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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宋朝之寡婦好嫁在線閱讀 - 第35節

第35節

    姜瑞恭聲應了聲是,見他起身從桌案之后起來,負手慢慢出去了。

    尋了她這許多年,徐進嶸早已經從一次次的希望到失望間起落了無數回,當初的急切和焦躁到如今也已漸漸成了透心的疲倦。之所以還這般不放棄,為的只是一個在夜半時分經常跳出來磨礪著他,卻又讓他心中泛出一絲酸楚的念頭:“天若叫我尋到了她,我就……”

    天若真叫他尋到了她,他就如何?

    他會憤怒譴責過她的冷血無情,然后轉身決然離去,還是會將她緊緊抱住,告訴她他真的愿意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只要從今每天一覺醒來,睜眼就能見到她正安靜地臥在自己的身側?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須要找到她,讓自己有一個了斷。

    淮南路尚有許多事情亟需他處理。在此已經盤桓了多日,他需要回去了。想起那日西湖之側偶遇的楊煥,如今的杭州府府尹,他微微猶豫了下,終于還是決定過去招呼一聲再離去。那位小公爺,是個至情至性之人,這一點他從前就知道。只不過如今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從前種種,恍如隔世,他兩個才能這般把酒言歡。

    楊煥聽得門房來報,親自到了衙門前迎了他進去。兩人坐定,聽他說要離去,過來不過是特意來告別的,有些惋惜道:“既到了此處,便再多留幾日又有何妨。你若真有什么難處,說來便是。我既是此地首官,多少也有些用的,若是能幫,必定不會推辭?!?/br>
    徐進嶸笑道:“此番過來,本已是違了規制的,哪里還敢再多停留。楊老弟的心意,我心領了?!?/br>
    楊煥曉得他是不愿說出內情了,也只作罷。兩人又敘了些話,約定日后時常往來,見他要告辭,突然想起個事,便笑道:“你既到了此處,臨別之際,我這地頭之人總得表示些心意。我曉得你家中金山銀山滿坑堆,那些俗物自然是入不了你眼。前兩日有個屬官過來拜會,曉得我不收財禮的,他倒狡猾,竟是叫人抬過來了一株綠牡丹。你曉得牡丹在此地本就不易栽好,且竟又是前所未見的綠色牡丹,真當有些稀罕了,莫說你那淮楚之地,便是天下繁華的京城,只怕也是……”

    “那綠牡丹可還在?可曉得出自何人之手?”

    徐進嶸起初還有些不在意,越聽下去,臉色便越凝重起來,竟是不顧禮數打斷了楊煥的話。

    楊煥見他神情急切,一怔之下,摸頭道:“牡丹如今就在后院之中。我給買了下來,本是想著討好我家夫人的,不想反被她訓了一頓,說這般名品,她又不懂栽花之道,萬一栽死了那就糟踐了,如今竟成了個燙手山芋。你若有意,帶去便是,正好幫了我的忙。只是出自何人之手,這卻不曉得了……”

    “那送花之人必定曉得,快帶我過去問下!”

    徐進嶸已是站了起來。

    楊煥極是驚訝。片刻前見他還是面帶微笑,神情自若,怎的一聽到這綠牡丹便這般沉不住氣了?想起他死死隱瞞不說的此行目的,莫非竟有什么牽連?一下便起了促狹之心。當下咳嗽一聲,笑瞇瞇道:“急甚么!那送花之人剛巧昨日被我派去外出公干,想來沒個十天半月的只怕回不來了。你若真想知道,留下慢慢等便是。西湖處處是景,小弟我正好陪著,慢慢把它逛個遍!”

    徐進嶸聽到這綠牡丹,一下便想起從前淡梅栽過的變色牡丹。天下之大,能有這般心思和巧手的,就算不是獨一,想來也不會很多。多年尋覓無果,正當心灰意冷之時,突然曉得這可能的線索,哪里還會置之不理?一顆心跳得厲害,恨不得立刻便找到那種花之人看個究竟。

    自己竟被妻子留書拋棄,至今杳無音訊。這樣的內闈丑事,輕易豈肯讓人曉得?且又是楊煥!只是今日情景,若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瞧他樣子便會故意捉弄拖延。便是編個別的緣由,想來以楊煥之狡獪,也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徐進嶸沉吟片刻,終是敵不過尋妻的迫切念頭,嘆了口氣,略微提了下。

    楊煥瞪大了眼睛,半晌愣怔著,突然爆出了大笑,抱著肚子哎呦叫喚不停:“你……你真當會遇到此種事情!哈哈,我倒真想見識下你那位夫人,真當女中豪杰!下回帶來與我家嬌娘認識下,想必會成閨中知己……”

    徐進嶸面孔漲紅,皺眉等著他笑完了,這才站了起來冷冷道:“你既都曉得了,好帶我去找那人了罷!”

    楊煥一邊起身,一邊揉著肚子道:“好,好,這就立馬帶你去他家!可憐見的,也不容易……”

    那送花的屬官突見楊府尹到來,身邊還跟了個面容嚴峻的男子,一時有些不明所以。待聽得是問前次送去的那綠牡丹的來歷,松了口氣,立時便道了出來。

    原來這屬官也是個愛花之人,平日喜到花市閑逛。前些天過去,恰巧碰見個人在叫賣牡丹,面前圍了許多的人在嘖嘖稱奇。過去一看,才曉得竟是極其稀罕的碧牡丹。

    時下各色牡丹都有,唯獨未有綠色。從前也時常有人把白色牡丹浸染成綠色抬高身價。只這盆牡丹,用沾了水的手輕觸花瓣,并無褪色,竟是貨真價實。立時便心動了。見那賣花之人形容猥瑣,瞧著便不是個務實之人,這花的來歷必定有異,見那人價格出得極高,便端出了自己身份恐嚇,那賣花男子果然面露驚慌之色,最后以三十千的價格脫了手。

    這般價錢竟是買到了這樣的絕世品種,那屬官極其得意,欣賞了兩日,也不知從哪里聽聞新到的府尹大人不收錢財,唯獨喜好風雅,便想著把這花送去討好,這才到了楊煥手上。

    “那賣花之人你可認識?”

    徐進嶸問道。

    屬官見此人雖一身常服,只目光凌厲,不敢小覷,急忙道:“我并不認得。只花市之人想必有見過。要找的話,我這就帶二位過去?!?/br>
    ***

    那張小七因了手頭拮據,前些日無意瞧見村中花娘子圃中的綠牡丹,曉得是個稀罕的品種,心中便起了歹念,欺她家人丁薄弱,趁了夜半時分潛進去,用把鎬頭刨出了花,第二日便遠遠到了城南的嘉會門花市,想賣個高價蹭錢。不想被人恐嚇了幾句,他心中有鬼,哪里還敢撐著,胡亂得了三十千錢便作罷,拿了錢,立時便到了城中的私賭窯子里去。這日正卷了袖子在賭桌前喝五吆六的,突覺四周之人胡亂卷了些錢,驚叫一聲作鳥獸散,還不曉得為何,瞪了眼正要罵,肩膀被人一拍,回頭一看,竟是衙門的皂吏,當場便嚇得跪了下去求饒不已。

    張小七被拎了出去丟到地上,戰戰兢兢抬頭看去,見面前是個年輕的官,正笑嘻嘻看著自己。邊上另個男人,卻是面容冷峻,目光看過來便似刀鋒。后背立時便起了絲涼意,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何時得罪過這樣的人。

    徐進嶸到了張小七面前,慢慢問道:“你那株綠牡丹,從何而來?”

    張小七腦子嗡一聲懵了。本以為那花娘子孤兒寡母,平日又和善少語的,少了株花,最多自認倒霉,想來也不至于會告到衙門去的。沒想到這么快竟被官府找上了。哪里還敢隱瞞,立時便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都怪小人一時糊涂。這花確實不是我自己的,是我偷了花娘子家的拿出來賣。小人家里還有年邁父母要養,求大人饒了小人,往后再不敢犯了?!?/br>
    “花娘子……,她是何人?”

    “她是個寡婦,帶了個兒子,”張小七見面前這人對此似是有興趣,擦了把鼻涕,急忙又補充道,“幾年前才搬到村里的。平時不大說話,也不大跟人來往。她身邊有個丫頭叫喜慶的,卻是個潑辣貨色,從前還拿鋤頭要敲我,虧得我跑得快……”

    徐進嶸猛地一把抓了張小七的肩膀,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你方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張小七兩個肩膀痛得似要斷裂,見那人雙眼圓睜,一副要吞了自己的模樣,不曉得哪里又說錯了話得罪了人,結結巴巴道:“我說……,那個喜慶是個潑辣貨……”

    徐進嶸將張小七猛地摜到了地上,強壓住心頭掀起的千尺波瀾,冷冷道:“這就帶我過去。找對人的話,重重有賞?!?/br>
    張小七屁股被摔得要裂了兩半,只聽到那最后四個字,什么疼都丟九霄云外了,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忙不迭地應聲點頭。

    七十九章

    楊煥抬起一腳踹在了張小七屁股上,罵道:“便宜你這龜兒子了!”這才又轉身看著徐進嶸笑嘻嘻道:“我就不跟去了。只若真當是嫂子,你便欠我個天大人情,日后可得想好怎么還才是?!?/br>
    徐進嶸方才一聽到喜慶的名字,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時便插翅飛過去看個究竟,哪里還有心思再和楊煥歪扯,隨口應了聲便催著張小七立時出發。

    張小七雖不曉得出了何事,只方才這人最后說的那“重重有賞”幾個字卻是牢牢記住了,呲牙摸了下屁股,哪里還會耽誤,朝著楊煥磕了頭,爬起來便一溜煙帶路去了。

    徐進嶸方才乃是與姜瑞一道騎馬過來的,這張小七卻不會騎馬,只得在路上雇了個車,自己也棄馬同坐,朝著梅家村過去了。一路之上,細細盤問著那花姓女子的諸多事情。張小七見他詢問,一心想要討好,恨不能把那花娘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抖摟出來,哪里還會隱瞞,從樣貌身材到當初來時大腹生子,后又種花賣花等等,事無大小,一無遺漏。

    張小七說完,已是口干舌燥,見對面這人越聽下去,表情越是驚異,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到了最后面容已是扭曲,膝上的一雙手緊緊捏緊,手背青筋畢露,甚至能聽到骨節相錯發出的“格格”響聲,嚇了一跳,生怕又說錯了話惹毛了他賞錢便沒了,急忙閉口不語了。

    徐進嶸只覺自己兩個太陽xue突突作響,胸口便似要爆裂般痛脹,深深呼出口氣,勉力定下神來,這才看著張小七道:“還有什么和那女子有關的,都一并道來。你放心,便是找錯了人,賞錢也不會少你的?!?/br>
    張小七大喜,歪著腦袋眨巴了幾下眼睛,突地一拍腦門,張嘴便道:“這兩年,倒是有見過個男子過來探望那花娘子。小人聽村中人說,是她家的兄弟。大官人莫看小人落魄,不過是時運不濟,小人看人真當不走眼的,這兩人哪里有兄妹的樣子,長得全不相似。這花娘子雖說是個寡婦,長相也不怎么出挑,只那眼睛卻似會說話,身段也著實風流,加之人又年少,有個相好的也未可知,不定那叫小寶的小子就是他的種……”

    “混賬!”

    徐進嶸大怒,臉色鐵青。

    張小七這回真當是嚇到了,慌忙住嘴,呆呆看著對面那面容有些猙獰的人。

    徐進嶸壓下自己狂跳的心臟,閉目沉思片刻,待怒氣漸消,這才睜開了眼問道:“那男子是否長相清俊,且腿上有疾?”

    張小七這回不敢再多說了,想了下,這才看著他臉色,小心翼翼道:“那人確實極其清俊的,腿腳我倒未親眼見過,只聽村人說仿似是有點不便……”

    徐進嶸不再作聲,只一雙眼卻暗沉得猶如子夜時分的天幕。

    將近四年的尋找,一千多個日夜的椎心之痛,突然就這樣知道了她的去處,仿佛面前砸下一個驚雷。他覺得他應該仰天長笑,或者是長嘯,但是現在,他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是這樣坐在馬車之上,對著個憊賴之徒,等著趕到她的面前,等著她看到自己時的反應,還有……等著去見到那個叫小寶的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他第一直覺就這樣認為。

    徐進嶸的牙齒又緊緊地咬了起來,血液開始在他的血管里奔涌不休,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正在微微發顫的手。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心腸,竟會在有了他的骨血之后,還做出那般離家的舉動。

    張小七也不作聲,只是擠在馬車一角,有些驚懼地偷偷打量著車廂里這個明顯看起來情緒不太穩定的男人。他再無賴,也知道這種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現在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前幾日的一時鬼迷心竅。如果沒去偷那株花,也就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了。

    馬車行駛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終于在梅家村村口停了下來。張小七垂著頭,在村人的驚異目光之中,帶著徐進嶸一直到了村尾,遠遠看見那蓬翠竹了,這才停了下來,伸手指著,縮頭縮腦討好笑著道:“過去就是了。大官人方才說好的賞錢……”

    徐進嶸扯□邊錢袋擲給了他,緊走幾步,拐過那從竹子,一眼便見到一道籬墻,中間門半開著,院落里可見滿院的花草,沒有人,但隱隱可以聽見一聲清脆的孩童聲傳了過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說的便是你了,別跑……”接著便是幾聲哦哦的鵝吭聲。

    這聲音落入徐進嶸耳中,他整個人便如遭雷擊,腳步竟是定在了地上。離那扇門不過幾步之遙,他整個人卻沉得像是墜了千鈞的重量,無法動彈,只覺到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口。

    “說多少次了,不許啄花,乖乖去槽里吃食?!苯又闶且魂囑s鵝的噓噓聲,從門縫中鉆出了一只紅冠大白鵝,撲騰著翅膀要跑,然后一個rourou實實的小娃緊跟著跑了出來,雙手舞動著想把鵝趕回去。

    徐進嶸俯身一把便抓住了鵝的長頸,把嘶聲力竭哦哦叫不停、猶拍著翅膀的鵝提了到那小娃面前,蹲□去看著他,這才輕聲道:“你便是小寶……”

    小寶見那鵝在他手上掙扎,有些心痛,急忙抱回了鵝。大白鵝有些重,他手短,抱著有些吃力,卻是緊緊不放。剛想點頭,突又后退了一步,歪著頭再仔細打量了下他,猶豫了下,這才道:“我娘說了,叫我不要和面生人說話,他再要過來,我就要大聲叫嚷好叫人聽見……”

    他說話間,大白鵝已是從他懷里跳了下去,搖擺著鉆回了門里。小寶回頭看了下,剛要轉身跟著跑進去,卻是被徐進嶸輕輕握住了胳膊。

    徐進嶸握住小寶肥肥軟軟的胳膊,望見自己投映在他烏黑瞳仁中的清晰影子,又見他稚氣nongnong地睜著雙清澈的大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目光中有有好奇,有驚訝,又有微微的害怕,想對他笑下,臉上肌rou卻是僵硬得牽扯不動,想說句什么,喉嚨也似是被布團堵住了。直到看見小寶朝自己伸出了小手,輕輕抹了下他的面頰,這才驚覺自己眼眶發熱,竟已是流出了兩行淚。

    “我娘說,男子漢大丈夫哭鼻子要被笑的,就算摔倒了也要自己爬起來……”

    小寶遲疑了下,奶聲奶氣地道。

    徐進嶸抹了下自己面上的濕痕,重重點了下頭,一把抱起了小寶,低聲道:“我曉得了。這就去找你娘?!币话淹崎_了柴門,低頭彎腰剛進去,卻聽屋子后傳出個女子聲音道:“小寶,方才和誰說話呢?可是有人過來買花……”

    這聲音帶了笑意,婉轉柔和,卻叫他如墜冰窖,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住了,又像是飛升上天,有了種漂游在空的不真實感。抬眼望去,見屋子邊的矮籬之后正轉出個人,烏黑的發,彎彎的眉,盈盈的眼,青布衣衫,手上抱了一懷剪下的枝葉,唇邊帶了淺笑,不正是他尋了幾年,叫他苦痛憤懣卻又心酸難當、念念不曾忘記的文淡梅?

    喜慶晌午過后便與妙夏一道坐了他男人的車到城里采買些東西,淡梅陪著小寶玩耍了片刻,自己便到屋后花田里修剪枝葉。因了鵝頗有靈性,有陌生人過來就會引吭警報,所以倒也放心,聽著他在前院一會念著新學的兒歌,一會和大白鵝說著話。待聽見前面那大白鵝起了躁動,又隱隱聽見小寶似在與人說話,便轉了出來想看個究竟。待抬眼見到了那個人,腦子里嗡一聲,差點要軟倒在地。

    徐進嶸望著淡梅,見她一張臉驀得慘白,眼睛睜得滾圓,懷里的花枝已是盡數散落在地,一時竟也無法挪動半寸,只是抱著小寶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生怕自己一眨眼,這一切便又會如午夜夢境,消失無蹤。

    “娘……”

    小寶看見了淡梅,便扭著從徐進嶸身上下來,邁著兩條小短腿跑了過去,到了她身邊,這才仰臉笑道:“娘,他不是壞人。他剛才看見我都哭了呢,我見他可憐,便跟他多說了幾句話?!?/br>
    八十章

    淡梅看著對面這個男人朝自己緩緩邁了一步,又一步,越來越近,腦子里轟轟作響。小寶在說什么,她幾乎已經聽不清了,只是下意識地隨了他的逼近,一步步地后退,直到退到了那架木香棚邊,再無后路。

    “娘,你怎么了?”

    小寶站在中間,看看臉色陰沉的徐進嶸,又看看木香棚下靠著的白著張臉的淡梅。從未見過自己母親露出過這般表情,雖然年紀小小,他卻也隱約有些知道,這個人嚇到了他的娘親,她很怕他。

    小寶猶豫了下。

    他不怕他,剛才看到他蹲在自己面前掉淚的時候,心里甚至有點想親近他。但是……娘親既然不喜歡他……

    “你嚇到了我娘。你快些出去?!?/br>
    小寶跑到了徐進嶸的面前,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

    喜慶出去之時,是與妙夏兩夫妻一道的。到了城里買完東西,見他小夫妻兩個難得這般單獨出去,一路恩恩愛愛的,倒是不好意思一直跟著,恰遇到鄰村一個也是趕了驢車出來的熟人,便坐了那人的車回來,一直到了岔路口,這才道謝了提了籃子下來,見日頭已是西斜,梅家村就在前頭,抬眼可瞧見個輪廓,走路一刻鐘便到。

    喜慶緊走了沒幾步,聽見身后響起”得得“的馬蹄聲,聲音越來越近。這地方驢車牛車的甚多,馬車卻甚少見,忍不住停了下來,回頭張望了一眼,見是一輛城里專門用作租賃的馬車,車夫正緊甩了鞭子趕著過來,瞧不見車里的人,也不知是去哪家的。因了路窄,便讓到了路邊讓它先過。

    那馬車剛過去了,卻見后面還有一人騎馬而來,乃是個二十四五的勁裝男子,騎在匹棗紅大馬之上,瞧著與那車里的人應是一道的。那騎馬男子目視前方,表情凝重,目光飛快地掠過還停在路邊的喜慶身上,提了馬韁稍一讓,便已是飛奔而過了,帶起了陣風。

    喜慶這回卻是低呼一聲,下意識地追了幾步,見對方已是出去幾十步開外,這才收住了腳。

    是自己看花了眼么?馬上的那個男人,為何看起來竟這么像……姜瑞?比她記憶中的黑了些,面容比起從前也更顯硬朗,但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會認錯!

    難道竟是大人終于找了過來?

    喜慶捂住了嘴巴,望著那馬車和騎馬之人的背影,心亂如麻,一時竟辨不清是喜還是憂。手上的籃子早已經掉到了地上,骨碌碌滾出幾個今日特意買了帶回來要給小寶的頻婆果。

    姜瑞跟在雇來的馬車之后,一路之上,心中那忐忑之意只怕比徐進嶸也少不了多少。倘若天可憐見,這回真尋到了夫人,非但大人得了解脫,便是自己……

    他正這般想著,突記起方才那個站在路邊避讓車馬的村姑,方才太過匆忙未加細看,現在想起,仿似有些面熟……

    姜瑞略微停了馬勢,回頭望去。

    他是練武之人,目力較之尋常人要好過許多,雖是這般遠了,只那女子的面容卻仍是一目了然。

    濃眉大眼,皮膚微黑,此刻還站在路邊望著自己的方向,癡癡發怔。

    姜瑞猛地勒住了馬,調頭飛奔回來,到她面前飛身而下。

    “真當……是你!你可還……好?”

    他只覺自己心口砰砰亂跳,看著她結結巴巴道。

    喜慶眼見他又策馬回來站到了自己面前,眼里是掩飾不住的狂喜之色,百感交集,又是難過,又是歡喜,一時也不曉得說什么好,低低嗯了聲,俯身下去便要撿回方才滾出去的頻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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