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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辨位,十音能夠判定,槍聲絕不是自靶場內發出的。 十音有些心緒不寧,出浴室就給云海發了消息,確認他的方位與安全狀況。 不過攪她心亂的,主要還是隔壁房間的吉他聲。 是那首suirou,水廊,孟冬在十音家舊宅回廊里彈過的曲子。 深夜上山看花,孟冬剛才直接拒了,拆禮物就專心拆禮物,看什么花? 剛才十音非得掩人耳目,與他分頭進入相鄰的兩個房間,說是過會兒會來敲門。什么真愛,之前說得豪爽,全都是嘴上文章。 梁孟冬一氣之下,告訴她自己困極了,想要好好睡覺。 愛來不來! 這會兒,十音聽他這曲速一遍快似一遍,哪里困了? 云海那邊傳來回復:忙你的,接著等。 十音安了心,去敲隔壁的門。 這個魔鬼,每個音都有勾魂攝魄的本事。她要真由孟冬彈下去,不知道天亮會是怎樣一張黑臉。 吉他聲止得快,門內腳步如風,開門的人襯衣半敞,發上尚有些濕漉漉,幾不可查地,有小水珠子順著他的頰畔滴落。 十音直了眼睛,上下掃他。 這種若隱若現最讓人覬覦,她在想應該說些怎樣調戲的話,才不至于露了怯? 她還在思忖,雙腳旋即再次離了地,他身上冷水般的氣息早被洗走了,只有鋪天卷地的熱:不會進來再看? 看什么?十音嘟噥著:到底是22歲的人,梁老師不是困了么?力氣還有富余。 他一只手正好扣在她的腰際,悄悄往那兒他的滾熱氣息吐在她面上,胡說八道眼都不眨:等都等醒了。怎么洗這么久? 懷中有人,他已經不生氣了。 十音告訴他:不知怎么總聽到莫名的槍聲,目前總共四響,方位不在靶場區。我在擔心周圍有什么案子。 這里是郊區,余隊轄區那么廣? 十音說:我沒有轄區,和云隊聯系了一回,還得確認他的安全。 哼,那還來? 以后在條件許可、不違紀的前提下,我都會向你匯報得盡可能詳細。目前云隊那邊回復過來的消息,還是待命,我就厚著臉皮,十音一臂勾住他的脖子,火熱熱地湊去說,來拆禮物。 梁孟冬抱著人也不放:這么一會兒,好像就輕了? 脫了件外套。 不可能,還少了什么?他去咬她的耳朵,告訴我。 十音結舌,沒有啊熱意已經轟然蒸騰起來。 不說?我會檢查。梁孟冬將十音放在沙發上,卻沒著急動手,只在看她。 十音穿的是牛仔褲和一件貼身的黑色作訓T恤,上身雖不算緊,但常年受訓而緊實美好的線條,被勾勒得極清晰。 孟冬的眼睛似是無形的手,隔著就這么看過來,竟比他直接更令人窒息,因為被他這么望著,十音發不出聲音,只敢小心翼翼地呼吸,竭力不想他聽見過速的心跳聲 更怕他知道,為他目光所及之處,已經微微泛起的 十音身子顫了顫。 孟冬這么冷靜?剛剛琴聲急得什么似的,她以為一進門他就 他看出來了,仍只是隔著衣物。 想我么? 線條其實是很輕很緩的那種,完全不霸道,像是小提琴E弦上的滑動的單旋律,氣若游絲,懸浮在空氣中,一不小心就會碎裂。 他的嗓音渾厚,卻明暗難辨,像是帶了磁性,牢牢吸住她。 嗯。十音睫毛濡濕,黑珍珠般的眸子卻閃著光,笑著點頭。 這樣好么? 十音發聲已經不那么順暢:嗯 那隱藏的弦音增了幾分力道,往上欺來。 偏偏仍隔著衣服,像要將她每一寸都這種感受她從未有,明明是隔了一層的,感受卻比直接的相觸更難耐。分明就有火在燒,那刻又有潮水襲上來。 關著燈還是開著?他問。 十音想起剛才,被孟冬目光掃過時的感受:開著。 他的耐心好到了極致,像過去在S城,那些陰陰欲雪的下雪天,卻遲遲等不到雪落,等到盡數 雪片卻是挾裹著熱息落下來的,滑過劃過漸漸順著滑落、再劃落 每一落,都是溫柔細心到了極致,像是初見的那個秋日,十音在走廊里,聽見孟冬用慢板演繹的那首拉赫瑪尼諾夫的無詞歌。 記憶里的琴音像是泛黃的唱片,連噪點都很溫柔,卻與十音印象中的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孟冬從前不是這樣,在這一件事上,向來過于驍勇、風卷殘云一般,不大顧忌其他。十音幾乎不在其他事上哭,要哭就無非也就兩樁事:一是孟冬陪她練琴,嚴苛至極,其二自然就是這事,被他眼淚騙盡。 一開頭孟冬經驗不足,回回把她弄到哭。后來琴瑟和鳴,十音依舊還是會落淚,孟冬精力太過充沛,她每每要哭著討饒,求他放過,他都還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