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兩人都沉默不語,其實司徒放很想和她說話,可一見她沉著的臉色,就嚇得不敢開口了。兩人面對面蹲在逼仄的家具縫隙中,他注視著她,她卻注視著手里的綠植,一聲不吭。 鄉間的微風陣陣拂過,撩起她凌亂的發梢。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捋,溫熱指腹好像帶著隱含的電流,在觸上她光潔額頭的瞬間,讓她驚慌地抬起頭,卻又更慌張地低下頭去。 沉默。 也不知怎么的,剛才還好好的天上忽然飄來幾朵烏云,稍一醞釀,豆大的雨珠就紛紛敲落。雨勢不大,但砸在身上卻是實實在在。梁曦驚呼一聲趕緊起身,望著一車家當手忙腳亂要去遮,卻被他一把扯進懷里,用健碩身軀牢牢遮擋住她。 “盡瞎cao心,沒幾步路了,家具淋不壞?!?/br> “可是被子……” 他在她耳邊低低搶白:“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明白,不管是家具、被子還是別人……什么都沒有你這個人重要?” 她怔怔望著懷里的那盆綠植,身體因為淋了雨而有微微的濕,可在他guntang堅實的懷抱里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冷,濕熱而黏膩的觸感反而讓氣氛變得愈加奇怪。這一刻,掙脫顯得矯情,可放任……卻又顯得那樣不負責任。 剛剛結束的那一段感情,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心力和希望,以至于直到現在她還沒想清楚將來的路要怎樣走下去。這時,這樣的一個溫暖懷抱簡直比罌粟更誘人,可這對他公平嗎? 雨水一顆顆砸在背上,卻似乎瞬間化為蒸汽消散在空氣中。他一顆心guntang,燙得好像要沖破軀體奔騰而出。他小心翼翼地收緊了懷抱,暗暗祈禱這場雨永遠不要停。 一場漫長而糾結的擁抱,兩顆各自惶恐著的心,在這段不斷顛簸的路上,目的地是未知。 作者有話要說:哎喲臥槽,真難以想象,老實巴交的梁叔都被放爺架著滾過床單了,八面玲瓏的女王居然這才和陸醫生有了一個炒雞純情的吻,這真的合理嗎?!藕葉好萌有木有?! 但是現在看起來進度比較慢的呢,不代表后來不會忽然趕上來喲~~~ 明天雙更,嗯。(連我自己都被感動了你們造嗎?) ———————————————————————————— 今日話題,你心目中的歌爺是個啥樣的人?(不許回答猥瑣?。?/br> 第48章 「第四十六章 」沖突決定(一半一半) 到了梁母的新住處后,司徒放二話沒說地又開始忙里忙外,把各種線路鋪排好,又確認了水管和下水道,這才放心了一些。梁母看這個人高馬大的小伙子貓著腰東摸西看,心里不是不感激的,便叫了梁曦一起去廚房給他泡茶,順便拉些家常。 母女兩人因為江卓一的關系已經有年頭沒這么親親熱熱地聊過了,梁曦應著話,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等著醒茶的當口,梁母忽然狀甚無意地提了一句,“你后天有沒有空,” “有,怎么了,” “沒什么,”梁母抹著灶臺:“前兩天遇上個老同學,她兒子和你差不多年紀,在s市工作。這孩子小時候我見過,挺老實的,你去見見吧?!?/br> 梁曦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旋即斂眸:“……媽,我想等等再說?!?/br> “等什么等,”梁母低低嘆了口氣:“都30歲的人了,你還想等到哪天去?” 梁曦有一下沒一下地擰著手指,對這個問題避之不及:“反正最近不考慮,再說了,我覺得一個人過也沒啥不好,自在?!?/br> 聞言梁母冷哼一聲:“自在?你也就是還年輕,不知道天高地厚。我還算有你,你將來有什么?死在家里都沒人收尸?!?/br> 梁曦不吭聲。 “后天去見個面,少不了你一塊rou?!?/br> 梁曦不敢忤逆,卻又實在不想接受,只好端了茶準備逃離,轉身卻迎面撞上一臉驚慌的司徒放,兩人頓時大眼瞪小眼,對峙片刻后,司徒放忽然一臉緊張地面向梁母:“伯母,你要給她安排相親?” 梁母神情無奈:“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想法多,看不起我們這種老辦法??赡憧纯?,她自己挑的人就像樣了?” 梁曦尷尬地不敢看司徒放,在場的三個人頓時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其中最沉不住氣的司徒放終于忍無可忍地開了口—— “伯母你別擔心,只要她愿意,出了門我就帶她去領證!我知道我這人看著不靠譜,但我可以保證,以后家里就算只有一口飯那也肯定是她吃!別人不疼她我疼她,您看行不行?” 這么一番突如其來且內容兇猛的表白把兩個女人同時嚇著了,梁母立刻厲色望向梁曦,梁曦只好硬著頭皮瞪他:“你在胡說什么……這里,這里沒你的事!” 他卻把她的手往手心里一裹,眼神熱烈得叫人招架不?。骸澳憬硬唤邮苁悄愕氖?,我要追你還不許我說了???” 梁曦語塞,竟半天回不了話,只好讓自己懸空在這場鬧劇中,不知所措。梁母終于率先從驚愕中找回神智,她緊蹙眉頭,語氣下沉:“梁曦,你解釋一下?!?/br> 他立刻開口:“伯母你不要怪她,這事完全是我——” “今天很感謝你,但是很抱歉,我們母女想私下說幾句話,能不能麻煩你先回避一下?” 看著梁母滴水不漏的態度和毫無笑意的眼色,他忽然發現自己在沖動之下似乎又闖了禍??墒碌饺缃褚呀洘o法補救。他只能依言默默離開。臨走時他焦急地從門縫里注視著梁曦,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梁母決然地關上門。 怎么辦?又搞砸了……他懊惱地扯著頭發,忽然覺得她不接受他也并非沒有道理,他就是這么橫沖直撞不顧后果,有時連自己都想唾棄自己。 送走司徒放后,梁母面色鐵青地抬高了音量:“你到底在搞什么?” 梁曦癟著嘴一言不發,她心里委屈,卻又不知如何如何申辯,只能倔強地保持沉默。 “算了?!绷耗赴咽忠粨]:“你馬上和他說清楚,以后也別再讓他來了,這點便宜咱們梁家可不敢占?!?/br> 梁曦心里一驚,終于忍不住出聲:“這么多年朋友不容易……我,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沒等她說完,梁母就嗤之以鼻地搶了白:“你到底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男人女人放到一起不就那點事?不斷干凈絕對后患無窮!梁曦啊,你以為你還???怎么就不能長點心呢你?” 梁曦說不出話來,憋得眼眶都紅了。說實話她也不是沒考慮過要徹底了斷這段關系,可她就是死活下不了決心,一想到從今以后要和他一刀兩斷,就手腳發顫,眼眶發脹。 見女兒神態恍惚得厲害,梁母頓了頓,略微放軟了語氣:“我不是怪你,可你能管得了自己也管不了別人。司徒這小伙子人是不差,長得也好,可長得好能當飯吃?你要是跟了他,苦日子都在后頭呢。媽是過來人,還能害你?” 梁曦木然地聽著這段苦口婆心的勸說,一顆心卻不斷,不斷地沉下去,直到墜入萬丈深淵。 *** 如果說梁曦這邊是愁云慘霧,那黎雅蔓這里,就只能用雷電交加來形容了。 那款據說很靈驗的淥塔汀對朱宏聲看來并無太多幫助,而傳統的化療藥物和手段也只是在極其有限的程度上控制了擴散速度而已??衫韪傅纳眢w越來越虛弱,雖然陸濟寬沒有說破,可他心知再這樣下去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那個大膽到近乎出格的念頭,那個本該拋到九霄云外的危險念頭,卻隨著黎父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而再度被喚起。 一向冷靜穩妥的他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和黎雅蔓商量,因為有個很嚴峻的問題擺在眼前——就算真要做這個手術,又該讓誰來做呢?刨去技術難度太大,他未見得能勝任的客觀問題,從主觀上來說,他也沒有這樣的勇氣,去把她父親的生死大權握在手心。 是的,他沒有勇氣。只要一想到失誤可能導致的結果,他就覺得不寒而栗。他好像已經不記得身邊沒她的日子是怎么過的了,十年的時光早已侵入體膚,讓他在恍然后,驟然陷入深茫的恐懼。 于是他幾乎把自己所有的同學和同事都問了一圈,可結果卻是驚人的相似。 “腦干腫瘤手術?”電話那頭的老同學語調立刻拔高了三個階層:“你這是瘋了吧?先別說我敢不敢做,我們醫院敢不敢同意我做都是問題,你這不是要我命嗎?” 陸濟寬在電話這邊默然。是的,所有醫生對腦干部分的惡性腫瘤基本都會采取保守療法,因為位置太危險,病人死在手術臺上的風險極高。就算勉強幸存,也很容易因為損傷功能區而造成失明、癱瘓、甚至植物人的后遺癥。所以沒有一家醫院愿意承擔這樣的風險。 他深深嘆口氣,這么多人問下來他早已不抱什么希望,想了想,他再度開口:“聽說你們最近和威斯康辛大學醫院有學術交流研討會,會邀請那邊的腦外科精英參加?” “怎么,你有興趣?” “嗯,能不能給我個名額?” 時間緊迫,陸濟寬獨自坐火車去q市參加了研討會,一整天的探討取經加當天往返,回到住處已是凌晨。在經過黎雅蔓所在的客房時,他刻意輕緩了腳步,駐足在虛掩的門縫前,靜靜注視那朦朧中猶如山巒疊起的婀娜側影,片刻后他無聲無息地轉身,卻聽見身后傳來低低一聲:“你回來了?” 他頓了頓,轉身:“怎么還不睡?” 黎雅蔓開了燈,兩個同樣精神狀態不佳的人靜靜對望片刻,她低頭:“我剛回來沒多久?!?/br> 雖然他不說,可她又何嘗看不出來現在的狀況?和父親恐怕見一面少一面了,要不是已經累得神志恍惚,她都覺得把時間用來睡覺太奢侈。 兩人陷入沉默,良久,她才再度開口:“……還有多久?” 他一怔,旋即低低斥她:“不要胡思亂想,沒的事?!?/br> 她苦笑著搖頭:“不用瞞我,別忘了我和醫院打過10年交道,也算半專業?!?/br>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舉步來到她身邊,注視她良久后才開口:“……你敢不敢冒個險?” 她一怔,茫然地抬頭看他:“……什么意思?” “是這樣,”他和她簡單解釋了一下手術可能會造成的功能區域受損情況以及后果,見她面色愈發凝重,他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他的想法。 “現在國外已經可以通過術前3d手術的模擬技術,來重建一個患者的立體三維大腦模型,可以從各個角度觀察目標定位,以確保不損傷腦干功能區??蓤D像是死的,而人的大腦很脆弱,在手術中很有可能會變形,所以這種情況下依舊不能保證萬無一失?!?/br> 她認真地聽著,雖然無法完全理解,但他認真而專業的神情卻讓她忽然心生希望。 “所以我打算……”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在手術開始后把他喚醒,這樣我才能實時觀察他的情況,萬一要是碰觸到了功能區,也能從他的反應中得到立刻指正,確保在摘除腫瘤的同時保持他的健康?!?/br> “你的意思是……”她無法自抑地捂住口鼻,瞪大雙眼:“他在手術過程中……是醒著的?” “會有麻醉,而且腦組織本身沒有痛感,他不會感到疼痛?!彼M一步解釋:“但,確實……會有感覺?!?/br> 她頓時毛骨悚然,無法想象一個人醒著被人打開頭顱,甚至還能感覺得到別人在擺弄他的大腦……這太超過她的認知了! “那……那如果這樣做……”她已經完全慌了,開始語無倫次:“成功率,成功率是多少?” 他定定望著她,然后,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因為這也將是我的第一次嘗試?!?/br> 她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半晌:“……你來主刀?” 他深吸口氣,目光堅定:“還有你?!?/br> 作者有話要說:放放你真的。。。。你要有人家陸醫生1%的沉穩,你早就開開心心抱得叔叔歸了~~ 陸醫生你真的。。。。你要有人家放放1%的沖勁,你早就不用每天埋頭苦擼了~~~~ ———————————————————— 祝濃妝艷抹總相宜的問號君生日快樂么么噠~~~ ———————————————————— 我在微博放的那個本文人氣大pk一不小心讓僵尸粉盯上了,經常有莫名其妙的僵尸粉跑來刷一下梁叔叔和放放的票,so似乎廢掉了…… 現在本文文案處直接可以投票(好高級?。?,來吧表客氣~~~(雖然結果已經很明確了……) 第49章 「第四十七章 」手術(陸黎) 帶帽,換衣,消毒。黎雅蔓把一頭長卷發統統塞進手術帽,任由護士幫助她完成一系列必經步驟,讓自己進入密密實實的無菌狀態??粗A献约好鏌o表情的倒影,她幾乎已經被高度緊張奪走了一切思維,雙腿在無意識地顫抖,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她曾經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接下去要面對的一切,卻蘊藏著最深層的恐懼??伤嬖V自己一定要挺住,因為她一定不是此刻最恐懼的人。 當她和陸濟寬把那個驚世駭俗的手術計劃傳達給朱宏聲時,他卻表現得比想象中鎮定,或許是連日的病痛和化療折磨已經湮滅了他的意志,他沒有太多思考就同意了。 “蔓蔓啊,爸這輩子好日子沒過幾年,苦倒是吃得不少,早就沒什么好怕的了。就當賭一把,輸贏……”他抬頭望了眼陸濟寬,復又將視線投向女兒:“你別太放在心上,???” 真正形成阻礙的卻是王院長,他在接到申請的第一時間就大發雷霆,怒斥陸濟寬昏了頭,居然敢罔顧整個醫院的名聲去冒這么大的險,簡直不可理喻! 最后,黎雅蔓面無表情地主動送上一封自愿放棄任何追究權的簽名文件,才勉強換來了手術的順利實施。 在這場戰役中每個人都很勇敢,而越是勇敢,就越是輸不起。 陸濟寬面色凝重地做著術前準備工作,雖然這套專程從美國引進的設備,他已測試不下百次,可真正的手術畢竟只有那么一次,誰也無法確保其中的不穩定因素。饒是在手術室穩妥馳騁了十幾年的他,都還是能感覺到此刻胸腔里那不尋常的涌動。 他邁著沉重而謹慎的步伐走進靜謐的手術室,無影燈的光顯得森冷無比,在那里,朱宏聲已經陷入麻醉狀態,正靜靜等待他的救贖。而其他醫生和護士則同樣神色緊張,畢竟他們也是第一次參與如此“特殊”的手術。 小型電鉆發動的聲響驟然響起,像是在打磨著他的神經,他努力讓自己的手保持穩定,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 聽見護士的召喚,黎雅蔓渾身一凜,默不作聲地進入手術室。那仿佛驟然涼了幾度的室溫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顫,雖然早已做過無數次心理準備,可眼前的一切還是讓她驚呆了——父親正全無神智地側躺在手術臺上,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完全進入工作狀態的陸濟寬正全神貫注地在他后方作業,手上的血跡觸目驚心,護士正在一旁不斷做著止血工作,身后的大型器械也在不住地運轉,這過分真實的手術場景讓她脊椎發涼。 陸濟寬無言地對她使了個眼色,她趕緊心領神會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