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姐幾十年沒生過孩子，不知現在生孩子有這么多講究，被她一通話砸懵了，看到她開門才反應過來：“我送送你?！?/br>
    “不——”沈如意余光看到墻邊的人：“嫂子？！怎么還在這兒？”

    楊紅梅驚了一下：“咋樣？”

    “你沒拿藥？”沈如意忙問。

    楊紅梅連忙說：“拿了，你家小牛都吃下去了。小顧擔心你又沒法過來，我替他來看看?！?/br>
    沈如意放心下來。

    楊紅梅想笑：“孩子病了這么大的事，我能跟你開玩笑嗎?！鞭D向姚大姐：“都好吧？”

    “挺好的?！币Υ蠼憧聪蛏蛉缫猓骸岸嗵澚怂?，懂得多，連產后護理都知道?！?/br>
    沈如意道：“我也是聽說。主要是兩個護士的功勞。您進去吧，別回頭她想上廁所不好意思喊護士?！?/br>
    “那我就不送了?！币Υ蠼愫苁遣缓靡馑嫉恼f：“回頭玉蘭出院，我再好好謝謝你?！?/br>
    沈如意忙說：“您真想謝我，就跟大伙兒說，我啥也沒干，也不會接生?！?/br>
    “可是你明明會啊?！币Υ蠼憷Щ?。

    沈如意鄭重地說：“我真不會，拜托了?！彪S即就給楊紅梅使眼色。

    楊紅梅道：“姚大姐，我們改天再去看玉蘭。小沈家的三個孩子還在家等著呢?！弊е蛉缫獬隽酸t院就說：“如意，今天這事真對不起，我也是太著急，擔心一尸兩命?！?/br>
    楊紅梅是個熱心腸的好人，沈如意能理解。她沒上過學，以為醫生是萬能的很正常。沈如意知道不能跟她置氣，可一想到女人生孩子如同從鬼門關走一遭就忍不住。

    沈如意道：“嫂子，這事你該先問問我，畢竟那是孩子，不是什么阿貓阿狗?！?/br>
    楊紅梅點頭：“你說得對。我把這事想簡單了。我們以前都是自己生，就覺得現在有你有護士就夠了。何況還有醫生在外面?！笨匆谎凵蛉缫?，見她沒有表情，心提到嗓子眼：“今兒要是換成旁人，我也能數落兩句?！?/br>
    沈如意沒聽明白。

    楊紅梅問：“小顧沒跟你說過姚大姐？”

    “還沒來得及說?！鄙蛉缫獾?。

    楊紅梅起先覺得沈如意不認識姚大姐，給顧小牛送藥回來的路上想到要不是她攔著，沈如意能跑，越發確定她不知道。

    楊紅梅道：“姚大姐是林師長的愛人?！?/br>
    “顧承禮和吳政委的師長？”

    楊紅梅點了點頭：“那個李玉蘭啊，聽說她爸也是軍人，跟林師長不差上下?！?/br>
    “怪不得敢沖她婆婆吼，死也不讓男醫生接生?！鄙蛉缫廪D向她：“你剛剛那么著急，也是怕她在咱們這兒出事？”

    楊紅梅一見她能理解，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是的。我以為你是醫生又生過孩子，十拿九穩，誰知……”

    “嫂子，我是中醫，中醫大夫不負責接生，那在以前都是穩婆的活兒?！鄙蛉缫獾?，“你要是扭到腳，我能給你——”見她的眼直了，不禁問：“怎么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兩個穿年輕的女人正扶著一個中年女人朝她們走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女人一邊背著一個小箱子，小箱子上面有個紅十字。

    沈如意轉向楊紅梅，不會這么巧吧。

    “可能就這么巧?！睏罴t梅也沒想到說什么來什么：“難怪大半天都沒影，也沒給你家孩子打防疫針?！贝蟛接先?，“這是怎么了？”

    背著醫藥箱的女人嘆氣：“別提了，幾個小孩不愿意打針，到處躲的時候把鄭醫生給撞倒了?！?/br>
    楊紅梅問：“嚴重嗎？”

    “應該不嚴重，就是崴腳了?！迸瞬淮_口，“不說了，我們得去針灸科讓大夫給看看?！?/br>
    楊紅梅就想拉沈如意，想起她剛剛說過的話，沖沈如意使個眼色，快啊，小沈，表現的時候到了，別抹不開臉。

    沈如意從不是個熱心腸的人，可現在的人情味很濃，遠親都不如近鄰。她敢裝，楊紅梅就敢對她表示失望。再說了，她以后還要來醫院上班，正骨這事也瞞不住。

    沈如意挽起衣袖，“我學過幾年中醫，要不我先看看？”

    “你？”四個女人同時看向沈如意。

    沈如意點頭。

    鄭醫生張了張口，“你不會就是，就是顧團的愛人沈如意沈醫生吧？”

    沈如意詫異，她的工作這么快辦妥了啊。

    沈如意忍不住問：“顧承禮也跟你說過我？”說著，看向楊紅梅。

    楊紅梅搖頭表示不知。

    鄭醫生道：“沒有。早幾天在食堂吃飯，聽到針灸科的護士抱怨，落枕都來找他們，當他們每天閑著沒事干啊。然后有個大夫說，過些日子沈醫生來了就輕松了。我才知道顧團長的愛人已經到了。你好，沈醫生?！鄙斐鍪?。

    從未當過醫生的沈如意聞言愣了一瞬間：“你好，鄭醫生。我先給你看看？”

    “麻煩你了?！编嶀t生脫掉鞋。

    沈如意道：“不用這么麻煩?！倍紫氯?，趁其不備，咔擦一聲，鄭醫生倒抽一口氣，身體往后踉蹌。

    兩邊的人連忙扶著她。

    沈如意站起來：“現在還疼嗎？”

    鄭醫生想說，痛。腳一動，只剩下微酸，不敢置信看看腳，又看看沈如意：“好——好了？”

    沈如意道：“還得讓大夫再給你看看?！?/br>
    “扭過來不看也沒事?！编嶀t生無所謂地說。

    沈如意不贊同：“你整天站著，還是看看啊?！闭f著，就看楊紅梅。

    楊紅梅秒懂：“既然沒事咱們走吧。鄭醫生，小顧的孩子還小，有什么事改天再聊吧?！?/br>
    “行。對了，沈醫生，下午去你們家打防疫針，別讓孩子到處跑?！编嶀t生提醒。

    沈如意應一聲“好”，隨著楊紅梅走遠，才敢回頭，“不怪兒科的醫生讓她過去，這位鄭醫生的脾氣真好?！?/br>
    “是呀。腳崴了沒抱怨，下午還要工作?！睏罴t梅也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只怕姚大姐那邊不好交代?！?/br>
    沈如意搖頭：“不會的?！?/br>
    “姚大姐跟你說了？”

    沈如意道：“我看出來的，她覺得她兒媳婦鬧這一場很沒必要?！?/br>
    楊紅梅放心的笑了：“不怕你說，我也覺得沒必要?？涩F在的年輕人跟我們不一樣，我們那時候想講究也沒那個條件?！鳖D了頓，“這話也只能跟你說，我閨女那兒都不能說?！?/br>
    “沒經歷過都難以想象現在有多好?！鄙蛉缫庖郧耙膊桓蚁胂?，食用油要算計著用，白米白面也要計算著吃的日子。

    楊紅梅不禁說：“你真不像大小姐?！?/br>
    沈如意心說，因為我不是沈家大小姐，我以前不過是個普通市民，靠自己奮斗成了富一代罷了。

    “我在農村呆了六年?！鄙蛉缫庹f著抬起頭，恍然發現，“到家了？”

    楊紅梅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顧家大門緊閉：“小顧呢？我走的時候還在外面?！?/br>
    “肯定是顧小牛個皮小子不拉了?！鄙蛉缫庀肫鸾裉爝@些事都是顧小牛引起的，怒上心頭，“這個熊孩子，我今天要是不揍他——”

    楊紅梅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小沈，你不揍他，孩子也不敢了。我給他送藥的時候別提多可憐。我跟他說藥苦，孩子吃的時候都沒眨眼?！?/br>
    “我先看看他啥樣再說?！鄙蛉缫馔崎_大門，院里多了兩個大土堆，堂屋里露出三個腦袋，一大兩小，獨獨沒有顧小牛。

    沈如意大步進去：“顧小牛呢？”

    “噓……”顧承禮起身：“剛睡著?！?/br>
    沈如意很想收拾他，但把小孩弄醒再收拾，這種事沈如意做不出來，“在哪兒呢？”壓低聲音問。

    顧承禮往西臥室看一眼。

    沈如意進去，看到床上的小人兒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又忍不住心疼，“這個熊孩子……”轉向顧承禮，“沒發燒吧？”

    顧承禮摸摸孩子的腦袋：“沒有。中午吃什么？本來還想買只雞給你們補補?！?/br>
    “雞就算了，先喝一天粥吧?！鄙蛉缫馔顺鋈?，轉向老二和老三，“過來！”

    顧小貓慌忙說：“我沒喝涼水，小柱也沒喝?！?/br>
    “娘，不喝?！鳖櫺≈搪暷虤獾?。

    沈如意氣笑了：“我說你們喝了嗎？我是要問你們，還敢不敢陽奉陰違，不聽我的話?！?/br>
    “我們聽話?！鳖櫺∝埫φf。

    沈如意道：“不聽話也沒關系?！敝敢幌屡P室?！澳銈兇蟾绲慕裉炀褪悄銈兊拿魈??！?/br>
    顧小貓嚇得使勁搖頭。

    顧老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大哥很難受，“不要變成大哥?！?/br>
    “那就不準再喝井水，水桶里的水也不準喝?！鄙蛉缫獾?。

    顧小貓向她保證：“喝奶粉，喝麥乳精，不喝水?！?/br>
    “再說吧?！鄙衔绻浒胩?，中午給人接生，接著又給人正骨，沈如意太累，一坐下就沒了精神。

    顧承禮的嘴巴動了動，想說什么又咽回去：“我去做飯?！?/br>
    “還沒做？”沈如意不禁問。

    顧承禮看一眼孩子：“我怕他們往外跑，怕小牛再拉肚子，一步也沒敢離開?！?/br>
    “給他們蒸兩碗雞蛋羹，我們隨便吃點?！鄙蛉缫獾?。

    顧承禮怕他們正吃著小牛醒來，也不敢再做菜。

    淘米煮粥，把雞蛋羹放屜子上，待鋼筋鍋冒煙，雞蛋羹就熟了。

    顧承禮把加了一點點小蔥的雞蛋羹端出來，看著兩個孩子吃飽，鍋里的粥也好了。

    隨后把孩子哄睡著，guntang的粥正好入口。

    顧承禮把鍋碗瓢盆收拾干凈，又用沈如意買的吊壺燒一壺水，讓沈如意洗洗，顧小牛才醒。

    小孩剛醒來迷迷糊糊的，看到他爹習慣性抿嘴。

    顧承禮忍不住擔心：“還不舒服？”

    上午的一幕幕涌入腦海，顧小牛想起他干的事，先喝奶粉，覺得嘴巴里有味兒，趁他爹送車的時候，就偷偷喝好多井水。

    冷熱碰撞，險些把腸子拉出來……顧小牛的小臉瞬間紅的像被他娘扇了兩巴掌似的。

    小孩往周圍看了看，只看到對面床上的兩個弟弟：“娘呢？”小聲問。

    顧承禮心說，你總算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