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花燈會鴛鴦兩字新(上)
兩人當夜春風數度,沉穆時一早便去上朝,此時非年非節,素娥以為他說看燈只是順嘴一說,得了茗露提醒,才知道這日竟是孫太后生辰。 先帝性情優柔,喜愛吟風弄月,寵愛的妃子無不是聘聘裊裊含羞帶怯的婉約美人,孫太后將門出身,行事爽利卻不得帝心。只因孫家掌著遼西兵權,才維持著個面子情,諸皇子都非她所出,反而維持了局勢平衡。當年武帝宮變,孫家一系率先投了武帝穩住了時局,因此武帝登基后投桃報李仍尊其為太后,平時侍奉周全,瞧著也是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孫太后素來節儉,生辰本不欲大辦。因年前一場謀逆案弄得風聲鶴唳,京師從過年一直宵禁到現在,如今眼見形勢好轉,北郡地動的事也解決了,武帝有意借給太后祝壽之機安定民心,這才有了今日這場燈會。 聽茗露唧唧咕咕一說,素娥這才恍然大悟,對晚上的燈會又多生了幾分向往之心。 茗露性子活潑,見素娥意動,便去尋了竹篾銅絲生宣火燭等物,兩人湊在一處,又是劈篾又是糊紙,忙忙碌碌了快一日,總算勉強做了兩個燈籠出來。 沉穆時這日衙門事多,回來得晚,剛進主院便遠遠望見一嬌俏身影趴在暖廊后殷殷而望。 他恍若未覺,不緊不慢地繞過石徑步到院角,那里新桃初綻,熠熠流華,他順手折了一枝,這才回身進了暖廊。那玲瓏小人兒早提了裙角迎上來,沉穆時若無其事地將花枝遞到她手里,吩咐道:“換瓶水養起來吧!” 素娥見他不提看燈的事,只以為他改了主意,心下難免有些失望,又想著自己如今身份尷尬,若是拋頭露面惹來麻煩反而不美,只得自我安慰著只當沒這回事。等回了屋里,青瓷花瓶里插上那支桃花,素凈的屋子多了幾分鮮活生氣,她左瞧右瞧復又高興起來。 等素娥轉回稍間,沉穆時正在解官袍扣子,大齊官服甚是啰嗦,官位越高,盤扣越多,沉穆時解了幾顆,神色已有些不耐。素娥忙上去接過來,女孩兒家手指纖細,耐心也好,半屈著身子一顆顆扣子解到腰際,被他捉住了揉在手心里。 玉白的手指,嫩得春蔥也似的,在他掌中綿若無骨。他一根根摩挲著把玩,看到本來無暇的指尖有幾處紅點,挑眉問道:“這是怎么弄的?” 素娥半蹲著,聲音小小的,囁嚅著道:“午間做花燈,被竹篾扎了?!?/br> 他冷哼:“笨成這般!”手中發力,將她拉起來提捉到懷里,又道:“府里還缺個燈籠么?要你親自去做?!?/br> 素娥偎著他,莫名的有些委屈,聲音悶悶的:“我做了一對兒呢!” 沉穆時捉了她的手,將竹篾扎到的紅痕一一舔過,問她:“放在哪兒呢?我瞧瞧去?!?/br> 本來是想做兩個兔兒燈,篾條沒扎好,胖得變了形。素娥也知道拿不出手,訕訕道:“我就在府里玩玩,不提到外面去?!?/br> 沉穆時勾著唇笑,睨她一眼,慢條斯理道:“怎地不帶出去?這兔兒養得這般肥,說明我朝正是盛世承平,兆頭極好?!?/br> 素娥先是被揶揄得臉紅,后知后覺回過味兒來,溜溜地瞪圓了眼,面上是難以置信的欣喜:“咱們今日真的出門?大人不哄我?” 政事繁蕪,沉穆時近日甚是勞心。眼見著這么素凈的一張臉,如此簡單純粹的喜樂,也不由一笑,放松了眉眼,將人拉近了攏在懷里調笑道:“先伺候一回,伺候得好了,便帶你出門?!?/br> 瞧著也是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背人處卻沒個正形。 溫熱的鼻息纏綿,從她翕動的眉睫親到嬌俏的鼻尖,最后輕輕咬在唇上,卻是點到為止。又將她抱到床上,素娥的床比沉穆時的窄小的多,原是架在隔間,便于隨傳隨應,照顧主子起居。他也著人精心布置了,銀紅色的軟煙羅帳子如霞似霧,四角墜了明珠和香囊,晃晃悠悠迷人眼。 素娥顫巍巍閉了眼,只覺他長指飛舞,眨眼便褪了她裙衫。微熱的指尖好整以暇地滑過圓潤小巧的下頜、精致的鎖骨,在堆雪尖兒瑟瑟俏立的紅梅上點了一點。 溫醇的聲音響在她耳畔:“鬧著出門又不趕緊換衣服,這是在等什么呢?” 素娥聞聲抬眼撞進一雙幽深的眸,恍若星河倒懸,藏著幽深笑意。她懵然回過味兒來,羞窘交加又發不得脾氣。 沉穆時招完人再來哄,摟過她在柔潤的頰上啄了一記,柔聲道:“乖,回來疼你?,F在若不出門,等會兒便太擠了?!?/br> 他越是溫柔,素娥越是委屈,也不知哪里生出的膽子,扁著唇悶悶地控訴:“大人最壞,總欺負人!” 沉穆時是第一次見她使小性子,嬌嬌糯糯的小姑娘,若不是闔家傾覆,原也該堆金砌玉,被人捧在心尖尖上寵。他在她暈著薄紅的眼皮上親了親,語氣輕柔舒緩像叁月楊花,聽著便令人沉溺:“是我不好,不該欺負卿卿?!?/br> 素娥被他親著,心里又是酸澀又是甜蜜,還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悵,惘然漲滿胸臆。她別開臉,盡力掩藏眼底的淚意,低聲道:“您別對我這么好......” 他嘆息著將她扳回來,親她眼瞼,親她面頰,也親她紅嘟嘟的唇,“又哭又笑,小狗撒尿?!?/br> 舌頭探進來,分津渡蜜,繾綣交纏。溫柔的低吟醉人肺腑:“真是我的嬌嬌兒 ......” 帷帳翩然飄落,四角明珠輕搖,這樣的情濃時分,誰還管什么燈會什么時辰。 金風玉露一相逢,人間有你,便是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