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焦清奕邁著步子在眾人面前踱了一圈,沉聲道:“陛下有旨,十三道監察御史李銘尋濫用私權,結黨營私,慫恿趙王謀反,其罪當誅!” 李銘尋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一派胡言,本官怎會成了慫恿者,本官是冤枉的!” “李大人,勸您還是省省力氣吧,陛下早有論斷?!苯骨遛却驍嗨脑?,眼神掃過后方諸位早已變色的大臣,見到自己的父親時,微微蹙了一下眉,而后揮了一下手:“統統拿下!” 趙王忙站出來道:“焦將軍這是做什么?本王府邸,豈是你想拿人便拿人的?” “趙王殿下誤會了,末將職權有限,豈能隨便拿人?”焦清奕抬起雙手朝皇宮方向拱了拱:“不過陛下早有圣旨,見到十人以上官員私會,便做私結朋黨論處,所以末將只有將諸位押解了以聽候陛下吩咐?!?/br> 有人氣憤道:“難不成你連自己的父親也要拿?” 焦清奕自懷間取出一塊令牌亮了亮,面若寒霜:“末將說了,統統拿下!” 眾人無言以對,瞬間便被士兵們綁了起來,連趙王身份尊貴也不能幸免。前一刻還言笑晏晏的春日宴,頃刻間便電閃雷鳴,山雨欲來風滿樓……第二日上朝,安平神色如舊,百官卻是戰戰兢兢。很快犯事的十幾位大臣便被帶上了金殿,齊遜之從前方轉頭看去,心下了然,安平這次真的是要樹立威信了。 殿上跪了一地的人,百官噤聲,莫敢多言。李銘尋卻是頭一個開口,連連聲稱自己有罪,但罪不當誅。安平不動聲色地聽完,冷笑不語。 她捏了個私結朋黨的罪名將這些人押來,本就罪不當誅,但是李銘尋不同,她忍耐到此時才動手,便是打算靠他收網捉大魚的,但他若是直到此時還護著那人,便必須要誅!很顯然,他已經選了保全那人,對方果然是個難纏的角色。 她朝圓喜看了一眼,后者會意,立即自袖間取出一疊信件朝諸位大人眼前送了送,以作展示。 “李愛卿句句動情,朕聽了也不禁心生惻隱,然證據確鑿,你指使下屬私造兵器,販賣私鹽,大行叛逆之道,朕如何能恕你無罪?” 李銘尋驚懼地往后癱倒在地,定是有人出賣了他!可是這些事豈是他一人做的?為何最后卻全都成了他一人的罪過? 見他臉色慘白,驚駭非常,其他官員已是信了,心中不禁對龍椅上的女子生出一絲寒意。不動聲色地就破了一起謀逆案,朝中必然四處都是她的耳目,看來以后要加倍小心才行。 安平起身道:“李銘尋意圖謀反,還試圖牽扯進趙王,實在罪不可恕,李家上下,一個也不能留!” 李銘尋慘呼一聲,忙不迭地叩頭,頃刻便滿額是血,哭喊道:“陛下,罪臣該死,但是罪臣一家老小實在不知情啊,還望陛下法外開恩??!” 一旁的趙王也嚇得白了臉色,垂著頭不敢吭聲。 安平見他始終不肯開口指證幕后之人,冷哼道:“朕已經法外開恩了,不然便該判你個誅九族!” 李銘尋猛然驚住,白眼一翻,暈倒過去。 其他被綁著的大臣俱是渾身顫抖,大氣也不敢出。 “另外,朝中與李銘尋一案有牽連者,全部削去官爵,子孫永不可入朝?!卑财睫D頭看向蕭竛:“趙王在京中待得也夠久了,是時候回去鎮守邊疆了。昨晚之事,朕知道皇叔您是受了牽連,但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朕有個提議?!彼D了頓,緩緩走下玉階,在蕭竛低垂著的頭邊停?。骸盎适逭张f領兵戍邊,朕不責罰您,但是朕把丑話說在前面,若是西南邊境有半分閃失,李大人的下場您也看到了!哦,為表朕之關心,還是將您在封地的家人接往宮中安置吧,朕定會好好照料他們的?!?/br> 蕭竛顫抖著身子半晌,重重地叩了頭:“微臣遵旨?!?/br> 安平無聲冷笑,轉身朝玉階上走:“至于其他人,統統貶官一級,罰三年俸祿,領十軍棍?!?/br> 眾人惶惶稱是,早已苦不堪言,不說別的,只那十軍棍,豈是誰都能受得了的? “不過焦御史年事已高,又一向忠心不二……”安平故意拖著調子,迎上焦義德驚詫的雙眼:“所以朕特免你除去那十軍棍的處罰?!?/br> “罪臣……謝主隆恩?!?/br> 不止焦義德,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安平說的那個理由是胡謅,之前對她反對聲最高的不就是焦御史?現在放他一馬,無非是看在他兒子是自己心腹的份上罷了。 想到這點,眾人瞬間恍然,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也不過如此啊……安平站在上方斂去了所有神情,聲音驀然森冷:“在場諸位大多是太上皇身邊的重臣,爾等是心念舊主也好,是不服女子也罷,朕如今身在此位已是事實,天下終是我蕭家的天下,朕乃九五之尊,天命所歸,已是不可更改!若有不服者,三日內卸官歸鄉,朕絕不阻攔,但留下的只能為朕之臣,有心懷不軌者,朕必誅之!” 最后四字以沉穩凌厲地語調落入眾人耳中,讓所有人都不禁有些畏懼。連一向熟知其秉性的齊遜之也心悸了一下。 臨近下朝,太傅劉珂終是心有不忍,請奏道:“陛下息怒,李御史雖犯下滔天大罪,但微臣聽聞他有一幼女不過剛剛滿月,陛下是不是……” “太傅莫不是沒有聽清?朕說了,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話音落下,安平拂袖離去,眾臣惶恐拜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賢達看了一眼劉珂,雖心有同情,卻忍不住暗暗點了點頭。 之前還以為她身為女子會難逃婦人之仁,甚至連崇德陛下也同他們提過這點,但如今看來,她不是沒有膽識,更不是毫不知情,而是忍著沒有動手。 先禮后兵,不吃敬酒,便只有灌下穿腸毒藥。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政權天下,陰謀紛爭,終究免不了流血犧牲,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你不動手,便會有人將你生吞活剝。朝堂詭譎,身在至高之位,更是容不得半分掉以輕心。 齊遜之朝安平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身在此位,該有多累? 轉頭看向空蕩蕩的身邊,他斂目悵然,慶之幾日稱病不朝,也不知怎樣了。他曾想過找個機會與他言明,卻沒想到最后恰恰是用了最直接的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陣子家里有事,所以我安排了一下,周五到周日都會日更,工作日就暫時隔日更吧,還請大家見諒,再次祈禱卡文大神遠離我的世界,哦米豆腐……ps:你們出水的時候記得帶點兒水澆在俺身上,俺快被這火爐一樣的地方烤熟了,熟透的噴香的大玉……嗯,不能吃!我遁~ 三八章 首輔府的書房內,劉珂嘆息著對周賢達道:“觀遠兄,陛下忽然這般凌厲行事,是不是有什么計劃?” “陛下一直都有計劃,吾等猜不透,便干脆跟著走就是?!敝苜t達拍了拍劉珂的肩,笑道:“且不說這個,朝卿,前些日子我那閨女是不是送你家慶之回府了?” 劉珂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有此事,觀遠兄問這個做什么?” “哈哈,你還真是個榆木腦袋!愚兄沒親眼見到都知道此中有異,你竟然還蒙在鼓里?!?/br> “哦?何異之有?” 周賢達瞥了一眼坐在一邊的齊簡,湊近他低語:“那日聽漣湘身邊的丫鬟說,前年他們倆便在中元節見過了,前些日子我還一直在想那丫頭一直神不守舍所為何人,卻不想正是為你家慶之啊?!?/br> “誒?”劉珂皺了皺眉:“不太可能吧……”他看他兒子經常提起安平陛下,應該是對她有意吧?何時跟周家閨女牽扯上了? 齊簡在旁不滿道:“說這么小聲我便聽不到了?就知道觀遠兄偏心,你家有閨女便只曉得往劉家送,我當初還想讓她做我齊家兒媳,奈何被慶之那小子搶了先,真是氣結!我家遜之哪里不好了?不就是有個腿疾么?” 周賢達憋著笑道:“無淵,你家子都明明都在宮中過過夜了,還這般說,莫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話是這么說,但其實周賢達并不肯定,因為當日只是有人看到齊遜之一早出宮而已。 “嗨,別提了?!饼R簡郁悶道:“我也以為真的有什么,跑去問遜之,誰知只是幫殿下處理了一夜的政務,你說氣人不氣人?陛下不愿招了他,還讓他勞心勞力,即使身為臣子,我也要有怨言了??!” 劉珂胡亂搖了搖手:“你們別一人一句,我都聽糊涂了,慶之那孩子分明是對陛下有意,怎么又扯上漣湘了?” “陛下?”周賢達攤攤手:“你可知在青海國皇后娘娘還逼過陛下成親,結果她借了西戎的幌子二話不說便跑回國了??此悄?,分明對婚事半分念頭也無,所以指望陛下的話,你還不如指望我家漣湘來的實際呢!” 劉珂聞言不禁發起了愁,他也注意到了,安平陛下似乎完全沒有成親之意,之前還風流一些,現在卻成天專心政務,一副明君模樣,竟連原先的輕佻也丟棄了。這本是好事,可是近日來兒子情緒不對也是事實,已經多日稱病不朝不說,還不愿告訴他原因,怎么想都不對勁。 雖然希望兒子與陛下成就好事,但是劉珂那時是出于對陛下有個交代。實際上自從沾染上了安平,劉緒的情緒便一直處于起伏不定的狀態,如今回頭想想,當時追他回頭,做得究竟是錯是對呢? 想到這點,他不禁好奇地看向齊簡:“無淵,你家子都是如何與陛下相處的?” 齊簡抖了一下:“此事就更別提了,每次我都提醒他莫要與陛下爭鋒相對,陛下是害了他腿疾,可是終究是陛下啊。但這孩子頑固的很,最喜與陛下斗嘴,好在至今陛下未曾怪罪,不然十條命也不夠砍的?!?/br> 劉珂又道:“那子都可有出現過魂不守舍,心緒不寧,茶飯不思,寢食難安之癥?” “當然沒有!”齊簡一口否認后與周賢達對視了一眼,齊齊一驚:“你家慶之這是病了??!” “哈?” 周賢達搖頭道:“指望你這個榆木腦袋能懂也不太可能,這分明是相思病嘛?!?/br> 周賢達年輕時是三人中最為風流的,對這些小兒女心事最為熟悉不過。相比較而言,劉珂最為木訥,自然不及他想得透徹,聞言不禁焦急起來:“這般說來,可要如何是好?” 周賢達想了想,問道:“朝卿,慶之是從何時出現此癥的?” “嗯……大約正是漣湘那日送他回去之后?!?/br> “那就對了嘛!”一心想要為女兒套住劉緒這個好郎君的周首輔jian險地笑了起來:“現在還說你兒子對我家漣湘無意?” “……”劉珂蹙眉,難道真的是為了周漣湘? 齊簡在旁憂傷地托著下巴:“你們兩個結親家去了,我家遜之該怎么辦呢……” 臨近傍晚,宮中安靜非常,有人提著一只方形食盒快步朝皇帝寢宮內而去。 到了門邊,圓喜立即接過,朝他揮了一下手,來人便悄然隱退。 圓喜拎著食盒進了門,直走入內殿,將食盒放在軟榻邊的地上。倚在榻上的安平坐起身來,朝他揮了一下手:“快打開,別悶壞了?!?/br> 圓喜連連稱是,揭開食盒的蓋子,露出一個裹著襁褓的嬰兒。 “陛下,您要不要看看?”圓喜抱著孩子送到她眼前。 “朕殺了她全家,她不會愿意看見朕的,你帶著就好?!?/br> 圓喜遺憾地應下,隨即悚然:“誒?陛下,怎么是奴才帶???”他鼓了鼓腮幫子:“奴才一個……一個太監,如何帶孩子嘛……” “太監才好啊,既當爹又做娘啊?!卑财睫揶淼乜粗?。 “陛下……”圓喜托著懷里的孩子一副進退維艱的模樣:“這可是一條人命啊,若是不小心被奴才給弄沒了,奴才會一輩子寢食難安的,你看她又圓又嫩,這般可愛……”以下省略幾萬字……“好了,好了……”安平拍了拍耳朵:“你最近真是越來越啰嗦了,朕與你說笑呢?!?/br> 圓喜聞言頓時喜笑顏開。 安平指了指嬰兒:“她是誰?” “哈?”圓喜一愣,下意識便道:“李御史家的……” “閉嘴!”安平瞪著他:“你記住了,她現在姓林,不姓李?!?/br> “???姓林?” 正說著,外殿響起了一道聲音:“陛下,微臣到了?!?/br> 安平朝圓喜使了個眼色,后者連忙放下孩子出去迎了人進來,原來是林逸。 “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免禮吧?!卑财街噶酥甘澈?,笑道:“朕今日想做回送子觀音罷了?!?/br> 林逸一愣,順著她的手指看向食盒,愣了愣:“這是……” “先生與沈愛卿也是時候辦喜事了,雙喜臨門豈不是更好?” 此時怎會忽然多出個孩子?林逸心思一轉便知道定是她手下留了情。他抱起孩子看了看,見她乖巧地睡著,臉上露出笑意,卻轉頭對安平故意道:“陛下,微臣將來可是會告訴她真實身份的喲?!?/br> “想說便說吧,朕敢留她,又豈會懼她?” “哈哈,說的是,如此微臣便謝過送子觀音娘娘了?!?/br> 安平笑了笑,揮揮手,他便又將孩子放入食盒,悄然拎出了宮去。圓喜跟去給他打掩護,沒一會兒回來,手里卻多了一份折子。 “陛下,剛才太傅大人說將這個遞給您,請您一定要私下過目?!?/br> “哦?”安平立即正色,還以為是什么軍國大事,等展開奏折一看,卻發現并非如此。 劉珂在奏折中說,希望她能為兒子劉緒和周首輔之女周漣湘賜婚。 她皺了皺眉,太傅此舉是在試探她對劉緒的態度,還是真心所為呢? 其實若是雙方有意,大可以直接定下親事,但是因為劉緒之前是崇德陛下口中的駙馬候選人,要想另結親事,便必須要通過安平這一關,安平說不要,他才能去娶別人。不過真要那樣,劉家便免不得要失些顏面,所以劉珂便提出讓安平賜婚,這樣一來,雙方都有臺階下。 安平捏著折子思索了一瞬,不免聯想到是因為劉緒那日受了傷害才生出了這樣的念頭,自然不可草率行事,便讓圓喜去劉府傳他入宮前來問話。恰好周漣湘也在御書房當值,便也命其將之一并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