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秦老太太也笑了起來,“以往家里能吃回rou,真當跟過年似的?,F在孩子們有了出息,也曉得孝敬我,頓頓精米細糧、魚rou盡有,反倒覺著不如以往的滋味兒了。唉,你說這人哪……” 宋老太太立刻道,“我在家也是這樣,還時常想著以往吃的粗糧。我家言姐兒跟我像,叫廚下做些薄薄的玉米餅,抹上rou丁炸過的黃醬,再擱幾片青菜葉子,一口咬下去,別提多香了。老jiejie什么時候想吃了,我叫家里廚子做好給你送來,你嘗嘗看,比山珍海味要好吃?!?/br> “給老meimei這樣一說,倒把我說的饞了?!?/br> “明天我就叫人給老jiejie送來?!彼卫咸藭r方信了宋嘉言說的秦家老太太好相處的話,果然是帝都難得的好人呢。 “好 啊?!鼻乩咸叿蓦m與宋老太太相仿,年紀大宋老太太將將二十歲,如今已是滿頭白發,皺紋橫生。秦老太太溫溫的笑著,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似乎每一根皺紋 都透著舒坦與安心,說,“偶爾我說想吃以前的粗糧,不是這個勸,就是那個說??傆X著以往日子不容易,現在又吃這些,孩子們怕我心里委屈?!?/br> 宋老太太呵呵直笑,“日子不管好過難過,都是過的孩子的日子。不管他們有沒有出息,只要孝順,咱們做娘的人,哪里會覺得委屈呢。我是個粗人,不會說那些好聽的話。反正,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吧?!?/br> “老meimei說的都是至理人情啊?!鼻乩咸苡袔追指袊@,心下覺著宋老太太人雖粗了些,也并不具備帝都名門夫人的種種修養見識,不過,這是個不錯的人。辛辛苦苦的養大兩個這樣有出息的兒子,做正三品誥命夫人,理所當然。 一時,諸誥命夫人紛紛前來,宋榮如今為正三品侍郎,在帝都城,實在算不得高官。此時,秦老太太左側上首之位是坐不得了,好在出門在外,小紀氏頗知照顧婆婆,扶著宋老太太坐到相應的位子上,自己侍立老太太身后。 來的夫人們漸多了,秦斐就帶著宋嘉言去招待各家姑娘們的水閣上去了。宋嘉言離開時還跟宋老太太說了一聲,小紀氏給了宋嘉言一個放心的眼神,溫聲道,“去吧,幫著斐姐兒招待前來的各家姑娘們?!痹谕鈺r,宋家人向來團結。 尤其宋老太太鮮少出門,各家情形并不清楚,小紀氏更不敢有片刻稍離。 好在宋榮的官階雖不算什么高官,但是,戶部侍郎,又倍受陛下器重,再對照宋榮的年齡,絕對算得上新貴。且又是在秦家,秦老太太七十大壽,縱使宋老太太各方面稍稍差了些,也不會有人不識相的來尋宋老太太的不是。 及至公主王妃們過來,如宋老太太、小紀氏這等在正廳站都沒處站,俱移步至偏廳歇息。 宋嘉言與秦斐年紀相仿,早便認識,見秦家今日勝景,笑道,“今天可真熱鬧?!?/br> 秦斐笑,“是啊。原本老太太不想大辦,還說呢,一家子聚在一處吃碗長壽面就行了。是大伯、二伯捎信兒回來,說雖是在外面為官,也想為老太太大辦一次壽宴。祖父、父親也是這個意思,大家紛紛勸說,老太太才依了?!?/br> 宋嘉言道,“老太太一向簡樸,不過,這次是整壽,的確該大辦?!?/br> 秦斐笑,“是啊,我們都這樣說,老太太方應了?!?/br> 兩人一路說一路笑的到了水閣,秦家大姑娘秦文已經在招待幾位別家的姑娘了。秦文是秦家第三代的嫡長孫女,如今十五歲,帝都城有名的小才女,正在說親的年紀。 “三meimei,言meimei,你們可是過來了?!?/br> 秦斐、宋嘉言笑著與閣中幾位姑娘相見,其實有個規律,越是身份高貴的人,來的越晚。故此,這幾位姑娘出身都不是太高,其中一位正是宋嘉言的好朋友,翰林李維家的大姑娘李思。 李思過去與宋嘉言說話,眉眼含笑,“我前年釀的桃花酒,前幾天開了一壇,味道很是不錯?!?/br> “唉喲,怎么不送我兩壇嘗嘗?”宋嘉言道,“你再釀酒也叫我一聲,我也跟著釀幾壇子?!?/br> 邊兒上一位林翰林家的林姑娘帕子掩著小嘴兒笑,“你們也算大家千金,沒見過姑娘家這樣嗜酒如命的,也不怕人笑話?!?/br> 李思道,“這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烈酒,再說,誰喝酒還喝醉不成?稍微喝一點又沒關系?!?/br> 林姑娘笑,“怪道人家都說李翰林釀酒的功夫比寫文章的功夫還要好呢?!?/br> 李思不理會林姑娘話中之意,笑,“我爹爹也常這樣說呢?!?/br> 李翰林酷愛美酒,自己也喜歡釀酒,就是皇帝陛下有了美酒都會叫了李翰林一道共品,在帝都都是大大有名的。 林姑娘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到底是翰林家的姑娘,并非那等刻薄之人,抿嘴一笑,轉身與別家姑娘說話去了。 秦文笑著招呼,“你們倒嘗嘗這茶,是大伯特意從福建那邊捎來的,聽說是山中的野茶,雖不聞名,我覺著香味濃郁,是不錯的好茶呢?!?/br>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起茶來。 李思小聲對宋嘉言道,“我養的一盆墨菊開的可好了,等過幾天我下帖子請你,你來我家,給你嘗我的桃花釀?!?/br> “好啊?!彼渭窝哉f,“誒,上次我聽你哥哥說,今年要開一壇他五歲時釀的梨花白呢。開封了沒?” “那個啊,得過些日子呢。我哥說那是他五歲生日時埋在地下的,非要等到他今年生日再挖出來喝。待開封后,我先分出一小壇來留著送你?!?/br> “謝了啊?!彼渭窝孕τ朴频?,“今年天氣暖,我院兒里的薔薇花還在開呢,圍墻上的藤蘿也愈發蒼翠了,還有我院里的石榴,今年長的格外個大,我沒叫丫頭們摘。什么時候你有空過來,咱們一起把石榴摘了?!?/br> 李思眼睛亮亮的,“誒,我一定去?!贝蠹倚〗?,在家里琴棋書畫倒罷了,若是太跳脫可是不合規矩的。所以,自己摘個石榴都成了稀罕事兒。 過一時,來的姑娘越來越多,兩人也沒空說私房話了,紛紛與其他新來姑娘寒暄招呼。姑娘們說起話來,無非就是吃食玩物、衣裳首飾,就有人指著宋嘉言頭上的紅寶石流蘇花冠道,“嘉言,你這件寶石流蘇是新做的吧,以前沒見你戴過?!?/br> 宋 嘉言笑,“是啊?!彼螛s是個神人,非但官做的有聲有色,亦極具審美眼光。上次他得了紅寶石,給兩個女兒各打了一套寶石頭面。給宋嘉言的這套便有一件寶石流 蘇花冠,是用金絲吹出纏枝蓮花半月的形狀,中間蓮花是用紅寶石磨片鑲就,花蕊點著亮亮的黃晶,整個半月的花冠下面編就一圈由細碎的小紅寶石穿就的流蘇,流 蘇最下面是滴水狀的寶石珠子,做的精致至極。 宋嘉言頭上就這么一件寶石花冠,腦后青絲用綴著紅寶石的發帶系了,耳朵上一邊一只紅寶石的墜子,瞧著就氣派。 大家都說起宋嘉言首飾精美,就聽一人道,“這又是金又是寶石的,宋姑娘,你帶著重不重???” 說 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景惠長公主的女兒姚馨。景惠長公主向來不喜宋家,據說小紀氏出門遇著景惠長公主都吃過排頭。連景惠長公主的女兒見著宋家姐妹都是陰陽怪 氣的,宋嘉言瞅一眼姚馨頭上鳳釵下銜的一串東珠流蘇,皆是渾圓的淺粉色東珠,顏色本就難得,更難得的是,最尾端一枚東珠足有桂圓大小,幽幽的散著寶光,十 分惹眼。宋嘉言聽姚馨不陰不陽的來刺她,笑嘻嘻地,“我頭上攏共就這么一件首飾,充充門面而已,哪里比得上姚姑娘頭上的東珠貨真價實呢。唉喲,這么大的東 珠,可值不少銀子吧?” 姚馨冷著臉教訓道,“宋姑娘,你好歹也算大家閨秀,這么張口門面、閉口銀子的,不覺著……” “庸俗?!彼渭窝圆淮罢f完便接了姚馨的話,一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庸俗,可是庸俗的很哪。姚姑娘有所不知,我就盼著什么時候也弄這么件大東珠的首飾,好好的庸俗一把呢?!?/br> 姚馨氣煞。 宋嘉言沒事人的樣子,李思悄悄偷笑。 仁德郡王家的小郡主有些看不過去,道,“宋姑娘,你怎么能這樣說話呢?”姚馨畢竟是長公主之女,算起來與小郡主是姑表姐妹,故此,小郡主為姚馨說話。 宋嘉言一笑,不再言語。 還是四品將軍姚銘國家的千金姚淑靜打圓場,轉移話題道,“文jiejie,你帕子上的花兒是自己繡的么,真是精致啊?!?/br> 秦文聞弦歌而知雅意,忙謙道,“我胡亂繡的,哪里稱得上好。要說手巧,還得是李meimei呢。上次我見李meimei繡的炕屏……” 大 家默契的將話題引開,姚淑靜給了宋嘉言一個歉意的眼神。她是姚國公府旁支出身,因父親還算有些本事,受到嫡系的看重。因此,她也經常來往于姚國公府,這次 秦家老太太過壽,帝都大半人家都到了。她是跟著自己母親一道來的,姚馨說是公主之女,到底姓姚,姚淑靜不得不為姚馨解圍。 好在馬上就開席了,秦文秦斐兩姐妹引著各家姑娘們去入席聽戲。 今日貴客盈門,秦家的席面兒自然豐盈,不過,誰也不會在這席上大吃大嚼,不過稍稍用兩筷子,便都興致勃勃的看起戲文來。 如小郡主這樣的身份,自然占最好的位子。姚馨是小郡主的表姐,兩人挨著。余者,各有座次。宋嘉言與姚淑靜正好坐在一處,姚淑靜滿心歉意,低聲道,“好meimei,你莫要生氣。唉……”說著,姚淑靜也是一嘆。 宋嘉言笑,“jiejie多慮了?!?/br> 宋嘉言對戲文沒什么興趣,倒是與姚淑靜說起話來,覺著姚淑靜溫婉貞靜,性子很是不錯,比那什么姚馨強了百倍。 兩人正說著話,宋嘉言的大丫頭翠蕊悄悄過來,俯身在宋嘉言身畔低語幾句,宋嘉言臉色一冷,低聲道,“姚jiejie,我暫去更衣?!?/br> 姚淑靜已瞧出這是有事,忙道,“meimei快去吧?!?/br> 宋 嘉言忙隨著翠蕊就過去,因為身份之別,太太們的席面兒與姑娘們的席面兒并不開在同一地方。宋嘉言隨著翠蕊去了園子里。宋老太太正一臉尷尬的坐在席間,臉燒 得通紅,景惠長公主的聲音清冷高傲,清晰的傳入宋嘉言的耳朵,道,“只聽說兩位宋大人都是雅致高才,不想宋老太太卻這般粗俗失禮呢?!?/br> 宋嘉言見老太太羞的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不知為何,心下驀然一酸,三兩步過去,對著景惠長公主福身一禮,恭敬的問,“請問長公主殿下,不知臣女的祖母何處失禮,唐突了公主殿下呢?” 景惠長公主冷聲道,“你看你祖母有哪里不失禮的地方嗎?這樣絲毫不通禮數,便應在家學好規矩,再出門交往呢?!?/br> 宋 嘉言氣的渾身發顫,雖然她奉承老太太多半是為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可此時,見老太太受到這樣侮辱,宋嘉言心里卻有說不出的氣憤與難過。她扶起坐立難安的老 太太,高聲道,“我祖母,朝廷欽封正三品誥命,逢年過節也是要去宮中向兩宮請安見禮的。殿下恕罪,臣女從未聽說兩宮有訓斥臣女祖母有不知禮數的地方!” 小紀氏見宋嘉言語出不遜,正欲相攔,公主身邊的女官已大聲呵斥,“這是誰家的丫頭,竟然質問長公主,還不拖下去!” 正當此時,武安侯夫人忽然站起來,冷冷道,“便是朝廷審案,也得容人把話說完呢?!?/br> 眾人一看,得了,這是人宋家的姻親呢。寧安侯夫人紀閔亦道,“我這外甥女,并非不知禮數的人。她這樣說話,必有自己的道理?!?/br> 武安侯夫人、寧安侯夫人一幫腔,景惠長公主的女官不敢再說什么。便是想上前相勸的秦家人,也止了腳步。 小紀氏忙識機道,“嘉言,有話,你就說吧?!边@會兒,她倒不忌憚宋嘉言能干了,只恨不能宋嘉言再能干一點兒,可千萬得hold住啊。 宋 嘉言抓住機會,立刻道,“我家的出身,在帝都并不是秘密。父祖皆是寒門,祖父早年過逝,祖母一個人親苦拉扯父親與叔父長大,供父親叔叔念書科舉報效朝 廷?!彼渭窝愿呗暤?,“我家里,出身一般。的確,祖母不懂琴棋書畫,不通詩詞曲賦??墒?,祖母也并不是天生如此,祖母年輕的時候,因為家境貧寒,甚至從未 穿過一件綢緞衣裳。一家人的田地,都是靠祖母一人耕種活口。我祖母的手腳,更不似各位夫人這樣細膩白嫩,就是如今手上仍的褪不去的老繭。我祖母說話,也說 不慣那些知乎者也,不是她不想,是因為,她不會??墒?,這有什么值得羞恥的地方嗎?她一人辛苦的養育大兩個兒子,不偷不搶,正正當當的做人,從無虧心之 處!” “說句老實話,就是現在,祖母也吃不慣山珍海味,依舊粗茶淡飯,平淡度日。她有什么失禮的地方呢?宮廷宴會,誥命領宴,祖 母從未有不當之舉。公主殿下因何故要這樣訓斥這樣一位老人家呢?”宋嘉言眼圈兒微紅,高聲道,“我家人,從不以出身貧寒為恥。我的父親,堂堂正正科舉為 官,我家兄弟,認認真真讀書做人。家父常說,他與叔父之所以有今日,皆是靠祖母用心教導,所以父叔品性皆佳。我的祖母,品性正直、節儉持家,祖母雖然沒有 那些高貴雍容的行止,可是,她的品性不遜于任何一位高貴的夫人。我的祖母,是我家一家人敬愛的長輩。祖母這一生,多么辛勞,如今兒孫出息,她能享得一二清 閑,如今卻受到公主殿下這樣的訓斥,臣女深為祖母不平!臣女認為,公主殿下所為所言,實在大有不當之處。祖母已經是五十幾歲的老人家,頭發花白大半。圣人 皆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公主殿下也是有長輩之人,這樣訓斥臣女的祖母,要置老人家于何地呢?!?/br> 說完,宋嘉言淚流滿面,抱著宋老太太放聲痛哭。 宋老太太也摟著孫女哭了起來。 小紀氏一見這種情形,也捻著帕子落下淚來。 ☆、27晉江原創發表 宋老太太被景惠長公主訓斥,小紀氏都是尷尬無比,除了代婆婆認錯,不知如何應對。誰也未料到,突然而來的一個小丫頭有這樣的口齒才干。 景 惠長公主被宋嘉言說的臉色發白,指著宋家人正要說話,一畔的景淑長公主已皺眉訓道,“景惠,你實在無禮?!庇趾皖亹偵?“景惠說話一向率直,唉……”如 何勸慰宋家,景淑長公主也沒主意了。關鍵是宋家祖孫二哭聲震天,那種種委屈喲……估計她就是把天說下來,人家也聽不到。 二皇子妃韓氏道,“還是請宋老太太屋里暫且歇息梳洗吧?!眹@口氣,“我聽著也怪難受的?!?/br> 原 本,縱使秦老太爺身為尚書之職,秦老太太的壽辰,也不會有這些大咖出場來賀。皆因秦老太太于帝都廣有賢良名聲,又得宮中太后娘娘的喜愛,秦老尚書兩朝老 臣。以往,秦老太太的壽辰從未大辦過,這次七十整壽,宮中太后知曉,還賞了秦家壽禮。故此,皇室之中,多有人親來秦府賀壽。 像公主、王妃,原也不會久坐。只是,誰都未料到景惠長公主方聽到半出戲就發作起禮數有些疏忽的宋老太太。其實,這種事并不罕見。公主們心里不順,刺誰幾句,大家聽了忍了就成了。 不想,宋家人沒忍,還狠狠的抽回景惠長公主一記耳光。 關鍵,宋嘉言口才極好,一番控訴下來,大家都覺著景惠長公主今天實在有點兒過了。 秦老太太親自勸著宋老太太到她屋里去了,早有丫環捧來溫水巾帕,服侍著婆媳祖孫三人洗漱過。宋嘉言流淚道,“今天本來是老太太的好日子,都是我家的不是?!?/br> 秦老太太擺擺手,“這叫什么話?你祖母在秦家受了委屈,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你是個懂事的,快別哭了,好生勸勸你祖母,莫叫你祖母傷心太過?!?/br> 小紀氏親自服侍宋老太太梳洗過,細細的勸著婆母。 宋老太太在家多么蠻橫,如今除了流淚,一句話說不出來。 很快,聽到風聲的宋榮就來了,宋榮跪在老太太面前,眼睛微紅,凄聲道,“兒子無能,叫母親受委屈了?!?/br> 宋老太太向來疼兒子入骨,忙拉了兒子起身,抹一把淚道,“快起來,我沒事,我沒事?!?/br> 宋榮順勢起身,又對著秦老太太行一禮,低聲道,“師母,我這就先帶著母親回家了?!?/br> 秦老太太點頭,溫聲道,“好生寬慰你母親,莫叫你母親太過傷感?!?/br> 宋榮應了一聲,便扶著母親的胳膊,一家子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回了家去。一路上,宋榮與老太太共乘一車,不知宋榮如何安慰的老太太,反正到家的時候,老太太的神色已經舒緩許多。 宋榮又到老太太的院里,陪老太太說了許多話。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不一時便面露倦色,宋榮親自服侍母親睡下,這才叫了小紀氏與宋嘉言去主院說話。 宋榮在外面,并不知原由細節,自然要詢問妻女。 小 紀氏也有幾分傷感,道,“咱家與秦家親近,故此,我與老太太被安排在離秦老太太相近的席上。說來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吃東西時,有一些巴唧嘴。這,各人 習慣,并不為錯處啊?!痹掚m這樣說,其實小紀氏私下沒少笑話老太太巴唧嘴的事。但是,老太太巴唧了這么大半輩子,你叫她改,她實在改不了。 丈 夫臉色淡淡,其實并不見怒容。不過,小紀氏與宋榮夫妻多年,對宋榮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若是宋榮肯冷臉發怒,一般不是什么大事。越是這樣喜怒難辯,越是說明 宋榮內心已憤怒到極點。小紀氏不敢有半分隱瞞,斟酌的開口,道,“老太太是個質樸的人,吃菜喝湯都有一點聲音。老爺也知道,這世上刻薄的人哪里都有。景惠 長公主就是那陰陽怪氣的脾氣,便說老太太‘粗俗’。我連忙代老太太致歉,景惠長公主不依不撓的又說了好幾句,老太太臉上哪里過得去。接著,言丫頭就過去 了?!?/br> 宋嘉言接著說,“是我的丫環翠蕊過去跟我說,公主在訓斥老太太,我就過去了。就看到老太太被長公主罵的手足無措,坐不是站不是的不知如何是好,臉都紅的不成了?!?/br> “什 么禮儀規矩,不過借口!今天景惠長公主家的丫頭還說我暴發庸俗,長公主又在前面這樣對待老太太!別說她是公主,就是皇后,也不能這樣說老太太!簡直不把我 們宋家放在眼里!”宋嘉言道,“老太太本來就少出門,心里怕別人笑話她鄉下來的,禮儀不好,給爹爹丟臉。這次長公主如此欺負老太太,若是啞忍,咱家定會淪 為帝都笑柄,以后老太太還如何出門呢?我忍了又忍,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老太太是家里最年長的人,子孫都在場,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老太太受到這樣的侮辱 呢?” “再說了,爹爹寒門子弟,正經科舉晉身,本是光彩之事。我出門時卻多有人借此拿話刺我呢,我倒不怕,也不會吃虧。不過,我 覺著,這正是老太太的驕傲所在。母以子貴,老太太根本用不著在那些夫人太太面前自卑?!彼渭窝钥此螛s一眼,“所以,我就質問了長公主?!苯又?,宋嘉言便把 自己說的話跟宋榮學了一遍。 宋榮點了點頭,“做的對?!奔卧S的望一眼愛女,“先回去梳洗換衣裳吧,晚上過去瞧瞧老太太?!?/br> 宋嘉言起身行禮告退。 宋榮身上有很多標簽:狀元、侍郎、帝都新貴等等。其實用一句話可以總結:宋榮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都有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