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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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赫情緒并不高,停車場的偶遇讓他在河底啃泥的心情一時半會兒浮不起來,但那辰一直努力想要讓他開心起來的舉動他還是都看在了眼里。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轉身往鋼琴走過去:“小星星?” “還有沒有比小星星新年好高級點兒的?”那辰問。 “有?!?/br> 安赫坐到鋼琴前,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摸了摸,他上一次彈琴是在學校的音樂教室,到現在也好幾個月了,這下猛地讓他彈一曲,他除了小星星還真想不出別的。 “你要不會彈,現在承認,我不會笑你的?!蹦浅绞謸沃妥揽粗?,嘴角的笑意很明顯。 “你會么?”安赫吸了口氣,想好了曲子,估計會彈得比較結巴。 “不會?!蹦浅秸f。 “那就好,”安赫小聲說,手指落到了琴鍵上,“來個活潑歡快的吧?!?/br> 這曲子是安赫現在還能順利彈出來的為數不多的曲子之一,他一般情況下都拿這首來蒙事兒,不過曲子的確很歡樂,他在音樂教室彈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特別活潑。 那辰把今天買的玉米拿出來,抱著個小筐坐到了客廳沙發上,慢慢剝著玉米粒。 安赫明顯有點手生,重彈了兩遍開頭,才繼續彈了下去。 在外行聽來,安赫應該屬于彈得很好的那種,那辰卻能聽出他每一個不連貫的音,每一次猶豫的細微停頓。 不過這沒所謂,那辰看著他的手,安赫手指修長,在琴鍵上掠過時動作很漂亮,不聽,看著就可以。 安赫彈琴和玩賽車時的樣子都讓他意外,彈琴時的專注跟在電玩城時的專注完全不同,在琴鍵上跳躍著的手指牢牢牽引著那辰的視線。 自從mama被送去醫院之后,這架鋼琴再也沒有人碰過,屋里也沒再有響起過琴聲。 那種讓那辰迷戀卻又心悸的鋼琴聲,想念,抗拒,沉迷,閃躲,全都混雜在一起,包裹在他四周。 安赫專注的側臉讓這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一點點在屋里彌漫著,想要脫離卻又忍不住漸漸陷落。 跳躍的音符停止時,那辰放下手里的玉米,沖安赫鼓了鼓掌:“我一直以為你真的只會小星星?!?/br> 安赫笑笑:“這個聽過吧?” 踩到貓了,那辰點點頭:“嗯,踩到你了?!?/br> “靠,”安赫樂了,手指在琴鍵上劃過,“還聽么?” “聽?!?/br> “就一首了,別的都很久沒練了?!卑埠沾甏晔?。 “好的?!蹦浅叫π?。 d大調小步舞曲。 安赫感覺這曲子也挺活潑,比較適合現在的氣氛。 他定了定神,手指落在琴鍵上,音符從指尖滑出。 那辰拿著玉米的手輕輕抖了一下,一顆玉米粒被他捏扁了,落在小筐里。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琴聲漸漸充斥在他四周。 再隨著安赫在黑白間跳躍的指尖一點點滲進他的身體里,心里。 回憶里。 你聽。 辰辰乖,你好好聽。 聽mama彈琴。 聽見了,mama在說什么? 你告訴mama,你聽到了什么? 那辰的呼吸開始有些混亂,跟著mama的節奏,讓人窒息的節奏。 他想要把那些讓他恐懼的聲音掃開,卻怎么也做不到。 安赫的指尖落到琴鍵上,彈出一個重音,如同纏在他身體里的鐵鏈猛地收緊了。 他覺得身體有些發僵,掙扎變得無力。 下一個重音再次躍出時,那辰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裝著玉米粒的小筐掉在了地上,嫩黃色的玉米粒撒了出來,在深色的地板上跳躍著,像一個個音符。 那辰撲到鋼琴旁,猛地把琴蓋狠狠地往下一壓。 在幾個破碎的音符之后,琴聲消失了。 安赫的手還在琴鍵上,琴蓋砸在手上時的巨大鈍痛讓他過了好半天才慢慢把手抽了出來。 短短這點時間里,手背上被砸到的地方已經泛出了紅色。 他握著自己的手咬牙抬起頭。 那辰的手還按在琴蓋上,臉色蒼白,呼吸也很急,就像是跑了很長的路。 安赫沒說話,那辰沉默地看著他,過了很久,他才松開了一直死死壓著琴蓋的手,慢慢靠著鋼琴滑坐到了地上。 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安赫兩只手都已經疼得麻木了,自從不打架之后,這種rou體上的疼痛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他剛才是咬著牙才沒叫出聲來。 那辰一動不動地靠著鋼琴腿坐著,在撒得滿地都是的玉米粒里。 屋里很靜,只能聽到一邊的大座鐘一秒一秒滑過時的細小咔嚓聲。 安赫的手開始紅腫時,那辰動了動,動作很慢地從坐著變成了蹲著。 他伸手撿起掉在旁邊的小筐,開始把地上的玉米粒一顆顆地往小筐里撿著。 安赫沒有動,坐在琴凳上看著他蹲在地上的背影。 他雖然被嚇了一大跳,但只是一瞬間,這樣的局面并沒有讓他太意外。 所以他現在希望那辰能開口,無論說什么。 對不起,解釋,或者是別的任何內容都可以。 問一句疼不疼也行。 只要那辰能在這時開口,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往前走了一步。 但那辰沒有出聲,他用他一直以來習慣了的沉默應對了眼下的場面。 地上的玉米粒被撿回了筐里,那辰慢慢站了起來,走到廚房里,把小筐放在了餐桌上。 原地站了幾秒鐘之后,他往客廳的樓梯走了過去,腳踏上樓梯之后停住了,手緊緊抓著樓梯的欄桿。 “我媽心情好的時候總彈這首?!彼曇艉艿?,有些沙啞。 第二十七章 那大廚美食課 那辰上了二樓,安赫站起來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下,手背已經完全腫了起來,疼得他手都有點兒發抖。 他現在的心情簡直是無法形容,停車場的事還在來回啃著他的情緒,又被那辰突然發作地這么砸了一下,要不是現在手太疼開不了車,他真有起身走人的沖動。 那辰從二樓跑了下來,手里提著一個小藥箱。 安赫看著他打開冰箱拿出個冰盒,飛快地把冰塊都倒進一個小盆里放在了茶幾上,再把茶幾拖到了安赫面前。 “冰一下?”那辰湊過來輕輕碰了碰安赫的手。 安赫把手放進了冰里,冰塊的溫度讓他皺了皺眉,又把手拿出來了。 那辰從藥箱里拿出一卷繃帶,剪下長長的兩條來疊好了放進盆里,化了一些的冰水把繃帶浸透了之后,他把疊好的繃帶蓋在了安赫的手背上。 “我……”那辰一條腿跪著半蹲在他面前,說得有些吃力,“對不起?!?/br> “沒事兒?!卑埠宅F在的心情不怎么美好,但還是搖了搖頭。 這句對不起,讓安赫想起了那辰對他第一次說的那句對不起,那時他只是單純覺得那辰應該是個很少對人說對不起的人。 現在想想,他不是很少說,他大概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場面。 該做什么,該說什么,他都不知道。 從小到大,本應該是言傳身教的父母,一個視若無睹,一個陰暗壓抑,他們造就了敏感脆弱渴望溫暖的那辰,卻從沒有給過他如何與人相處相近的示范。 安赫往廚房看了一眼:“你鍋里是在燒水么,要燒干了吧?!?/br> “是要煮玉米粒兒做沙拉的?!蹦浅狡鹕磉^去廚房里把火關了,手撐著灶臺半天都沒動。 “過來伺候著,”安赫說了一句,“不冰了?!?/br> 那辰趕緊跑過來,把繃帶重新浸了冰水放到他手上:“一會兒去醫院看看吧,會不會斷了?!?/br> “別咒我,”安赫動了動手指,“沒斷,就是砸得狠了點兒,跟仇人似的?!?/br> 那辰沒說話,靠著沙發坐到了他腿邊的地板上,捏了塊冰在手里搓著。 “你說,”安赫看他沒出聲,往后靠了靠,結果發現想在這種嚴肅正經九十度直角的紅木沙發上靠著是件很難挑戰的事,于是又坐直了,“你為什么非得讓我彈琴?” “就是想聽?!蹦浅桨驯鶋K搓化了,又拿過一塊搓著。 “是不是想你媽了?!卑埠仗е?,一下下活動著手指,確定自己的骨頭有沒有問題。 “……是,”那辰猶豫了一下,“其實我經常會想她?!?/br> 又怕又想念的感覺么,安赫笑了笑,他大概也有過類似的,沒有這么嚴重,但能理解。 害怕回家又怕失去那個所謂的家。 因為一旦失去了,最虛幻的一點安慰和希望都會跟著湮滅。 “你做飯吧,”安赫用腿碰了碰那辰,“我餓了?!?/br> “嗯,”那辰給他又換了一次冰繃帶之后站了起來,往廚房走了兩步又停下了,“你要不要看看掛爐叉燒是怎么做的?” “行?!卑埠仗е峙e著兩疊繃帶坐到了餐桌旁邊。 那辰把那盒腌好的rou放到了他面前,笑了笑:“那大廚教你在家做叉燒,講課開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