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碧云本不想參加這樣的晚宴,尤其是和德國人日本人扯上關系的宴會??墒窃XS紗廠的老板林慕陽說,他見過今晚出席客人名單,那里面可能有人知道小晴的下落。晚宴在日本大使館舉行,林慕陽作為當地親日的工商界名流而被邀請,碧云則是他的女伴。 他也來到了宴會上,今天的歡迎儀式是日軍占領政府為了德意志派遣到中國布希曼少校而舉辦的,這位上校是他一手培植的老部下。當他再一次見到那個嬌小美麗的身影時,忍不住笑了。這一次真的不是他費心安排的結果,盡管她可能并不相信,命運總是讓他們一次次重逢。于是他就這樣走向她,來到了她的面前,禮貌地請她跳開場前的舞。 碧云想逃開,林慕陽就在她幾步之遙的位置和幾個高官太太們談笑風生,音樂聲起來的那一刻,他卻趁機將她攬在了懷里,林慕陽沒有看出什么異樣,還以為自己的女伴只是跟這個高大英俊的洋人跳舞。她是個出類拔萃的美人兒,自然會有人邀請她跳舞。 她就像一面冰壁拒人以千里之外,盡管跳的是優美的華爾茲,腳步卻是僵硬的。不過在外人看起來,并不損害她舞姿的優美,她的舞蹈向來打動人心,帶領她跳舞的男人是那么高大偉岸,她就像一盞小帆,芊芊地??磕呛谏母蹫?。只聽見他在她頭頂用小聲的德語說:“聽那個樂器店的老板說,你幫助過猶太聚居區的那些難民?!彼nD了一會,帶著她轉了個圈兒,“其實你沒有必要對我那么防備森嚴。我并沒有加害他們的意思,我只是想謝謝你?!?/br> 她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你沒有必要感謝我,我只是為了讓我的良心好過一些。在德意志的時候,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迫害,卻沒有盡我的力量去拯救他們?!?/br> 她的話里帶著幾分挑釁的味道,他冷笑著問:“盡你的力量,你想怎么樣?殺了我,拯救他們?!?/br> 她注視著他的眼睛,這雙冰藍色的瞳孔變成了褐色的,目光卻是依舊,“殺了你,弗里德里希上將,黨衛軍總部自然有人會接替你的位置,我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比起奧斯維辛殺人工廠的速度和效率來說,我什么都做不了……上海是這些猶太難民唯一的家?!?/br> “是的,這里很好,我的心在這里能夠感到安寧?!彼沧⒁曋f。 她冷笑了聲,“那是因為那些猶太人并不知道你是黨衛軍的武裝警察上將。如果他們知道你就是迫害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元兇,你認為自己還會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么?” 他帶領著她的舞步,走出眾人艷慕的眼光,將她漸漸帶到人少的露臺上。停下了步伐,華美的落地水晶燈金色的光下,穿著絲緞紫羅蘭色禮服的她是那么美。他鄭重地對她說:“我不再是帝國的上將了,我被除職了,開除了黨籍和軍籍,在黨衛軍的檔案里再也找不到我的名字,”他頓了頓說:“我想你知道,德意志政府已經發表了我遇刺身亡的消息?!?/br> “那么,你來上海做什么?你偽裝成一個小提琴家又是為了什么?難道不是希姆萊總指揮策劃的又一次陰謀嗎?可是你們的戰線在歐洲,這是中國,你和你們的日本盟友,到底要在我的國土上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真是個有見識的女人。你這些話說出去的,足夠讓中國任何一個情報機構刮目相看了?!彼猿暗匦χ?,“我現在隸屬于國防軍海軍情報處,沒錯,就是我的宿敵弗萊姆凱利斯的機構,只是他不會想起過問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尉軍官的?!?/br>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不怕死么?”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三年之間,有的是機會?!?/br> “是的,三年,從我十九歲那年冬天遇到你開始,我的心里就很滿,滿滿地塞著你那些骯臟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好不容易清空了,我再也不想讓那些東西進入到我的心里,你不要再糾纏我了?!?/br> “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并沒有殺害你的兄弟。你看到的那份名單只是為了掩人耳目?!?/br> “我知道你沒有殺我的堂兄,你把他偷渡回國了,我在上海見到了他,但是紅十字會的埃爾夫會長呢?漢斯博士呢?那些奧斯維辛的煙囪里燒的黑煙呢?” “我并沒有選擇,那個時候殺人是我工作使命所在?!?/br> 她停止了爭論,她深知他的所作所為,與其說被他欺騙不如說她自己在欺騙自己,她甚至可以躲在哈維爾河邊的別墅里,不去看他黑色制服袖子上的血跡,不去想他的公文包里埋藏著多少慘絕人寰的秘密。 “那把頂在我后背的槍呢?殺掉你的情婦和私生子也是你的使命?!?/br> 他沉默了許久,“你說的沒錯,當初我的確險些被誘惑沖昏了頭腦。海因里??傊笓]為我勾畫了一副通往權利頂端的金光大道,我太想得到它了。我的猶豫也是因為這個,但在真正失去了你和孩子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們才是我的全部?!?/br>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她錯開他的眼神,冷冷地說。 “或許那個時候我就該向你解釋,那樣就能留住你,我并非不清楚筆記本和名單也在保險箱里,我只是簡單地以為,你不會去選擇相信一紙文字,而不相信我。你知道盡管我曾經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可是在德意志的境況,我想和你在一起并不容易,在我與敵人周旋,為了捍衛我們的幸福而戰的時候,你卻因為誤解而背叛我,我被無邊的痛苦籠罩著,世界上的一切對我都不再有意義?!?/br> “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背叛,你向我做出的承諾實現過么?每一次我只能被動接受,從我第一次遇到你開始,就沒有選擇的權利,我只是想選擇一次,讓命運回到我的手里?!?/br> “或許我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你,”他自嘲地笑了聲,“這不是你的錯,我給你的愛并不是你想要的……” 她側著身子,故意冰冷地對著他,卻把他的話都聽進了耳朵里,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停了。她奇怪地轉身看他,只見他的眼睛望向主席臺的位置。 在一隊日本兵和幾個德意志士官的簇擁下,日本駐軍司令和今晚的主角布希曼少校來到了主席臺上,還有一個穿著日偽制服的中國翻譯官。 碧云沒有心思聽他們在臺上講話的內容,大致是些歡迎的致辭。這個布希曼少校是從柏林過來的納粹高官,必然在德意志見過他,熟悉他,他難道他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會泄露么。她抬頭看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的臉,只見他的神色鎮定自若,并沒有絲毫的倉惶。 懷里的人兒像冰人一樣默不作聲,似乎在等待他繼續說點什么。然而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擎起她的手,在那雙柔若無骨的小巧的手背上輕輕親吻了一下。 “女士,謝謝你賞光陪我跳舞?!闭f完轉身離去。 碧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林慕陽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后。 “小云,我找你好久了?!彼鹚氖?,有幾分羨慕地說:“你是留過洋的,剛剛那個洋人跟你說的是什么語言?我聽起來怎么跟萬國商會那些英文不太一樣?!?/br> “是德文?!彼灾m不過林慕陽,便說了實話。 “德文?你真是個才女,怎么學會的德文,這個年頭在上海灘做生意,會幾門洋文是必不可少的了,我非常想結識德意志大使館的參贊,不知道你可否替我翻譯?!?/br> “抱歉,林先生,我只是輔修了一門德文,說的不好,還不能做翻譯,怕給你弄巧成拙?!彼诘乱庵敬巳?,德語相當熟稔,但是她不愿意跟德國人打交道,那些大使一定能從她熟練的德語中聽出什么端倪。 108第六幕—7刺殺 離開了大廳的舞池,他悄然來到了二樓,大廳里熙熙攘攘的,他巧妙地支開了德國士兵和日本憲兵,朝二樓的會客廳走去,推開那扇木質的沉重的大門。正在端著一杯葡萄酒的德意志少校軍官獨自站在那里,他對這個年近五十卻身材筆挺的少校說:“布希曼先生,別來無恙,恭喜你榮升少校?!?/br> 布希曼少校轉身,站在面前的黑衣男人讓他大吃一驚。隨后便是心領神會的笑到,“弗里德里希將軍,沒想到在中國再見到您,真是榮幸之至。要知道,元首在您的‘葬禮’上可是白費了不少眼淚。為了給您報仇雪恨,迪特里希將軍的部隊讓我們的敵軍血流成河。您為什么來到上海?莫非真的像傳言中的那樣,為了那個中國女人?!?/br> 他沉默不語,反問到:“布希曼,你從柏林來,想必是肩負著重要使命?!?/br> 布希曼少校略微停頓了下,沒有回答他的問話。他把少校的表情看在眼里,小聲說出了一句接頭的暗語。 布希曼少?;腥淮笪?,“是的將軍,我奉命替凱利斯將軍海軍諜報處保護兩名德意志的專家來上海,交接給遠東情報站的負責人,可沒想到竟然是您親自負責?!?/br> “我要的人現在哪里?也在今天的現場么?”他不記得見到過這樣兩個人。 “將軍,我當然不可能把他們帶到舞會上,他們和我們一行一同來到上海,因為是秘密行動所以專家們現在在友誼飯店,有我們蓋世太保秘密守衛著,非常安全,這是房間號和鑰匙?!辈枷B傩5难壑新冻鼋器锏男?,從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柄金色的鑰匙,遞到了他的手上。 他接過鑰匙,小心地收入上衣內層的口袋里。布希曼少校是他培養的一條獵犬,本性兇殘而嗅覺靈敏,曾經是他用來血腥鎮壓地下黨的一把利器。這一次柏林總部把他派遣到上海,想必還有更重要的使命?!昂R蚶锵?傊笓]還有什么特別的交代?” “總指揮的交代?”布希曼少校笑了,“如果您指的是在上海建立猶太人集中營的這件事的話?!?/br> 他的眼底一閃,果然自己猜的沒錯,再繼歐洲占領區內建立集中營之后,上海成了柏林當局的新目標,總部對待猶太人的態度是趕盡殺絕,無論他們躲藏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德意志在中國的勢力并不強大,但如果跟日本占領軍聯手,這項計劃實施起來并不困難。他想起了在猶太聚集區的種種,如果真的把那些猶太人關在集中營里,那么下一步腥風血雨的屠殺染指到這片已經是苦難重重的東方國度。 布希曼少校望著這位帝國最年輕的上將,卻是他的老上司了。多年來跟隨他的經驗告訴自己,他的這種神情是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布希曼并不知道這是什么,但是他出現在上海,以海軍情報局遠東情報站負責人的身份,而不是帝國的上將軍官,這讓他猜測種種,他清楚元首個人對這位年輕將軍極其偏愛,也知道他曾經是黨衛軍總指揮的直系親密屬下。他在上?!皬突睢辈恢朗悄姆矫娴氖谝?。 他思索了幾秒鐘,開口說:“我希望你取消這項計劃?!?/br> “您說什么?在德意志以外的地方建立猶太人集中營最先可是您的主義?!?/br> “但是上海不同,這里不是歐洲,并不是我們的戰場。布希曼,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聽命于誰對你最有好處?!彼呎f邊踱步到了布希曼少校的身后。 布希曼少校微微側過頭說,“弗里德里希將軍,如果您要收回成命,最好還是由黨衛軍發電命令?!?/br> “好吧,既然你作出了選擇?!彼涞匕纬鍪謽?,朝少校的后腦砰砰射了兩槍,頓時血花四濺。布希曼少校倒在了桌子上。 他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這種情況就像他第一次舉槍殺人那樣。殺了布希曼少校似乎是他在幾秒鐘內迅速做出的決定,甚至來不及遮掩血跡。槍聲驚動了門外的日本人和德國守衛,他迅速從陽臺的窗子跳了下去。 碧云來不及整理自己慌亂的情緒,只聽到二樓一聲德語喊叫,“布希曼少校!來人!”接著是大廳里面一陣混亂。生性機警而敏捷的野田敬一第一個沖到二樓,高聲叫道:“少校被刺殺了,先生們女士們,你們誰都不能離開,必須接受搜查?!贝髲d一片嘩然,突然間又響起了槍響,這次是對著在二樓樓梯中央的野田開槍,他俯身躲過了這顆子彈,場面頓時更加混亂,人們呼叫著四散奔逃。 碧云被湍急的人流沖倒在地毯上,林慕陽早已不見了蹤影。正在躲避不及,她被一個黑影猛然拽到懷里,力道大的她無法抗拒。 “是你!”他把她帶出了大廳,來到了庭院里的灌木叢邊,相對安全的地方。她卻看到他黑色晚禮服映襯下的的白襯衣袖口,沾了鮮紅的血跡。 “是你殺了那個男人!” 他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那個少校是你的政敵,所以你暗殺了他,對么?” “如果我不這樣做,那么更多的人會死?!?/br>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演戲!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br> “聽我說,柏林黨衛軍總部的命令早就下達了,要在上海建立一所猶太人集中營,原本駐軍司令是溫和派軍官,他一直找理由拖延,但是柏林方面派來特派員布希曼少校是來督辦這件事的,他曾是我的舊部下,是納粹黨的忠實信徒,他很快就會實施這項指令,到時候你的猶太朋友們,就會被關進奧斯維辛,一個不剩?!?/br> “你想拯救上海的猶太人?”碧云愣住了,直直地盯著他。 他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拔以诓ㄌm前線接到了總指揮的密電,要在波蘭占領區建立集中營,本以為,那是我邀功的籌碼??墒俏覜]有想到,就在我籌劃這件事的時候,我心愛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被關進了集中營里,變成對我我最嚴酷的懲罰?!?/br> 她垂下眼眸。她不會忘記在恐怖的集中營,那些魔鬼想加害她腹中的孩子。 他繼續說到“你走之后。我被關進了柏林秘密監獄。在那段日子里,我反復在想,為什么上帝會這樣安排?!?/br> “我們中國有一句古話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德意志的時候每天都發生那樣的慘劇,我真想不通,總指揮和漢娜夫人也有三個孩子,怎么忍心殺害千千萬萬的無辜的猶太兒童呢?” “我試圖說服自己,是這個瘋狂的世界秩序讓我那樣做,可這樣的理由掩蓋不住真相,我早已厭倦了那些雙手沾滿鮮血的日子,來到上海,目睹了你們貧弱的政府在猶太保護區做的這一切,還有你竭盡所能地幫助他們。我很抱歉,雖然戰火已經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你的國家,但我不希望在德意志發生的那些,在你的國家重演?!?/br> “或許這真是上帝的安排?!北淘葡肫痨`隱寺老僧的那句話,“未知死,焉知生,鳳凰涅槃,浴火重生?!?/br> “只是那些逝去的生命,不會再回來。其中包括我們無辜死去的兒子?!?/br> “我們的孩子……”碧云欲言又止。她看到了他的轉變,但她不敢完全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的眼睛注視著不遠處的空地,林慕陽和林家的司機正在焦急地尋找碧云的下落。林慕陽已經看到了她,朝她跑過來。 他松開緊緊抱著她的手,低聲說:“和你一起來的男人正在找你,你還是跟他回去比較安全?!?/br> 碧云循著他的眼光望去,“啊,是林慕陽?!?/br> 他漸漸松開她的手,直到她的指尖從他溫熱的掌心滑離。 在她的記憶里,他鮮少把自己交到另一個對她有好感的男人的手上,她轉身向林慕陽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回頭,他仍舊是直直地站在樹木的陰影中,似乎在守望著她安全離開,“蓋爾尼德,這一次是個例外,也是最后一次,你可以答應我不再用你的槍殺人么?” “我答應你,”他凝望著她,“我發誓?!?/br> 109第六幕—8最后的演出 上海大劇院有著五十年的歷史,是全上海灘最大的一所可以演奏西洋交響樂的劇院。雖然日本人占領了上海,秩序混亂,失去了往日的人聲鼎沸,但是遇到好的演出團隊前來獻藝,上海大劇院仍是座無虛席的。最近吸引觀眾的是來自瑞士的愛樂樂團,尤其是那位英俊氣質憂郁的小提親師特別受女觀眾的追捧。 現在并非是演出時刻,劇院里非常安靜,守門的職員正在清掃。一隊日本士兵蠻橫無理地闖了進來,門子哪敢阻攔。劇院的金經理親自出來賠笑臉,為首的日本軍官只是問了句話,便一個手勢,指揮著士兵沖上了大廳的旋轉樓梯,向二樓而來。 黑衣的小提琴師正獨自在演播廳里排練。 “真是精彩的演奏?!币疤锞匆徽掳咨痔坠牧藥紫抡?。身后跟著兩名荷槍實彈的日本兵。 對于這個日本特務機關長到來的原因,他已經猜出了九成。 “弗里德里希先生,關于貴國少校被暗殺的事情,希望你給我一個一個合理的解釋?!币疤锲镣肆俗笥?,冷冷地說。 “野田君,你是在質問我?”他放下琴,這把提琴剛剛從猶太區取回來。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是少校的尸體上找到的子彈。那個型號的手槍德意志才生產?!?/br> “這是德意志軍隊的家務事?!?/br> “對你貴國黨衛軍內部的矛盾,我不便參與。但是貴國特使在上海被暗殺,如果柏林方面找東京問罪,我的長官追問起來。不是我能夠承擔了的?!?/br> “你不必擔心。柏林方面我自然會出面解釋?!?/br> “那就有勞你了。弗里德里希先生。再會?!币疤锵蛩钌畹鼐瞎?,帶著日本兵離開。 今天他反復地拉著一首曲子,一首熟悉的《茉莉花》。當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他總能回憶起跟她的種種過往?;蛟S是累了,他站在排練廳的落地窗簾下,望向窗外。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的嬌小身影,似乎想進入劇院,卻遭到了門衛的阻攔。 他從二樓的休息室撥通了門子的電話,“叫那位小姐進來,告訴她我在二樓的排練廳等待她?!?/br> 她一進門,看到的是整潔的排練廳里,他在柔和的晨光中安靜地練琴的樣子。就在昨天下午,她到林府去找林慕陽的時候,聽林家人說他一早就被日本人帶走了,家人正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好在林家的司機機靈,不然她自己也險些被那些日本特務帶走。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向與日本人交好的林慕陽憑空得罪了他們,總覺得這件事情與他有關系。 “是你下令抓的林慕陽,對么?”她問他。 “你說什么?”他正在掀開曲譜的手停在半空。原本見到她的驚喜蕩然無存。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這樣的事情在德意志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無論是墨菲斯還是麥克斯,所有試圖接近我的男人都被你處理地一干二凈。你或者是你的日本盟友,把林慕陽關押在什么地方?” “你憑什么認定是我做的?”他原本以為她是來找他的,沒想到卻是來問罪。 “因為這樣的事情不是發生第一次了,在德意志你的領地,你可以肆無忌憚地舉起你的槍,去殺害一個無辜的人;在上海,你當然不便于那樣,但是不代表不會借刀殺人?!?/br> 他沒有解釋,眉頭越皺越緊。她的確是任性而沖動的,但這一切錯誤的根源在于他,以前他出于種種考慮,對她隱瞞了太多,如今想重新得到她的信任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