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19節
搖了搖頭,宴云何不再想那人,他從馬鞍袋里取出兩張人皮面具,拋給陳青一張:“走吧,戴上這個,去跟你的娘子告個別?!?/br> 昨日同宴云何談判的時候,陳青就有個硬性要求,一定要護住他的妻。 于是宴云何半夜就讓內線去陳青家中,把張蓉接走。 其實將張蓉接走也好,陳青一日未落網,便是懸在魏知理脖子上的一把刀,叫他不敢輕舉妄動。 要是魏知理為了逼陳青露面,將張蓉抓了去,陳青因此自投羅網,那宴云何的一番苦心安排才叫白費。 陳青跟著宴云何同行,只覺得路越走越窄,人煙愈發稀少,心里不由嘀咕起來,想著宴云何總不會想殺人滅口吧,他不就只是說了句妖里妖氣嗎? 直到宴云何勒馬停下,才發覺兩人停在了一座屋子前,那屋子看著普普通通,就是屋檐上站了滿滿的一排烏鴉,讓人瞧了心里發毛。 其中一只烏鴉忽然猛地撲騰起來,筆直地飛下來啄宴云何。 宴云何一眼認出,是上次被他拍在窗外的烏鴉。 無他,只因這烏鴉瞧著氣勢洶洶,看起來很像跟他有仇。 宴云何避之不及,加上胳膊受傷,行動不便,頭發被啄得亂七八糟。 陳青見狀趕緊伸手幫他趕那只烏鴉,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那群烏鴉見同伴被打了,也不管是誰先挑的事,全都飛下來狂啄這兩個人類。 就在二人非常狼狽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口哨聲,令烏鴉們紛紛收手,重新飛回自己一開始蹲著的地方。 陳青看著那些烏鴉靈動的小眼,好似在里面看到了一絲鄙夷。 門被推開,一身著青衫模樣秀美的女子靠在門欄上,雙手交叉,手里還握著一本書:“宴淮陽,誰讓你動我家啾啾了?!?/br> 那只最開始動手的烏鴉撲騰到那青衣女子身上,腦袋委屈地蹭了蹭,輕輕叫了幾聲。 明顯能看得出來,是在同女子撒嬌。 宴云何干脆散掉發冠,沒好氣地說:“起得什么破名字,還叫啾啾。叫得那么難聽,怎么不叫嘎嘎?” 女子瞇起眼:“你想死嗎?” “不巧,剛死過一回?!毖缭坪紊⒙柤?,胳膊上的血漬暴露在女子眼中。 女子輕哼一聲:“活該?!闭f罷轉身進去,將大開的門口留給他們。 陳青磨磨蹭蹭上前:“這又是哪來的悍娘子,該不會又是大人你的舊愛吧?!?/br> “你在說什么呢!”宴云何滿臉驚嚇道:“我眼光有這么差嗎?” 陳青撇撇嘴:“新歡眼光也不怎么樣啊?!?/br> 話音剛落,陳青就聽到了自家娘子在呼喚:“青哥,是你嗎!” 陳青一把擠開了宴云何,往門里去了。 夫妻二人抱作一團,宴云何來到青衣女子身旁:“隱娘,可能要麻煩你幫個小忙了?!?/br> 隱娘翻了個白眼:“你的事什么時候簡單過,說吧,又要我去做什么?” 宴云何從袖里拿出個錢袋,沉甸甸地放到隱娘手中:“我什么時候讓你白忙過?!?/br> 隱娘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又拉開一條縫隙,看到里面金光閃閃,立刻換了個表情。 她笑容滿面,近乎殷情地迎著宴云何進屋:“大人進去坐,要喝什么茶水,隱娘去給你倒?” 不遠處陳青拍了拍張蓉的背,悉心交代對方好好在這養胎。 張蓉淚眼婆娑道:“我就不能跟著你們一起去京城嗎?” 陳青心痛道:“我何嘗不想帶你一起,但大人和我有事要忙……” 張蓉一抹眼淚,變得潑辣起來:“你就是嫌我累贅是不是!” 為了家庭和諧,陳青犧牲了宴云何,他義正詞嚴道:“哪里是我嫌你,分明是大人非要分開我們夫妻倆?!?/br> 說完還小小聲補充了一句:“他自己沒了娘子,還不許我有?!?/br> 隱娘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地望著宴云何:“你娶妻了?” 宴云何面無表情道:“他腦子不好,不用聽他胡言亂語?!?/br> 第二十六章 隱娘哦了一聲,又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不成家?!?/br> 宴云何聽著隱娘那好比家中長輩,老氣橫秋的語氣,一時有些無言,又見她手里拿著書,他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竟然看書?” 說罷伸手要奪隱娘手里的書籍,卻見她動作極大地舉了起來,霎那間書籍翻開,那不是書,那是一張張的銀票,也不知道使得什么法子固定住的。 宴云何驚呆了,雖然他一直都知道隱娘嗜錢如命,但沒想過有這么夸張。 隱娘也有些尷尬,把書往懷里塞了塞:“算命的說我今年缺金?!?/br> 宴云何:“……是這個金嗎?” “你不懂,書中自有黃金屋?!彪[娘反駁道。 宴云何已經不想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不是這么用的,隱娘的所作所為要是讓京城那些書呆子看見,怕是要氣得指著她鼻子大罵。 兩人進了屋,只見里間立了一整面的藥櫥,還像模像樣地擺了張柜子,上面放了個稱藥的秤。 隱娘隨手抽出一個藥柜,從里面拿出一個布條:“跟你一起來的虞欽怕是要回京了?!?/br> 宴云何挑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隱娘揚了揚手里的布條:“今早京城傳來的消息,吳王進京了?!?/br> “吳王這個時候回來做什么?”宴云何剛說完,立刻就反應過來,他和隱娘對視一眼:“祭天大典?!?/br> 隱娘點了點頭:“京城馬上就要魚龍混雜,他身為指揮使怎么可能還在云洲久留?!?/br> 距離祭天大典還有十日,扣除從云洲到京城所需時日,確實時間緊急。 隱娘奇怪道:“而且我不明白,區區一幫流寇怎么就能招來你們兩尊大神,這種時候,你們不應該忙更重要的事嗎?” 宴云何頭發一麻,他猛地看向了隱娘。 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心頭,他好像能猜到,那些火藥又可能會用在哪里了。 成景帝是個優秀的帝王,對危機也有著極其敏銳的感知。 為何會執著于趙祥,又為何會令他前來剿匪,真的是因為那些明面上的理由嗎,還是他早已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看出了這看似平靜的京城底下,所藏的波濤暗涌。 宴云何立即道:“我書信一封,你趕緊讓你的鳥送到京城,必須立即呈給陛下?!?/br> 隱娘忽地臉頰一紅,扭捏起來:“啊……會不會不太好?!?/br> 宴云何抽了抽嘴角:“你每年都企圖送陛下一只老鴉,也沒覺得哪里不好啊?!?/br> 隱娘跺跺腳:“那可是我精心培養出來最聰明伶俐的啾啾了,難道不比御馬監送給他的那些傻鳥好嗎?!” “御馬監的百鳥房什么沒有,怎么就比不上你這烏漆麻黑的老鴉了?”宴云何好笑道:“而且哪個姑娘家送人是送烏鴉的?!?/br> 隱娘嘆了口氣:“我要是不送陛下一點東西,他都要忘了被流放在外的我了?!?/br> “當初就不應該被陛下美色所惑,傻乎乎地進了皇城司,別的同僚都在京城,憑什么我就在這鳥不拉屎的云洲?”隱娘邊說邊搖頭。 宴云何心有同感:“的確,美色誤人?!?/br> 隱娘瞅了他一眼:“看來陳青嘴里的娘子,是真有其人啊?!?/br> 宴云何都不知道今日是第幾次轉移話題:“剛才啄我的那只很是聰明,就讓它送信吧?!?/br> 云洲離京城那么遠,那只烏鴉必定狠狠累上一番。 等宴云何寫好信出來,就看見烏鴉已經被隱娘打理得烏黑錚亮,脖子上還打了個小黃巾,以作裝飾。 “拆了?!毖缭坪文笾?,有些頭疼道。 隱娘緩緩地解開了那個香帕,宴云何又說:“腳上綁的五顏六色那些也拆了?!?/br> 好不容易理清那些亂七八糟的,宴云何看著隱娘把信筒綁在了鳥足上,放了出去,這才道:“我得立刻回京,要你做的事情也寫好放在桌上了?!?/br> 隱娘意興闌珊地應了聲,宴云何忍不住一掌拍上她的背,好叫她清醒一些:“陛下也是你能惦記的?!” 隱娘被他一掌抽得差點摔到:“宴淮陽你是不是想打架!你管我惦記誰!再說了,怎么就不能惦記了,當初我可是有機會入宮的,是我拒絕了陛下好嗎!” 宴云何輕嗤道:“是拒絕了進后宮當探子吧!” 隱娘肅著一張小臉:“畢竟我也是有尊嚴的,怎么忍得住看得見吃不著,陛下太過分了?!?/br> 宴云何都聽不下去了,過分的到底是誰。 不過隱娘確實比他更有資格癡心妄想,她好歹也是陛下的心腹,就算想進宮也是分分鐘的事,而他呢,剛被癡心妄想的對象從山上推下來…… “虞欽應該沒那么快回京城,我得先他一步?!毖缭坪握f。 隱娘抬手招來又一只烏鴉,跟摸寵物一樣盤它腦袋:“人家已經出發了?!?/br> 宴云何錯愕地看著她:“什么?!” 隱娘從烏鴉的腳踝上取下黑色的竹筒:“就在剛剛,他在驛站里換了馬,想來現在已經出了城?!?/br> 宴云何臉都青了:“我早上起碼傷了他五劍,又中了八成功力的一掌,就是鐵打的身體,他現在也應該臥床歇息?!?/br> 隱娘哇了聲:“你這么狠嗎?” 宴云何:“他比我更狠?!?/br> 隱娘上下掃視著宴云何:“我看你就胳膊上受了點傷,少嬌氣了?!?/br> 宴云何有心想反駁,結果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時間竟被隱娘的詭辯給弄得有幾分心虛,難道真是他下手太狠? 從隱娘那處離開,陳青還依依不舍,跟張蓉抱頭痛哭了一陣,主要是陳青哭,張蓉已經面露不耐。 宴云何帶著陳青上馬后,一路疾馳,他得盡快回京城,雖然懷疑祭奠大典可能有埋伏,但還要帶著陳青盡快抓出幕后之人。 不然即便防過了這一次,也可能會有下一次。 宴云何為了遮掩色澤過淺的雙瞳,所戴面具為西域人的樣貌,祭天大典往往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西域的人來京城見識繁華京都也是常有的事。 陳青裝成他的隨從,兩人在兩日后抵達京城不遠的小鎮,時間很晚,城門已關,便不再趕路,于小鎮的客棧休息。 一路奔波勞碌,宴云何剛進客棧,便坐在大堂要了飯菜,同陳青埋頭苦吃。 吃到一半,陳青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宴云何撩起眼皮一瞧,看見了令陳青失態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