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雖然她語氣很驚訝,但臉上絲毫沒露出驚訝的表情,顯然,她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考慮到她的感受,陸浩沒有直接挑明,而是先拿出那份數學試卷遞給她:“這是你擬定的那份試卷。我們找你們學校的老師鑒定過了,根本不存在任何錯誤?!?/br> 她接過試卷瀏覽了一遍,低著頭喃喃自語:“果真一點錯誤都沒有。奇怪,那許蕾為什么還讓我深夜趕去學校?” 陸浩觀察著她的表情,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挑明了,就嚴肅地說道:“許蕾引你去學校的目的,就是為了制造昨晚襲擊你的案子,她也正是因此而服毒自殺!” 也許是不愿相信這個結果,也許是還沒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當陸浩說出這個結果,她驚詫得以手掩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直到陸浩又重復了一遍,她才顫抖著聲音質疑道:“你……你說什么?昨晚在公園襲擊我的人是許蕾?” “是的?!?/br> “簡直是荒謬至極!” 蘇可曼憤怒地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記得不止一次跟你提起過,我倆的關系非同一般?!?/br> 此刻聽到“非同一般”這個詞,陸浩卻有了另外一番理解。 “對了。用你們警察的話說,許蕾根本就沒有作案動機,還怎么可能去襲擊我?” “不,她有作案動機?!标懞聘纱嗟胤瘩g道。 蘇可曼聞言表情一僵,眼神也閃爍不定,但仍大聲質問道:“那我倒要聽聽,她到底有什么作案動機?” “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标懞埔贿呎f,一邊取出照片和機票遞給她。 蘇可曼接過來,看到照片上殷紅色的“x”和“殺”的符號,不由得雙手顫抖不止,以至于照片和機票滑落到了地上。李薇趕緊撿起來,重新遞給她。她一邊做深呼吸,一邊顫抖著手翻看照片,似乎在強忍著內心的慌亂。當她翻看完,已是滿臉的冷汗。 蘇可曼抹了把臉,仰起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力嘆了口氣,目光轉向陸浩:“這……這些照片和機票,都是從許蕾身上找到的?” “不,是在她辦公室?!?/br> 她又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兒,調整好情緒后說:“這些照片確實能證明許蕾有作案動機,但不能證明兇手一定是她?!?/br> 在陸浩聽來,她這句話分明是告訴他們:她和韓一洋的特殊關系,就是許蕾的作案動機。 “你說得沒錯。不過,我們警方在案發現場找到的物證上,提取到了許蕾的指紋。這足以證明,兇手就是許蕾!”說著,陸浩把指紋比對結果遞給她。 看到指紋比對結果,蘇可曼默不作聲地垂下頭,盯著擺在床上的照片和機票,臉上露出十分復雜的表情。 李薇看到這里,向陸浩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她此刻的舉止表明,雖然不愿相信兇手是許蕾,但在指紋比對結果面前,卻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陸浩會意地點點頭,心想她現在一定在回憶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這也是我們警方迫切想知道的秘密。他不想再拐彎抹角地詢問,就直接把dna鑒定報告單取來,遞到她面前。 她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把目光移到報告單上,繼而像慢鏡頭般緩緩抬起頭:“這……是什么?” “dna鑒定結果。哦,就是用孩子和校長的dna比對的結果?!?/br> 蘇可曼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一把搶過報告單,快速掃了幾眼。她猛地抬起頭,雙眼像錐子一樣直盯著陸浩:“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在侵犯別人的隱私權嗎?” “不,不,你千萬別誤會?!标懞七B連擺手,解釋說,“我們警方這樣做,只是為了把案情弄清楚,絕無侵犯你隱私的意思?!?/br> “是嗎?”蘇可曼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陸浩用力點點頭,說:“我們警方把dna鑒定結果和案情的細節結合起來分析,推斷許蕾作案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殺害你,而是要殺死你腹中的孩子?!?/br> 這句話似乎命中了蘇可曼的要害。她臉色驟變,烏黑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憤怒的火花:“孩子是無辜的!為什么要殺死孩子?她……她真是個惡毒的女人!” 等她情緒稍稍穩定后,陸浩直截了當地問:“能告訴我,你們三人之間存在怎樣的恩怨嗎?” 她對這個問題很反感,指著照片冷冷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哦。確切地說,我想知道你和韓一洋為什么會有那種關系?!?/br> “什么?”她氣憤地瞪著陸浩,“你是不是以為我搶走了好友的老公,才得到今天這個下場?你是故意來諷刺我的?” “不,你別誤會。我就是想把案情……” 她一拳砸在床頭柜上,大聲咆哮道:“許蕾才是不折不扣的第三者!是她從我身邊搶走了韓一洋!” 陸浩一驚,心想她和韓一洋關系曖昧的背后,果然另有隱情。陸浩盯著她的臉,不露聲色地問:“能詳細說一說嗎?” 蘇可曼突然憂傷地嘆了口氣,臉上憤怒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痛苦的表情,接著眼眶一紅,淚水流了下來。 陸浩并不急于追問,等待著她情緒穩定下來。 她抹掉臉上的淚水,咬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在他們認識之前,我和韓一洋就相戀了,是許蕾用詭計把我們拆散的?!?/br> “哦?”陸浩忖度著她的表情,覺得她不像在說謊。 她又憂傷地嘆了口氣,緩緩講述道:“5年前的7月15日,也就是我剛剛大學畢業,來新起點高中報到那天。哦,當時正值暑期,學校的老師好像都放假了,校長就委托韓一洋去車站接我。說實話,我以前從不信一見鐘情,但說也奇怪,看到韓一洋舉著校牌站在逆光里的剎那,我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后來他告訴我,看到我的時候,他也是同樣的感覺。不久,我們就順理成章地戀愛了??紤]到學校是特殊場所,我們從不在學校約會,所以學校老師并不知道我們的戀情。大概是一年后的暑假,我邀請許蕾和我們一起去鏡泊湖游玩,哪承想卻釀成了之后的苦果。她喜歡上了韓一洋,并使用詭計致使他離我而去?!?/br> “她使用了什么詭計?”陸浩迫不及待地問。 “哼!就是一些卑鄙的手段。比如,她在韓一洋面前編造我和某某男老師關系曖昧的謠言,甚至編造我和學生亂搞師生戀?!?/br> “嗯?你們既然真心相戀,他應該對你很了解,怎么會輕易相信謠言呢?”陸浩質疑道。 “有時候,謠言聽多了,聽者也會信以為真。更何況,就算韓一洋知道那是謠言,估計也會那樣做,因為他是一個很‘復雜’的人?!?/br> “很復雜的人?” “對,韓一洋本身生活作風就不檢點。當然,這是我們相戀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但那時我已深深愛上他,即便知道他是壞男人,我仍不顧一切地去愛他!”她動情地說著,臉上卻慢慢浮現出絕望神情,“那時,我每天都做噩夢,生怕別的女人把他搶走??墒?,噩夢真的降臨了……” “韓一洋向你提出了分手?”李薇插話問道。 “嗯。他和許蕾打得火熱,早就把我拋到了腦后?!彼瓜骂^,雙手痛苦地搓著臉頰,“一個是我的好友,一個是我深愛著的男人,巨大的絕望感壓得我幾乎要崩潰,我甚至想到了自殺!從那個艱難時期熬過來以后,我告誡自己,再也不要去相信所謂的愛情和友情?!?/br> “你和許蕾徹底鬧掰了?” “那還用說?” “可你們單位的同事反映,你和許蕾的私人關系一直很好???”李薇狐疑道。 “你說得沒錯。在外人看來,我和許蕾仍是好友,但實際上我們的友情徹底決裂了?!碧K可曼頓了頓,解釋說:“許蕾畢竟是教務主任,只要我還在這個學校工作,就受她制約,我不敢和她弄得太僵。她可能覺得有愧于我,也沒找我的麻煩。我覺得,我們的友情也僅剩下‘面子工程’罷了!” 李薇“哦”了一聲,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陸浩。陸浩點點頭,他能理解這種復雜背景下的人際關系,但心中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沒解開。他低頭看了一眼dna鑒定報告單,卻不知該怎樣詢問比較妥當。 蘇可曼發現他盯著報告單,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就道:“你是不是想問,既然我和韓一洋已經分手了,怎么會又有了孩子?” “嗯……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我剛才說了,我始終深愛著韓一洋,到現在都是如此?!彼钢鴶[在床上的機票,毫不掩飾地說,“今年春天,韓一洋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陪他去洛杉磯旅行。我猶豫了很久,但最終沒能經得住誘惑,不然也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br> “從洛杉磯回來后,你們還見過面嗎?” 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其實我不想再和他見面,但不知為什么,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就無法控制自己。每次約會回來,我心里都承受著巨大的負罪感,只能祈求千萬別被別人知道??僧吘辜埌蛔』?,我倆的事很快就傳開了。最倒霉的是,有一次他去學校找我,剛好趕上放學,被挺多老師看見了?!?/br> 堂弟就曾看到她坐進韓一洋的車里,看來她確實沒說謊。陸浩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問:“許蕾知道你倆重歸于好,是否去找過你?” “沒有,她從沒找過我?!?/br> “哦?” 她沉重地嘆了口氣,說:“我當時也覺得很奇怪,但現在想來,她竟是在醞釀這個可怕的計劃?!?/br> “那他……”陸浩指了指房門,“他知道你和韓一洋的關系嗎?” 蘇可曼搖搖頭:“我和老公不在同一所學校工作,人際網也沒有交點,所以只要我不說,他永遠都不會知道?!?/br> “好的,我們警方會盡量替你保密?!?/br> 陸浩雖然這樣說,但心里明白是在敷衍她,因為電臺和報社的記者早就盯上了這兩起案子,只要公布案情,就再也沒有秘密可言。更何況,他們三人之間的故事很有噱頭,一定會被那些小報記者大肆炒作。 然而,蘇可曼卻擺擺手說:“不必了。在你們來之前,我剛剛把這些事和他說了,他已經原諒了我?!?/br> 陸浩一愣,心想他還真是一個好脾氣的男人。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碧K可曼坐直身,神情凝重看著兩個警察,“你們應該去查一查韓一洋的車禍,我總覺得那不像一場普通的車禍?!?/br> “嗯?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懷疑車禍可能是許蕾制造的?!?/br> “你有證據?”陸浩也曾懷疑過那起車禍。 “大概在車禍發生前半個小時,我曾給韓一洋打過電話,他當時沒接聽,但很快就給我回了一條短信。這條短信我一直保留著?!彼呎f邊從枕邊拿起手機,調出短信后遞給陸浩。 陸浩接過來,就見上面只有一行文字:我和許蕾在一起吃飯,不方便,稍后打給你。他又掃了一眼短信的接收時間:5月27日,下午2點40分。這與韓一洋發生車禍的時間完全吻合。 “警方公布的結果是酒駕導致了意外車禍。但車禍發生前半個小時,他們還在一起用餐,為什么用餐結束后許蕾沒坐他的車?你不覺得很可疑嗎?”蘇可曼提示說。 “僅憑這條短信,不能斷定車禍就是許蕾制造的?!标懞瓢咽謾C遞還給她,“首先他們用餐的地點不明確。如果是在家中用餐,許蕾可能會留在家里;如果是在酒店,許蕾也會開車,完全有可能不坐他的車?!?/br> “但還是不能完全排除許蕾的嫌疑,不是嗎?” 車禍案不在陸浩職權范圍內,而且許蕾已死,調查的難度可想而知,他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就說道:“這樣吧,我通知負責車禍案的刑警去調查?!?/br> “那最好不過了?!?/br> 現在,他們三人之間的復雜關系徹底弄清楚了,有關案子的所有疑點也都解開了,這兩起案子可以畫上一個圓滿的終止符。陸浩來醫院之前的憂慮消散了,感到渾身無比輕松,就像是卸掉了壓在身上的一塊巨石。他不禁長出一口氣,抬手看了看腕表,已是下午5點15分。于是,他把照片等物證整理好裝進包里,然后起身告辭。 4 9月4日,上午10點,新起點高中二年級(16)班的教室里。 第三節課進行一半時,我在黑板上畫出受力分析圖,并詳細講解了一遍。當我轉回身,發現有幾個學生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種現象不止一次在課堂上出現,起初我很惱怒,對上課睡覺的學生進行嚴厲批評,但沒有任何效果。后來仔細一想,主要因為這是文科班,對他們來說,物理不作為高考科目,所以才會產生厭學的情緒。 我伸手在講臺上敲了敲,把睡覺的學生全部叫醒,并讓他們仔細聽講。然而,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生卻對我大聲質疑道:“既然高考不考,老師為什么還逼著我們去學?” 我并沒有嚴厲地進行說服教育,而是意味深長地反問了一句:“你學習的目的只為了高考嗎?” “當然!”他想都沒想就答道。 “哦,那你高考的目的又是什么?” “考取理想的大學?!?/br> “然后呢?就是大學畢業以后?!?/br> 他似乎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咬著嘴唇想了半天,才答道:“應該是……工作和生活了吧?” 我點點頭,從講臺上走下去,站到他身旁說:“雖然對你來說物理不是高考科目,但無論你將來的工作還是生活,都離不開這門科學,所以有必要認真學習?!?/br> 他仰頭看著我,眼睛里充滿了質疑。 我微笑地迎著他質疑的目光,舉例說:“比如,你將來工作和生活中必須使用的電腦,它的主板、cpu、顯卡、集成電路等等,都與物理學不可分割。因此,你要想熟練地使用和cao作電腦,不僅要懂得計算機知識,還要懂得一些簡單的物理常識?!?/br> “這我當然知道?!彼圆环?,指向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圖,“可是老師,你把一個小木塊放在斜坡上反復研究,似乎與我們未來的工作和生活沒什么關系吧?” 他話音剛落,班級里就響起了哄笑聲,接著有幾個學生跟著附和道:“是??!老師,肯定沒關系吧?” 我擺擺手,示意不要大聲喧嘩,然后對那個身材魁梧的男生問道:“你騎車上學嗎?” “嗯,我騎自行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