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她暗喜:“真的?” “不過,胸上好像有rou了?!?/br> “……”她鼓起勇氣:“臉上呢?” “每天都見你,我看不出來。冬至那天,咱們去見你爹,叫他看看你是不是胖了,順便把他和戴小姐的婚事勸說了?!彼痔竭M她衣裳里,嚴肅的道:“你別動,我摸|摸你腰粗了沒有?!?/br> 她當真信了他的話,等待他的答案。他一邊摸來摸去,一邊和她對視,最后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傻映橋,我每天都摸,哪能摸出變化?!?/br> “……”她憋著一股氣,上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嘁,有什么不能的,我就摸出來你臉皮變厚了?!?/br> 他笑道:“你真有本事?!?/br> “那是!” 文燁愣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不是有了?” 她失望的搖頭道:“不是,我的月信比你們發俸祿還準時呢?!?/br> “沒關系,順其自然?!彼参克?,叫她放寬心:“先清靜幾年也挺好的,若有了孩子,你整日為他們cao心,人該變老了?!?/br> “……嗯……有道理?!彼鹧b贊許,但心中不免失望,揭過這話題不談。 冬至這天有大朝會。季文燁作為錦衣衛中管軍紀的僉事,沒有參加大朝會的必要,而云成源只是個小小的行人,更沒資格參加了,這天放假在家休息。 四品京官滿地跑,六品七品簡直不值一提,由此可見戴尚書看中云成源的不易。 映橋這幾天被丈夫說服了,越發覺得父親娶戴小姐更明知一些。冬至這天,整裝待發,準備去游說父親。出了府門,車馬剛出胡同,就見侯爺的轎子慢悠悠從遠處而來,想必是剛從朝會大典上回來。 文燁讓映橋留在車上,他下車迎上去,跟他爹隔著轎簾說了幾句話,目送他爹的轎子進了府門,才回到車上。他雖然厭煩侯爺,但向來很給他爹面子,人前人后禮數周全。 跟了季文燁這么久,說真的,映橋并沒聽他說他有什么仇人,他為人處世相對平和,除了太監養子這個身份找人記恨外,他本人應該沒做過什么叫人殺之后快的事。以后出事也是被太監拖累了,不過,既上了賊船,不是那么好擺脫的。 現在想擺脫魯公公,魯公公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唉,那些結黨的朝臣,怕也是這樣的感覺,一旦陷進去,就脫不了身,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映橋靠在丈夫肩頭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文燁吻了她一下:“好了,到了?!彼认铝塑?,再伸手扶她。 清了路,胡同里沒其他人,映橋便搭著丈夫的手,下了車。他握了下她的手,自喃道:“真暖和?!?/br> “那是,小暖爐可不是白叫的?!彼Φ?。 這時云家的門子開了門,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出來迎接兩人。映橋見了,心想父親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像樣了,連管家都配上了。 正屋里,云成源在等候他們??吹奖舜藲馍疾诲e,大家心情愉悅的落座,云成源掃了眼女兒,滿意的道:“嗯,不錯,把你照顧的很好啊?!?/br> 映橋暗暗咧嘴,“照顧的好”就是她胖了的意思吧。于是晌午吃飯的時候,她刻意少吃,云成源不知內情,先問她是不是病了,她說不是,他就吩咐丫鬟給她夾菜。 季文燁瞧她一副“憋屈”的樣子,忍俊不禁,飯后兩人回到房中說話,他把她放到自己腿上,展平她的小手端看:“你沒胃口,你爹說不定以為你有了?!币娝淮?,他低笑著把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下:“他一會來探你的口風,你順便勸勸他?!?/br> “唔……” 他親了她的臉蛋,感慨道:“咱們映橋快十六歲了,時間過的真快?!?/br> 這時丫鬟隔著簾子道:“小姐,老爺請您跟過去一趟?!?/br> 文燁便放開妻子,叮囑她快去快回。等她走了,他往床|上躺去,心煩意亂的仰面嘆道:“……陛下還能撐多久呢?” 云成源見女兒來了,低聲道:“我只叫你過來,他沒什么微詞吧?!?/br> 映橋道:“他在午睡呢,不知道我過來,他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br> “因為皇上……”莫談君事,云成源及時收口,轉而對問女兒:“……我是不是要做姥爺了?” 映橋搖頭。 他略顯失望,叫女兒坐下,開始發牢sao,說最近也遇到了很多煩心事,沒一樁順心的。 映橋適時插話:“爹,您是因為婚事煩惱么?我本不該過問,但京官的情況,文燁最知道了,您不必瞞著了,我什么都知道,我勸您選戴家?!?/br> 云成源道:“我不是巴結權貴的人。戴家位高權重,叫人說閑話?!?/br> “您 這么說就不對了,我嫁給文燁,在外人看來難道不是巴結權貴么?您看,咱們家其實早巴結過了?!庇硺虻溃骸叭⒏唛T大戶的小姐,人家說你巴結權貴,若娶普通京 官的女兒,人家又說只配娶這樣的媳婦過門,不喜歡你的人,總能找到借口詆毀你。別管外人了,我覺得,娶戴小姐更好?!?/br> “我聽說她頗受父母疼愛,萬一像那個梅小姐一樣飛揚跋扈,可怎么得了?!?/br> “我也是嬌慣長大的呀,不是很好么?!蹦米约号e例子。 “誰說的,就你最驕橫了,連你爹的事情都敢指手畫腳的,你說你膽子大不大?!?/br> “……”映橋一撅嘴:“好了,不管你了?!?/br> “你爹我就是隨便念叨一句,聽你的,都聽你的?!痹瞥稍唇信畠褐匦伦?。半晌,他又嘮叨:“真難辦,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選?!?/br> 典型桃花債太多,被纏昏了頭。 他低頭思忖,過了片刻,嘆道:“……那就戴家吧,這年月,多個靠山,多份安定?!?/br> 映橋覺得父親話里有話,問道:“爹,您是不是也覺得皇上他龍體……然后文燁要倒霉???您是行人,最近見過皇上么?萬歲爺他老人家可安康?” 那晚文燁對她說的話,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真的會有天翻地覆的那天么。 “陛下這半年簡直像換了個人,憔悴、恍惚……我聽說為了禮王,經常痛哭,前一陣子去太廟又大哭了一場?!痹瞥稍磳⒙曇魤旱阶畹停骸拔铱傆X得,禮王若是走了……陛下怕是也要跟著去……”最后幾個字,幾乎是用口型說出來的,悄然無聲。 云成源對厚待自己的皇帝陛下,不僅心懷君臣之情,更覺得他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实埤報w欠安,他亦難過,一時間,氣氛凝重,他和映橋兩人都透不過氣一般。 良久,映橋恍然起身:“……文燁要醒了,我過去了?!被氐轿輧?,一下子撲到文燁懷里,低聲道:“我爹會娶戴小姐的……為了他自己,也為了咱們……” 文燁摸著她的臉蛋,安慰道:“世事難料,誰能想到陛下的身體會急轉直下呢,有些事情,咱們無力反抗,靜觀其變吧?!?/br> “你沒有死人恩怨吧,如果有人恨你,也是覺得你是太監的養子,是助紂為虐的幫兇!文燁,你跟魯公公斷絕關系不行么?!免得受他連累!” “晚了,從我當養子的那天開始,就沒回頭路了?!彼钗豢跉?,強笑道:“干嘛愁眉苦臉的,我只是叫你未雨綢繆而已,你怎么真以為會有這一天啊。沒發生的事,不要想太多!眼下快快樂樂的過日子罷?!?/br> 她微微頷首,但這不好的預感,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心上,沉悶感揮之不去。 — 禮王病重,百官心照不宣的低調,除夕和十五煙花鞭炮少放了很多。本來正月十五是映橋的生辰要好好cao辦,因為禮王,也得省了,免得落下把柄,觸怒皇上。宮中更是禮樂禁止,陪著皇帝一起痛苦。 終于正月十七這日,壞消息傳來,禮王薨了。病了大半年的禮王,撒手而去,徹底解脫了。但百官的痛苦才剛剛開始,皇帝悲痛欲絕,不上早朝,禮王的葬禮,事無巨細,全部要一一過問,本來就龍體欠安,此時又傷情傷身,竟出現了嘔血的癥狀,沒幾日便一病不起了。 皇帝的病情比想象中來的更快更急,把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季文燁也吃了一驚,本以為皇帝帶著病,或許還能撐上一年半載,沒想到禮王剛去,他隨之病倒。 魯公公一直在宮|內侯著,許多日沒回外宅,文燁便閉門不出,靜觀其變。 映橋終于明白那么多人會哭皇帝,其實哭的不是皇帝,而是自己。就像她,皇帝駕崩,直接影響魯公公和文燁,間接影響她的人生,她都想哭了。不過,在文燁面前,她從不敢愁眉苦臉,他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心事都揣在心里。 三月,去年他們就是在這個季節成婚的,萬物復蘇,處處欣欣向榮,滿眼是勃勃生機的綠色??上?,如今在映橋眼里,直覺處處灰暗,一片死寂。 這日,兩人在花園里散步,看新開的嬌艷花朵。她心思不在這上,盯著那花,腦子里卻想,皇帝駕崩了,要國喪百日,父親和戴小姐的婚事怕是要往后延了,唉,如果皇帝沒有病重,怕是早正常成婚了。唉——他怎么就病了呢! “映橋……”他突然捏了一下她的手。 “??? “小久子……”文燁提醒她。 就見魯久年呼哧帶喘的往這邊跑來,身后的丫鬟追著他:“奴婢去稟告,您不能——” 一看便知,他是硬闖進來的。 映橋的心懸起。這時文燁松開她的手,迎上魯久年:“怎么了?” “哥哥……不好了……我剛得到消息,皇上駕崩了……”魯久年驚恐的道,眼睛睜得大大的。 映橋聽的清楚,一時呆住。 “哥,怎么辦?”魯久年臉色慘白的道:“咱們是不是要完了?” ☆、第71章 當然噩耗真的來臨,反倒有種解脫的感覺。文燁冷靜了一下,對慌了神的魯久年道:“你別急,先亂了陣腳,更不好辦了?!?/br> 魯久年沒法冷靜:“有一個月沒見到公公了,他現在又在做什么?宮里是不是出事了?”他在季文燁面前走來走去,悲觀的念叨著:“哥哥你是侯爺的嫡子,不會有性命之虞,我就慘了,公公若有三長兩短,我也好不了?!?/br> 映橋見一貫玩世不恭的魯久年如此慌張,便知道這次真的遇到難題了。她看向丈夫,見他看著魯久年,似乎也沒辦法,不由得愈發悲觀起來。 “……我、我跑吧,逃出京城……往外跑!”魯久年道:“哥,我這樣做如何?” 不等季文燁說話,映橋便覺得他行事荒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里?朝鮮?那是本朝后花園。緬甸?還不如留在京城蹲大牢。她問丈夫:“不能有例外么?你們又沒做壞事?!?/br> 魯久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皇上駕崩,朝政全由付閣老把持,他最恨廠衛,沒了皇帝庇佑,咱們死定了?!?/br> 其實映橋多少也懂,后宮的權力和太監的權力全部來自皇帝,有皇帝的袒護,天下無敵,一旦失去皇帝的庇佑,被文臣弄死易如反掌。 文燁道:“小久子,你冷靜點,國喪期間,暫時不會怎么樣的?!?/br> 魯久年干嚎道:“哥你的意思是,國喪期間不會開鍘問斬見血吧,但這顆頭只在脖子上多留三個月罷了?!?/br> “……汝王和皇上是同胞兄弟,太后嫡出皇子,應該是他繼承大統。我記得去年年底,我就叫人輾轉帶禮物巴結汝王的貼身太監……希望他來京后,能幫咱們一把?!?/br> “這誰說得準?或許他進京,咱們大罪已經定了?!濒斁媚昊袒滩话?,心里已經判了自己死刑。他本是來找哥哥通風報信順便商量對策的,可顯然,哥哥也沒對策,似乎只能聽天由命。 文燁蹙眉,哪怕他們每件事都是聽從皇帝的命令,皇帝死了,爭斗起來,這些都會變成臣子的錯誤,是太監們慫恿或者假傳皇帝命令做的,而錦衣衛們就是幫兇。一旦皇帝駕崩,這些舊賬必須清算。 “……只能靜等宮中消息了?!蔽臒疃诹駸o主的魯久年:“你聽著,千萬別輕舉妄動,就算逃,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魯久年黯然點頭:“……無處可逃?!?/br> “趁這幾天風平浪靜,你不如先把家眷安置好,養母大人,你叫信得過的丫鬟帶上銀兩,帶她出京,現在安全的地方避一避。若是等躲過這陣風頭,再接回來贍養?!?/br> “……對、對!”魯久年經他的提點,終于想起該做的正事了:“我這回去安頓?!闭f完,顧不得打招呼,轉頭就往宅子外跑。 映橋走上前,對丈夫道:“……皇上駕崩了……快的叫人措手不及……”她發現丈夫愣怔出神,似乎魂兒飄出去了一般,她擔心的喚他:“文燁——文燁——” 他如夢初醒,擠出笑容:“我沒事,咱們進屋說話?!?/br> 映橋拉著他的手,發現他手指冷冰,心疼的捧在手心給他暖。她覺得自己聲音都是抖的:“……反正不管發生什么事兒,我都陪你?!?/br> “不可能的,男女囚是分開關押的?!?/br> 他想說句玩笑話,但發現說完,他和映橋都笑不出來,因為這不像是玩笑,更像是對未來的預測。他長出一口氣,硬拉著妻子的手,快步回到屋內,叫丫鬟們都出去,關好房門,才抱著她的肩膀道:“映橋……你不能在這兒,先回娘家去?!?/br> “我不走!”她眼睛酸澀,起了一層水霧,鼻尖微紅,嘴巴撅著,模樣倔強。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季文燁撫摸著她的臉蛋:“你平時要走,我還還不允許呢。但眼下,你跟我斷了關系,最安全。如果新帝登基,一切安好,你再回來,若是有變,你安全無事,我不用牽掛你,還能多撐一段日子?!?/br> 她盯著他,眼神發直,心中有千言萬語,卻發現自己一句說不出來,倒是未開口,眼淚先掉了下來,趕緊反手擦了擦淚珠。 他苦笑:“我又沒死,你哭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