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眼下她這副樣子,應當是不人不鬼的,任誰見了,都會驚詫的。 “恢恢......”又一陣馬嘶聲,卻是來自眼前的人群,只見一匹墨黑色的駿馬揚蹄朝著花著雨這邊奔馳了過來。她瞇眼,認出了這匹大黑馬原是蕭胤的那匹馬,她還曾經吃過這匹馬的虧。 既然蕭胤的馬在這里,那么,這些兵士是蕭胤的兵了?花著雨心中松了一口氣,她從未想到,遇到原本應該是死敵的北朝太子的兵士,有一天,竟然會比南朝的兵士還要感覺放心。 大黑馬奔到花著雨身畔,忽然低下頭,和花著雨座下的胭脂馬耳鬢廝磨在一起。 花著雨心中不禁一曬。 原來蕭胤借給她的這匹胭脂馬,竟然和他的大黑馬是一對,兩匹馬多日不見,竟然親熱的很。 那些兵士也囧了,原本如臨大敵地執著刀劍對著花著雨,此時知曉她騎著的馬是殿下的馬,都客客氣氣地請了她下馬。 花著雨在兵士的引領下,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 那些兵士散開,眼前乍然豁亮,只見前方的草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毯子之上,擺著一條長長的桌案,桌案之后,坐著一個人。 是北朝太子蕭胤。 他金冠玉帶,輕衣玄袍,長眸半斂,正斜倚在榻上,逗弄著立在幾案一角上的海東青。 這只海東青原本兇猛異常,鷹目犀利幽冷,但是在蕭胤手下,卻乖巧異常。 蕭胤一邊逗弄著海東青,一邊專心地將面前盤子上切成細條的rou條喂給它??∶赖哪樕?,掛著淺淡的笑意。 “稟殿下,人......”一個兵士正要稟告,蕭胤一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話。 他將最后一塊rou條喂到海東青口中,用一側的錦帕擦了擦手,侍立在一側的回雪忙為他斟了一杯酒。他執起酒杯,淺淺地品了一口,才將眸光轉到花著雨身上。 火光耀眼,他的紫眸瞇了瞇,才掩住眸中的震動。 花著雨自嘲地笑了笑,她低頭看去,只見身上素袍已經被長劍破開一道道猩紅的血痕,碎裂的衣縫中,尚有鮮血流出。其實,對于花著雨這并不算傷的最重的一次,她雖然疼,卻已經習慣,沒什么了不得。 不過,像蕭胤這樣身經百戰的人對這樣的慘狀應該是司空見慣的,沒必要這么震驚吧?! “這么快便回來了,事情辦成了?”蕭胤舉起手中的酒盞,冷冷問道。 “你為何在此?”花著雨沒有回答蕭胤的話,淡淡地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本殿下在此狩獵,好巧,竟遇見了你!”蕭胤再飲了一口美酒,聲音冷冷地說道。 身側的回雪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忍了半天方才沒有說話。 狩獵?!好巧?! 跑到這距離都城幾百里地外的地方狩獵,還是深更半夜,除了狼,哪里有別的動物,難不成是獵狼? 還說好巧!方才,又是誰,將幾十個兵士都派了出去,尋找騎著胭脂馬的人。后來還是海東青尋到了人,他們才在此安心等著,這一等便是一個半時辰。 在黑夜里等了一個半時辰,就等著她從這里路過了,這也叫好巧? 這樣的話,估計沒人會相信! 但是,花著雨卻信了。如果說蕭胤專程來這里接她,她才會不信! 不過信與不信,花著雨也無暇去想了,因為她現在已經站不穩了。眼前一片模糊,身上越來越冷,她腿一軟,栽倒在草地上,同時,幽暗深邃的黑暗,向著她涌了過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鋒芒初露 花著雨做夢了,夢里是很多張面孔,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飄飄忽忽在她眼前晃動,而最后,他們全交織成一副色調猩紅的畫面,那樣凄慘、那樣悲愴。 醒來時,花著雨又到了蕭胤的太子府,居住在曾經做司寢時住過的偏殿。 在這樣陌生的地方,就連傷心也是不能夠的,她只能將所有的前塵過往,所有的哀痛悲傷,都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當夜深人靜時,在無人的角落,獨自品嘗那猶如凌遲般的痛和苦。 她身上的傷并不算多么嚴重,主要是她得了風寒,兼之氣血郁結在心,這一病倒是拖了不少時日。待到她病體痊愈時,時令已經到四月中了,原本是綠草紅花一派春意盎然,卻忽然襲來了一股狂暴的倒春寒。 北風狂飆,夾著厚厚的風沙沒頭沒腦地吹了過來,唯覺寒意如冰刃。這樣吹了兩日,到了第三日,便飄起了雪,起先是雪珠,撲撲簌簌的,后來便漸漸轉為漫天雪片,紛紛揚揚,如花落如蝶舞。如此下了兩日,處處都是碎玉亂瓊,和冬日一般無異。 太子府中的人,都穿起了棉襖狐裘,屋內也生起了火盆。 花著雨不由得感嘆,這北朝的天氣,真如不可琢磨的人心,原本暖洋洋的,忽然就冰天雪地了。 當日蕭胤到南朝選太子妃,南朝人都說北朝氣候不適合南朝人居住,這句話確實是對的。這樣忽冷忽然的鬼天氣,自小生活在氣候適宜的南朝禹都的深閨小姐,如何受得???怪不得當時,人人能避則避。 自從花著雨蘇醒,并不曾見到蕭胤的人影,倒是下雪這日,著回雪賞給她一件狐皮大氅?,F在回雪每日里陪著她,簡直就成了她的貼身侍女了?;匮┻€是稱呼她為丹泓,對于她到梁州去劫法場的事情,只字沒問。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對北朝影響頗大,許多游牧民族的牲畜都被凍餓死了。蕭胤這些日子一直不在府中,據說是在忙災民之事。 這日午后,花著雨和回雪在屋內烤火時,從回雪口中知悉,蕭胤不僅僅是忙著災民之事,而是開戰了。 草原上不肯臣服北朝的三個部落,河羌部落、珂爾庫部落、還有朵森部落聯合了起來,趁著風雪突來,襲擊了北朝多個部落的牧民。蕭胤親自率領了兩萬兵馬,前去征討。 “殿下此次,是決意要將這三個部落收復了?!被匮┳诨鹋枨?,淡淡說道,手中卻不閑著,手指靈巧地翻飛,也不知在編織什么物事。 花著雨依偎在床榻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蕭胤果然是沒有將她的諾言放在心上,像他這樣倨傲的男子,果然并不愿依靠女子的相助,也或許根本就不信她。既是如此,他當日又何必要答應她回南朝呢? 花著雨有些想不通。 “那,前方的戰事如何呢?”花著雨隨口問道。 “這三個部落也算是草原上較大的部落,兵馬都很彪悍。聽探子回報,雖然我軍剛剛和南朝大戰過,實力有些削弱,但是,憑著殿下的智謀,眼下已經將他們趕到了圖圖庫兒河之后,現下兩軍隔河扎寨,處于對峙之中。不過,我猜殿下必定要乘勝追擊,這一次,他收復三個部落之心很是強烈?!被匮┑吐曊f道。 花著雨也點了點頭,這三個部落是蕭胤的心頭之患,他恐怕日日夜夜都在想著收復他們。只是,既然多年都不曾收復,只怕這三個部落也是不好對付的,這一次,豈能這么簡單? 花著雨眉頭顰了顰,兩軍中間隔了一條河,如何追擊?不過,現在這樣的天氣,河中只怕已經結了厚厚的冰,要想過河,倒也是可以的。 花著雨起身穿上狐皮大氅,對回雪道:“悶得久了,出去走一走吧?!?/br> 院子里一片瓊樹雪花,搖曳生輝,厚厚的積雪,將屋檐,樹枝,都點綴的一片白茫茫的。前幾日已經開了花的那棵花樹,此時被風雪肆虐,一樹的零落,慘不忍睹。 院子里有幾個侍女正在掃雪,手中的掃帚有些軟,掃到厚厚的積雪時,頗為吃力。 花著雨瞧著,忽然想起兒時在禹都居住時,有一年極冷,冬日里下了一場大雪。禹都冬天很少下雪,那一場雪讓禹都的百姓極是新鮮,尤其是小孩子,也不怕冷,都跑出來打雪仗了。但是那一次的雪下得很大,連下了三日,積雪厚的很不好打掃。 后來,有的貴族家的奴仆,便拿鹽灑在雪地上,很快雪便融化了。 這么想著,花著雨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回雪,那三個部落所居之處,是否有產鹽之地?” “有,河羌族居住的一帶是青隴,那里盛產白色池鹽,晶瑩而皎潔。在草原上,素有“青隴鹽”之稱。像在這樣的天氣,朝著鹽湖湖底望去,皚皚白雪下,便是一層層晶瑩剔透的白鹽,極是好看?!?/br> 花著雨聞言,黛眉顰得越來越緊。 “丹泓,可是有什么不妥?”回雪凝眉問道。 花著雨撫了撫身上的白色狐裘,道:“希望,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樣?;匮?,你說,太子今夜會渡河去劫營嗎?” 回雪想了想,道:“應該會!” “丹泓,我想去一趟戰場,若是晚了,或許會出事!”花著雨清麗的眸深深斂起,眸底一片深邃瀲滟的波光。 她答應過蕭胤,要助他收復不肯歸順的部落。雖然他很不屑她的相助,但是,她還是要遵守自己的諾言。 “好的,我派人去備馬!”回雪答應一聲,便下去備馬了。 太子殿下走之前,讓她一切聽從丹泓的。是以,她忽然要上戰場,她也只能聽從。 當日下午,花著雨便和回雪領著十幾個護衛策馬向戰場而去。 從午后一直奔到夜晚。 北風還在呼呼地肆虐,天空黑壓壓的,濃重的黑云壓低了天頂,月亮和星星都已經躲到了云后,沒有一絲光透過來。這樣的夜晚,確實是劫營的好時機。 可是,如若是中了敵軍的圈套,那便完了。 花著雨一邊打著馬,一邊問道:“回雪,還有別的方式可以盡快聯絡到太子嗎?” 回雪的聲音,焦急地從黑暗中傳來:“還有殿下的海東青和一些訓練有素的鷹。不過,現如今它們都在戰場上?!?/br> 是了,此時,戰場上才是需要傳遞消息之時,她們這些在府中的女子,又需要消息何用?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風雪 花著雨做夢了,夢里是很多張面孔,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飄飄忽忽在她眼前晃動,而最后,他們全交織成一副色調猩紅的畫面,那樣凄慘、那樣悲愴。 醒來時,花著雨又到了蕭胤的太子府,居住在曾經做司寢時住過的偏殿。 在這樣陌生的地方,就連傷心也是不能夠的,她只能將所有的前塵過往,所有的哀痛悲傷,都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當夜深人靜時,在無人的角落,獨自品嘗那猶如凌遲般的痛和苦。 她身上的傷并不算多么嚴重,主要是她得了風寒,兼之氣血郁結在心,這一病倒是拖了不少時日。待到她病體痊愈時,時令已經到四月中了,原本是綠草紅花一派春意盎然,卻忽然襲來了一股狂暴的倒春寒。 北風狂飆,夾著厚厚的風沙沒頭沒腦地吹了過來,唯覺寒意如冰刃。這樣吹了兩日,到了第三日,便飄起了雪,起先是雪珠,撲撲簌簌的,后來便漸漸轉為漫天雪片,紛紛揚揚,如花落如蝶舞。如此下了兩日,處處都是碎玉亂瓊,和冬日一般無異。 太子府中的人,都穿起了棉襖狐裘,屋內也生起了火盆。 花著雨不由得感嘆,這北朝的天氣,真如不可琢磨的人心,原本暖洋洋的,忽然就冰天雪地了。 當日蕭胤到南朝選太子妃,南朝人都說北朝氣候不適合南朝人居住,這句話確實是對的。這樣忽冷忽然的鬼天氣,自小生活在氣候適宜的南朝禹都的深閨小姐,如何受得???怪不得當時,人人能避則避。 自從花著雨蘇醒,并不曾見到蕭胤的人影,倒是下雪這日,著回雪賞給她一件狐皮大氅?,F在回雪每日里陪著她,簡直就成了她的貼身侍女了?;匮┻€是稱呼她為丹泓,對于她到梁州去劫法場的事情,只字沒問。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對北朝影響頗大,許多游牧民族的牲畜都被凍餓死了。蕭胤這些日子一直不在府中,據說是在忙災民之事。 這日午后,花著雨和回雪在屋內烤火時,從回雪口中知悉,蕭胤不僅僅是忙著災民之事,而是開戰了。 草原上不肯臣服北朝的三個部落,河羌部落、珂爾庫部落、還有朵森部落聯合了起來,趁著風雪突來,襲擊了北朝多個部落的牧民。蕭胤親自率領了兩萬兵馬,前去征討。 “殿下此次,是決意要將這三個部落收復了?!被匮┳诨鹋枨?,淡淡說道,手中卻不閑著,手指靈巧地翻飛,也不知在編織什么物事。 花著雨依偎在床榻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蕭胤果然是沒有將她的諾言放在心上,像他這樣倨傲的男子,果然并不愿依靠女子的相助,也或許根本就不信她。既是如此,他當日又何必要答應她回南朝呢? 花著雨有些想不通。 “那,前方的戰事如何呢?”花著雨隨口問道。 “這三個部落也算是草原上較大的部落,兵馬都很彪悍。聽探子回報,雖然我軍剛剛和南朝大戰過,實力有些削弱,但是,憑著殿下的智謀,眼下已經將他們趕到了圖圖庫兒河之后,現下兩軍隔河扎寨,處于對峙之中。不過,我猜殿下必定要乘勝追擊,這一次,他收復三個部落之心很是強烈?!被匮┑吐曊f道。 花著雨也點了點頭,據說這三個部落時常滋擾塞北其他各族的牧民,是北朝心頭之患,蕭胤恐怕日日夜夜都在想著收復他們。只是,既然多年都不曾收復,只怕這三個部落也是不好對付的,這一次,豈能這么簡單? 花著雨眉頭顰了顰,兩軍中間隔了一條河,如何追擊?不過,現在這樣的天氣,河中只怕已經結了厚厚的冰,要想過河,倒也是可以的。 花著雨起身穿上狐皮大氅,對回雪道:“悶得久了,出去走一走吧?!?/br> 院子里一片瓊樹雪花,搖曳生輝,厚厚的積雪,將屋檐,樹枝,都點綴的一片白茫茫的。前幾日已經開了花的那棵花樹,此時被風雪肆虐,一樹的零落,慘不忍睹。 院子里有幾個侍女正在掃雪,手中的掃帚有些軟,掃到厚厚的積雪時,頗為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