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宇文決站起身,一道清風似的就刮了出去。 蕭仁來到阿花的家。 阿花正在等他。 倆人閑聊幾句,蕭仁就爬上梯子,開始修補阿花家的屋頂。 阿花站在梯子的下方,手里拿著瓦片,給蕭仁遞著。 目光柔和的注視著蕭仁高大的背影。 阿花可沒有宇文決和蕭仁認為的那么愚鈍,早就覺出蕭仁對過于殷勤的態度。 只不過,這位姑娘被蕭仁直視她的眼神打動,默不作聲的接受著蕭仁的接近。 跟宇文決樣,都誤會了蕭仁的用意目的。 蕭仁自然是知道要接近一個臉上有缺陷的人,最好的辦法既不是無視他的臉,也不是死盯著不放。 自然的看著他,仿若他就是一個正常的人。 阿花姑娘自從臉變成如今的這種模樣之后,還沒有人這么自然的看著她,眼中沒有歧視,也沒有同情,就好像她是個正常的姑娘一般。 再加上蕭仁是個與年紀相仿的小伙子,名聲和身份也相當的不差,這位姑娘自然是心動了的。 阿花姑娘手指不安的摳著瓦片上的邊緣,說道:“你也覺得我這么逃家,不遵從爹爹的安排,是十分不孝順的嗎?” 蕭仁擦擦額頭上的汗,心底感動,這終于是等到這姑娘開口了。 由于早就打好了腹稿,所以蕭仁毫不猶豫的就說道:“我覺得追求自己的幸福是沒錯的,要結婚跟人過一輩子的人是你,自然要你自己順心才可以過得好。當然,逃家的手段是極端了一點。畢竟你爹再怎么說那也是你爹爹,你這么一走了之,他肯定是要擔心的?!?/br> 蕭仁這話說的,既要照顧這位新女性的思想,是又要跟這個社會的價值觀——百善孝為先不脫節,可沒少費蕭仁腦細胞。 阿花郁悶的低下頭,悶悶不樂的說道:“我知道爹爹肯定是會擔心的,可是,他做的那些事情我實在是接受不了?!?/br> “你爹爹畢竟跟你有割不斷的父女之情,”一說到這個最近格外有感受的蕭仁嘆息道,“這種關系是沒有辦法選擇的。攤上什么樣的你也只能認命?!?/br> 就像他家那個丫頭,每次從外邊往回叼的東西,要是他敢扔樣,毛團立馬就炸毛。 “即使他是個不做好事的人?”阿花姑娘似哭非哭的眼睛含著水霧問道。 蕭仁腦袋歪,想起那個大媽說的這位阿花父親貌似不是干什么正經營生的,看來這位阿花的父親的所作所為也沒少給這個姑娘心理壓力。 “我只能說,”蕭仁扭頭認真的看著阿花說道,“你覺得不對,可以勸阻,就算是阻止不了,畢竟你也順從了自己的心意。這么什么都不說不做,不反抗,就離開家,只是逃避而已?!?/br> 雖然是這么說,可是蕭仁卻覺得阿花就算是站出來反抗,估計她的父親也不會聽她的意見。 “你至少要做到問心無愧,不要將來后悔當初什么都沒有做?!笔捜蕪乃氖稚辖舆^一片瓦片,扭身往房頂上爬上去,替換下壞掉的瓦片。 阿花彎腰拿起一塊新的瓦片,捧在那里發呆。 她在思索蕭仁的話。 你只是逃避而已。不要將來后悔當初什么都沒有做。 阿花的眼神隨著心思的變換也越加的復雜了起來,她低聲對著蕭仁的背影說道:“謝謝,蕭公子?!?/br> “不客氣,你之前不是已經道過謝了?”蕭仁奇怪的看看她。 阿花搖搖頭,伸手又遞給他一個瓦片。 蕭仁見狀,只得接過來繼續修補屋頂。 阿花再次彎腰,抬起頭來卻看見門外不遠處,站著一個一身月牙白的男子正站在那里看她。 阿花心頭重重的一陣跳動。 她因為對方飽含怒火和殺機的眼神而驚恐的動彈不得,對方那雙妖異的紅色的眼睛更是將這種恐怖推向了頂點。 阿花仿佛被天敵盯住的小動物般,動都不動了了。 “啪嚓”聲,她手中的瓦片掉在了地上?! 鞍⒒ü媚??”蕭仁疑惑的從房檐上扭過頭來看。 “!”阿花姑娘驚恐的抬頭看一眼蕭仁,緊接著往門口望去,卻看見那里空無一人。 “有人來了?”蕭仁順著她的眼光望去。 “沒沒有……”阿花吞吞口水?!拔彝蝗幌肫疬€有別的事情要做,蕭公子。不如今天就這樣吧?!?/br> 阿花臉色蒼白的說道。 因為她的態度有點奇怪,蕭仁就從梯子上下來了,他蹙眉看著她說道:“你沒事吧?怎么看起來臉色好難看?” “我覺得之前說很對,我真是不應該讓我爹爹再為我擔心了?!卑⒒銖姷男π?,“想起來我已經快有三年沒有見過他老人家了,我還真是有點想他了?!?/br> 蕭仁的臉色有點古怪,剛才還說接受不了父親的做事,現在就又改口說想念對方。 阿花卻沒有覺出自己的自相矛盾,她努力鎮定的沖著蕭仁說道:“我就不留蕭公子喝茶了,我會再找你的?!?/br> 蕭仁幾乎是被阿花用趕的給送出了門外。 看著在眼前閉合上的院門,蕭仁有點傻眼。 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蕭仁摸不著頭腦的站了一會,無奈的嘆息女人心海底針,就搖搖頭走了。 而在院子里,確定他已經走了的阿花這才開始收拾東西。 那個人!紅眼睛的宇文決! 阿花緊緊的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 他怎么會找到這個地方來的?是巧合?還是…… 阿花加快手中的動作,只拿緊要的東西,其他的都扔下不要了。 宇文決可能是來殺她的,或者是活捉她。她不能連累了蕭公子。 阿花手里拿著收拾好的小包裹,謹慎的打開院門觀察左右,見確實空無一人,才快速的閃身出來,把院門緊緊的關上。 阿花留戀的看看這個小院子,這幾天跟蕭仁蕭公子短暫的相處她一定會銘記于心的。 不敢再多看多想,阿花鎖上院門就步履匆匆的離開了。 在這片住宅區,盡管有人看見她行色匆匆很奇怪,阿花卻低著頭不理會。 一直到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阿花這才拉起裙擺深吸一口氣,運起輕功,向著城外幾里的一個院子飛奔而去。 那是一個小小的院落,常年不見人煙,屋子里邊的家具上落了厚厚的灰塵。 阿花打開門進去,目標明確的拉開柜子門,從里邊拿出東西來。 她打了一盆水,用藥水很快的就把臉上的偽裝洗去,換上材質輕薄的衣衫,梳起長長的黑發,別上腰間的輕劍,她就又是那個當年被人人稱贊艷慕的女俠——杜藏花了! 杜藏花把換下來的衣物和薄薄的人皮面具扔進了屋子里,點上火折子一把火燒了。 不管宇文決是因為什么盯上的她,現在她都要盡快的離開這里才可以。 杜景天做的事情,她再怎么不認同,她也還是他的女兒,是威脅他的籌碼。 當初宇文決從杜家密道里走出來的樣子,被挾持在人群里的杜藏花可還是歷歷在目。 因為跟杜景天的理念不同,倍受父親真面目打擊的真俠女杜藏花只能傷心的離開。 蕭仁說的對。 她確實是在逃避。 將來確實也會后悔,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這么看著父親錯下去。 杜藏花抽出沉積了兩年多的輕劍,它“嗆——”的一聲發出一聲輕鳴,就連它也仿佛是在歡迎它的主人的回歸。 杜藏花抖動手腕,毫不生澀的挽了一個劍花,歸劍于鞘。 杜藏花邁著步子離開院子不遠,就見兩個玄色衣衫的大漢臉上帶著喜色匆匆的趕來:“大小姐!您可算是露面了?!?/br> “讓開!”杜藏花輕喝一聲。 “大小姐,你不知道這兩年老爺有多么思念你,他已經吩咐小的們一定給小姐您把話帶到了,如果您不喜歡烏貴兒,他再也不逼您嫁給他了。請你趕緊回家?!?/br> “家?”杜藏花冷笑,“我的家在廣元,被他放了一把火燒掉了!我那里還有家!” “小姐……”大漢為難的擋在杜藏花的身前。 在這個地方守了兩年,除了最開始的時候知道小姐在這里落腳,他們就徹底的失去了杜藏花的消息。 如今好不容易大小姐主動現身,他們可不能就這么讓大小姐走掉了。 “沒有烏貴兒,自然會有別的什么紫貴兒,綠貴兒的!”杜藏花突然抽出輕劍劍尖指著大漢說道,“我再說一遍,讓開!” 杜藏花一劍逼退黑衣大漢。 那黑衣大漢見她手下不留情,又不敢真的跟她動手,只得節節敗退。 杜藏花趕著他們一步步的后退,她來到倆人騎來的馬旁邊,拉起其中一匹馬的韁繩,動作利的落翻身上馬。 她一拉馬的韁繩,馬兒直立而起,發出了一聲嘶鳴。 “告訴我爹,我會回去的!”杜藏花說完這句話,就一踢馬肚,放馬而去。 當初杜藏花年輕氣盛,心高氣傲,認為只有在武藝上勝過她的青年才俊才匹配的上她。 卻原來她的比武招親擂臺不過是一場鬧劇,而她自己,不過是父親用來聯合江湖勢力的工具罷了! 當初那些個十六強青年個個都是師出名門大派,父親不過是想扯著婚姻大旗把對方拖下水。 事情敗露之后,剛剛安頓好,父親就領了一個叫做烏貴兒的男子來,說是要把她嫁給對方。 從婚姻自由,到包辦婚姻,這巨大的變化讓本來就受了刺激的杜藏花崩潰了。 她順了家中的易容人皮面具就跑了出來 那烏貴兒四十來歲,都可以做她的父親的年紀。 而杜景天所需要的,也不過是這樁婚事帶來的牢靠的聯盟關系。 原來,她的父親根本就不是真心的關心她的終身幸福。 這些年來,她幾乎在謊言當中長大,還有什么是真實的? 杜藏花故意易容成一個丑陋的姑娘躲到蕪湖的貧民區,一呆就是兩年多。 自從她易容后,人們對待她的態度就好像現在的江湖地位一般,從天之驕女變到人人喊打,從欣賞愛慕到歧視同情。 蕭仁是第一個沒有異樣看待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