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

    顧小柱眨巴眨巴眼睛,“你們不相信嗎？”

    趴在那兒的小兵張了張口,“你二哥有點,有點太小?！?/br>
    “我知道啊?！鳖櫺≈苷\實的點一下頭。

    站在那兒的小兵忍不住問：“他那么小怎么做？”

    “他長大就會了啊?！鳖櫺≈男∈峙呐淖约旱男馗?，“我也要長大才能開大飛機啊?！?/br>
    兩人俱一愣,這孩子真知道啊。

    “聰明吧?！蔽横t生第一次聽小孩要開大飛機,只是覺得童言童語相當有趣。后來仔細想想,沈如意跟顧承禮兩口子很舍得買魚買蝦喂孩子，兩口子又都是知識分子，說不定真能培養出個科學家。

    兩人看到魏醫生的表情不禁問：“您信??？”

    魏醫生：“這么小就知道大飛機，由不得我不信。不信你們回頭再看到這么大的孩子，問問他們哪個知道大飛機?！?/br>
    小柱兒舉起小手,“我知道?！?/br>
    “我們都知道你知道?！蔽横t生直起腰，拍拍小兵的背，“好了,回去注意點?！?/br>
    小兵站起來，輕輕晃動一下腰，有點酸但不疼，“真好了？多少錢？”

    “證件帶了沒？”魏醫生見他們點頭，“帶了登記一下就可以走了。小柱子，去帶他們找收錢的jiejie?！?/br>
    小孩認真點一下頭，“跟我走?！毙∈忠粨]，一馬當先。

    魏醫生搖頭失笑。

    沈如意看到他兒子目送兩個小兵離開，還跟人家擺手招呼，“以后再來玩兒?！焙喼毕胱崴?。

    “顧小柱，給我過來！”

    小孩跑過來，“娘~~~”

    “剛才說什么？”沈如意往外看一眼。

    小孩想一下，“再來玩啊?！?/br>
    “這里是醫院，誰想再來？”沈如意問。

    小孩想說他不就天天來。一想他陪娘上班，他娘來賺錢，別人來是看病，“不能來??？”

    沈如意希望他多思考，所以就反問，“你說呢？”

    小孩想想，“不可以說再來。要說別來？”

    沈如意點頭，孺子可教。

    小孩眼角余光看到一個人出去，轉身就說：“以后別來了?！?/br>
    母子倆的聲音不小，大廳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包括正要離去的病人。病人聞言，笑出聲來，“好，以后都不來了?！?/br>
    小柱兒轉向他娘，快夸夸我吧。

    沈如意好氣又好笑，“回頭娘給你買好吃的?！?/br>
    這比夸獎還有用，小柱兒很滿意，又蹦蹦跳跳走了。

    張醫生從門診室出來，“過些天他去了幼兒園，咱們醫院的醫護人員還得想他呢?！?/br>
    沈如意朝兒子消失的方向看一眼，“我現在就怕他玩野了心，在教室里坐不住?！?/br>
    “那也不怕，反正是學前班?！痹儆幸稽c是這兒離學校近，小柱兒想娘，下課休息的空檔都可以來找沈如意。

    沈如意教育孩子的時候，顧承禮不添亂，沈如意相信就算顧小柱鬧也鬧不了三天。她所說的坐不住是指顧小柱上課期間滿學校轉悠，敲開一年級的門，找二年級的師生聊天。

    此時的學生極其怕老師，沈如意的擔憂張醫生估計難以想象，她便把此事告訴顧承禮。

    整天要吃要喝事特多的是顧小牛，顧承禮潛意識里覺得老二和老三聽話乖巧。乖巧的顧小柱敢上天，宛若給顧承禮一悶棍，讓他想起三個孩子都不是善茬——前世老大敢動刀子，老二不怕死，老三敢離家出走。

    他之所以覺得顧小牛難纏，不過是有他頂在前頭，仨孩子的所求得到滿足，老二老三不需要再跟父母胡攪蠻纏，而造成的假象罷了。

    經此一事，顧承禮就不敢再忽視倆小的，沈如意的擔憂也正是顧承禮最為擔心的事——顧小柱把學校當醫院，來去自由，無拘無束。

    顧承禮試探著說：“以后別讓他亂跑了？”

    “今天有個士兵扭著腰了都來找我，我哪有空盯著他?！鄙蛉缫獾?。

    顧承禮不禁問：“那怎么辦？揍一頓？一頓不行就兩頓?！?/br>
    “孩子又沒犯什么大錯，你揍他也不服?！鄙蛉缫馓嵝阉?，“你兒子聰明著呢，小嘴嘚啵嘚啵能跟比他大五十歲的人聊半天。你這邊揍他，他哪邊就能給你傳的人盡皆知?！?/br>
    顧承禮撓頭，“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回頭把他送學校去，讓他先習慣習慣？”

    “我覺得可以讓小牛和小貓教教他?！鄙蛉缫庹f著朝外看去。

    顧承禮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仨兒子正在大門口玩“一二三木頭人”，“他倆還是個孩子，行嗎？”

    “你在旁邊盯著。你揍小牛那次小柱雖然還小，也該有點印象。他當時嚇得不輕，平時看不出來，說不定心里怕你?！?/br>
    顧承禮是真沒有更好的辦法，“那我試試?！?/br>
    “娘，娘！”

    顧小牛從外面跑進來。

    顧承禮連忙擋一下，“慢點，別往你娘身上撞，也不看看你多大了?！?/br>
    小牛猛地停下，就指西邊。

    沈如意：“鄒家？”

    小孩連連點頭。

    “又咋了？”沈如意仔細聽聽，隔壁很安靜，“沒打架啊?！?/br>
    小貓拉著小柱兒進來，捂著小嘴悄悄說：“來好多人?！?/br>
    小孩話音落下，一群人越過顧家往西去，沈如意和顧承禮就聽到梅碧姝滿含笑意的聲音。沈如意不禁看向顧承禮。

    顧承禮搖頭，“沒聽老吳提過?！?/br>
    “今天又不是星期天，還來這么多人，肯定有什么要緊的事?！边@年頭經濟停擺，外面人心惶惶，白事都沒人敢大張旗鼓的辦，他們過來只能商討親事，“可是這還在下雪，這個天過來不是有病嗎?！?/br>
    顧承禮：“提前訂的日子，他們也不知道今天下雪?！笨匆谎埏h飄灑灑的小雪，“都沒下濕地皮，沒大事?！?/br>
    傍晚，雪一停，地面就干了。

    沈如意下班回來還看到楊紅梅和姚大姐在路口背風處聊天。她們瞧見沈如意齊擺手。沈如意笑著到跟前，就看到楊紅梅往鄒家那邊看一下。

    沈如意頓時明白她猜對了，“他們家老小的婚事定了？”

    “就知道瞞不過你?！睏罴t梅頗為感慨道：“五月五日，周日，農歷那天也正好是雙數日，是個好日子?！?/br>
    沈如意：“雙數就好？”

    “當然不能只憑這點。據說這個日子是人家合計好的?！睏罴t梅道。

    自打鄒顧兩家撕破臉，梅碧姝就不再搭理楊紅梅，她是聽誰說的？沈如意奇怪。

    姚大姐見狀，笑道：“鄒副師長跟老林說的?！?/br>
    “那就難怪了?！鄙蛉缫庑α?，“這次媒人不是您，姚大姐還去不去？”

    姚大姐道：“他特意告訴老林，我們不去哪行啊?！蓖ｎD一下，轉向楊紅梅，“你不去吧？”

    “不去。上次沒收我的禮錢，這次去試試萬一收了，我就虧大了?！睏罴t梅道。

    姚大姐不禁說：“你們仨孩子，你怕啥?！?/br>
    “怕他退休?！睏罴t梅壓低聲音說，“鄒副師長今年是五十六還是五十七？”

    姚大姐沒有直接回答，“這個歲數可以提前退，不過得看上面的意思。上面求穩，暫時不會有大的調動?！?/br>
    “副師長還大？”楊紅梅不禁說。

    姚大姐：“副師長也得看是哪兒的副師長，要是哨島上的，肯定不值錢。咱們這里可是總部，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都是什么人？司令副司令?！?/br>
    楊紅梅想想，“這倒也是?！鳖D了頓，“那暫時不會動他?！?/br>
    “你怎么知道？”姚大姐問。

    沈如意：“我也知道。年前的報紙我看了，主席雖然有批評那四人，但沒明確指出來，可能覺得時機未到。上面那些人比誰都清楚，哪里亂部隊都不能亂，外面不穩他們不可能動咱們這邊。別忘了，常凱申還活著，咱們這邊雖然離得遠，但離蘇聯近，他一旦搞事，北邊不趁火打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br>
    楊紅梅點頭，“老吳也說過類似的話?！?/br>
    “那要再耽擱幾年，他就能正常退休了?！币Υ蠼愕?。

    提前退和正常退的待遇不一樣，正常退的待遇相對好一點。

    離七六年還剩兩年，那時鄒副師長沒有五十九也有五十八，上面要是念他有功勞有苦勞，說不定真能讓他正常退。

    沈如意想到這點就覺得煩，“說不準?！痹掍h一轉，“你們都做好飯了？”

    楊紅梅想到丈夫和閨女要下班了，“不說了，我得做飯去了?！?/br>
    顧承禮見沈如意進來就問：“聊什么呢？”

    “國家大事?！鄙蛉缫鈮狐c水洗洗手，“爐子打開了？”

    顧承禮點頭，“暖瓶里沒水了，在燒水。你跟嫂子聊國家大事？”

    “我們不能聊？”沈如意睨向他。

    顧承禮瞧她的樣子，大有他說“不”她就要“家法伺候”，“能，能。聊出什么了？”

    沈如意不禁抿嘴，“……暫時沒有?！?/br>
    “嗤！”顧承禮笑出聲，“想知道什么問我，能告訴你的我絕不瞞你?！?/br>
    沈如意：“你能說的吳政委和林師長也能說，還用得著問你?！卑琢怂谎?，沒看到孩子，“他仨呢？”

    “嫌冷，在屋里?！鳖櫝卸Y往西臥室看一下。

    仨孩子都穿著棉襖棉褲和厚厚的毛線襪，怎么可能冷啊。

    沈如意到屋里，看到仨個小崽子當真趴在被窩里，“哪兒冷？”

    “凍腳?！毙∨；匾痪?。

    沈如意拿起鞋，里面冰涼冰涼，對著電燈看一下，“全濕了不冷才怪！”拿起小貓和小柱的，一模里面也濕了，頓時氣的想揍熊孩子。

    “怎么了？”顧承禮聽到聲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