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先前汪昭儀從未敢想過儲君之位,可是當機會就這么□裸地擺在她眼前,連她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但是她抓著大皇子袖口的手掌突然一緊,護著大皇子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太皇太后見她如此冥頑不靈,也是略有些惱火,便是對旁邊的嬤嬤使了眼色。等這嬤嬤剛過去,直接就是退了汪昭儀一把,連帶著大皇子站在后面都差點摔倒。大皇子如今也有九歲,站在汪昭儀后面已經到了她心口處,見自己的母妃被這般羞辱,立即從后面就站了出來,不客氣地就是抬腳踹了這嬤嬤一腳。 這老嬤嬤整個人都被踹的飛了出去,而原本靈堂里頭的哭嚎聲早就沒了。 太皇太后見大皇子居然敢對自己身邊的人這般不敬,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皇帝的所作所為,果真是一對父子兩,立即氣得指著他便怒道:“給我抓住他,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br> 就在侍衛上前將一身素鎬地大皇子抓住時,他拼命掙扎間,竟是撞倒了靈堂的擺設,嚇得還跪在靈堂的眾人不知如何是好。在大行皇后的靈堂里頭鬧事,這可是大不敬。 “不知太皇太后這是要把大皇子帶哪去啊,”聲音是從外面進來的,眾人抬頭看過去的時候,不僅倒抽了一口冷氣。 懿妃顧清河一身接近正紅色的宮裝,猶如一道明艷的火照耀著這座靈堂。在大行皇后的靈堂里頭穿大紅的衣服,這簡直是大不敬中的大不敬。 一輩子都謹言慎行的人,只覺得今晚各個都魔癥了一般,似乎一切都亂了套,誰都要發瘋一般。 太皇太后也被她氣的哆嗦,指著她的手指都在顫抖:“你怎么敢穿著這一身過來,你這是對皇后的褻瀆,大不敬?!?/br> 顧清河無所謂地笑了笑,便踏了進來,只見她徑直走到皇后的梓棺前,青蔥玉指上的濃艷丹寇美的驚心動魄。她相貌本就動人,生的一對芊芊素手更是柔若無骨。 而對面站著的恪親王在見著他時,臉上雖然依舊沉靜,可是心中早已經翻江倒海。這人是他設計讓謝南風擄走的,甚至還是他親自送出城的。雖然他從未見過顧清河,也相信謝南風一定不會泄漏了他的身份,可是如今見著她出現在此處,他心底多少還是有些震驚。 難道謝南風在青州沒有殺了她?恪親王先前還收到一份謝南風的密信,說皇帝已死,可他卻未透漏懿妃還活著的消息。又加上皇上在青州出事占據了朝中大多數人的視線,所以懿妃也在青州這事就被保密了下來。而她秘密回京更是機密之中的機密。 “連殺人兇手都敢在這地方撒野,我怎么就不能來了,”顧清河說的云淡風輕,可是卻讓眾人聽的驚心動魄。 就算再愚鈍的人,都明白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太皇太后聽的膽戰心驚啊,這事到底是她做的背良心。就因為想將這滿朝文武全弄進宮來,居然硬生生地讓這大祁朝的皇后赴了黃泉。 恪親王做這事的時候太皇太后不知道,等她知道了,除了隱瞞卻沒有其他法子了??蛇@呵斥她的力度多少沒了平時的威嚴,反而變成了規勸:“懿妃娘娘,這人死不能往生,不論你和皇后先前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也該讓她走的安穩?!?/br> 顧清河輕輕一笑,眼睛還盯著面前的梓棺,可嘴里卻是呵呵,:“誰說人死不能往生的,就算真的不能往生,也會留在這世上找對不起她的人算賬的?;噬献咧?,皇后還康健著呢,怎么這會就突然暴斃了?” 隨后她眉眼一轉,就是直勾勾地盯著太皇太后這一處看,:“以為皇上不在,你們就能反了天不成,不過都是一群跳梁小丑罷了?!?/br> 在最近的四十年內,從未有人敢這般對太皇太后說話,她早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可現在卻被這么一個小輩明嘲暗諷,就跟將她的臉踩在地上一般。 原本還不想撕破臉皮的太皇太后,立即冷聲:“皇上在青州駕崩,哀家同諸位皇室宗親商議后,決定立大皇子為太子,不日迎接圣上梓棺回京?!?/br> 太皇太后的幾句話猶如平地驚雷,炸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頭昏眼花。 顧清河臉色僵硬,身子竟是撐不住般地晃了晃,過了許久才咬著牙憋出一句話:“妖言惑眾的老妖婆?!?/br> “你真是瘋了,瘋透氣了,”太皇太后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敢辱罵她,當即氣的便呵斥道:“給哀家拿下這個瘋女人,將她幽禁與宮中,非詔不得出?!?/br> 還沒等侍衛靠近呢,就見顧清河突然抬起手臂,手上明晃晃地金釵一下子抵在脖頸出,:“要是再靠近一步,本宮便自裁與此,我腹中還有皇家血脈呢。就讓這世人看看,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無德無良逼死皇家血脈的?!?/br> 顧清河看著蓄勢待發地侍衛,不由冷笑:“你們真以為皇上回不來了,恪親王你勾結逆賊謀害皇上,如今還要立大皇子為太子,迎接什么狗屁梓棺,你以為你那點心思沒人看清楚嗎?” 靈堂之內早已經是一片死寂,顧清河冷笑著看向貴妃說道:“貴妃娘娘,這會子您是還不打算起來嗎?要是真的讓這幫反賊改朝換代了,只怕留給您的可就是一根白綾了。你還不趕緊讓這些侍衛退下,難不成他們想造反不成?” 貴妃沒想到顧清河此刻會將自己拉下水,可她是執掌宮務之人,就算命令起這些侍衛來,也是名正言順??墒钱斔匆婎櫱搴痈共康穆∑饡r,突然一陣鬼使神差,連眼睛都逼成一片通紅。 她盯著顧清河:“此時皇上之事未決斷,雖然我不贊同立太子,可懿妃你也不該口出妄言?!?/br> 她倒是好,說了句兩邊不得罪的官話。顧清河胸口一悶,幾乎一口血逼到喉頭,這女人是瘋了不成? 太皇太后聞言便是一笑,臉上露出贊許之色:“還是貴妃你通情達理,哀家果真是沒瞧錯你?!?/br> 顧清河雙眼圓睜,不敢相信地看著貴妃,難道她早就和太皇太后勾結? 可貴妃心中也差點吐了口雪,她不過是想兩邊不得罪,可怎么就變成太皇太后那邊的人。 “來人,給我拿下這胡言亂語的妖婦,”太皇太后說這話的時候,顧清河幾乎是要絕望的。她心中早就認定皇上還活著,肯定有防范太皇太后的手段,可是如今都這般時刻了,怎么還不見有人有動靜。 于是就在侍衛上來的時候,突然外頭傳來一聲巨響。在靠近顧清河的侍衛,卻是突然抽出佩刀,就是將她護了起來。 靈堂外頭迅速圍滿了帶刀的侍衛,明晃晃地刀鋒在寒夜之中發出令人害怕的經戈之氣,原本就風聲鶴唳的靈堂此時更是氣氛緊張。 當身穿明黃甲衛的人穿過夜幕而來時,原本豐潤的臉頰卻是帶著幾分瘦削,連下巴處的胡渣在燈火的搖曳下都清楚可見。 “太皇太后,是不是在等著禁衛軍入宮呢?”一開口熟悉的聲音差點硬生生逼出顧清河的眼淚。 太皇太后臉色蒼白,可卻還是極其鎮定。她之前控制了一部分的大臣,就等著豐城大營控制京師呢。豐城大營乃是守衛京師的精銳部隊,掌印大臣一向是由皇帝親自任命,也是皇帝極其信任之人。 但掌印大人卻不住在大營內,反而這副手才是真正掌管豐城大營之人,而此番恪親王就是策反了這副手,并且允諾了司馬大元帥一職。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當利益大到一定程度時,就是再殺頭的勾當都有人干。 不過太皇太后也是經歷了三朝的元老,此時不緊不慢地說道:“皇帝這是說的什么話?哀家得知你在青州出事后,便日日憂心一刻不得安穩。如今你既然回來了,那哀家自然是放心了?!?/br> 皇帝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原本就極好看的臉更是奪目,可他聲音卻猶如浸著冰般:“可朕卻不放心,日日有人覬覦著朕的皇位。朕不過是出門一趟,回來差點連這家都變成了別人的了?!?/br> 太皇太后目光漸漸森冷,聲音也不再溫和,只問道:“怎么,你這是要以莫須有的罪名逼死你的親祖母?” “哈哈哈,”皇帝凄冷孤清的大笑回蕩在這九重宮殿之間,他歷經生死才回到京城,可這逼迫他的人卻還想將這罪名添加在他的身上。 “太皇太后,你對得起太宗皇帝,你對得起皇父嗎?”其實皇帝并不用和她多說,可是他此時才真正感覺到這天家親緣的涼薄。 “太宗予你皇后之尊,先皇予你太后之尊,朕更是予你太皇太后之尊,可你卻欲亂我慕容氏江山。即便是你是太皇太后,朕如今也要代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向你討回這公道?!?/br> 此時皇帝望著不遠處的恪親王,眼中的憤怒幾欲燃燒,突然他說:“慕容永,你不是一直不服氣朕做了這江山帝王,那現在朕就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輸的心服口服?!?/br> “如果你贏了我,朕就留你一條血脈,”皇上傲然說道。 你不是不服氣我嗎?那好,咱們就堂堂正正地來一場,贏了我還留你一條血脈,輸了你就全家誅滅。 其實在這場爭斗之中,皇帝早就贏了,可現在我還是給你一次機會。這就是九五之尊的傲骨,這就是執掌天下男人的傲氣。 “皇上,”跟在身后的鄭恒等人立即出聲喊道。 天道輪回,注定的事情永遠都無法改變。 當皇帝手中的利刃插進恪親王的心臟時,鮮血噴射在他臉上,這還帶著余溫與腥味的血液是他親叔叔的血。 他終于還是手刃了他的親叔叔。 而原本那個在世人心中還有些溫和的皇帝,也永遠的作古,此時他將成為一代鐵血帝王。 太皇太后哆嗦地唇看著她的兒子倒在那里,慕容家的男人注定有一顆爭斗的心,即便為此去死,也無怨無悔。 她的兒子無悔了,那她呢? 當猶如天神的帝王走近靈堂時,看著正中央的梓棺時,臉上說不出的落寞。他與她是少年夫妻,即便是幽禁了她,可他也不愿殺了她。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是來晚了一步。 不過當他看見那個被侍衛護住,大著肚子的女人時,原本微紅的眼睛突然硬生生地逼成了通紅。 如果沒有這次,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居然會為了她去死。他是一個帝王,可卻為了她去以身擋劍。 即便他成為一個鐵血帝王,可是在他心中終究還是有一片柔軟是屬于她。 “你回來了,”顧清河原本偽裝的堅強,終究還是在這一刻崩潰。 “我回來了,回來保護你們,”皇帝一身鎧甲已經沾染了血跡,可顧清河卻還是緊緊抓著。而他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他的女人還有他的兒子。 皇帝將她擁在懷中,他的身體是熱的,這對她來說真的足夠了。 滿天的雪白之中,依舊還鮮活的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