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他久久地盯著畫上的女子,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畫上這個婀娜窈窕的女子,但是,不知為何,一顆心卻總是不受控制地跳動著,呼吸幾乎窒息。 “這就是聶伊人?”納蘭雪從他手中將畫拿了過來,瞇眼問道,“身資倒是不錯,不過,就是不知道面紗下的容貌怎么樣?” 姬鳳離勾唇心淡笑道:“既然聶遠橋選了她做他的女兒,既然皇甫無雙肯讓她做皇后,容貌自是不錯的!” 納蘭雪將畫像放在桌案上,嘆息道:“要我向美人動手,還真有些舍不得!你舍得嗎?” 姬鳳離負手站起身來,燈光點點射到他臉上,容貌無暇天成,狹長的鳳眸中仿佛蘊含了世間所有的光華,而那光華,卻是奪魂攝魄,幽深冷冽的。 他也曾經以為,皇甫無雙處死的不是他,可是,這些日子,在禹都,所有的暗探都派了出去,卻依然沒有尋到她的一絲一毫的消息。如若,他沒死,那么,為何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每 每想起這些,心尖處就像被凌遲一般疼痛。 與他而言,還有什么下不去手,又有什么舍不得??? 門口一陣輕響,一道黑影從門外悄然走了進來。 姬鳳離淡掃一眼,冷然問道:“事情可探明了?” “雷霆騎果然已有異動?!眮砣说偷驼f道。 姬鳳離點點頭,瞇眼道:“吩咐唐玉和銅手暫時不要輕舉妄動?!?/br> 納蘭雪緩緩問道:“風云騎不打算和雷霆騎對上?” 姬鳳離靜默不語,眸中寒意凜然,“風云騎和雷霆騎從來都是并肩御敵的。只是可惜……”可惜,這一次,恐怕是不可避免要對上了。 宏武二年三月初十,禹都上下,滿城轟動。這一日,圣上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慶。二更方過,鼓樂喧天響徹整個京師。九重城樓齊齊燃起絢爛煙花,足足點亮半壁江山。 聶相府更是張燈結彩,響屑布地。位于聶府東北角的閣樓,已不復它往日的清幽雅靜,一群群身著艷麗服飾的丫鬟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 內廷司御制的嫁衣已經穿在身上,火紅色流彩錦緞朝鳳嫁衣,長長曳地裙袂繡滿了鳳紋,五彩絳絲,玉色織錦中單,紅綃披帛。廣袖深襟,長裙曳地,剪裁得體。雖明媚繁復,卻不覺得沉重。燈光照耀在身上,火紅嫁衣猶如云蒸霞蔚,灼灼爍目。 花著雨端坐在銅鏡前,任人擺弄。最后,為她梳妝的宮女在她額間輕輕點了點,最后一抹胭脂點到了朱唇上。 花著雨透過流蘇珠串排墜望向銅鏡中的女子,只見她額間一朵三瓣金蓮襯出雪膚玉靨,滿面清絕。如同一泓秋水搬清澈的眉目在淡妝素抹下,看上去竟是流光溢彩,魅惑至極。 這還是自己嗎?這分明已經不是自己。 美到了極點,麗到了極致,連她都有些不認識自己,從來不知,她也有這樣的嫵媚而又清絕的風韻。 丹泓走到近前,將大紅嫁衣披到了她身上。 這一瞬間,猶若驚鴻照影,看的一眾服飾的人忍不住贊嘆道:“小姐這樣的人,天生是要做皇后的呀?!?/br> 花著雨唇角淡淡一揚,漾開一抹輕笑,絕色傾城。只是面色輕寒,眸光如冰,她緩緩說道:“你們,都先退下去,綺羅留下來?!?/br> 正文 第137章 丹泓緩緩走到花著雨面前,驚艷地望著花著雨,由衷地贊道:“將軍,你真美!” 言罷,眸中淚光盈盈,“你真的要嫁給皇上?” “其實皇上對我很好,我嫁給他也不錯?!被ㄖ甑f道。 “是真的嗎,將軍,你真的心甘情愿嗎?”丹泓凝眸問道,“我怎么覺得,將軍你 并不快樂。而且,之前,你腹中的孩子。。。?!?/br> “丹泓,別說了!”花著雨心中一窒,紅緞鳳紋吉服下,手心猛然攥緊。心中,生出一種尖銳的疼痛來,胸口好似被人刺開一個空蕩蕩的洞,除了疼,還有空,那種失去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 的空。她捂著心口,慢慢轉過身,沖著 銅鏡里的丹泓粲然一笑,緩緩道:“丹泓,來,為我戴上鳳冠?!?/br> 丹泓抹去頰邊的淚痕,轉身取來華麗繁復的攢絲朝陽五鳳冠為化著雨戴上。 一串串晶瑩的碎玉流蘇瞬間累累垂落在面前,花著雨眼前一片光影玲瓏流離,剎那間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隔霧看花,帶著朦朦朧朧的夢幻之感。 她披著廣袖織云霞帔,在銅鏡前微微旋身,織錦紅緞長裙曳地飄揚。 剎那間,丹鴻只覺得眼前如同驚鴻掠影,光芒灼灼。她望著風華絕代的花著雨,一種從未有過的釋然和失落復雜地縈繞上心頭,那個帶著銀面具的西修羅,那個叱詫疆場的將軍,從此只會是 眼前這個婀娜清麗的女子了。 忽然之間,以前對將軍的深深癡戀,這么久都不曾放下的一腔深情,在這一瞬,全部轉為女子對女子的傾慕。 花著雨慢慢踱步到窗畔,天空中流金碎玉。姹紫嫣紅映滿了夜空。 皇甫無雙對于這次封后大典,倒真是很上心。 她望著天空中的火樹銀花,對丹泓說道:“丹泓,今日大典上,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不要驚慌。有一個人會帶你走,自此后,你再不用為我,或者為了別人,做任何事情了?!?/br> 丹泓神色有些迷惘,怔怔問道:“將軍,你在說什么?” 花著雨回首一笑,牽著丹泓的手,讓她也坐到妝臺前,拿起妝臺上的胭脂膏子輕輕拍在丹泓的臉上,這是花著雨第一次用這些女兒家的物事。 拍得并不均勻,丹泓伸手接過胭脂膏子,在臉上輕輕一揉,胭脂暈開,臉上一片嬌紅。 她疑惑地問道:“將軍,為何要丹泓妝扮!你方才說的那個人,又是誰?” 花著雨笑道:“他是誰,大典上你就會知道。你要陪著我參加大典,自然也要好生妝扮?!焙茱@然,丹泓并不知道她自己的真實身世。 或許就是因為丹泓對贏疏邪的癡戀深情,是以到姬鳳離身邊的人才是錦色而不是丹泓。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蕭胤將丹泓帶走,再不要她為任何人做任何事。 天色已快拂曉,皇宮中前來迎親的隊伍就快要到了。 聶府中一片鼓樂喧天,笙歌震地。 夾雜在喜慶的樂音中,有一陣雜亂的聲音,花著雨不禁凝了起來。 丹泓輕聲道:“是皇上來迎親了!” 花著雨側耳傾聽,樓下隱約傳來鏗鏘不絕的兵刃相接聲,低沉短促的呵斥聲,紛沓而來的腳步聲,還有亂哄哄的各種聲響在這一瞬間爆發。 花著雨的唇角忽揚起一抹冷笑,這絕不是迎親的,迎親的自然是不會拿著刀劍來的。 “丹泓,這些人應該是來劫我的,一會兒,我若被帶走,你就披上嫁衣,扮作我進宮,床塌上面的包裹里還有一套嫁衣?!被ㄖ曷曇舫领o地說道。 原本,她是打算悄然離開的,倒是沒有想到,有人竟找上門來劫她。 所幸,她事前還準備力量一套嫁衣,雖不及宮里御制的鳳冠霞帔,卻也極是奢華。 “那怎么行?”丹泓臉色頓時煞白,急急抓住花著雨的肩頭說道。 “記住,要聶遠橋先不要聲張,你先扮作我去參加大典,快,找個地方躲好!”花著雨垂首說道,一把將丹泓推入到床塌底下。 房門猛然被撞開,一個侍女踉蹌著撲倒在地上,透過洞開的房門,隱約瞧見外面青白的天空。 天色已快破曉,空中云卷云舒,點點金色晨曦透出云間,墜落在錯落有致的琉璃瓦上。 聶府的守衛們正和數十個闖進來的黑衣蒙面人斗在一起,這些黑衣人出手快捷,足下輕緩無聲,聶府的侍衛們也是訓練有素的御林軍,卻很明顯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幾個黑衣人勢如破竹,轉瞬間便闖到了閣樓內。而且,他們攻守之間,方位變幻,很顯然是在變幻著陣法,恐怕是再來百人,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這些黑衣人,很顯然大有來頭! 花著雨仰起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唇邊勾起一抹絕艷的笑容,然后,緩緩睜開眼,透過晶瑩流蘇,目光冷冽四掃過數十個黑巾蒙面的黑衣人。 “你們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以為還能順利出城嗎?”花著雨冷冷說道。 “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這你無須擔心?!睘槭椎暮谝氯顺谅曊f道,冷冽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花著雨回身從床邊抽出一柄長劍,手中長劍揮出,直直指向為首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望著劍尖,冷冷一偏頭,躲過劍勢,伸指夾住劍尖,笑語道:“聶小姐的花拳繡腿就不用在我們面前表演了,得罪了!” 言畢,指尖微一用力,花著雨便覺得一陣強勁的力道順著劍尖到了劍柄。 花著雨慌忙松開手中長劍,冷然道:“好!我跟你們走就是了,只是,你要放過他們!”花著雨回身指了指門前的那一眾侍衛和侍女。 “我們只對未來皇后感興趣?!焙谝氯死淅湔f道。 花著雨顰眉冷笑,晶瑩的碎玉流蘇累累垂落在面前,看上去寶光流轉,流蘇后的如花容顏更是如夢如幻。 花著雨坐在黑暗之中,狹小的空間閉塞而幽靜,隱約聽得到外面馬車的輾轉聲。 馬車行得極快,在街巷間迅速穿梭,身后追兵的呼喊聲,隱約遙遠,漸而不聞,很顯然是被引到別處去了。 不知為何,花著雨心中很平靜,就像一湖靜水,沒有一絲波瀾翻涌。 她隱約猜到劫持她的是什么人,其實她很期待見到這個人,期待好久了。 過了約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頭頂上的木板掀開,露出一線光明。 “出來吧!”黑衣人冷聲說道。 花著雨慢慢地從箱中鉆了出來,被黑衣人押著出了馬車。 外面是一大片郊野農莊,幾間青磚灰瓦的農舍猶自炊煙裊裊,如若不是眼下處境危險,花著雨幾乎要沉醉其中,按照行走的時辰推算,這里并沒有走出多遠,應該是禹都郊外的一處農莊。 花著雨被幽禁的房屋布置的還算靜雅,黑衣人將她雙手縛住,扔在屋內,便出去了。 她坐在屋內靜靜等待著,可是,她想要見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越想越覺得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簡單,或許不是他?可那又是誰呢?但無論如何,她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若是他,她要引他出來,若不是他,她也沒有必要在這里坐以待斃了。 花著雨緩步走到窗畔,悄然打量著屋外的動靜。 兩個黑衣人持刀看守在門外,還有兩個黑衣人看守在院門處,看上去都極是戒備。 她方才坐的那輛馬車就停在院內,拉車的兩匹馬被栓在院內的一棵樹上。 她暗暗運起內力,將手腕上是繩索掙開,伸手將窗戶打開,伸足登上窗臺,縱身躍了出去。 大紅色的嫁衣在空中流曳而過,被清晨的日光一照,如同西天彩霞般刺人眼目,額前的碎玉更是四下跳躍著亂顫。 她輕盈的身資先是踏足在馬車上,再飛身跨坐到馬背上,一彎腰,將韁繩解了下來,打馬從籬笆上方竄了出去。 外面麥田交織,阡陌縱橫,馬匹箭一般奔出,身后幾道疾風勁響。 花著雨知曉,那是那幾名黑衣人射出的箭。 她在馬背上輕輕一趴,整個人已經掛到了馬腹下,她的騎術,早已在戰場上歷練的爐火純青。 待躲過箭,她才翻身到了馬背上,方坐好,便感覺到一陣冷冽的疾風朝著她刮了過來。 這疾速的風,不是從后方追來的,而是從前方。 以她的騎術,后面那幾個黑衣人不會這么快追上,來人從她對面過來的。 一股冰冷的涼意襲擊了她的感官,這一瞬,花著雨已意識到那疾風其實不是風,而是冷冽的劍氣。 并非是沖著她來,而是沖著她騎著的駿馬。 花著雨反映奇快,猛然將馬韁繩狠狠一拉,馬驚叫著前踢揚起,躲過了削向馬腿的劍光。 她抬眸,看到襲擊她的是一個騎著馬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