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相視一眼，拔腿往外跑。

    到隔壁的隔壁門口，大門敞開，堂屋門關著，吳忠義像一頭困獸似的不停地踹門。

    顧承禮拽住試圖過去的沈如意：“我去看看?！边M去就吼，“干什么呢？”

    吳忠義停下來，指著緊閉的房門：“這老娘們要上天啊。中午不做飯，晚上不做飯，我自己做總行了吧?？衫献觿偝院?，她就把門從里面堵上。老顧，別攔著我，我今兒非收拾她不可?！?/br>
    顧承禮手上用力，吳忠義的半個身體都麻了，倒抽著氣，瞪著顧承禮，不敢置信地問：“你啥意思？老顧?！?/br>
    “沒別的意思，讓你冷靜冷靜?！鳖櫝卸Y面無表情地問，“冷靜下來了？”

    沈如意不禁眨了眨眼，吳忠義竟然怕顧承禮？怎么可能啊。

    吳忠義連連點頭，“冷靜，冷靜了?！?/br>
    沈如意不禁轉向顧承禮。

    顧承禮松開，吳忠義連忙捂胳膊，“你真夠狠的。就為了一個老娘們——”

    “老娘們是你妻子，你孩子的母親?！蹦信α繎沂膺^大，跟男人比女人就是弱者。在顧承禮看來，欺負弱者的都稱不上男人。

    可吳忠義不是無關緊要的人，是他的老搭檔，顧承禮沒有拂袖而去，而是耐著性子問：“嫂子以前有把你關在外面過嗎？”

    吳忠義下意識搖頭。

    顧承禮道：“那為什么今天不但不做飯，還把你關在外面？”

    “她有病?！眳侵伊x脫口而出。

    顧承禮噎了一下，懶得迂回，“不是你的問題？”

    “我有啥問題？“吳忠義瞪著眼問。

    顧承禮道：“你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嫂子沒問題?！?/br>
    “你跟誰一邊的？”

    顧承禮道：“你?！?/br>
    “那你還攔我？”

    顧承禮道：“師長就在前院，我不攔你，你覺得能要多久他不知道？”轉向南邊，“老吳，打老婆是要寫檢查挨批的?！?/br>
    要說沒飯吃能讓吳忠義心慌難受，那寫檢查能要了吳忠義的命。

    以前大家知識水平不高，吳忠義這個政委把材料寫的亂七八糟的也沒人嫌棄。近些年部隊的學生兵越來越多，他的搭檔還是軍校生，吳忠義不能再糊弄，弄一份材料往往要花上以前兩倍甚至三倍的時間。

    沈如意說他忙還真沒說錯，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寫寫寫上面。

    楊紅梅說顧承禮事多也沒說錯。顧承禮聰明，往往事半功倍，所以整個軍區的團長政委數他最閑。

    以前吳忠義讓顧承禮幫忙，顧承禮會幫。自打沈如意和三個孩子來了，顧承禮想早點回家，吳忠義再讓他幫忙，顧承禮就問工資分不分他一半。

    吳忠義的兒子還沒娶媳婦，閨女還沒畢業，哪敢把工資給別人啊。以致于這幾天顧承禮有多輕松，他就有多忙。

    手指頭快寫斷了，再讓他寫檢查，頓時像被攥住喉嚨，吳忠義憋得臉通紅，“誰，誰說我要打她？我是——是跟她講道理。對，講道理！”

    顧承禮懶得拆穿他：“甭管什么，你都得好好想想因為什么。否則明天還得吃閉門羹?！鞭D身到門口，“如意，咱們走?！?/br>
    沈如意跟上去，就忍不住打量他。

    顧承禮下意識摸摸臉，“怎么了？”

    “沒看出來啊?！标P上大門，堂屋里的燈光灑到院中，落到顧承禮臉上，沈如意又忍不住打量他一番，“還以為你得跟他打起來呢?！?/br>
    顧承禮失笑：“他打不過我?！?/br>
    “打不過你？！”

    顧承禮點頭：“他沒我高，比我年齡大，我還學過軍體拳，畢業后又跟他一起訓練，他不是我的對——誰在那兒？”

    沈如意嚇一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黑乎乎的壓水井邊有一個小黑團子。心中忽然一動，拔高聲音，“顧小牛！又偷喝井水？今天要不揍你，我跟你姓！”

    顧承禮慌忙攔住，“如意，如意——”

    “放開！”沈如意掰開他的手，“站??！顧小牛，再跑我打斷你的腿！”

    小孩停下，回頭說：“不跑你才打斷我的腿?！卑瓮染统堇锱?。

    “松手！”沈如意瞪著顧承禮。

    顧承禮下意識松開，又慌忙拉住她的手臂，“有話好好說，打是不能解決問題的?！?/br>
    “別人是越打越嚴重，顧小牛是不打不成器?！鄙蛉缫馑﹂_他的手。

    顧承禮再次抓?。骸叭缫?，他才五歲?！?/br>
    “三歲看老?！鄙蛉缫馓嵝阉?，“五歲再不教，他這輩子就完了?！?/br>
    “我才不會完！”

    沈如意循聲看去，窗戶上趴著一個小孩。

    沈如意和小兒子的床靠東墻，顧小牛跟他二弟的床靠西墻，頭朝南，中間隔有八十公分正好是窗戶。

    顧承禮考慮到孩子的房間必須有課桌，就在窗戶下放了一張課桌。

    課桌有一米高，但床只有四五十公分，小孩想趴在窗戶上，必須得從床上爬到課桌上。

    一想到丁點大的孩子竟敢爬這么高，顧承禮果斷松開沈如意，“打屁股，千萬別打腦袋和胸口?！?/br>
    “我知道！”沈如意說著就脫鞋。

    “娘啊，完啦！”

    小孩驚呼一聲，就往下跑。

    顧承禮的呼吸驟停，“慢點，小牛！”

    砰！

    門被關上。

    沈如意被擋在門外，頓時理解吳忠義，“顧小牛，現在把門打開，我就打兩下。等我把門踹開，我打的你屁股開花！”

    “我不要和你說話，你學壞了?！?/br>
    小孩的聲音從門縫里傳出來。

    “那我可就壞給你看了?！鄙蛉缫獬T上踹一腳。

    小孩嚇得驚呼一聲。

    顧承禮忙說：“如意，別嚇著他?！?/br>
    “他膽子大著呢?！鄙蛉缫庵钢T，“顧小牛，我怎么跟你說的？渴了喊我。你是怎么答應我的？”

    “我喊了，你不在啊。不信問貓兒和小柱?！?/br>
    沈如意轉向靠桌而站的倆孩子。

    顧小貓使勁搖搖小腦袋：“哥哥喊了?！?/br>
    沈如意氣笑了。

    顧承禮不禁扶額，虧得他還擔心沈如意嚇著倆小的。

    被門擋住視線的顧小牛不知真相，“你笑啥？”

    “我笑你聰明沒用到正地方?！鄙蛉缫庵钢块T，“喝井水的事先放一邊，誰讓你爬那么高的？”

    屋里靜下來。

    沈如意道：“開門！”

    “我開門，你走開，讓爹來?！?/br>
    小孩的氣焰沒了，聲音變小，沈如意頓時知道他怕了：“現在知道你還有個爹??？”

    “我——我一直知道?！?/br>
    略帶心虛的童音傳出來。

    顧承禮拉住沈如意的手臂，“我進去跟他聊聊?！?/br>
    “沒用?！鄙蛉缫庥性鞯挠洃?，孩子什么樣，她一清二楚——不吃虧不上心，“你今天跟他說了，他明天就能忘?！?/br>
    顧承禮道：“那也得試試。他明天忘了，你再揍他也不遲?！?/br>
    “爹爹說得對?！?/br>
    沈如意笑出聲來：“顧小牛，你真讓我刮目相看?！?/br>
    以前不屑叫爹，為了不挨揍“爹爹”兩個字都能喊出口。顧承禮也是哭笑不得，“如意，再給孩子一次機會吧?！闭f著，給次子使個眼色。

    顧小貓拉住沈如意的手，“娘，我渴了?！?/br>
    “你沒喝井水吧？”沈如意忙問。

    小孩慌忙搖頭，“沒有?！边€沒來得及。

    沈如意松了口氣，“貓兒乖，小柱也乖，你倆都是乖孩子，娘給你們泡麥乳精喝?！?/br>
    “我也喝?！鳖櫺∨４蠛?。

    沈如意道：“打開門就給你喝?！?/br>
    正想開門的小孩猛地停下，屋里又變得異常安靜。

    隨著腳步聲響起，接著越來越遠，小孩把門打開，看到外面只有他爹一人，咧嘴就笑。

    顧承禮看著這么鮮活的兒子，高興又無語，“你怎么又偷喝井水？”

    “涼冰冰的好喝啊?！毙『⒉患偎妓鞯卣f。

    顧承禮道：“要是喝壞肚子了呢？”

    “不會的?！?/br>
    以前原主要洗衣做飯，喂雞喂鴨，還要盯著最小的顧小柱，根本沒空照看倆大兒子。顧小?？柿?，原主就讓他等等。小孩等不及，弄點水解了渴，不再找娘，原主就把這事忘了。久而久之，小孩養成了渴了就喝涼水的習慣。

    沈如意不知小孩已養成習慣，顧承禮也覺得喝點涼水沒事，他小時候就是這么過來的?？煞彩露加欣?，萬一拉肚子，他們當父母的心疼，孩子也難受。

    顧承禮道：“你還小，腸胃弱，沒出事不等于不會出事。過兩天你娘去市里買個小燒水壺，天天弄一壺水，你們渴了就喝冷白開水，別再喝井水了好不好？”

    小孩連連點頭，“好的，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