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坐在床邊,我幾乎已經虛脫。 我心里非常難過,非常悲涼,可就是沒有力氣哭出來。胸口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心里沉甸甸的。 爸爸的臉、mama的臉、林茂的臉好似電影剪輯一般在我的腦海中不停閃過,像一個個響亮的巴掌,啪啪的抽打著我。 忘記是哪本書上寫過這樣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當你喊出mama時,總會有一個聲音溫柔地應答,如今mama不在了,無論你再怎么竭盡全力地大喊,都不會有人再回應,從此,你在這個世界上將變得孤獨、寂寞,直至終老。 現在的我便是如此。 當我再想起mama,總是會想到她那雙哀愁的眼睛,她那小心翼翼地語氣。當她絕望地奔向門外的時候,那輛車撞到的不僅是她柔軟的身體,更是我本就已經支離破碎的心。 那時的我發瘋一樣跑出去,看到她倒在地上,鮮紅的血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觸目驚心。 mama我撲倒在她面前,把她的頭放在腿上,拼命地大喊。 不,不,不要和爸爸一樣,不要丟下我!求求你! 我卸下偽裝,在心里不斷地哀求,可最終還是無濟于事。 mama抬起疲憊的雙眼,虛弱地望著我。雖然我聽不到她的聲音,但我知道她還在對我說:箐箐,對不起。 那一刻,我止不住淚如泉涌。 我仰起頭望著冰涼的天花板,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 這個家,真的不存在了。 從今天起,我將成為一個真正孤獨的人了。 丁零零 刺耳的電話鈴聲陡然響起,是老警察打來的。 箐箐,你在家? 嗯。 你還好吧? 嗯。 或許是我的聲音太低沉,老警察再三確認我沒事之后,遲疑了片刻,才說出打這通電話的意圖。 mama的意外屬于交通事故,肇事車輛由于車速過快,要負事故的主要責任,至于一些其他的后續事宜,還是需要我親自去一趟。 我聽完,掛掉了電話,拖著輕飄飄的步子,又一次來到了警察局。 我不喜歡這里,總覺得空氣中隱約飄蕩著來蘇的味道,像極了那個狹小濕冷的房子、那張極度冰冷的鐵床,仿佛時刻在提醒著我父母離世的事實。 老警察見到我,悲憫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嘆息道:唉,孩子,你真是命苦??! 我忍住悲傷,垂下眼簾,不想說話。 他拿出了一沓文件,有文字的、有表格的,然后開始向我一一說明。 我的腦袋空蕩蕩的,根本集中不起精神,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動,卻完全聽不到他說什么。 好一會兒,他拿起筆遞給我,說:來,在這里、這里,還有這里簽上名字。 我的目光隨著他手指的地方,一個一個地寫上自己的名字,我不懂那些文件,也不想去細看,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值得用心牽掛的事。 顫巍巍地簽完自己的名字,辦完所有的手續,我終于開了口:能讓我再見見他們嗎? 老警察當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按照規矩,沒有合理的理由和手續是不可以隨意進出警察局太平間的,但是由于我的情況特殊,老警察點了點頭。 十分鐘后,我再次站到了爸爸mama的面前。 mama臉色灰白,額頭上的疤痕依然清晰可見,我望著她,心在一點兒一點兒往下沉。 我多希望她此刻能睜開眼睛,笑著對我說其實她只是和我開了個玩笑而已。 爸爸我輕聲呼喚。 mama 她沒有回應。 他們睡得很沉,木然的臉上沒有表情。 終于,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我深深明白,這將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們了,就像我最后一次見到林茂一樣,他們將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身邊,再也不會用熟悉的聲音和我說話。 永遠,永遠。 02 無法啟齒的往事 老警察走過來扶著我,低聲說道:孩子,不要哭。今天下午會有殯儀館的人來,三天后火化?,F在就剩你一個人了,你年紀還小,以后的路還長,千萬不能做傻事??! 他還說了些什么,我記不得了,我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鎖上門,關了燈,一個人躲在床角,像個被遺棄的可憐蟲,就那樣環抱著雙腿,不動不睡,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活動活動僵硬麻木的四肢后,在客廳的抽屜里找了兩塊餅干填了肚子,然后開始收拾mama的遺物。打開衣柜,我才發現mama的衣服竟然少得可憐,來來回回就那幾件,有的已經洗得發白。 我把它們取出來,一件一件疊好,然后從床下取出箱子,想將這些衣物整理齊全,也就是在那時,我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被放在箱子最底層的一個木盒子里,那是一個很舊的盒子,邊緣已經被磨得掉了漆,一看就知道年代久遠,而那張泛黃的照片,同樣也昭示著一段不曾被人知曉的往事。 那是mama年輕時的照片,豐滿圓潤的臉龐,大而清澈的雙眼炯炯有神,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那時的她,是個十足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