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蕭祈然左臂中彈,殷紅的血從他的手臂上流下來,看得蘇曼心疼死了,眼淚直往下流。 “怎么辦,你受傷了……”蘇曼傷心地哭著,雖然她自己大大小小也受過好幾次槍傷,早就麻木了,可是看到蕭祈然受傷了,她就淡定不下來,怎么會流這么多的血??? “曼曼,別哭,傷口是男人的功勛章,你看我是不是又變帥了一些?”蕭祈然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安慰著蘇曼,雖然,他真的是很疼,但是不能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表現出來不是? “還不都是你!”蘇曼看向雷子楓,她的性格本來就是大大咧咧的,這時候看蕭祈然因為雷子楓受了傷,更是顧不得什么對首長的尊敬了,指著他埋怨道:“要不是你逞能,我家然哥怎么可能受傷?你們男人真是不可理喻,狂妄自大,明明身體不舒服還逞能裝英雄,偶爾服下軟對你來說真的就這么拉不下面子嗎?” “曼曼,別說了……”蕭祈然忙拉了拉蘇曼的衣袖,雷子楓再怎么說也是這次戰爭的總指揮,蘇曼只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兵而已,怎么能說這樣的話。 “我沒有說錯話!”蘇曼倔強地盯著雷子楓,“本來就是,你覺得你是為國為民,我覺得你就是自私,因為從來沒有失敗過,所以忍受不了自己不是主角,忍受不了在士兵面前不再強大!你也是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你對不起隊長那么愛你!” 蘇曼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跟連珠跑似的說著一些難聽的話,四周一片嘶聲,士兵們都不敢相信,蘇曼竟然敢這樣和雷子楓說話。 雖然士兵們也覺得,雷子楓這次的決定有些個人情緒在里頭,在他們心中,雷子楓雖然很強大,但雷子楓也是rou體凡胎,生病什么的很正常,他們也并不會認為雷子楓生一次病,就覺得他不強大了,不值得他們尊敬與崇拜了,但是這樣的話打死他們也是不敢說的,首長哪里能夠讓士兵們指指點點,這像什么樣子。 全場只有楊科不服氣地和蘇曼對峙,爭論著,“你不能這樣說師父,你根本就不懂得師父的信仰,你憑什么這么說他?因為你相好的受傷了就可以隨便抹黑別人嗎?師父不是逞強,師父有一顆戰斗到底的決心!你們覺得在戰場上,誰才是勝利者?華夏國?圣德帝國?不是!能活著回去的才是勝利者!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能停止戰斗!師父不需要縮在角落里等著你們的保護,這是作為一個軍人的驕傲!”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誰都想不到這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的青澀少年會說出這樣的一席話,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能停止戰斗,多么讓人震撼而又熱血沸騰的一句話。這些問題他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參軍,訓練,打仗,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有些人參軍,只是因為軍人的待遇很好,有些人參軍,只是想要鍛煉自己的體魄和膽量,有些人參軍,只是遵從家里人的意思,他們在進來的時候,初衷可能并不偉大,但是無論如何,他們上了戰場,他們就是一名戰士,不說是為了國家,就算是為了自己這條小命,也只能選擇戰下去。 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底線是什么,難道因為受了傷就放棄不戰了嗎?難道因為被逼入了絕境,就放棄不再反抗了嗎?難道敵人會等你準備好了才來進攻嗎?不是的,他們只是覺悟不夠,所以往往在不能放棄和退縮的時候,選擇了放棄和退縮,所以他們有的傷了,有的死了,人的內心一旦有了恐懼和猶豫,在戰場上,蠶食你的不是敵人,而是你自己。 楊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張著嘴不斷地喘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出那樣一番話,只是在看著雷子楓被蘇曼說成那樣自私自利的人的時候,他就覺得很痛心,為大家不懂雷子楓而痛心。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也摸清了蘇曼的脾氣,他知道她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但是心里其實沒什么想法,但正是這樣,才讓他更痛心,言語,有時候是最犀利的武器,無意中的傷人比故意傷人還要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雷子楓臉色完全沒有變一下,他掃了眾人一眼,淡淡道:“幫他取一下子彈?!比缓筇染碗x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蘇曼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沖動說了些什么話,理智回來的時候,她慚愧地低下了頭。她是關心則亂,蕭祈然只是手臂中彈而已,根本就不會傷及性命,她只是聞到蕭祈然手臂上傳入鼻腔的血腥味,就失了理智。有人說,人是聞不到自己的血的味道的,蘇曼也受過幾次傷,但她從來沒有聞到過血的味道,這是她第一次聞到這么清晰濃烈的血腥味,還是來自自己的愛人的,一時控制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雷子楓肯定要對她有什么想法了。 “然哥,我犯錯誤了,怎么辦???”蘇曼無助地望著蕭祈然,表情就快哭出來了。 蕭祈然撫摸著她的發頂,心里正在為蘇曼的稱呼感到非常的滿意,事實上,蘇曼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才會叫他然哥,平時都是蕭祈然蕭祈然的叫,他可不爽了。 “不會有事的,放心吧?!笔捚砣簧岵坏每刺K曼這么慌亂無助的樣子,忙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他很了解雷子楓那小子,要是他能為這樣的事生氣,那他就不是雷子楓了,反而他很高興雷子楓被蘇曼這樣說了一通,哼,你欺負我,我就讓我老婆來欺負你,你以為你當了首長就沒人敢說你了,看你還敢不敢來壓榨我這個發小兒了! 他這一得瑟,就牽動了手臂上的傷口,痛得他眉眼都皺到了一起,這才想起自己子彈還沒取出來呢,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楊科應該靠譜一點,于是讓楊科來幫他取子彈。 結果,楊科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人是不可以太得瑟的,因為他取子彈的方式非常的殘暴,雖然很快,匕首一翹一挖一掏就出來了,可是卻把他疼得差點在蘇曼面前維持不住自己鐵漢的形象了。 ☆、155 如果我變成回憶 “輕……輕一點,你想痛死我???”蕭祈然終于忍受不住地咆哮一聲。 楊科用鑷子將子彈夾出來,落到旁邊的鐵盤里哐當一聲脆響,眼也不眨一下,“我已經很輕了?!?/br> 靠!這tmd也叫很輕?你見過有誰取個子彈像解剖尸體一樣么?他還是個喘氣兒的好么?蕭祈然無不惡毒地想,這小子肯定是打擊報復。 結果楊科又輕飄飄地來了一句,“我還沒用火藥燒你的傷口,你就忍不住了,蕭醫生,你的痛覺神經很敏感??!” “我哪里是忍不住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蕭祈然恨不得一拳打碎楊科白生生的牙,居然說他忍不住痛,還當著蘇曼的面,這不是打擊報復是什么? 結果因為他情緒太過投入,一不小心又碰到傷口,痛得他嘶的一聲,額頭上的冷汗又密了一層。 楊科丟下鑷子和匕首,挑眉對蘇曼道:“你給他上藥吧,我去看看師父?!?/br> 蘇曼由于剛剛說錯了話,現在正在深刻反省中,于是一副小媳婦兒樣的點了點頭,平時愛逗楊科兩句的嘴此時也沒有張開過。 雷子楓越過正在處理同伴尸體的眾位士兵,來到一處斷崖,這里的位置很高,可以看到一座又一座連綿不絕的山峰,風很猛,吹得他的衣服翻飛不止,斷崖下面,是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人看不清崖底下是什么景色。 心里很亂,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定出了什么問題,而且是非常棘手的問題,不然蕭祈然的態度不會那么吞吞吐吐。他當年以十五歲的年齡跳級考上軍校,一路過來,他從沒有感到此刻這樣無力過。 招兵,訓練,評估,報告,打仗,這些事情他做了十年,十年來,他意氣風發,十年來,他頻頻高升,在同屆的好不容易升了中尉的時候,他已經是少校,在別人是少校的時候,他已經是上校,當別人好不容易升到中校,他已經是少將了。二十五歲的少將,華夏國軍部的傳奇人物,他無論走到哪里,身上都頂著耀眼的光環。 或許這一切進行得太過順利,所以上天才會忍不住想要考驗他一把嗎? 其實蘇曼說得對,他從未嘗過失敗,所以更害怕失敗,因為從來沒有失去過,所以更惶恐于失去,這就像有錢人總會害怕遭受搶劫和綁架一樣,他也害怕終有一天神話有被打破的一天,于是他更加的拼命,就算是已經位列少將,每次戰爭他也會親自參與。 不愿躲在人后,不愿享受安逸,害怕自己的身手在某天會變得遲鈍,但是蘇曼有一點說錯了,他害怕失去的,不是頭上頂著的光環,不是戰神的名號,他害怕失去前行的目標,害怕面對人們失望的眼神,害怕他一心效力的國家,終會四分五裂。 強者也有孤單,強者也會恐懼,雷子楓背著雙手,任狂風刮到他的身上。 其實他就是一俗人,有七情六欲,人生下來就帶有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沒人能幸免,為了成為一名合格的軍人,他將自己的這些情緒小心地隱藏,但這并不它們就不存在。 知道傅雅曾經喜歡過姜景宸的時候,他妒忌過,知道圣徳帝國和維西帝國要聯合起來攻打華夏國的時候,他憤怒過,在姜蓮陸可馨之流面前,他傲慢過,在面對傅雅的時候,他也充滿了色欲,你看,隨便這么一想,他就犯了其中四宗了,罪無可恕和無罪可恕之間,其實只隔了一張薄薄的紙,只是一個觀念的轉變。 雷子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到這些有的沒的,他不是唧唧歪歪的人,也不是沒事兒愛探索和感悟人生的人,他只是,有點委屈,又有點無奈。當然不是因為蘇曼的誤解和指控而感到委屈,他是對命運感到委屈,因為他知道自己鐵一樣的身體終于出現了裂縫,這個裂縫足以讓他隨時斃命。 命運最cao蛋的地方,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在你的錦上添了一坨鳥屎,攪亂你一直規規矩矩的人生。 楊科很容易就找到了雷子楓,他背著手,挺立在風中,像一柄隨時準備飲血的寶劍,又像一棵隨風搖曳的古松。 “師父?!彼p聲叫道。 雷子楓回過頭,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有事嗎?”他用和往常一樣平和的語氣問道。 “我……”楊科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說我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事?說蘇曼的話你別在意?說你永遠是我視為奮斗目標的師父?可是這些語言,對雷子楓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像是看懂了楊科的局促一般,雷子楓善解人意地笑笑,“我沒事?!?/br> “師父,你的身體?”楊科輕聲問道。 雷子楓攤了攤手,表情有些無奈,“大概,真的有些問題,我昨天才答應過雅雅要活著回去,我會修正自己的作戰方式,有時候確實不需要我這么拼,華夏國的好戰士這么多,我沒必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br> “師父,你不必這樣,蘇曼這個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只是嘴快,其實心里沒什么想法……” “我知道?!崩鬃訔鞯溃骸拔冶緛硪詾闆]這么嚴重的,所以沒有把蕭祈然的警告放在心上,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危險程度了,就不會輕易去冒險,其實蘇曼沒有說錯,我不僅僅是對這個國家,對我的士兵有責任,我對傅雅也有責任,所以我要好好活著,戰爭結束以后好好接受檢查和治療,我并不是一個墨守成規不知變通的人,這點你可以放心?!?/br> 楊科突然覺得有點難過,他跟了雷子楓兩年,這個天神一般的男人耀眼得如同陽光,他有最好的槍法,最厲害的身手,最聰明的頭腦,最公正的判斷,可是如今他神情憔悴,萎靡了很多,不,也許可以說,他的尖刺旁邊慢慢長出了血rou,將之包裹,但是他明白,那尖刺不是消失了,而是以一種更溫和的方式存在著。 “回去吧,這里風大?!崩鬃訔髋牧伺臈羁频募绨?,大掌覆蓋住他的肩章,一如當日那般沉穩有力。 “師父,你會有好報的?!睏羁茍远ǖ卣f。 雷子楓淺淺一笑,好報?那是什么玩意兒?如果真有因果報應的話,他這種滿手血腥的人,也是上不了天堂的吧? 打仗的日子其實很枯燥,但是這種枯燥又讓人不敢偷懶,因為敵人有可能隨時出現,雷子楓和楊科一前一后地回到營地,此時蕭祈然的子彈已經取出來,并且上了藥,他也不敢歇著,正在給受傷的士兵們配藥,發繃帶。 在一邊幫忙的蘇曼看到雷子楓,臉不由得垂得很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雷子楓越是若無其事,她就越是覺得難為情。 然后是轉移陣地,隱藏,布陷阱,駐扎,這些天一直在做的事情,大家早已經得心應手。在這深山里,要隱藏一支不大的隊伍,還是很容易的。 蕭祈然沒事找事地去搶著和士兵們一起搬東西,自從那場戰爭以后,他就想方設法地躲著雷子楓,要么就是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他是真的害怕雷子楓再來問他關于他病情的事情,他敢肯定,只要雷子楓逼問他,他一定會藏不住話的。 可是再多的傷兵,也有處理完的時候不是,人又不是神經病,不可能讓你把他的繃帶拆了又綁,綁了又拆吧?所以,蕭同學現在是真的閑得蛋疼了。 雷子楓當然能看得出蕭祈然的想法,不過有句話說得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終于,蕭祈然還是被雷子楓逮到了一個空閑時間。 “我們談談?!崩鬃訔鬏p飄飄地拋過去一句。 蕭祈然身體猛的一僵,隨即打著哈哈道:“啊,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我和老張約好了跟他學習埋地雷,我要走了不要送我拜拜!” 可是蕭祈然還沒有跑出兩步,就被雷子楓提著領子給抓了回來,“蕭大醫生,你不要告訴我你還不會埋地雷,我記得當年你的成績是第二吧?僅次于我?” “那個,就算會了也要經常復習,溫故而知新嘛,嘿嘿?!笔捚砣粺o辜地笑著。 “我不耽誤你很多時間,你只需把我現在的身體情況告訴我就可以了?!崩鬃訔饕廊痪o緊地抓著蕭祈然的領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你知道出門在外又沒有儀器給你檢查,我也不知道你出了什么問題,你先放開我成不成?”蕭祈然費力掙扎,不過在雷子楓的手里,他就跟一只小雞崽似的,動作看起來格外的滑稽。 雷子楓放開他,聲音里帶了些戲謔,“蕭祈然,下次你再說謊的時候,不要再擰衣擺了成不成,娘們唧唧的?!?/br> “喂,你不要含血噴人行不行,我怎么就娘們唧唧了,我漢子得很,一夜七次郎你知不知道?”聽雷子楓說他娘們,蕭祈然就不干了,好歹他一個正常的男人,爺們兒,被人說成娘們兒,換誰也不會服氣的。 “好了,我不和你鬧,請你告訴我我的身體狀況,這是命令,也是我的請求?!崩鬃訔髡Z氣變得嚴肅起來,他猜到自己的情況一定很嚴重,所以蕭祈然才會瞞著他,可是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有權利知道。 蕭祈然愣了一下,糾結地看著雷子楓,雷子楓剛剛說了請字,他這樣的人,一般都是別人請求他,他很少需要去請求別人做什么的,可是,他剛剛說了請字,以上級的身份命令他,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他,軟硬皆施啊,這讓他怎么辦才好? 半分鐘后,蕭祈然挫敗地攤了攤手,“我答應過傅雅不告訴你的?!?/br> 雷子楓直直地望向蕭祈然的眼睛里,“雅雅都知道,為什么我自己不能知道?你怕我接受不了嗎?你覺得我還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罷了?!笔捚砣婚L嘆出一口氣,“我就知道瞞不了你多久的,但是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br> “那就想怎么說怎么說?!崩鬃訔鲾r在蕭祈然的面前,大有不說清楚就不能走之勢。 蕭祈然側頭想了一下,隨后問道:“瘋子,你還記不記得一年前那次剿匪行動?” 雷子楓點點頭,眼神微微瞇起,好像回到了那次浩大的剿匪行動,“記得,當時出動了軍區的一個大隊,我們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才將匪徒完全控制起來,那次行動中我也受了傷?!?/br> “你被子彈打中了頭?!笔捚砣坏?。 “不是說只是擦破了皮嗎?”雷子楓疑惑地問道,那次行動是他當兵生涯中最兇險的一次,他也因此負了人生中最重的一次傷,在醫院里躺了二十多天才醒過來,蕭祈然告訴他,他的身體中了三槍,頭部也被子彈擦破,那子彈要是再往前進一分,他就已經死了,難道,真相并不是那樣的? “子彈,是真的進入了你的腦子里?!笔捚砣徽f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雷子楓的臉色,發現他只是稍稍驚訝了一下就歸于平靜以后,心里稍微好受了一點。 “當時的情況,不適合開顱取彈,我和幾個專家經過討論以后,決定先瞞著你,等找到了妥善的方案以后,再告訴你?!笔捚砣焕^續說著,“也算是你命大,一般人腦袋里面要是有個異物,早投了不知道幾次胎了,可你硬是好端端地活了一年多?!?/br> “那現在有妥善的方案了嗎?”雷子楓直奔重點。 蕭祈然挫敗地搖搖頭。 “貿然開刀的話,會怎么樣?”雷子楓的語氣表情都太過于平靜,平靜得像是在討論某個陌生人。 “失憶,癡呆,癱瘓,無法估量?!笔捚砣华q豫片刻,還是決定老實回答,與其讓雷子楓一點一點逼問出來,還不如現在自己就坦白。 “雅雅知道?”雷子楓點了點頭,又問。 “是,她很早就知道了,因為她是離你最近的人,我需要隨時觀察你的身體?!?/br> 雷子楓薄唇緊抿,心里有一種翻江倒海的感覺,不是難受,是有點近似于遺憾的情緒。他雖然對醫學方面不是很懂,也知道人的大腦太過復雜,稍一個閃失就會影響到全身,一個不留神就會喪命,雖然人早死晚死都要死,可是讓他在這個時候死去,他會覺得遺憾。 遺憾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共度一生的人,卻沒有辦法和她白頭偕老,遺憾不能再在戰場上帶領著他的兵揮灑熱血,遺憾自己可能要拖累一個無辜的女人的一生。 他突然有點埋怨蕭祈然,若是他早點告訴他,那他一定會離傅雅遠遠的,一定不會讓他愛上自己以后又要無情地把她拋開,他突然響起有一次聽到過的一首歌:如果我變成回憶,退出了這場生命,看著你錯愕哭泣,我冰冷身體擁抱不了你。 明明只是無意間聽到的一首歌,此刻歌詞卻是那么深刻而清晰地閃現在自己腦海中,在自己耳邊爆開,然后,他感覺漫山都開滿了如鮮血一樣的曼珠沙華。 “瘋子,你聽我說,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我已經盡力在想辦法了,你什么艱難困苦沒有熬過來,一顆子彈而已,根本就不是威脅?!币娎鬃訔鞒林槹胩觳徽f話,蕭祈然就急了,他此時腦袋里面也很亂,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的話語來安慰他。 “我知道?!崩鬃訔鏖_口,語氣仍是淡淡的。 話雖這樣說,但是他的心里卻平靜不下來,一個人,如果他每一次都有著赴死的覺悟,但每次都活了下來,可是當他覺得自己終于適應了這一切,覺得自己會活得好好的時候,卻突然告訴他,他可能要死了,這種反差,絕大多數人都會受不了,何況,他的美好生活才剛剛開始。 “如果一直不開刀的話,我還能堅持多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笔捚砣槐е^,心里并不比雷子楓好受多少:“所以我才會去拜托傅雅,讓她請求元首為你轉文職,可是她拒絕了?!?/br> “她拒絕了?”雷子楓有些詫異。 “是,傅雅說,戰場是你的信仰,也是她的信仰,因為互相了解,所以她不會去剝奪。她說,如果你回不去了,她就來陪你,如果你手術失敗了,她也陪著你,不管在哪里,她絕不會和你陰陽兩隔。傅雅是下定了決心和你同生共死,就算是為了她,你也要堅持下去?!笔捚砣换貞浿斎崭笛耪f過的話,現在想起來心里還是非常的震撼,這世上有一種感情,看似很淡,很不保險,很多傷害和背叛,但是這種稱之為愛情的東西,只有它才能讓人生死相許,他想,他和蘇曼兩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如果哪天蘇曼死了,他也不會獨活吧。 “她竟然會這么說?!崩鬃訔髀犕?,心里有酸楚,有感動,更多的是一種無力感,他要用什么才能回饋她的深情? “是啊,因為她是如此的愛你?!笔捚砣慌呐睦鬃訔鞯暮蟊掣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