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本宮奉勸王爺一句,莫要以任何把柄來要挾本宮,最不濟也是魚死網破,誰又比誰干凈呢?”蘇嫣先發制人,實則是為了掩蓋心中的不安。 她自認能算計所有人,能掌握男人的心思,可唯獨面前這個人是例外。 從沒有一個人能讓她如此不安,甚至是畏懼。 因為她太了解,這個男人比想象中的還要無情冷血,為了權勢復仇,他連養育了自己多年的姜太后都能下手除去,只一想起那日慈寧宮昏黃的日暮,她便覺寒意無邊襲來。 誰知他卻用力扳過蘇嫣的肩膀,強迫她仰頭對視,道,“孩子呢?” 蘇嫣一怔,這一問顯然沒在她算計之中,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胎兒還不足七月,究竟如何了?” 他雙手用力,肩膀上一陣疼痛襲來,蘇嫣冷漠地說,“沒有了,幸好本宮也不想要這個孩子?!?/br> 段昭燁眸中厲色愈濃,再看眼前人默然的神色,只覺得怒火中燒,“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樣狠心的人,竟是對自己的親生骨rou也能下得去手!” 蘇嫣推開他,“是本心狠,心狠地竟是費勁心思保胎六月,明知不能孕育卻拼了命的保胎,還害死了最信任的人!本宮不但心狠,還天真的緊,一早就不該留下這個孩子!而你,又有甚么權力指責我?” 兩人面對而立,執意相對,卻都沒再言語。 蘇嫣拭去眼淚,別過頭,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樣軟弱的自己。 悲傷哀憐,俱都可恥,她不需要! 他遞去一張素凈的絹帕,蘇嫣連看也不看,扭頭便走。 卻被他從后面追上,強硬地扳過臉頰,生疏地替她一點一點擦去眼角的淚痕。 原本的委屈氣惱,漸漸消了大半,蘇嫣想反抗亦是徒勞。 “告訴我,是誰害的?” “本宮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解決,王爺還是先處理好內務罷?!?/br> 長樂王顯然還沒得到風聲,蘇嫣瞧了瞧窗外,“方才那位姑娘,乃寧國公幺女,不久的將來,將會成為你的側妃?!?/br> 長樂王銳利的眉峰微微蹙起,“便是你那青梅竹馬的小妹?我不會納她?!?/br> 聽他用青梅竹馬來形容寧文遠,蘇嫣便知,只怕自己在他面前已無任何秘密可言了。 “已經有玉素公主在前,哪里就多她一個?”蘇嫣話一出口,那語氣中竟是有隱隱的酸味,就連她自己也大吃一驚。 娶了一個玉素,便是娶到整個西番的兵力支持,而娶了一個寧雙雙,卻是將手中兵權拱手分與寧家人。 他兀自思量時,蘇嫣已經將儀容整理妥當。 “你再忍些時候,”他口氣鄭重,猶似許諾,可蘇嫣卻覺得兩人的相互利用是該及時制止,否則,不敢去想會是怎樣的結果… 不等她回應,只覺眼前一暗,高大的身影俯下來,將她困于墻面和臂彎。 唇瓣上涼涼一片,蘇嫣大睜雙目,只能看到他墨色的瞳仁,無限放大。 任她如何反抗,可仍被他制住,絲毫不能動彈,只得被動承受著他的侵占。 從粗狂漸漸溫柔,他含住朱唇輾轉,冰涼轉為火熱,勾挑深入。 若說上一次失控時,是因為媚藥發作,但現下青天白日,蘇嫣只覺得羞恥萬分。 不知過了多久,被他肆意掠奪,頭腦昏沉沉,呼吸的空氣愈加稀薄,就在蘇嫣以為自己要暈過去時,他才放開,只手攬住纖腰,耳畔低語,“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里?!?/br> 寧雙雙恍惚地走回漪瀾宮,就連蘭若遞上茶水時,亦是心不在焉。 沒多久,蘇嫣便返回殿內,妝容有些蒼白,寧雙雙此刻很想要知曉關于那人更多的消息,可是她不敢問蘇嫣,只能去找蘇芷。 卻說蘇芷在側殿陪安樂頑了半個時辰,現如今她十分喜愛孩子,雖和寧文遠成親將近一年,但那不過是外人眼里的風光罷了。 唯一的一回,仍是洞房之夜,她的夫君失魂落魄地回房,猛地灌了許多清酒,半醉半醒時,才與她共赴巫山。 寧文遠待她極是溫柔體貼,但那不過是哥哥對待meimei那般,并不是她所要的男女之愛! 他醉心于公事,每日晚歸,她鉆進他懷里,他便只是輕輕抱著,再沒有進一步。 是以她至今無所出,就連和善的寧夫人亦是時常從旁提點,說要尋郎中來給她調養身子。 原本已有些平復的心情,在眼前可愛的孩童的刺激之下,又忍不住想要興起波瀾。 恰蘇嫣喚她過去,兩人一直走到水閣,蘇嫣才鄭重地問,“去年,甘露殿之事,你可還記得甚么可疑之處?” 蘇嫣之所以這般問她,只因為在她看來,蘇家姊妹兩個同寧文遠的糾葛,已成往事,甚至還是自己幫忙,促成兩人婚事,且又時隔已久,近日相處下來,便覺得蘇芷心地并不壞,從前是不懂事而為之。 “當晚,我是循著含香花瓣找到那里的,”蘇芷頓了頓又道,“我想起來了,在那之前到見過有位娘娘領著安樂公主在附近頑耍?!?/br> 蘇嫣細想,實乃太過大意,只怕當時林清清就已經結了黨羽。 “你也見過各宮娘娘,那人,是誰?” 蘇芷凝著她艷麗的臉龐,還有殷切的目光,便會想起寧文遠曾經所做的一切。 她那日的確見到了旁人,帶著安樂在湖邊賞燈,雖看不真切,但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淑妃。 她沉思,復抬起頭來,篤定道,“是德妃娘娘?!?/br> 作者有話要說: 熱騰騰的一章~~感謝min同學的辛苦部分~~~ 長樂王的屬性果然是萬年腹黑攻 第92章賜婚 會是德妃么,當她還是吳修媛時,對自己卻是有所不敬,后來又處處替淑妃說話,言語冒犯。 蘇嫣晉升貴妃頭一次聽事,她便有所非議,出言不和,而上回聽事時,她更是索性稱病缺席,到讓人懷疑。 早年,德妃脾氣冷淡,少有交集,但卻與林清清十分客氣,時常一起去淑妃宮里請安。 細細思來,德妃與自己并不和睦是真,但若說要陷害自己,卻又尋不出充分的理由來。 “你可瞧清楚了?”蘇嫣又問。 蘇芷點點頭,“宮中位分高的娘娘,加上長姊不過四人,我應當沒有認錯?!?/br> “我知道了,你先去陪寧姑娘罷,等碧梧殿接風宴后,寧大人就會接你們回去?!?/br> 蘇芷走后,她便將桑榆喚來,說傳口諭到德妃的朱棲宮,既是身體抱恙,后日的宴會遂不必出席了,安心靜養罷。 朱棲宮那廂接了旨,德妃心里頭更是不平,卻也不敢聲張,只得忍著,暫且不提。 水閣外紅楓樹籽隨風飄了進來,落在蘇嫣鬢發上,惹得鼻尖酸癢,便教蘭若帶人,將樹籽清掃一下。 “后殿落了一地的花籽,飛絮飄地到處都是,但那螻蟻卻成群地往庫房里頭鉆,真真奇怪的!”蘭若一邊將細紗蓬上,一面沖著外頭嘀咕。 蘇嫣耳尖,便問,“庫房里都是些首飾珠寶,可是有人不仔細將食材落進去了?” 蘭若卻道,“綠芙說那螻蟻是往紫檀木柜上放生辰賀禮的二層里鉆,清理了好一會兒的,幸得那彩陶俑質地上乘,又發現得早,才沒教蛀壞了?!?/br> 蘇嫣本是心中思量,卻無意間聽到彩陶俑幾個字,驀地眉心一動,“可是淑妃送的那幾件?” 蘭若點頭,“正是,一共八座?!?/br> 放下手中茶杯,蘇嫣臉色驟變,腦海中忽然閃過出當日情形,那時林清清在皇上面前揭穿她保胎時,進來第一個動作,便是拿起那枚彩陶,也就是在她將陶俑湊近自己時,腹痛才驟然加劇的! 她道,“速傳胡太醫?!?/br> 蘭若和桑榆都在殿外守著,相互對視一眼,便知定是有要事發生,否則自家娘娘不會如此謹慎。 約有半刻時辰過去,胡太醫才姍姍離去。 蘭若進去,就見蘇嫣靜坐案前,兀自盯著那排放整齊的彩陶俑,一言不發。 胡太醫方才的話,幽幽縈繞在耳。 “彩陶俑制作工藝精湛,乃用西域銀漆燒制,十分稀罕,但燒制的銀漆會產生異香紫蘿,紫蘿對娠婦無害,但天生與艾草相克,兩香一遇,即刻便能催發藥性,對胎氣損傷極大?!?/br> 淑妃,原來是她。 在自己眼皮底下,竟能如此滴水不露,從前只知道她善于韜光養晦,卻不知她更擅算計謀局! 蘭若試探地問,“陶俑是擺在案上,還是教奴婢替小姐收起?” 蘇嫣握起一枚,松手摔在地上,“全部拿到后院燒了,一個也不許留?!?/br> 蘭若想說這樣若傳出去,只怕淑妃會有所非議,但話到嘴邊,見蘇嫣嬌俏的臉容面色不善,又生生咽了回去。 女官正在暖閣教安樂學習識字,蘇嫣施施然而來,屏退眾人,便拉了安樂坐下,“安樂可還喜歡本宮這里?” 安樂揚起粉雕玉琢的小臉,使勁點頭,“安樂最喜歡貴妃娘娘?!?/br> “那你喜歡德妃娘娘么?” 安樂垂下眼眸,搖頭。 蘇嫣繼續問,“那一年前在獵苑行宮時,德妃娘娘不是還帶著安樂游湖么?” 安樂仔細回想著,就答,“德妃娘娘待人嚴厲,我不喜歡她…而且母妃也從沒讓她帶我,”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加了一句,“淑妃娘娘和善,她經常抱安樂去頑!” 再一次得到印證,果然是淑妃,而并非德妃。 言至此處,真相已經明了,安樂童言無忌,且無事先告知,她絕無說謊的必要。 蘇芷…看來她實在是本性難改! 回到正殿,蘇嫣一刻不停,“立即傳淑妃過來,本宮有事安排,再將芷兒也叫來,一旁聽著?!?/br> 少頃,淑妃端端而來,打扮地很是莊重得體,一如她平日穩健的作風。 只是這些看在蘇嫣眼里,皆是長袖善舞,虛偽不堪。 蘇芷打見到淑妃進來,目光便隱隱有些飄散,故作輕松地撥弄著袖口。 “本宮找淑妃jiejie來,是商議有關后日宴會之事的?!碧K嫣笑地十分柔和,毫無破綻。 淑妃慢悠悠開口,“娘娘吩咐的安排,臣妾已經傳召各司,正在備著?!?/br> 蘇嫣咳了幾聲,道,“jiejie也知道,本宮自…那件事以來,身子虧損,近日頻頻咳嗽,太醫說染了風寒,幸好并不嚴重,只是不能cao勞。是以,宴會之事,勞煩jiejie多替本宮分擔,尤其是膳食湯飲,茲事體大,要確保萬無一失才好?!?/br> 這一番話下來,淑妃算是明白,嫣貴妃大手一撒,便是將宴會安排都交到自己手中了。 權力自然是大,可責任更大,參宴之人皆是王公貴族、后妃小主,膳食安全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