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十音身體無恙后,云中岳允許她開始深入了解案情。那位毒梟九先生是邊防立案追蹤一年的關鍵人物,隊內為了此案,已經犧牲了兩名戰友。 大隊里,悼念犧牲戰友的儀式非常極簡,因為很頻繁。只是在某次訓練結束后,摘帽、鳴槍,悼詞通常只有一句。某次訓練結束,我忽然就覺得很恍惚,這里破個案原來是那么難,那么多人離開了,但好多案子都還懸著,我以為很快會破的案子,只是我的想象罷了。我之前就到了很遠的山里,通訊工具的使用很嚴格,訓練任務更是繁重。而且脫險后,我馬上就接了外勤任務,要去H城。 孟冬惱的不光是這個:如果你沒脫險呢? 沒有脫險,那就是感染了。 如果感染了,時值今日她還活著么?十音沒有設想過,她總是習慣往好的一面想。 打算當一輩子負心人?孟冬聲音低低沉沉的,還是打算死了都不通知我,連同下輩子也絕交? 十音耳朵貼著孟冬的胸膛,更清晰地聆聽他的如擂心跳,那擂鼓之聲似乎可以擊碎她的鼓膜。他手上箍得更緊了,然而她骨頭被擠壓生出的痛意,遠不及心底那痛感的萬分之一。 回憶與當下紛亂交織,那些甜蜜或洶涌的往事,巷口的依依道別和細語、那些深夜里撥在心上的弦音、坐在專案組的審訊室里,那個不見天光的至暗之時。 那不然呢淚簌簌落下,十音說,所以我很感激你啊,孟冬。 感激什么? 感激你千里迢迢來找我,還那么耐心等著要一個解釋。我之所以有機會解釋,只是因為你愿意聽。 你有沒有想過,我怎么辦,哪怕一次? 沒有你,怎么辦? 他的懷抱熱意升騰,像是可以焚毀她的所有借口。 我錯了。那天在音樂廳見到你,你看到我那么生氣,我想你也許過得并不好,至少在想到我這人的時候,應該是不開心的。我就知道錯了。 被命運像獵豹般咬住咽喉、鮮血迸涌的時刻,十音唯一慶幸的事,就是孟冬不在。孟冬一定要平平安安。 平安之外,他究竟過得好不好?她真的是無暇顧及了。 十音聽見嘆息聲,那沉沉聲音拂過她的頭皮,他在吻她的發際:你只是說說,從來就沒想過我。 每天都想的。 梁孟冬掩住她的唇,手心的熱力足以灼傷人。 他不讓她說話:給我省省,你就這一張嘴。還總往臉上貼金,沒你我就過得不開心? 十音晃晃腦袋:也不是這意思 沒你我就過不好了?他重復問了一遍。 十音有些委屈。她的缺點是過于自信,總認為自己也是被他那么愛著、被一往情深。但這種自以為是一旦被拆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那懷抱燃著一團火,十音被摟得密密縫縫,聽見他從胸腔里發出的嘆息聲:你就是個混蛋。 嗯嗯,我就是。 談不上過得好不好,是沒辦法過。他說。 十音笑起來,腦袋埋在他胸前,在嗅他冷水一般的氣息,將眼淚盡數往他胸前蹭干:我也是,孟冬我也是,沒了你我也沒辦法過,每天都不開心。 不開心?花花草草、前呼后擁,我看你是如魚得水。被他沉沉聲音震著,十音無言以對,耳朵卻麻了。 梁孟冬素來有潔癖,這會兒的襯衣上被她弄得一片狼藉。 十音終于掙開了他,不過意地跑去取來紙巾,替他仔細清理前襟:你別總吃那些飛醋,我明白你是在意我,可你放心,我不一樣的,我根本不愿意和別人談戀愛。 梁孟冬被一噎:說得好像我愿意。 十音寬容地笑:你談也很正常。其實我找過你一回,是個除夕的黃昏,是個女聲接的,聲音很甜美,我問你在不在,女孩說你在睡覺,昨晚沒有休息好。我說了新年好,趕緊掛了。 哪年? 六年前,就是我來南照休假那回。 又是她。 誰? 梁孟冬恨得差點爆粗,想起那年春節,家中都是客,就有許西嶺全家。家里吵哄哄的,孟冬連時差都沒倒過來,只好跑去嘉陵家里睡覺,手機就留在了房間。 通話記錄都沒給我留。 十音很遺憾:那回我就住在??h,云隊家里,除夕那晚我和云旗睡在的一起。 為什么不再打幾個?或者打給嘉陵小白,哪怕是指揮系那禿頭 我只記得住你的號碼。本來也是打打看的,我在網上知道你早去了英國,猜想你是帶著女朋友回來過年。 你倒是會猜,我不換號是為了誰? 造化弄人。當時我真沒時間多想,我不是自由人,大年初一就要出任務去,每一次都生死未卜、歸期不定,家里的案子線索又很渺茫,早就沒了最初的那個心氣再說,那女孩的口氣,聽起來特別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