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云成源早等在屋里,見了女兒和女婿兩個人分別走進來,似乎沒有重修于好,不禁把心提了起來:“這……你們談的怎么樣了?” 映橋道:“破鏡難圓,緣分走到盡頭,沒什么好談的?!?/br> 雖然知道妻子說的是假話,但季文燁的心還是猛地繃緊了。他先躬身對云成源作揖:“那日我不該動粗,還請月張大人恕罪?!?/br> 云成源當時的確疼了一陣,但過后沒留下什么癥狀:“……呃……罷了,罷了,我不要緊?!?/br> 既然對方原諒他了,季文燁便挺直腰瞅映橋:“娘子,我不該聽信讒言冤枉你,這也是我錯了。岳父在這里,我當著他的面給你請罪,你就原諒我吧?!?/br> 映橋擰過身子,拿眼睛脧他:“讒言?誰給你進的讒言,總不會是我爹吧?!?/br> 云成源見罪狀要扣到自己頭上,忙道:“不、不是我,是誰?文燁,你快說是誰?” “是秋霜那丫鬟說你小產了,我信了她的話?!?/br> 映橋瞟她爹。云成源趕緊解釋:“我可沒吩咐秋霜說這種話,我不知這丫頭吃錯了什么藥,要冤枉你?!?/br> 季 文燁道:“……我在驛站發現了汪狀元的貼身小廝,雖然他說他被主人差去辦事,偶然路過,但我覺得不是那么簡單的?!币娫瞥稍磭樀拿嫒缤辽?,他語氣淡淡的威 脅道:“有男人垂涎映橋,我早就知道,她很堅定,我是怕家里有人通敵,唆使她另嫁,我不希望岳丈你成為那種人?!?/br> 映橋皺眉,低聲問父親:“是汪奉云做的嗎?” 云成源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不知道,我許多日沒見到他了,他忙著編撰先帝實錄?!?/br> “那只有把秋霜抓回來問個清楚了?!奔疚臒畹溃骸笆钦l唆使的,一問便知?!?/br> 云成源道:“好,好,快點去把她抓回來。問清楚之后,你們別再鬧騰了,文燁,你躲過官司了吧,快點把映橋接回去吧。好生待她,別再生事了?!?/br> 映橋揚眉冷笑道:“誰要跟他回去了,他不信任我,這婚沒有復合的必要。你認他這個女婿,我還不認這個夫君呢。等爹爹你和戴小姐完婚,我便去做姑子,青燈苦佛一輩子?!?/br> “別,別這樣。你們夫妻快和好吧。他冤枉了你一回,可他不是已經認錯了么?!痹瞥稍纯纯磁畠?,又看看女婿。 “不成,好不了了?!睂ξ臒畹溃骸澳慊厝グ?,別再來了?!?/br> 季文燁很無奈的道:“……那我改天再來吧?!闭f著作揖便要走人。云成源見狀不好,趕緊攔住女婿:“別急著走,留步留步,至少用完晚飯再走吧?!?/br> 文燁為難的道:“可是她……而且我……” “好女婿,休要說這么多廢話,吃過晚飯再走不遲?!庇謱τ硺虻溃骸安徽剰秃系氖?,你們也該有別的話說吧。文燁許多家當放在你在這里,談談這些也是可以的?!?/br> 映橋輕哼:“他愿意就都拿走好了?!?/br> 云成源道:“說的輕巧,當初說是你的嫁妝才拿回來的。怎么可能輕輕松松就搬走,咱們一會酒桌上仔細商量?!比缓蠓愿老氯ィ骸翱禳c準備酒菜招待姑爺?!?/br> “誰認他了,他哪里是什么姑爺?”映橋哼道。 云成源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季文燁,撮合他們復合,他看得出來女兒在口是心非,她心里還是希望季文燁接她走的:“我認這個女婿了,你早晚也要認的?!?/br> 文燁瞅著妻子憋住笑,心想你這么戲耍你爹真的好嗎? 映橋嘴角動了動,壓住笑意:“認不認那是后話了,先吃飯吧?!?/br> 云成源先讓丫鬟們端了酒水和冷切拼盤上桌,盡早開席。他不勝酒力,但今日為了女兒的大事勉為其難喝了幾口,語重心長的勸道:“夫妻沒有隔夜仇,你們打也打了,鬧也鬧了,快些和好吧。出家這種事還是不要輕易說了,怎么能隨便掛在嘴上呢,這樣不好不好啊?!?/br> 映橋側身坐著,冷聲道:“我親近的人不是冤枉我,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棄我而去,我又何必留下來?!?/br> “不拐了不拐了,只要你別動出家的念頭,隨便你跟著誰過日子?!备疚臒羁偤眠^跟著師太。 “那汪奉云如果再借著你友人的身份過來搗亂,該怎么辦呢?” 云成源道:“我不給他行方便,他上哪里見你去?!這點你放心,我以后只放女婿進來?!?/br> 季文燁此時插話:“……我現在雖然人在牢房外面,但停了官職在家候命,不知未來會如何變化。所以還不能接映橋回家?!?/br> 話音剛落,就聽映橋將筷子一拍,氣道:“既然不能每日守著我,現在何必來糾纏我?勸的我動搖了,轉身又說不能在一起,戲耍我很好玩嗎?罷了,我走了,再不見你們?!?/br> 云成源嚇得慌了神,趕緊道:“這、這這這……這是君令,文燁也沒辦法?!?/br> 映橋垂眸不語,一臉的不忿。 “……要不然這樣吧,我白天在家聽令,晚上有空過來看看你,與你說說話?!蔽臒钐嶙h。 她嘴角一翹,笑道:“誰稀罕你陪我說話?!?/br> 云成源見女兒女婿又“眉來眼去”了,知道映橋希望季文燁陪她。雖然他不贊成兩人晚上幽會,但又擔心等君令下來,女兒已經鐵了心出家了,便勉為其難的嘆道:“唉,就這么辦吧,文燁你晚上有空看看映橋,之前你關在獄中,這許多日不見了,別生疏了感情?!?/br> 映橋一手抬袖遮住嘴巴,一手將酒杯端到唇前,小抿了一口:“見不見的,我說了算?!狈畔戮票?,起身走了。在外面花園內轉了一圈透了透氣,重新進了屋,見父親趴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文燁很無奈的坐在一旁。 “我爹怎么了?”映橋走過去看她爹。 “他一邊哭一邊猛喝酒,我勸不聽就由他去了?!?/br> “……唉……”映橋開門喚來丫鬟將她爹扶下去休息,然后回來坐到文燁腿上,摟著他的脖子笑道:“你醉了沒?” “……有一點?!弊砭屏?,可以做壞事。 她嗅了嗅他唇邊:“是有酒味兒?!?/br> 文燁見四下沒人,手扣在她腰上,這時就聽她問道:“那你還能疼我嗎?” 他一愣,遂即捏著她的臉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當然能,咱們走?!?/br> 她便勾著他的玉佩,笑嘻嘻的道:“是你跟我走?!?/br> “……好,我以后都跟你走?!?/br> 正此時就聽門外有丫鬟道:“姑爺,您府上派人來了,說宮里來人要見您,叫您趕快回去?!?/br> 映橋和文燁雙雙臉色一變。 “真是的,才走開一會,事情就找上門了?!蔽臒畎櫭?。 映橋沒心思再跟丈夫玩鬧了,趕緊起身給他整理衣襟:“你快回去吧,耽誤不得?!蔽臒钜残募?,親了妻子兩口,匆匆出了門。映橋倚在門邊,咬唇嘆道:“……不知宮里送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br> ☆、第79章 映橋叫下人收拾了酒菜,她在外面散了一會步,便回自己臥房去了。不多時,黛藍過來見她打探口風,季少爺已經被放出來了,為什么她的丈夫魯久年還關 在牢內。映橋正好也擔心這件事,便和黛藍抱怨起來:“別看文燁在外面,可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現在還未可知,好像一把刀懸在頭頂,可能拿開,也可能砍下 來?!?/br> “……唉……”黛藍嘆道:“季大人的命運都不可測,更別說我們家老爺了?!?/br> 四少爺好歹是侯府嫡子,皇帝或許會給功臣之后網開一面,但是魯久年乃是平民百姓,一旦失去靠山,上面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個螞蟻。 想到這點,黛藍便不由的想掉淚。她不想把悲觀的心緒表現給映橋看,不好意思的道:“我那邊還有事沒做完,我得回去了?!?/br> 映橋送她到門口,苦笑道:“如果文燁沒事,能保全他自己,他一定會想辦法救魯兄弟出來。如若他不能自保,還有同病相憐的我陪著你?!?/br> “您和我這種人怎么能同病相憐呢?!彼囚斁媚瓯姸噫移渲兄?,映橋卻是季文燁唯一的正妻。況且映橋的父親是進士,是朝廷吃皇糧的官員,哪里是她能比的。黛藍感激映橋的安慰,笑了笑:“有事盡管叫我過來幫忙?!?/br> 映橋道:“沒什么事的,你好好休息吧?!?/br> 黛藍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問了:“您和季大人已經和好了吧,其實我不該問的,但是……” “我已經不生氣了,話也說開了?!?/br> 黛藍笑笑,低頭挑簾出去了。她松了口氣,映橋對她很好,她不希望映橋不知好歹,一味哭鬧,叫季大人遠離她。她并不覺得映橋有什么值得生氣和哭鬧的,十分擔心她被季大人厭棄。 如今見聽她說已經和好了,黛藍便安心了。 她忽然間想到了什么,映橋是季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雖然假意和離了,但終究有底氣和他鬧。心境哪里是她這種寄人籬下的妾室能夠揣測的。想到這里,不禁長嘆,她身為魯久年眾多妾室之一,卻這般牽掛他,不知道值還是不值。 映橋送走黛藍,倚著小窗讀書消磨時間,過了一個時辰。丫鬟過來告訴她,老爺醒了,叫她過去一趟。映橋便放下書卷去見她爹。 云成源一醉酒便頭痛,此時醒了,因為頭疼而緊鎖眉頭,好似還在醉酒當中。他用手巾捂著額頭,雙眼朦朧的道:“文燁呢?” “有事走了?!?/br> 云成源失望的道:“唉,那他說什么時候回來了嗎?” “我又不想見他,叫他回來作甚?” 云成源頭更疼了:“你別說不想見他,我只問你,你還想出家嗎?” “……我再考慮一下?!?/br> “這才對嘛,他也跟你認錯了,我也對你有愧,沒人負你,你何必再動出家的念頭?!彼嗵杧ue。 映橋擺弄鐲子:“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還能不能再犯了?我還得再考慮考慮?!?/br> 只要不急著出家便好,云成源笑道:“你慢慢考慮,不急?!?/br> “爹……” “哎——”云成源積極的應道。 “……”她有些尷尬的重申道:“我是真的動了出家的念頭,如果您以后再逼我做讓我痛苦的決定,我還是會出家的?!?/br> “不逼你了,隨你吧。唉——”云成源總算看清楚了:“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以前沒管住,現在管不住,未來恐怕也無力管教你了?!?/br> 認命了。 她的命運當然她說了算。映橋道:“爹,以后遇到大事,我還是會聽您的意見的?!?/br> 聽歸聽,是不是照著辦還得看她自己。 云成源開竅了:“我說了也白說,你根本不聽。算了,我連說也省了,你年紀不小了,自己做主罷?!表汈?,自嘲道:“我連自己都沒管明白,哪里還有資格管教你。唉——” 映橋滿意的偷笑,見丫鬟端著水盆進來,她親自給她爹透濕手巾,然后恭敬的遞上去:“給您?!?/br> 云成源的頭,總算不那么疼了。 —— 季文燁一路打馬回家。他并不后悔離府,雖然可能招致傳令太監的責怪,但比起重新把映橋哄回來,這簡直微不足道。 客廳里已有一個太監在品茶,身后兩個小黃門打扇,一派悠閑,似乎并沒有因為他的遲歸而急躁。 他識得此人,是原汝王府的總領蔡太監,更是汝王的心腹太監,主子進京做了皇帝,他自然也受了重用,比之前風光了不止百倍。 皇帝靠太監挾制文臣武將,走了魯公公,自然有接替他的后來人。 權力易手,魯公公在牢里,眼下是蔡公公風光了。 不等季文燁過來問安,蔡公公見他進門了,便趕緊方才茶盞,滿面笑容的先起身道:“季大人別來無恙啊,上次別過以來,有兩年多沒照面了啊,日子過得可真快?!?/br> “……”季文燁被蔡公公的熱情震了下,作揖道:“公公也別來無恙?!?/br> “季大人請坐?!辈坦娂敬笕瞬⒉蛔?,笑道:“季大人從外面回來,想必腿腳乏了,快些請坐罷?!?/br> 待季文燁心思不定的坐下后,那蔡公公才落了座,然后叫身后打扇的小黃門們停了手。 “真是抱歉的很啊,我在外面遇到一樁急事,外出了一會,不想蔡公公此時前來,多有怠慢?!?/br> “不急,不急。季大人只管忙你的,俺們的時辰不值錢。季大人外面的事情可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