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飛奔上了二樓,推開了她房間的門。 她蜷縮在床上,漆黑的眼睛驚恐地望向他。一個閃電,將她蒼白的小臉照亮。他沒有進入她的房間,只是站在門口看了她一眼,確認她安然無事。而后步伐踉蹌地下了樓梯。 他回到了大廳里,屋子外面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他繼續灌著酒,大廳里的電話響了起來。這個號碼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道,他接起來,是他親近的副官通知他,立刻去開一個緊急會議。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醉了,連電話都沒有扣好,他的頭腦里混亂一片,但是心里清楚他不能拒絕上頭的命令。 他重新來到了二樓,粗暴地把她從床上拽了下去,她被他扯的很疼,并且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你要帶我去哪兒?”碧云驚恐地問,她知道他喝了很多酒。她被他帶到了院子里,塞進了車子的前座。 “我要開個會……”他試了幾次,終于把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里,啟動了車子,他不能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他打算開車載她到辦公樓,讓手下看著她。 雨越下越大,這種天氣本來視線就很差,他又喝多了酒,方向盤在他的手中不停使喚,車身在左右搖擺著。他分明感覺自己是清醒的,實際上他一貫敏捷的反應已經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遲鈍了。終于,這樣危險地行進了十分鐘,“哐”地一聲巨響,車子撞上了前方的什么東西。 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傳來,接著是擋風玻璃碎裂的聲音,一陣頭暈目眩,他感到自己的腦袋似乎是不再屬于自己,劇烈的疼痛讓他昏了過去。雨水順著破碎的前窗灌了進來,撞擊和雨淋讓他的酒醒了,他首先想確定的是她是否是安然無恙的。她被他撲倒了座椅上,也漸漸清醒過來。 “我們得出去!”他朝她喊著,她驚恐地瞪著他,好像是說什么話,外面暴風雨的聲音太大,他聽不到她說的話,車子已經熄火了,前蓋的鐵皮被撞地翻扭了起來,他費力地打開側面的車門,還好這扇門沒有因為沖撞擠壓變形,他自己先跌跌撞撞地鉆了出去,又把她抱了出去。在抱著她肩膀的時候,他能感到懷里的人兒在瑟瑟發抖。他知道她一定受了驚嚇。 雨水淋濕了她,那黑色的發黏在額頭上,他雙手板著她的小臉,可以確定她沒有受傷,她的臉頰上沾的是他手臂上的血跡。因為在撞碎擋風玻璃的時候,他用身子護住了她。 可是她白色的羊毛裙子上卻有一道什么鮮紅的東西。他吃驚地盯著她。 碧云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害怕地發抖,因為剛剛在車子撞擊的時候,她心里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她的意識恢復的時候,首先是感覺肚子很痛,她低頭看到那血流越來越大,浸透了白色的裙子,也染紅了他冰藍色的眼睛。 “上帝,你受傷了么?!”他吼到。 “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其實,我懷孕了?!彼谏难劬ν?,那聲音不大,可他聽地清清楚楚。 說完了這句話,碧云就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他的懷里。 (這段重復的,我會加倍還給大家的! “我們得出去!”他朝她喊著,她驚恐地瞪著他,好像是說什么話,外面暴風雨的聲音太大,他聽不到她說的話,車子已經熄火了,前蓋的鐵皮被撞地翻扭了起來,他費力地打開側面的車門,還好這扇門沒有因為沖撞擠壓變形,他自己先跌跌撞撞地鉆了出去,又把她抱了出去。在抱著她肩膀的時候,他能感到懷里的人兒在瑟瑟發抖。他知道她一定受了驚嚇。 雨水淋濕了她,那黑色的發黏在額頭上,他雙手板著她的小臉,可以確定她沒有受傷,她的臉頰上沾的是他手臂上的血跡。因為在撞碎擋風玻璃的時候,他用身子護住了她。 可是她白色的羊毛裙子上卻有一道什么鮮紅的東西。他吃驚地盯著她。 碧云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害怕地發抖,因為剛剛在車子撞擊的時候,她心里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她的意識恢復的時候,首先是感覺肚子很痛,她低頭看到那血流越來越大,浸透了白色的裙子,也染紅了他冰藍色的眼睛。 “上帝,你受傷了么?!”他吼到。 “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其實,我懷孕了?!彼谏难劬ν?,那聲音不大,可他聽地清清楚楚。 說完了這句話,碧云就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他的懷里。 79第五幕—2醫者 他的小臂被玻璃碎片扎傷了,老醫生為他用清水清洗了傷口,剔除了碎片,用消毒水和藥酒擦過,“這些都是輕傷,并沒有傷到筋骨?!?/br> “感謝您,您的醫術非常高明?!彼⑿χf。 “我干這行已經30年了?!崩厢t生把白色托盤里的廢棄面紗和污物清理了一下。 他望向床上的她,那個嬌小的女人閉著眼睛,已經在針劑的作用下睡著了。這個郊區的私人診所顯然有些簡陋,這件診室也是老人的書房兼客廳,他打量了一眼那道狹窄的木質樓梯,樓上想必是醫生的臥室。 他看到木頭書架上擺著一排相框里面的照片,從椅子上起身,踱步走到了書架前面,背對著剛剛把一條褐色的毯子輕輕蓋在碧云身上的老醫生說:“他們是您的兒子?” “是,我的兩個兒子死在凡爾登,我卻活下來,一直到戰爭結束退役?!?/br> “我很抱歉,”他轉頭凝視著面前的老人。 “不,孩子,那沒有什么關系?!?/br> 突然有什么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在黑洞洞的壁櫥深處,擺著一個橡木的玻璃鏡框,里面鑲嵌著一枚帶著皇冠紋樣的黑色十字勛章,類似的勛章他被授予過很多枚,但是這種十字勛章是他不常見到的,這些圖案總是容易讓人聯想起普魯士的無畏騎士,俾斯麥時代的偉大勝利。他重新打量著這個老人,感到他是位讓人肅然起敬的老戰士。 他冰藍色的眼睛里閃著寒光,低沉地說:“對于那場戰爭,國家并沒有賦予勇士們應得的榮譽?!?/br> “戰爭對于不了解它的人來說是美妙的?!崩先艘援悩拥目谖堑鸵髦f。 他突然感到有些冷,掩著鼻子打了個噴嚏。為了徹底清除胳膊上的碎玻璃,他脫下了那件污濁的襯衣,他想自己這一次真是喝多了,出門之前在白襯衣外面,并沒有穿他的制服上衣,竟然打算以這副鬼樣子去開緊急會議。 “我想你的大衣差不多該干透了……”老人微笑著說。 “不用麻煩您,我自己去取?!彼叩搅吮跔t旁邊,火堆旁更加溫暖一些,椅子上搭放著他的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他伸手摸了一把那厚實的領子,還沒有完全干透,但是身上和下擺的部分已經差不多了,盡管沒有襯衣,為了暖和一點,他還是決定把大衣穿上。 “爺爺!”突然間,一個稚嫩而響亮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他抬頭望去,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從破舊的木頭樓梯上跑了下來。他的臉上浮起微笑著,盯著這個調皮的小家伙像是一顆力氣十足的小炮彈,沖到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仰著頭,似乎是對他很有興趣,純凈的藍色眼睛里閃著天真無暇的光。 “哈,希特勒!”孩子并攏了雙腳,突然間做了一個立正的姿勢。 “哈,希特勒!”他冰藍色的眼睛里也充盈著笑意,前不久他回到慕尼黑去完成官方安排的那場視察任務,和那些小家伙們在一起,他感到十分厭煩。不知道為何,今天他竟然對這個小孩有幾分好感,認真地行完了一個標準的回禮,他俯□子,淺淺地皺起眉頭,稍加用力地撕了一把孩子那水嫩的小臉,在心里默念著,你這個小鬼,你知道你向誰行禮么?如果你知道了一定會倍感榮耀,因為你面前是一位帝國的將軍。 小男孩“呀”地一聲叫了出來,用小手揉著被他捏痛的臉頰。望著眼前這個藍眼睛黃頭發的小家伙,笑容漸漸在他臉上凝結。他想起了什么,立刻側頭瞟了一眼,發現老醫生也正用那雙混濁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此時此刻他身上穿的那件長及腳踝的黑絲風衣,肩膀上佩戴著金線華饒的上將軍銜,或許孩子看不懂那點綴著將星的金色肩章的含義,可是他那曾經當過兵的祖父應該很清楚。 他突然想起,在剛剛老醫生替他把大衣平攤在壁爐邊烤干的時候,在那件大衣的內側袋里,繡著他的軍籍姓名和部隊編號。剛才他抱著流血不止的她,在大雨中焦急地尋找醫生的時候,根本顧不上隱藏身份。老人溫和的語氣和善意的救治,也讓他放松了警惕。他迅速地回想著剛剛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沒有說太多,但是這個從軍30年的老醫生足以知道他的身份,以及她的身份。 他僵直地立在原地幾秒鐘,低下頭,挑目微笑地望向孩子,“隔壁的鄰居家有電話么?” “是的,有?!毙∧泻⑻煺娴狞c點頭。 兩輛黑色的梅賽德斯,冒著瓢潑大雨,向兩艘乘風破浪的艦艇,閃電般地行駛到了這個小鎮子上。幾個黑衣的年輕精干軍官從車子上下來,迅速進入到了這個狹窄街角的破舊診所里。 為首的是雅各布上尉,小心翼翼地從他手中,接過了沉睡中的碧云,把她抱到了車子的后座上。他沒有隨著,立在原地向老醫生告別,“謝謝您,醫生,再會?!彼难凵耦┻^在一旁背著雙手立正的高個上尉軍官,交代到:“庫爾特,替我交一下醫療費?!?/br> “是!”庫爾特上尉立正答道。 老醫生跟在他們一行人的身后,也到了門口。 他的副官一動不動地站在雨里,像是幾尊雕塑,他知道他們在等待著自己的命令。老人匍匐在他的黑色靴子下面,那個小男孩則躲在屋檐下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雅各布上尉站在他身后,為他擎著一把黑色的大傘,他似乎聽不到老人的哀求聲,傾盆大雨中,一個閃電將那輛黑色的梅賽德斯車子里面突然照亮了,她在后面的座椅上,身上包裹著厚厚的褐色的毛毯子,在藥品的作用下,仍舊是暈迷不醒的。 有什么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他沒有再看向屋檐下的小男孩。他的副官挾持住了老人的身體,讓他得以從那雙緊緊地箍住他的靴子的雙臂中抽身而退。他利落地鉆進了車子前座,雅各布上尉為他關嚴了車門。 “開車?!彼统恋亟淮緳C。車子迅速發動了,大雨淹沒了一切聲音,兩聲槍響卻穿透了雨夜的躁動,徑直地鉆進了他的耳膜,他猛地閉上眼睛,又“嚯”得張開眼睛,從后視鏡里用有些慌亂的眼神,掃過斜身躺在后排座位上安詳睡著的女人。她緊緊地閉著眼睛,額頭上有些汗濕。他注視了她許久。這是他心愛的女人,為了她沒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在他手上送命的人成千上萬,多了這樣兩個微不足道的人,并沒有什么不妥,他這樣想著,強迫自己壓抑下內心不安的情緒。 車子駛進了柏林市區,??吭谝粭澒⒑笤豪?。 雅各布上尉輕輕叩門打了個報告,大步流星地進到了書房里。房間拉著窗簾,有些憋悶,尤其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油的味道。他清咳了聲,走近黑色的寫字臺后面坐著的那個男人。 “都審問清楚了,的確是跟那邊有關系,她的全部假證件都是情報處偽造的,幾可亂真?!?/br> “雅各布,我不認為這次的事件是另外有人授命的。你認為呢?” 上尉有些猶豫地開口,“可是,海軍情報處的機要員一直與艾米麗暗中聯系?!?/br> 他垂下眸子,沉默不語,下意識地撕開了纏在他小臂上的那層白色的紗布。雅各布上尉驚問,“將軍,您受傷了?” 他豎起兩指,止住了上慰的話,“皮rou傷,沒有關系……” 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先生,艾克爾博士和他的助手已經到了?!?/br> “你看,醫生來了?!彼а蹝哌^上尉那雙灰綠色的機警的眼睛,挑動嘴角笑著說。 艾克爾迅速地檢查了碧云的狀況??总埔帘涣粝抡疹櫵?,艾克爾則跟在他的身后,到了樓下的客廳里。他們面對面地坐到沙發上,仆人送上兩杯熱咖啡。他屏退了左右,開始問他最關心的問題,她的情況。 “真不知道該恭喜你,還是別的什么?!卑藸栍行殡y,“她并沒有流產,只是有點出血,她怎么會懷孕的?我不是教過你那種辦法?!?/br> “走火了?!彼纱嗟卮鸬?。 “好吧,你打算怎么辦?” “留下?!?/br> “你瘋了么?她可是個黃種女人!” 他的眼神上瞄,示意驚叫出聲的艾克爾,芷伊正端著一杯水,從二樓上走過去。關上了房間的門,似乎并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艾克爾放低了聲音,盯著他的臉說:“蓋爾尼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我要留下這個孩子?!彼咝α寺?,正視著對面一臉焦急神態的朋友,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態,語氣卻是鄭重的,“艾克爾,那是因為你不曾體會過這種感覺,我們不僅能結束生命,還能夠創造一個生命。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不是么?” 艾克爾被他的話驚地一愣,“上帝,現在的你跟以前的你大不相同了,不,不是現在,是自從你認識了凱蒂之后,就變得不再像你?!?/br> “怎么?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差別很大么?”他略低下頭,思吟著說:“那么哪一個才是更加真實的我……” “你叫我過來,難道是為了跟你討論哲學命題么?你要想想當下的麻煩該怎么解決?!?/br> 他注視著艾克爾,不自覺地調高了聲調說:“當下實際的狀態就是,那些白日里衣冠楚楚的高官政要們,夜里不是跟娼妓混跡在一起,就是去會見秘密情婦,帝國沒有哪條法典規定,不允許我跟她在一起,好吧,有《紐倫堡法令》,可她并不是個猶太人!” “沒有法律明文規定你跟她不能夠在一起,可是現在不僅僅是風紀問題,你讓她懷孕了,這個孩子如果生下來,你想過該怎么辦?”艾克爾抿著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并沒有把對他的前途會造成不良影響的話說出口。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強,無論怎么保守秘密,還是會傳到凱利斯的耳朵里,而他之所以沒有采取行動,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勝算,他內心懼怕我,依照他那不甘示弱、沖動妄為的個性,如果他有六成的把握能夠扳倒我,早就該動手了?!彼贿吅V定地說著,冰藍色的眼睛卻在不停地眨動著。 “蓋爾尼德……”艾克爾感到無奈語塞。 “是的,依照理智,我不該讓這件事發生?!彼瓜骂^語調低沉地說。 “你知道你現在這種癥狀,在醫學上該稱做什么?”艾克爾雙手交叉,身體微微前傾,以一種下論斷的語氣說到。 他的眉頭皺起,“我今天請你過來,并不是讓你給我看病的,你的病人在樓上?!?/br> “好吧,雖然我很想親自幫助你,可是我并不是婦產科的醫生?!卑藸枏目诖锶〕鲆粋€黑色的小皮夾,從里面抽出一張卡片,遞到了他的面前,“這是我父親一個好朋友的女兒,是個專業的婦產科醫師,也和我從同一所大學醫學專業畢業?!?/br> 他接過來,掃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頭銜。 艾克爾抬頭凝視著對面俊美的男人,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補充道:“好吧,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欠我們家族一筆巨款?!?/br> 他那瑰麗的唇角終于勾起一抹微笑,“是你多想了,你推薦的人選,我當然信得過?!?/br> 80第五幕—3胡桃夾子 經過了一夜的昏迷,碧云已經醒過來,好朋友芷伊在陪伴著她。 隨著一杯溫水,吞下芷伊給她的藥片,她的情緒仍舊很激動,“他對我說過跟以前女人的事兒,和那個美艷的女間諜曖昧關系,跟那個妓院的薇拉夫人之間的舊事,可是他對于這件事只字未提,我不知道他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芷伊想了一會說到:“這說明他在乎你,在乎你的感受,不想讓你害怕和傷心?!?/br> “可是欺騙就能解決問題么?” “他是愛你的?!避埔琳f。 “我從來沒有懷疑他的愛情,也沒有心情去擔心別人,我只是在想,有朝一日,他會不會也因為同樣的理由,殺了我和孩子?!北淘频那榫w更加激動了。 “別瞎說,那怎么可能!”芷伊安慰地扶住她的肩膀,感到她在顫抖著。 碧云沉默了一會兒,沉沉地嘆了口氣,“我快要受不了,芷伊?!?/br> “是懷孕的原因,讓你的內分泌有些失調,精神緊張也是在所難免?!避埔帘M力安慰著她。 “這個孩子能保住么?”碧云抽泣著,陷入了恐懼的回憶里,“在大雨里,車子神差鬼使地撞到巖石的時候,我感到一切都是報應。那個女人和她死去的孩子就在天上注視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