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臘月的日子過的比平時都快,在整天的忙碌之是不覺便到了除夕。除夕一大早,季無憂便和弟弟先去后園祠堂給父母上香祭拜,稟報一年來的姐弟二人的諸般事宜。這是無憂姐弟于三年孝中養成的習慣,她們總喜歡在父母樣的靈前說話,仿佛是季之慎夫妻仍然還活著,靜靜的聽姐弟二人訴說。 莫約過了一個多時辰,無憂姐弟方才從祠堂中出來。姐弟二人一起來到前頭的管事廳,在這里親自發放給府中每一個下人的新年紅包。季無忌在外堂給男仆役們發,季無憂在內院給丫鬟婆子們發。這也是一年之中唯一一次讓府中所有下人都上來給兩位主子磕頭的時間。就算是最低等的倒夜香的婆子仆役也不例外。 放過了賞,所有有家的仆婦們都被放回去闔家團圓,留下來守著王府的全是那些由內府送來,沒有家或家在異鄉的內侍嬤嬤丫鬟們。季無憂憐她們無家可歸,格外每人加賞了一個荷包。只是小小的恩惠,卻讓這些每逢佳節便暗暗難過的仆役們心中溫暖了許多。更不要提季無憂還命他們排好班次,不當值的人都可以到外廚房取酒水飯菜各自尋好友團年,也好沖淡些思鄉思親的難過。 因姐弟二人著實冷清,并且季光慎不能回京過年,是以季無憂早早命人去季光慎府上將葉氏連同季維如和季維揚一起接到王府團年,人多些便能多些熱鬧。 葉氏心里也惦記著這是王府除服后的頭一個新年,若是不能熱熱鬧鬧的過起來總會讓人心中有些遺憾,所以季無憂一派人相請,她便痛痛快快的帶著一雙兒女上了轎,到王府與無憂姐弟一起過年。 五個人有說有笑的吃罷團年飯,季無忌便要帶著季維揚去放炮仗,卻被葉氏攔了下來?!盁o忌,這會兒天還沒黑,放炮仗也不好看,不如先去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才好守歲,晚上有多少煙花爆竹不能放的?” 季無憂亦點頭笑道:“三嬸說的極是,無忌,快帶著揚哥兒去睡覺,天一黑jiejie就叫你起來放煙花?!?/br> 季無忌這才帶著季維揚到里間睡覺。小孩子家渴睡來的快,兩人很快便沉于黑甜夢鄉。葉氏和季無憂聽著里間傳來細細的鼾聲,不由相視而笑。 左右閑著無事,葉氏便對季無憂說道:“無憂,你也睡一會兒,晚上且有的熬呢?!?/br> 季無憂卻說自己不困,葉氏卻將她攬到身邊,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輕聲說道:“無憂,你從前最愛這樣睡,聽話,好好睡一覺吧?!?/br> 季無憂心中一陣酸澀,自父母過世之后,她再沒有這份枕在娘親腿上,由娘親輕輕拍著睡覺的幸福。她再堅強,也只是個剛十歲的小姑娘,她也想偶爾軟弱偶爾放肆偶爾撒嬌,只是,再沒有那讓她軟弱放肆撒嬌的人。 葉氏輕輕為已經在自己身邊睡熟的女兒蓋好被子,便輕輕拍著季無憂,低低哼喝著輕柔和軟的童謠,將季無憂送了夢鄉。 睡著之后,兩行清淚從季無憂的眼角緩緩流下,葉氏看了很是心疼,她心疼季無憂這個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就要扛起連大人都扛不住的重擔??迣@個十歲的孩子來說都成了奢求,或許她只有在夢中才能放開自己,肆意的哭上一場。 季無憂的淚越涌越多,可她卻完全沒有醒來的征兆。葉氏只能用帕子不停的拭去無憂臉上的淚,她不知道無憂的夢中到底有什么,只知道無憂的淚很悲傷。 在一旁的崔嬤嬤見了想上前喚醒無憂,葉氏忙擺擺手,向崔嬤嬤做口型道:“嬤嬤別驚了她,就讓這個可憐的孩子痛快哭一回吧?!贝迡邒唛L長的嘆了口氣,轉身出去取來一匣帕子放在葉氏身邊,葉氏點點頭,換下已經濕透了的帕子,繼續為無憂拭淚。 季無憂的淚流了足有一刻鐘,才沉沉的睡實了??吹綗o憂不再流淚,葉氏輕輕吁了口氣,扭頭看看那放著厚厚干凈帕子的匣子,向崔嬤嬤笑了笑。那匣帕子竟然全都用光了。 崔嬤嬤亦笑了笑,將濕透了的帕子收拾起來送出去交給小丫鬟漿洗,過了三十一連五日不能漿洗,總不好將這帕子連放五天。 季無憂一覺醒來,一睜睜就看到窗子外頭天色已經暗了,她忙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枕著三嬸的腿,而葉氏一直歪坐著讓季無憂能睡的舒服些,此時她的腿已經徹底麻的沒了感覺。 “三嬸,我……”季無憂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干干的叫了一聲,葉氏溫柔的笑道:“睡醒了,睡的可還好?” 季無憂忙道:“我睡的好極了,可是三嬸,我怎么能一直枕在你的腿上,腿麻的利害吧?” 葉氏搖了搖頭,用手輕輕拍著麻木的腿,依舊溫柔的說道:“沒事兒,停一會子就緩過來了。你快梳洗一下,回頭好叫無忌起來?!?/br> 季無憂卻不急著梳洗,只叫道:“春竹,快為三夫人捶捶腿,你們也真是的,如何也不早些叫我,卻讓三嬸辛苦了?!?/br> 葉氏笑道:“你睡的香甜,是我不許她們幾個叫的,你可別怪她們幾個?!?/br> 正說著話,里間傳來些動靜,葉氏便笑道:“必是無忌和揚哥兒醒了?!?/br> 葉氏話音未落,季無忌和季維揚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走了出來,兩人一個走向jiejie一個走向娘親,含含糊糊的叫道:“jiejie(娘親)放爆竹……” 瞧著這兩人象沒睡醒的小花貓兒一般,無憂和葉氏都笑了起來。 是夜,無忌和季維揚一會兒沖出去放會子煙花,一會兒跑回屋子吃些點心喝些茶水,真真忙的不亦樂乎,季維如卻很是文靜,憑季無忌和季維揚怎么誘惑,她都堅決不出門,乖巧的偎在娘親葉氏身邊,專注的看著堂姐季無憂,小維如儼然已經把她認為的無所不能的堂姐季無憂當成了偶象。 守過子時迎來大年初一,放過爆竹吃過餑餑之后,再也熬不住的四個孩子各自睡去,這一夜無憂和堂妹季維如一起跟著葉氏睡。三年以來,她沒有那一夜象今夜這樣睡的踏實安心。 卯時剛過,葉氏便不得不把無憂叫起來,今天是大年初一,以無憂無忌的身份,是必須得去宮中朝拜賀歲的。而葉氏如今只是正六品赦封安人,還不具備朝賀的資格。 季無憂趕緊起來,她見小堂妹睡的極香甜,便命春草春蘭春竹春曉將朝服禮冠等物拿到外間,在外頭梳洗打扮穿戴起來。而季無忌那邊也有赤霄青虹等丫鬟服侍他穿戴起來,姐弟二人在葉氏的照顧下吃了些既扛餓體積又小的糕點,喝了小半盞杏仁羊乳,便上了轎往皇宮方向而去。 季無憂和季無忌是外命婦和臣子,所以并不能總在一處,好在淳親王爺衛國公穆國公等人都在,照應著小無忌絕無問題,季無憂心里才踏實些,隔著轎簾再次叮囑一番,方命人抬著轎子往西華門而去,外命婦們需得在此匯集再一起入宮。 一路無話,外命婦們被引入懿坤宮,她們要在這里和內命婦們一起和皇后娘娘行朝賀大禮,然后等隆興帝率王公親貴文武大臣們去慈安宮朝賀之后再由皇后率著內外命婦前往慈安宮。 所有的外命婦們都注意到從來都是排在內命婦首位的麗妃娘娘還沒有被解禁,取代她的是十皇子莊熾的生母僖妃,她本為貴嬪,因誕育十皇子有功被進封為僖妃。僖妃平日少言寡語,是極沉靜的一個人,沉靜到她常常被人遺忘,就連隆興帝都不怎么記得宮中還有僖妃這個人。此番若不是麗妃被禁,大家還不會發現僖妃原來同麗妃品級相同,在宮中沒有皇貴妃貴妃的情況下,她的份位僅次于皇后娘娘。 陳老夫人因和太后的關系非同一般,所以她知道麗妃其實是太后的人,見麗妃連新年大朝賀都不能出來,陳老夫人心中非常不安,她已經察覺太后不論是對隆興帝還是對后宮的控制力都已經削弱了許多。長此以往,陳老夫人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再繼續往蜀中吳王府暗送銀錢,太后所想的那條路,還有可能行的通么? 沒有人理會陳老夫人在想些什么,事實上做為死了丈夫死了兒子,府中已經沒了靖國公這個爵位的所謂靖國公老夫人,其實只是個笑柄。雖然她的品級沒有降,可是已經沒有多少人把她當正經的國公夫人,大家只看活人,陳老夫人其實就是個六品小官兒的母親。她所能享受的封號其實只應該是個赦封的六品安人。 皇后看著站在前頭的季無憂,滿眼的慈愛歡喜,若非此時正在接受內外命婦的朝賀,皇后都想將季無憂叫到身邊好好疼愛于她。季無憂也笑著看向皇后姨媽,自沒了親娘之后,看到與娘親很相象的皇后姨媽,季無憂總有種再見到娘親的親近感覺。 朝拜已畢,待慈安宮那邊傳來隆興帝率群臣朝賀太后已畢的消息,皇后便離座率眾內外命婦前往慈安宮朝拜。不管私底下關系如何僵持,這明面上帝后總是會給足太后面子的。 慈安宮中,太后身著赫赫大朝服,頭戴赤金嵌寶禮冠,端坐于寶座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前來朝賀的內外命婦。因季無憂個子小位次又靠前,太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她。這是自太后回宮之后第二次見到季無憂。上一次是在永華門來。 皇后和季無憂都沒有想到明明陳老夫人進宮告了好幾次狀,可太后卻一直壓著沒有招季無憂入宮,這讓季無憂心中總有些隱隱的不安,她不知道太后到底憋著什么心思,要怎么對待自己。 朝賀已畢,太后叫起。自皇后以下,至從三品的內外命婦都有位子,正四品以下的命婦們便只有站著的份兒了。 太后看著坐在老淳親王妃下首的季無憂,似笑非笑的感嘆道:“看到萱華郡主,哀家便想起可憐的順寧,哀家的順寧比萱華郡主還小兩歲吧,如今卻還得被關在西四宮房不得見天日,好好個天家公主,連個郡主都不如啊?!?/br> 眾命婦聽罷太后之后,眼光齊刷刷的投射到季無憂的身上,這些眼神中關切有擔心有驚愕有冷笑還有怨毒。那投出怨毒目光的不是別人,正是麗妃的母親順寧公主的外祖母錦鄉侯夫人張氏。她就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外孫女兒皆是因為與萱華郡主發生沖突才被隆興帝下旨重罰。 張氏早就想替女兒外孫女兒出口惡氣,只是一直沒得著機會。她平日里根本見不到季無憂。如今張氏雖然礙著身處慈安宮不能明目張膽的做什么,可狠狠的瞪季無憂幾眼她還是能做到的。 季無憂并不接太后的話,事實上太后是在自說自話,她也沒法子接。至于面對種種目光,季無憂一概以微笑相對。那怕是錦鄉侯夫人張氏的眼神再狠毒尖利,季無憂都只是淺淺微笑望著她,仿佛根本不曾看到那怨毒的目光。 見季無憂小小年紀便如此沉著淡定,很多在場的夫人們都忍不住高看季無憂一眼。特別是那些家中有與無憂年紀相當兒子的夫人們,看無憂的眼神都可以用熱切來形容了。象季無憂這個么出身高貴簡在帝心又大方得體的姑娘家,簡直是最佳媳婦人選,誰家能娶到季無憂,那可是燒了高香祖墳上冒青煙了。 陳老夫人看著越發顯的華貴端莊的孫女兒,心中又驚又怕又恨,若非吳道婆說不能在季無憂十五歲之前取得她的元紅,只怕陳老夫人早就已經安排人徹底毀了季無憂。 在外命婦中,還有一個人對季無憂又恨又愛,那便是逸陽伯夫人孫氏,她恨因為季無憂自己的兒子遭了那么大的罪,到此時為止,孫氏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是個廢人,逸陽伯的爵位已經永遠與他無緣,孫氏只能眼睜睜看著家業落到姨娘生的庶子手中。此時孫氏想的就是到底怎么樣才能讓季無憂順利的嫁給自己的兒子,一方面能享受她那豐厚的嫁妝,另一方面還能百般挫磨季無憂,好出盡陳佑嘉被關入刑部大牢的惡氣。孫氏壓根兒就沒想過將季無憂娶回逸陽伯府,要好好對待于她。 季無憂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雖然她笑的臉都僵了,保持這樣的表情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也看到了陳老夫人眼中的那抹驚懼,孫氏和張氏眼中的恨意,季無憂心里清楚原因是什么,因而并不往心里去,只微笑的聽太后皇后她們說話。 還沒有到賜宴的時間,太后也不能讓命婦們就這么干坐著,便笑著說道:“諸位夫人難得進宮,哀家也不拘著你們,只隨意逛逛吧?!?/br> 眾命婦謝恩后方起身自由行動?;屎笙蚣緹o憂招手,季無憂剛走過去便有個小宮女悄悄走近季無憂身邊,不著痕跡的將一個小紙條塞到季無憂的手中。 季無憂攥緊小紙條走到皇后身邊,皇后同她說了幾句話,季無憂便以凈手為由,由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夢雪陪著去了凈房。 悄悄展開紙條,季無憂見上面的字跡正是弟弟季無忌上,條子上只寫了一句:“娘的花觚在慈安宮?!?/br> 季無憂怔了一下,既將字條團起來丟入薰籠,看著那字條化為灰煙,季無憂才匆匆走出凈房回到皇后的身邊。 季無憂刻意打量起慈安宮中的陳設,果然在靠墻的虎足束腰高幾上看到了那對極熟悉的前朝官窯秘色瓷花觚,此時花觚中插了數枝怒放的紅梅,看上去極有精神。 季無憂深深吸了口氣,這對秘色瓷花觚正在那批失盜的單子上。她真的想不到陳老夫人竟如此大敢,居然拿偷來的東西上貢給太后,難道她就不怕被人揭破么。 輕輕走到皇后身邊,季無憂低低說道:“姨媽,那對供著紅梅的秘色瓷花觚是先母心愛之物,于三年前被盜走?!?/br> 皇后眼睛微睜,眼神從那對秘色瓷花觚上掠過,低低道:“本宮知道了,無憂你不要有什么舉動,姨媽自會給你做主?!?/br> 季無憂輕輕應了一聲,再沒有說什么。 一直特別留意季無憂動靜的陳老夫人見季無憂好象多看了那對秘色瓷花觚一眼,心中不由一緊。這對花觚正是自昊極院庫房中盜搶而來,陳老夫人自不可能不驚心。 季無憂心想既然這對秘色瓷花觚都已經被送進宮來了,只怕還有別的東西也會被送來,她便越發留意慈安宮中的陳設。果然又看到了配了紫檀底座的那尊松鶴同春白玉山子。季無憂心中冷笑,只從這兩件東西她就能猜出靖國公府如今面臨著什么樣的窘迫境況。 世人都道偷來的鑼兒敲不得,如今陳老夫人連這個都不顧了將賊贓拿出來做貢品,可見得那府里是真的撐不下去了。季無憂想到今年靖國公府的莊子上沒了佃戶租種土地,至少沒了春季的租子收入,只怕日子會更加艱難了。想到這里季無憂便覺得痛快,算計人的人最終算計了自己,果然老話再是不錯的。 御宴擺在萬壽宮,在前往萬壽宮的路上,皇后將無忌叫到身邊,細細的問了起來?!盁o憂,那對花觚上可有記號?” “姨媽,在花觚的內側刻有‘阿婉清賞’四個字,是爹爹親手刻的,一摸便能摸出來。還有,慈安宮那座松鶴同春白玉山子亦是三年前失盜之物,在最上頭一只仙鶴展開的翅膀根上也有微雕的‘阿婉清賞’四字,姨媽一查便知?!?/br> 皇后點點頭道:“本宮知道了,此事不能急于一時,需行向你皇上姨丈稟報過后再做定奪?!?/br> 季無憂忙道:“無憂明白,無憂之所以告訴姨媽,就是不想讓姨丈姨媽被蒙蔽,讓太后娘娘背個替人銷贓的惡名?!?/br> 皇后笑笑,輕輕拍了拍季無憂的背,兩人便再不說這件事了。 御宴著實沒有什么好吃的,東西都是冷的不說,還得頻頻起身謝恩祝酒等等,一個多時辰折騰下來,沒個好體力還真堅持不住。 宴罷,文武百官和外命婦們紛紛告退,領了祭rou各自回府。季無忌在宮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jiejie出來,他忙跑上前叫道:“jiejie……” 季無憂趕緊向他擺了擺手,示意無忌不要亂說話,季無忌癟了癟嘴,真沒再說什么。這時各府夫人們都圍了上來,大家瞧著金童似的季無忌,個個都愛的不行,季無忌又是個嘴甜有禮貌的,認識的夫人們他都一一叫了,不認識的聽jiejie一一介紹,也都乖乖兒的叫人。喜得諸位夫人們沒口子的直夸季無忌。 以至于季無忌只簡單的叫了一聲“祖母”,并沒有表示對陳老夫人的親近都被那些夫人們刻意忽略了。大燕最小的郡王爺,可是稀罕的不得了呢。 季無忌耐著性子陪jiejie同那些夫人們一一周旋,又親口答應了去各府吃年酒,其實吃年酒之事早就在臘月里定了下來,此時無憂姐弟不過再應一回罷了。 陳老夫人見自己的孫子孫女被一群外人圍著,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按說有這樣的孫子孫女,做祖母的親都親不過來,何至于要遠遠的避著,可陳老夫人只要想到吳道婆的話,便嚇的心驚rou跳,恨不能與無憂姐弟隔上十萬八千里,自然她是不會靠前的。竟連句場面話都不說,便悄悄上了轎子匆匆回府。這一幕看在有心人眼中,便又有的說道了。 終于擺脫了那些熱情過度的夫人們,季無忌便耍賴鉆進jiejie的轎子,橫豎季無憂做的是八人大轎,莫說是兩個孩子,便是四五個孩子都能輕輕松松的乘坐。 “jiejie,你看到那對花觚了么?”一進轎子季無忌便著急的問了起來。 季無憂攬著弟弟點了點頭道:“看到了,的確是娘親的那對秘色瓷花觚,你小時候淘氣把其中一只的圈足磕了一下,jiejie看到那印子了?!?/br> 季無忌急道:“那jiejie沒有告訴皇后姨媽么?” 季無憂點頭,“自然是告訴了,不只那對秘色瓷花觚,還有那座松鶴同春白玉山子也是咱們家的東西,都刻著印記呢,jiejie都告訴給姨媽了,姨媽說她會給我們做主,要我們不要著急。無忌,我那兩樣東西既進了慈安宮,我們怕是要不回來的?!?/br> 季無忌氣道:“憑什么,那是我們家的東西,要送也該是由我們送,別人拿我們家的東西做人情,這算什么事?!?/br> 季無憂輕輕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可現在東西已經在慈安宮了?!?/br> 季無忌憤憤的“哼”了一聲,到底沒再說什么。 正月初一帝后共寢是歷來的規矩,隆興帝與皇后感情又好,所以御宴散了他便來到懿坤宮?;屎髮⒙∨d帝迎到正殿之后便向隆興帝說道:“皇上,妾身有事問陸公公?!?/br> 隆興帝笑道:“哦,你有什么事問他,只管問吧?!?/br> 皇后看向陸柄,嚴肅的問道:“陸公公,三年之前靖國公府分家,可是你前去的?!?/br> 陸柄一愣,忙躬身道:“回皇后娘娘,正是老奴與淳親王府的總管一起經辦的?!?/br> 皇后點了點頭,又道:“那么任安與婉兒的庫房被盜搶,此事你也知道了?” 陸柄立刻說道:“回娘娘的話,老奴知道,老奴也曾看過被盜搶的失物單子?!?/br> 皇后知道陸柄的記性一向極好,便追問道:“那你可還記得那份清單?” 陸柄擰眉沉思許久,方才遲疑的回道:“回皇后娘娘,時隔三年,老奴亦不敢保證全都記得,不過總能記得七成?!?/br> 隆興帝聽了皇后問話頗覺奇怪,便問道:“皇后,怎么突然問起此事,可是有了那些被盜搶之物的下落?” 皇后忙道:“回皇上,正是有了些眉目妾身才問陸公公此事?!?/br> 皇上立刻說道:“這容易,陸柄,你速速出宮去淳親王府著彭升將失物單子抄寫出來帶回?!迸砩羞^目不忘之能,這是京城權貴們大多都知道的。 陸柄應了一聲立刻出宮去淳親王府找彭升,不過大半個時辰,他便拿著失物清單回來了,此時皇后派到忠勇郡王府取失物清單的人也回宮復旨。 將兩份單子一對,果然沒有一絲差別,帝后不由感慨一回彭升那驚人的記憶力,然后皇后指著單子對隆興帝說道:“皇上,這對秘色瓷花觚和松鶴同春白玉山子此時正擺于慈安宮中?!?/br> 隆興帝吃了一驚,趕緊追問道:“這怎么可能?是何人所進?” 皇后輕聲道:“妾身已經查過了,是老靖國公夫人陳氏所進?!?/br> “是她!哦,朕想起來了,陸柄,你當日回稟于朕,說是那些東西極有可能是被陳氏與其子季重慎所盜,可有此事?”隆興帝沉沉問道。 陳柄忙道:“回皇上,老奴當日的確如此回稟過?!?/br> 隆興帝又皺起眉頭問皇后道:“此事可查實了?” 皇后點點頭,輕聲道:“已經命人查了,那三件東西上都是‘阿婉清賞’四字,都是任安送給婉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