上下,還有什么臉面? 眾人皆起身送客,只是送到廳外便讓曲輕裾攔住了,她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諸位夫人來者是客不必客氣,日后我請諸位夫人好好聚一聚?!?/br> 眾人皆應了下來,曲老太太還想再送一送,被曲輕裾攔下了,她笑著道:“祖母年紀大了,怎能讓你一直送孫女,這豈不是孫女不孝?”說完,對身邊的木槿吩咐道,“讓人給王爺說一聲,我先回去了?!?/br> 曲老太太無法,只能眼看著曲輕裾離開,轉身冷冷看了梁氏一眼,破天荒的扶著庶女曲回雪的手回了戲園子。世人常說娶妻娶賢,如今昌德公有了梁氏這個女人,早晚會敗了家。 曲輕裾一走,好多看在端王府面上來參加壽宴的女眷紛紛起身告辭,不到半個時辰,女眷這邊賓客竟是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