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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你得二十四小時和我在一起。他愈輕松,十音愈隱隱不安、患得患失。 他嗯了聲,說求之不得,忽然又問,你指一直? 杜源落網之前。 你真不跟我去克雷莫納? 他開始講述克雷莫納風光美食,說去度蜜月也是不錯的選擇。那家松香店鋪也在那兒,他想帶十音去,好讓店主見見正主。 他們夫婦問了多年,我都答,下次。孟冬低笑,每次都心虛,總算沒撒謊。 他那種劫后余生的平淡語調,聽得人心酸。 我去不了。十音默然半天,還是覺得抱歉,我的護照不可能那么快到手。我的職務雖然不涉什么重大機密,就算一回去就申請轉內勤,哪怕辭職,手續上都麻煩,估計總要個三五年。 那么久?孟冬本來已經重新在肩頭架好了琴,聽到這話垂了弓,有些失望。 我以為你知道。我特別想陪你去,你的正經演奏會我到現在就聽過半場,人生大憾。十音低著頭,還好有meimei陪著你。 沒事,三五年內我調整計劃。 不用,你演出你的,哪怕一月一次,一次也就那么幾天!演奏家的巔峰年代就那么幾年 咒我?孟冬惱了,老爸都說我能活七十。 再說,就算再過五年,他也才三十三歲。哪個演奏家巔峰期那么曇花一現? 誒你那不是只能活七十,是七十以后沒做模擬報告!我說錯話!梁老師最好的時候還沒來,全能讓我趕上。十音笑嗔。 什么是我最好的時候?他干脆放下了琴。 不練了,尊嚴都沒了還練什么琴?十音被捉著追問。 一直都是,一直是最好的時候! 再說? 每天都最好,每次都是最好! 哼,你滿腦子都是什么? 十音雙手被他一只手就縛住了,盈盈的眼望著他。孟冬停了會兒,眸子里也都是笑意,四目絞作一處又繼續。 滿腦子那什么的明明是梁老師你這樣不行,我脖子癢 告訴我。 哼,這樣會不會暫時忘了難過?心里老想著云海算什么,哪怕只是單純替自己的老大擔心。他難道不擔心? 他自己的妹夫,他自然會費心營救。 真的癢十音笑得忍不住。 江巖一推門六目相對 我是來還門卡的,發現我這兒有一張。抱歉。 江巖并不知道云海已經有了消息,只聽厲鋒說十音剛上樓,結果說什么好呢,冒昧的人到底是他。 江醫生心在滴血,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么?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何況還是命在旦夕的哭。 唉,這個新人舊人,用在這兒又不大正確,算起來孟冬更舊。 他想問問十音有沒有槍,能不能違紀借他一借。實在不行,云海他一人單刀去救。 ** 理應是不眠之夜的,這兩天的夜里,十音不知為什么,倒是睡得極沉。 醒來孟冬仿佛總在練琴,弱音器下的琴聲像自遙遠地方傳來,細密綿長,似無盡的春雨。 演出日中午的小排練廳,除了少量工作人員,現場觀眾就只有十音和杜源。 孟冬的彩排極完美,首曲尾音落下的時候,廳內靜到落針可聞。 杜源的掌聲緩緩而起。 十音卻無暇感動。 這個環境在她聽來尤為嘈雜。耳畔有不住的對話,人群很忙碌,有男有女、有老有年輕,使用的語言全是德語,她一句都聽不懂。 按出發時的定位信息,云海目前仍在音樂廳,她一直在想法搜尋聲音,然而搜尋到的只有這些。 依據吳狄給到的航班信息,是那兩支移植團隊都已如期抵達滄東,這么說來,他們此刻應該已經進入音樂廳。 十音搜尋云海聲音的當口,杜源打斷孟冬立即要開始的下一曲,似是在饒有興致地發問。 孟冬,你認為你駕馭提琴超乎常人的要素,究竟是你的手指,還是你的大腦? 對視,孟冬和任遠圖的眼睛,相距數米之遙,隔空而視。 孟冬的目光從來是澄澈孤傲的,他從不修飾好惡。 杜源的心跳聲已經并不強健,然而他投射去的兩道目光,偏又亮得像是兩道精光。他望著孟冬時,會是什么感受?似在看世上另一個自己么? 他得意么?這正是柯語微口中的禮物? 十音決定不再想下去。 不堪細想,脊椎生涼,寒意徹骨。 兼而有之。孟冬接話了,不過在我這個年紀,應該手指的因素居多。 怎么講?杜源似乎很好學。 演奏常有手到心不到一說,孟冬解釋,手指的肌rou機能可以做到,但閱歷和經歷的局限,使得我無法抵達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