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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然大悟,倒有些釋懷。 白云上性子爽朗健談,席間江之源問起,他是否與孟冬在S音院附中同過學,小白笑說,何止附中,他倆從附小就開始同學了。 十音下意識掃了眼江之源。 關于她的過去,魏局只知道她從小學琴,其他也許都并不完全清楚,但江之源,卻是對她簡歷了如指掌之人。憑江廳日常的記憶力,她和孟冬、小白曾是同學的這段歷史,就算簡歷上不寫,他也可以大致推算出來。 江廳沒當眾點穿,這很正常,可他偏偏笑得別有深意。 江巖看來什么都不知道,正聊梁孟冬與自己的童年趣事。白云上訝異江巖竟在S市讀完小學,提及當年那些街機房小賣店,二人都有些印象。再聊,二人發現彼此根本是見過的,江巖脫口而出:笑笑三周歲生日那天,在臺上把生日歌彈出花兒來的天才兒童居然是你? 十音心臟驟然一緊,上頭如遭利爪狠狠撓過。 白云上皮薄,乍一聽本羞紅了臉,過了一瞬也是色變。 從前好到無話不說,十音當然知道那件事。那件讓孟冬永生無法釋懷的事情。 孟冬八歲那年,母親生了一個極可愛的meimei,大名梁孟眉,小名叫笑笑。笑笑生來就愛笑,長得像mama,小時候極黏哥哥。孟冬也是疼得不行,本來四歲就想自己教著啟蒙拉琴,心疼她細嫩的手指頭,就說再過兩年。 事故發生在笑笑剛過完五歲生日不久。 那天是周末,父母臨時出差,家中阿姨放假,要去樂團排練的哥哥只能帶了meimei同去。排練前笑笑還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排練快開始時,孟冬把她帶到了隔壁的小排練廳,讓她自己彈會兒琴。 排練完,笑笑琴譜還在,人不見了。 那天他一個人發瘋似地找,那時的排練廳沒有監控,人來人往,猜測是有人把meimei帶走了。天黑前,孟冬給父母打了電話,自己找到夜深,再沒見笑笑的小影子。 孟冬的父親是法醫出身,轉崗行政后,在系統內職務很高;母親是潛心課題研究的醫學博士;他的祖父已故,是當代知名的音樂教育家,除了孟冬父親,幾位姑姑都從事音樂演奏和教育事業;外祖是富甲江南的顯赫家族。 這樣的家庭,好像沒什么理由與之為敵,又充滿了令人嫉妒的理由。那一年,報案、領導、同事、各地人脈、懸賞他們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與關系,認賞者絡繹不絕,然而都是些無用的假消息。 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也許是那個年頭,天眼的發達程度遠不如今,更或許,是有人故意藏起了meimei。 笑笑再也沒回到家。 孟冬的父母都知書達禮、情緒內斂,確認笑笑找不回后,從未責怪孟冬一句,反而極盡安慰,仿佛生怕孟冬難過、內疚、為此背上枷鎖??伤麄冇绱?,他便愈內疚。 孟冬與他父母的關系,也于他十三歲這年,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孟冬自己都說不明白,這一步究竟是如何走到的,因為笑笑?又總覺得不全是。那種骨子里的疏離和客氣,并非任何一方有意為之,但那種藩籬一旦筑成,彼此就再無路可歸了。 孟冬當年并非沉溺情緒的少年,可一旦提及笑笑,情緒依然會有強烈起伏。他深知內疚無用,從來是極盡克制,卻日復一日,被困于那個無形的囚籠中,備受煎熬。 十音從前非常心疼那樣的他,她信誓旦旦、恬不知恥,也不知說過多少陪伴相依的承諾。 后來,她每每想起那個在時光里追悔、痛苦、沉默隱忍的少年,便更錐心。然而那個時候,她自己別說歸路,就連一個可歸的家,都已經沒有了。 所有前誓,盡破成灰。 身在異鄉這許多年,十音見過太多與笑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也會格外打聽留意。 只是茫茫人海,她和孟冬都走散了,她只見過笑笑三歲時的照片,就算對面相逢,又怎么可能相識。 而今算來,笑笑今年二十歲,依舊杳無音訊。她要是能在一戶好好的人家長大,大約已經念到大三,花樣年華,應該正談戀愛。 江巖全家得知此事時,江之源已經調任南照兩年。說錯話的江巖后知后覺,這會兒被他老爹狠狠瞪了,這才幡然醒悟,懊悔得恨不能抽自己兩下。 十音特別擔心,偷眼看梁孟冬,他神色尚好,不緊不慢喝了口茶。 席間其余人并未覺察不妥,有人為梁大師斟酒,他淡笑著拒了,先說感冒,推不過,還是白云上替他飲了兩杯。 江之源今日興致太好,喝得酩酊,還在給白云上介紹他這些愛將這一年來的功績。 十音繼續走了會兒神,她的電話卻響起來,一看標注,宋小蕾,是云旗同寢室的同學。 jiejie嗎?云旗不見了,哪兒都找不到,急死我們了! ** 十音找到云旗,把小姑娘送回宿舍,再哄著洗臉睡下,出教學樓,已經是夜里十一點。 之前十音說有急事要先走,被魏長生訓了,十音只好實言相告,說有急事,必須跑一趟南照大學。 在座連同江之源,個個心知肚明,那自然是云海的meimei有事。 那么晚有事,想來事情緊急。魏局體諒十音受傷,便命吳狄開車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