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露琪的話則簡短而直接,一如既往的毒辣:“都叫什么?像個老女人似的。我叫了嗎?去,拿缸來!” 聽到螢火蟲那邊亂成一團的嘈雜聲音,原野這邊的皇族和貴族就要沉著冷靜得多,雖然看著嘩嘩的流水也是振奮喜,卻沒有人失聲亂叫,人人都瞧著那嘩嘩往外流淌的水。而露喜色。只有露西娜不斷地伸手到水喉下,試了又試,似乎總是不相信這個一開閥門就會有水流出來的神奇東西。 做為一個居家平民,露西娜不會魔法也不會煉金這些東西。但她恰恰就代表了承安最基層的平民的想法。他們不在乎水是怎么來的,他們只感覺這個水流來得神奇,平凡的水喉在他們眼里看來相當的奇妙。一開水就來,一關水就斷掉,再開又來,真是想開就開。想關就關,隨開隨用,免去了汲水之苦,實在方便好用之極。露西娜對水喉好奇之極,不斷的打開了又關,關掉了又打開,反反復復的把玩著閥門,神情著迷之極。 這種反應直接而誠實,水在帝都錫安。一直都是珍貴地東西,平民用水很困難,多年來一直如此。由徐錚劃破時空的隔閡帶來的整套水塔與供水系統,對整個亞里斯大陸來說,都凝聚了太多超時代的東西。盡管這里是個劍與魔法的時空,一開就來水的自來水系統仍然帶來讓人難以置信的驚奇。徐錚看在眼里,禁不住好笑,心里想著,這樣相同的情景在帝都下城區裝了水閥接通自來水的地方估計是在不停的發生著吧。 昆西拿了杯子,盛了一杯來嘗了嘗。道:“純水,水質純潔,有一點點管道的怪味,等多沖刷幾下,相信很快就不是問題了。這管子里流出來的水可要比湖里的水和河里的水的水質好得太多了。清澈潔凈,半點雜質都沒有。雖然沒有泉山那種甘甜,但潔凈的程度,拿來飲用完全可以?!鞭D頭看向徐錚,臉上是震驚和歡喜的表情,道:“徐錚,你又創造了一個神奇?!毖酃饽谛戾P臉上,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表情,舒了口氣,道:“神奇,又見神奇。還好,還好——幸好我選擇了留下?!苯娱L了聲音,含糊地道:“這里真是好啊?!睖\淺的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又笑道:“有點怪味,不過,像原野一樣——唔,有曙光的味道。哈哈哈,活著真好!原野真好,這水真好!” 禁不住的,昆西一臉歡喜的看向露西娜。臉上首次露出明朗的笑容。昆西四十不到,本就生得極其英俊。陰間的性格在隨著和徐錚這群人呆在一起久了,漸漸的越來越淡,眉臉間開始展現新生的喜意。他這樣子明朗的笑著,眼光歡快柔和,臉上就像淡淡的籠上一層光輝,越發顯得英俊成熟,別具一番成熟男性的魅力。露西娜被他這么定定的瞧著,臉突然莫明其妙的就紅了,連忙轉開臉去,不敢看昆西的眼晴。 水,還在嘩嘩地流著,節約的本能和以往缺水造成的水貴如金的觀念使得露西娜只玩了會兒水閥就急匆匆把約克叫過來。兩人一起,生怕水白白流失,各類容器都拿了出來,盡力儲水。 帝都一向缺水,各家各戶都習慣性的備有儲水的水缸,原野后院又可以釀酒,備有的水缸更多。戴恩看著忙碌的露西娜,示意了一下,幾個士兵便搶上來,幫著露西娜儲水。戴恩看著接水的士兵和露西娜,滿心歡喜,隨口問道:“這水叫做什么好?” 弗瑞斯特接口道:“徐錚早就想好了,名兒就叫做自來水。這名字起得貼切得很,自來水,不正是這樣么,又不是專門去汲水,一開水就來,當真是自己自來?!?/br> 戴恩大笑起來:“自來水?這名字當真起得好。且不說這水塔究意最后能不能解決秋播的燃眉之急,光沖著這方便的程度,就值得大力推廣?!?/br> 眾臣皆點頭,這自來水明顯的方便好用。貴族們已經心里在開始打主意,就算這水塔和自來水系統修建的費用再貴,也要想辦法再開弄一個,把方便的水源接通自己家里。 徐錚干笑起來,這名字哪是他取的,根本就是借著前世的名兒直接往上套而已。當下作聲不得,只能尷尬的撓著后腦勺,假裝認真的去看露西娜和一幫士兵盛水。 這一次放水,第一批五千戶安裝了水閥的平民把水閥全開,足足放了近四十分鐘,水流才漸漸小了下去,慢慢的斷了流。這樣的結果,不用精確計算。水塔的轉換水量和儲水量都是相當驚人的。 成功的氣氛籠罩著每一個,下城區里被水閥覆蓋的區域歡呼不斷,代表試驗結束的號角吹響,第一次的水塔供水試驗勝利結束。其結果相當的令人滿意。 徐錚走到了屋外,看著高高矗立的藍白相當水塔,聽著此起彼伏的吹呼,心里升起一種頗為自豪的感覺。他終于利用一身所學,為承安人民辦了一件大事。 在這之前,雖然也為帝都釀造出了美酒。還把方法記錄下來,交給老邦加等釀造師自行去釀造。同時還讓小吃在帝都發展開來,帝都人民的生活變得更加充足愉快。但這些東西都是可有可無,有則當然更美,無則也不影響什么。不像水源這樣,是生活的必需品,建成水塔和自來水供水系統以后,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帝都人民的生活困難,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辦成了一件值得自豪的壯舉。 弗瑞斯特也踱步出來??粗戏介W耀的藍綠光芒和歡快旋轉著的魔法陣,久久不語。那水塔,高高的矗立著,倒傘形的形狀連著下方的直柱體,像一朵巨大的藍白蘑菇,有一種很奇妙的美感。初初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和整個帝都的建設風格截然不同,等多看得兩眼時,就會感覺到它就像一顆風格獨特的飾品,點綴在古色古香的帝都身上。凸顯了帝都的風光,成為別致的景色。 作為一名資深的煉金導師,手里作品也不少,其中更不乏精品。但從來還沒有這樣的大手筆,更不要說把煉金技藝實體化,生活化。給帝都人民帶在現實的好處。所以弗瑞斯特稱贊徐錚已經在煉金學的某些方面超越了自己,這不是夸徐錚的空話,確實是真正的事實??粗@個水塔,弗瑞斯特已經暗暗決定,以后就讓徐錚大膽的放手創作,期待看到他腦子里天馬行空的思想化作現實,讓大家真切體會到好處。 徐錚還不及感嘆看到自來水接通以后地興奮之情,轉身便看到財政部、建設部、治安聯防部、農業部四部的大臣已經在身后站成了一排。 德克和徐錚最熟,似笑非笑的看著徐錚,道:“二王子殿下有空沒?” “咦?”徐錚看著身后的四人。幾位臉上全流露出有所求的表情。 德克道:“試驗成功,這東西實在太好用了!咱們花出去的一百多萬金幣是大大的超值?,F在,就請二王子殿下和我們好好的合計合計,這水塔,只怕要多建幾座了?!?/br> 徐錚楞楞的道:“不用和陛下商量么?” 農業部的急脾氣發作,直接道:“水塔的功用,大家看到聽到,也不忙找陛下批準,我們先找你商量了再說?!?/br> 徐錚看向財政大臣。茫然道:“又關財政部什么事了?” 財政部長是個大胖子,腆著大肚子。生著一臉的橫rou,正瞇著兩只精光閃閃的小眼睛,咧著肥嘟嘟的嘴笑:“當然關財政部的事。第一座水塔算是私營,我沒插得上腳。以后的每一座水塔財政部都會介入,當然得算作國家建筑,花的每一分錢,都得經過財政部的手,您說,還關不關我們的事?再說,王子殿下,我可是對你那個投資分紅地方法感興趣得很。有空的時候一定要來討教一下。嘿嘿嘿,小臣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對用錢生錢和怎么花錢之類的事情比較熱衷。很了不起的愛好,對不對?” 再看向農業部長和聯防治安部長,這兩個,一個管全國的糧食種值,一個管全國防火治安,全是用水大戶,都搓著手,看向徐錚的眼光之熱烈,活像十八歲正在發春的小伙子看姑娘時那般激情,看得徐錚心里發毛,差點都以為自己變作了人見人搶的rou骨頭。 心里發毛,更有點頭大,徐錚有點想溜。前腳剛抬,已經被戴恩一把抓住,斜著眼看他,道:“想去哪里?” “呃……撒尿?!毙戾P干笑道?!霸趺垂庹椅野??弗瑞斯特老師全程參與了,什么都知道。布魯斯也是,干嘛盯我盯得那么緊?” 戴恩沒好氣的一巴掌糊在徐錚腦門上,笑罵道:“不找你找哪個?所有事宜你知道得最清楚,圖紙給我交出來,水塔、魔法陣、連管道和閥門的都不能缺!你這小子就是這點不好,實在懶得很,干什么事都是一腔熱情,熱情燒過了就想偷懶了。不許溜,跟我回皇宮!”轉頭看向露西娜,笑道:“班得瑞夫人,實在對不起,徐錚我就借走了?!?/br> 露西娜膝身行了個禮,掩嘴直笑,道:“陛下,您用不著和我說,直接捉走就是。再說了,他還不是您的兒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記得用完了放回來就是,您喜歡他,我也愛得很,巴不得天天見到才好?!?/br> 戴恩大笑起來,因為露西娜是徐錚的長輩的原因,并沒有把她看作普通的平民。向露西娜道了個謝后,戴恩才扯著徐錚的衣領和一群大臣一起轉身就走,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皇宮,緊急開一個圓桌會議,商量下一座水塔的事宜。 徐錚被戴恩捉著衣領,臉上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眼珠骨碌碌的看著露西娜直轉,被戴恩扯得踉蹌得退著走。露西娜笑瞇瞇的看著他,還沖他快活的揮了揮,和昆西兩人看著徐錚的無奈樣子,笑得東倒西歪站不穩身體。 可憐徐錚被當作童工,又被捉了回去。 22 魔獸之傷 徐錚騎著嚕嚕從塞繆斯城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爬到嚕嚕背上時,毛球就從嚕嚕頸下鉆了出來,飛到徐錚頭上,像頂皮帽子一樣趴在徐錚頭頂玩徐錚的頭發,再捉著頭發迎著夜風晃蕩。這家伙自從感覺徐錚黑發順滑亮澤,有絲綢一般的觸感時便玩上癮,時不時便會扯著來玩。玩得瘋了就抓著幾縷頭發使勁的扯,扯得頭皮一陣痛,很多次都讓徐錚生起一種想把它抓下來暴打一頓的沖動。 飛到下城區,臨近小吃店的時候,毛球看到燈火聽到人聲以后才鉆進徐錚的頭皮里躲了起來。到現在為止,它還是不愿意見人,只在嚕嚕和徐錚面前才會露出形跡,除了前段時間呼呼大睡,其余的時候都躲得很好。反正徐錚不照顧它時,嚕嚕也會照顧它,吃什么好東西時,永遠也少不了它的份,這小家伙過得逍遙自在得很。 此時已是深夜,螢火蟲和原野里依舊燈火輝煌,太過紅火的生意,使得這兩家小店很難得有清靜的時候。 徐錚在螢火蟲門前降落,現在嚕嚕的飛行技巧越來越高明,落地的時候輕巧無比,幾乎都感覺得不到落地那一剎那的震動,輕巧得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自以為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徐錚自嚕嚕背上滑下來的那一刻,卻看到一個人自螢火蟲燈光下的陰影里緩緩出來,走到了燈光下。 “修斯大叔?”徐錚詫道:“你在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店里坐著?原野去喝點酒或是螢火蟲里吃東西都可以的啊?!?/br> 修斯淡淡的笑笑,道:“我等的就是你?!?/br> 平時里徐錚或許粗心大意,此時修斯從黑暗中走到燈光里,徐錚明明白白的看見了修斯臉上的混和著落寞、倦怠和傷感交織地表情。這樣的表情,徐錚以往在修斯臉上從來沒有看到過。修斯大叔自認識的那一天起,一直給人一種堅毅執著的強硬感覺。是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此時的修斯大叔剝掉了強硬的外殼,微微佝僂的背脊看起來透著一般無言的脆弱。徐錚不禁大為擔心,輕聲道:“修斯大叔,出什么事了?你還好吧?” “還好?!毙匏估馓坠o自己,悶熱的夜色下,做出來的動作卻是畏寒的樣子。 徐錚不禁更擔心了,連忙走近修斯,道:“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走,店里去坐著。我去給我倒杯酒來?!?/br> “不用了?!毙匏箶r住徐錚,道:“記得我說過,當天考上馴獸師的那一天,有事相求的事么?” 徐錚聞言,心里一松,舒了口氣,道:“這件事啊。有什么事修斯大叔你只管說,我會盡力給你辦到?!?/br> 修斯點頭,道:“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身邊的朋友只要有事,你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只是,這事拖得太久,我自己都失去了希望。你卻考上了暗金紋百獸使,讓絕望的我生出一線希望,但又怕不能成功,心里總是患得患失,唯恐再次失望。這樣反復不停地想來想去,無法停歇得下來?!睂χ戾P強笑了一下,道:“不用管我。我只是心情有點糟糕?!?/br> 什么事會讓修斯這種性格堅毅的人也會心情失守?徐錚認真起來,道:“無論什么事,請說吧。請算我辦不到,我會去央求布魯斯和戴恩叔叔,以他們的能力,大家一起幫忙。應該能成?!?/br> 修斯定定的看著徐錚,道:“這件事只能你才幫得上忙?!?/br> 只是我?徐錚吃了一驚,道:“請說?!?/br> 修斯拉了拉衣襟,把自己裹得更緊,道:“跟我來?!?/br> 修斯帶領著徐錚,兩人橫穿過下城區,來到修斯的住所。 第一次來到修斯的住所,徐錚有些好奇的打量這座靠近城邊的小屋。小屋確實很小,大約只有原野的六分之一那么大的范圍,結構上多出一個馬棚。其它地則相同。小屋離其它的居民有一段距離,顯得很清靜,修斯的角馬安靜的呆在馬棚里,感覺到修斯和徐錚走過的時候才微微噴著鼻息,打了幾下響鼻,待感覺到修斯的氣息和徐錚身上傳來的那種上位馴獸師的氣息后,又安下心來,安靜的繼續睡去。 跟著修斯走進屋里,屋里的情況一如徐錚想象的雜亂。單身男人的生活居所,果然就是這個樣子。 走進屋里后,修斯明顯表現得有些失了分寸。甚至連叫徐錚坐的意思都沒有,急匆匆的走進里屋,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約有兩個籃球加在一起那么大的東西出來。 “??!請坐?!毙匏沟?。揮腳把地上地雜物踢開,清出來兩人可以坐人位置出來,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徐錚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跟著修斯就坐到地上。等修斯小心翼翼,像是對待易碎物品一樣把懷里的東西放到地上時,徐錚這才看清,修斯抱著的,是一團用上好的絲絨包裹著的物品。 “是什么?”徐錚好奇的問道。能這樣小心翼翼的對待,還用絲絨包裹起來,仔細的保護的,肯定非常重要的東西。 修斯伸手輕柔地解著絲絨,臉上浮現出一個追憶般的表情,又像是歡喜,又像是傷心,臉上的冷硬線條柔和下來,輕聲道:“是我的魔獸伙伴,蒂娜?!?/br> 魔獸?伙伴?用絲絨包裹著的魔獸?徐錚大是不解。 謎底在絲絨被用輕柔的動作解開時揭開。 一顆體積不小的大蛋被裹在絲絨里,呈橢圓形,不像一般的蛋那樣一頭圓,一頭尖,而是兩頭都是尖尖的,形狀很對稱。整個蛋狀事物呈黃色,表面給人一種石質的感覺,有許多深色黃和淺色黃相間相融的斑狀花紋遍布其上,看起來很有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蛋狀事物看起來很光滑,但不知道是放的時間太久的原因,或是其它的什么原因,沒有什么光澤,透著一種灰敗暗淡的色澤,顯得沒有什么生氣,給人的感覺不是很好。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但徐錚一下子就可以肯定,眼前的東西,百分之百是一顆還沒有孵化的魔獸卵。不過,為什么會是蛋呢? 徐錚學修斯的樣子,小心的抱了一下,感覺很沉,便問道:“這就是你的魔獸伙伴,嗯,蒂娜?蒂娜是個名字吧?就像嚕嚕那樣?!?/br> 修斯點頭,道:“不完全是。這是蒂娜的蛋?!?/br> “魔獸蛋?蒂娜是什么品種的魔獸?蒂娜是蛋孵出來的啊。嚕嚕不是,他是翼虎娘直接生的?!?/br> 修斯搖頭:“蒂娜是只雷系閃電豹,不是魔獸蛋孵出來的。她也是胎生。一般來說,這種以敏捷見長的魔獸,大多數都是胎生。爬行類的魔獸才絕大多數都是蛋生,比如約克的熾焰蜥蜴?!?/br> 胎生?那這個蛋是什么?聽修斯口氣,這個魔獸伙伴好像曾經陪伴他許久,連名字都叫得這般親昵上口,光是聽都能感覺得出那種深厚的感情,陪伴的時間必定不短??稍趺磿穷w蛋呢?難道不應該是一只活蹦亂跳,很鮮活的一只魔獸么?徐錚徹底的被弄糊涂了。 茫然的看著地上的魔獸蛋,徐錚用手撫摸它的表面,不解的眼光看向修斯。 修斯張了張嘴,什么也沒有說得出來。伸手到地上的雜物里一陣亂摸亂掏,翻出一瓶玉冰燒酒出來,拔開塞子灌了一口,把瓶子遞給徐錚。 徐錚不喜歡喝酒,尤其不喜歡喝這種烈酒。但看到修斯的表情,那種傷心失望的意味越來越明顯,無法隱藏的寫在他臉上,讓修斯的臉看上去蒼老了許多,徐錚不由得更加擔心,躊躇著接過瓶子來喝了一口,被辣得直搖頭。 修斯朦朧的眼光看過來,眼光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痛。不知道該安慰這樣的修斯大叔,徐錚只得硬著頭皮又喝了一口,他還記得前世時鐵虎說過一句話:有時候,安慰朋友的最好辦法就是陪他喝酒。 修斯拿過酒瓶,又灌了一口,也不是酒氣上沖,還是什么其它的原因使然,眼圈突然就紅了。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修斯道:“有個故事,想不想聽?” 故事么?徐錚已經隱隱猜到這是修斯自己的故事,而且結局肯定不太好。當下也不作聲,輕輕點了點頭。 23 破碎的心 修斯緩緩開口道:“蒂娜是我八歲的時候撿到的。我小時候生活的村莊附近的森林里隱匿著一個暗夜精靈的部落。他們離人類的村落并不遠,就住在翻過小山后的森林里。這個暗夜精靈的分支一向和雷電豹魔獸一族關系很好,常常會和雷豹成為朋友,整個部落里雷豹和暗夜精靈一起雜居。由于雷豹這種魔獸不太會哺育小獸,暗夜精靈就會擔當起哺育小獸和保護它們的任務,而雷豹長大后又反過來成為暗夜精靈的保護者或是坐騎,他們是相輔相依的在一起生活的?!?/br> “那時候,我們村子和暗夜精靈的關系還不壞。雖然很少交往,但這只靠打獵維生的部族偶爾會在食物短缺的時候在村子里來交換食物,他們制做的弓箭和箭矢都是一流的,就是淘汰下來的都要比人類工匠做的好得多。他們就用弓箭換些糧食,油和鹽什么的?!?/br> “然后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這一支暗夜精靈和所有的雷豹全都離開了。沒人知道他們為什么離開,什么時候,我進林子里拾柴的時候發現林子里以前不能進的地方可以進去了后,才知道他們的已經走了。當然,我后面才知道,那是個結界。小時候沒想到那么多,只想到可以到更多的地方拾柴,就一路走了進去,找到這只小家伙?!?/br>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就這么大?!毙匏鼓樕蠏熘窇浰频奈⑿?,用巴掌比劃著?!跋裰皇菪〉男∝?,一身毛皮又臟又亂,餓得奄奄一息的,只會發出低低的叫聲。這家伙肯定是淘氣走丟了,暗夜精靈們遷走的時候沒有找到它?!?/br> “我見到她時候就喜歡上了,看到她的樣子,生怕立即就會死掉。當時連柴也顧不得,抱著她就往村子里跑。我所居住的村子很小,很貧窮落后,村里只有一個半調子醫師,連個牧師都沒有。當時我很慌張,生怕她活不下去,向鄰居要了牛奶,把家里的雞蛋和牛奶混在一起喂她。沒想到還真的管了用,她活了下來。我給了她取了名字叫蒂娜?!?/br> 似乎在回憶自己和蒂娜一起成長的快樂時光,修斯臉上述說著的時候,一直掛著淺淺的微笑,接著道:“她太小,根本沒有辦法自己捕食。你知道的,偏遠的小村總是很窮,也沒有太多地東西給好吃。雞蛋吃光了,我就去掏鳥蛋,厚著臉皮向鄰居大叔討些牛奶。一直這樣把她養到可以自己捕食??梢宰约翰妒沉艘院?,蒂娜生長得明顯快得多了,然后蒂娜越來越強,漸漸的反過來照顧我,總是會捕些獵物回來給我。我又把多余的獵物送給其它的鄰居,報答他們。我就這樣一起和蒂娜漸漸長大?!?/br> 輕笑了一聲,修斯又道:“那時候真的很快活。我身邊總是有蒂娜陪著,因為有這個強大的家伙在,我總是可以比別人在森林里走得更遠。她僅充當我的坐騎,更還在保護我。在蒂娜在我身邊的日子。她一直是我重要的伙伴。帶給我快樂,保護我,陪著我走遍森林里地每一寸地方?!?/br> 聽著修斯的述說,徐錚情不自禁的回想自己和嚕嚕在一起的歲月。十六年里在浩瀚林海里,真是說不出的逍遙快活。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嚕嚕也是充當著忠實的保護者的作用。陪著自己玩耍,讓自己前世的心理陰影慢慢被陽光和樹林,清澈的河流、湖泊,明媚的陽光,還有無憂無慮地日子醫治得無形無蹤。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只魔獸伙伴陪著,徐錚深深明白他們存在的重要性。他是朋友,是玩伴,是保護者,還是一個全職保姆。 不用多想,徐錚就可以知道修斯和蒂娜在一起的情景。心中升起快樂的感覺。忍不住通過獸紋呼喚嚕嚕,把這個大家伙從外面召進來走到自己身邊躺下,舒舒服服的用背倚著它,才覺得滿足了。 看向蒂娜的魔獸蛋,徐錚心里知道后面地故事估計不太好聽,卻又不禁問道:“然后呢?” “然后?”修斯苦笑了一下,抓起酒瓶喝了一口,長聲嘆道:“然后我就長大了,不再像少年那樣純真無邪。我想要出人投地,我想要風光。想要名望,想要富貴榮華,想要很多不切實切的東西。人心很貪的是不是?” “不過蒂娜不在乎這些,魔獸沒有人類這么復雜,有太多的貪念。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對我好,無論我想做什么,她都會全心幫助我。所以,我考上馴獸師,而且直接升級成為四階馴獸師。全村就我一個馴獸師,以前沒有過,現在也只有我一個。風光到了極點,榮耀到了極點,全材的人都說,瞧,坦威爾家出了一個馴獸師呢!真了不起!” 修斯自嘲的笑了一下,道:“那時候太年青,分辨不清真的贊揚和奉承,只覺得自己實在了不起,天下好像沒有我辦不到的事。于是我更貪心了,不再滿足村里的平靜生活。我帶著蒂娜離開村子,到外面去闖蕩,冒險。由于和蒂娜心意相合,我很快地就提升為六階馴獸師,差一步就可以成為馭獸使。這時候,我認識了迪夕蘿,一個瘋狂的女人?!?/br> 又喝了一口酒,修斯的眼光暗下來,道:“那時候根本不懂情啊愛的,只知道迪夕蘿很美,有漂亮的臉蛋兒,豐滿的胸脯,修長健美的腿,一笑起來很是嫵媚誘人。我被她深深迷住了,根本不顧她還有著眾多的追求者,一心只想打動她,讓她愛上我?!?/br> “她愛上你了嗎?” “沒有?!毙匏钩爸S的道:“我以為她愛上我了。后來才知道不是,除了她自己,她誰都不愛。男人只是她達到目的的工具而已,用過就丟??墒俏耶敃r不知道,二十來歲的我一腔熱情,完全被她迷得昏頭轉向,只一個吻。我就連姓什么都忘了,腦子暈乎乎的,連她眾多的裙下之臣都視若不見,自認為她最喜歡我?!?/br> “在一起交往了大約半年吧。真可笑,半年的虛情假意,我卻要用蒂娜的一身來賠!”修斯呼吸急促起來,道:“這女人是個瘋狂的野心家,志比天高,一心想做些力所不得及的事情來引起別人注意。而且自私貪婪,丑惡之極。冬季到來的時候,她在冒險家公會接了一個任務,去剿滅一只土龍。我們一行人傻乎乎的跟著她去了。 你知道么,土龍雖然并不是真正的龍,但做為土系魔獸,皮粗rou厚,雖然攻擊力中等,但配上高強的防護能力后。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而且我們事先根本不知道,這只土龍是一只五階成年土龍,受傷以后被激起兇性,威力大得可怕,我們這支七人小隊費盡全力,以三死三重傷的代價才擊倒了土龍。整個隊伍里唯一輕傷的就是迪夕娜一個,大家都把她保護得很好。那時候,我和蒂娜都已經重傷,任務完成就應該立即離開,第一時間救治隊友才是??蛇@女人非要取出魔核。還要去剝土龍的皮,棄隊友于不顧。正在她剝得高興的時候,另一只土龍回巢,雖然只有四階,但我們隊伍殘破,已經完全沒有自保之力。這時候……這時候……” 修斯的聲音開始失控。徐錚一顆心驚恐的一陣亂跳,只聽修斯嘶聲吼起來:“那女人竟然轉身就逃了,拋棄我和所有的隊友只身逃跑了!可笑的是,那時候我還在想,逃得一個是一個,不要大家都死在這里,只顧大叫:‘迪夕娜,你快跑!’后來才知道,這女人根本就沒想過我們,以我們為餌。逃得飛快。更可恨的是,一個月后我才知道她竟然在冒險者公會里的拍賣行里公開拍賣我們用生命為代價換回來的魔核!” 徐錚顫聲道:“那你呢?” “我?當時我只知道自己死定了??傻倌韧蝗桓Z了起來,拼盡全身的力氣向那只四階土龍噴了一個閃電球,引開他的注意后叼著我就逃。后來的事我記不太清了,被蒂娜叼在嘴里,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記蒂娜在拼命的逃,一直在不停的流血,而身后。那只土龍也一直在追。蒂娜叼著我奔跑的最后一段路,激發了蒂娜全部的生命潛能。她身上的血在急速奔跑的時候不住地往外噴,我拼命用手去堵,卻哪里堵得???她身上的傷口七七八八的很多處,都像噴泉一樣在往外面噴血,流過我的手,流遍我的身體,滲進我的衣服,讓我現在都忘不掉那種可怕地血腥味道。我能感覺得到,蒂娜的生命正在隨著這些血快速的離開身體。我又是慌張,又是害怕,很快就暈了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