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相比之下,那只直跟在他們身邊的大黃狗卻是再輕松不過了,腳步優戰猶如閑庭信步,般,順帶著還這里聞聞那里嗅嗅,間中還去墻角屎了一次……還有那灰毛猴子,就更是不用說了,連跑都沒跑,直接就坐在大黃狗的背上,一路閑地跟了過來。 最后,那男孩帶著巴樂左拐右拐跑到了遠離那土地廟的另一條僻靜小巷子里后,這才停下了腳步。 巴樂剛站住身子,便手扶墻壁呼哧呼哧大口喘息,只覺得心口猛跳?那一顆心似乎都快從喉嚨口跳出來了一般,疲憊不堪。而反觀那男孩,居然看去半點乏色也無,反而還有余力走過來笑嘻嘻地拍了拍巴樂的肩膀,笑道:“好啦,跑到這里那壞人應該就找不到你了,該放心了吧?!?/br> 巴樂又喘息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平復下來,但是心中兀自驚疑不定,無論如何想不通敖奎那樣一個巨靈一般的人物,怎么突然就倒地昏迷過去了昵?只是如果說是面前這男孩干的,卻讓他無論如何也沒法相信。 那男孩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里,要不要回去?” 巴樂怔了一下,道:“我叫巴樂,我家……”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揉了揉眼角,輕聲道,“我家被燒光了,回不去了?!?/br> “???”那男孩顯然沒料到會是這么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一時也有點傻跟,呆了一會兒后愕然道,“那你有家人嗎,你爹你娘呢,他們會不會在找你?” 巴樂臉色更加黯淡,皎了咬牙,道:“都死了,我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br> 男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不管他有什么特異之處,但心性上終究還只是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安慰人的事,看著巴樂傷心欲絕的模樣,一時間急得搓手_卻是也不知道到底眼下該說什么才好。結果到了最后,反倒是經歷大變的巴樂心性上居然頑強些,深吸了一口氣后,擦去眼角殘留的一點水霧,岔開了話題,強撐著笑道:“多謝你救了我啊,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br> 那男孩如遇大赦,看著像是松了口氣,連忙道:“啊,我叫張小鼎,你叫我小鼎好了,其他人都這么叫我的?!?/br> 巴樂點了點頭,道:“小鼎?!?/br> 小鼎哈哈一笑,隨即小臉上又掠過一絲憂色,看著巴樂,道:“巴樂,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巴樂明顯茫然了一下,但隨后臉上浮起一絲痛恨之色,恨恨地道:“我要報仇!” 小鼎摸摸腦袋,道:“找誰報仇?”巴樂呆了一下,欲言又止,小鼎看著他神情古怪,試探著問道:“你、你是不是連仇人是準都不知道?” 巴樂沉默片刻,慘然一笑,道:“差不多可以這么說,仇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該找誰報仇去?!?/br> “???”小鼎看著頓時有些苦惱起來,皺著小小的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忽然看著巴樂正色道,“要不,趕明兒我見到我爹了,試著求他看看能不能幫你報仇?!?/br> 巴樂看著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用一種真誠的目光看過來,心中沒來由地一暖,但想到那幾個兇神惡煞以及那個夜晚無數可怕的身影,不知怎么,他卻是不忍心讓這個可以說如今世上唯一真心對自己好的人為難,輕聲道:“算了,我仇人很厲害的,你爹很可能打不過他們?!?/br> “什么?”小鼎頓時側目驚訝,“你的仇人竟然如此厲害!” “是啊……”巴樂帶著幾分傷心,有些無奈地說道。 誅仙二蕭鼎 第一百零六章 回頭 廢棄的土地廟里,因為被砸塌了半堵墻,碎石灰土倒了滿地,讓原本就不寬敞的地方更顯狹窄。王宗景與西門英睿都守在門邊,警惕地看著門外動靜,不過顯然周圍一片安靜,并沒有想象中的敵人到來,又或許他們兩個都只是做出個樣子給別人看的,事實上,差不多也的確如此,他們的臉雖然向著門外,但耳朵都是豎著偷偷聽向土地廟里的動靜。 一陣低沉的悶響伴隨著帶著幾分痛苦的低哼聲,在他們身后的廟中傳了出來,片刻后又聽幾聲大響,倒像是一塊重物猛地砸到了另一面墑上,讓他們身后的返座廟又是大大震動了一下,搖晃不停,似乎眼看就要塌了下來。 “紅姐、紅蛆……”幾句低沉的叫喊聲從廟里傳了出來,止站在門口的男人都嘴角扯動了一下。 徐夢紅嘶啞的嗓音似乎在里面呵斥了幾句,怒意極盛,轉眼間就讓敖奎的聲音消失無蹤?聽著又是幾聲怪響后,廟里漸漸安靜了下來。 王宗景感覺到身邊西門英睿向自己這里看了一眼,但他最終還是裝作什么靜沒看見,依然沉默地站著。 又過了一會兒,土地廟里面傳出了徐夢紅嘶啞而略帶一絲疲倦的聲音,道:“你們兩個也進來吧?!?/br> 王宗景與西門英睿轉過身子,一前一后走了進去,只見在亂糟糟的±地廟里,徐夢紅白紗紅衣站在中間,人高馬大的敖奎卻是沒站著,就胡亂坐在了徐夢紅腳邊一個臟蒲團上,在那兒齜牙咧嘴,滿臉晦氣無奈的樣子。 仔細看去,便發現這個大個子身上新添了不少腳印,臉上也多了好幾道小傷口,看著滑稽可笑,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盛怒之下的徐夢紅給他留下的。王宗景與西門英睿此刻自然不會糊涂到喜形于色笑出聲來,兩人都是板著臉比木頭還像木頭一般,進來之后就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倒是敖奎雖然被徐夢紅教訓了一頓,但看起來倒是沒什么惱羞成怒憤恨無比的樣子,面上多是懊悔悻悻之色,就坐在徐夢紅的腳邊。王宗景倒是知道四人之中,敖奎是最早追隨徐夢紅的,早在他與西門英睿加入這個小團體之前,敖奎便已經是這位紅姐的忠誠部下,對徐夢紅也最為忠心。 事實上,平日里徐夢紅雖然也經常吩咐王宗景與西門英睿辦事,但態度都遷算克制,并沒有頤指氣使的那種意思,相反對敖奎倒隨便得多,很多時候都是隨口呵斥打罵的,但敖奎身高馬大皮糙rou厚,從來也都是老老實實不會反嘴,始終對徐夢紅忠心無比。 或許,這兩個人在過往的歲月里,也有過別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吧不過這些事,他們從沒有提起過,而王宗景與西門英睿也是很有默契地從來不問。 徐夢紅站在那里生了一會兒悶氣,最后還是恨恨地對他們二人道:“巴家的小鬼跑了,敖奎遇到一伙陌生的修道士,被人家圍毆不敵,然后就是你們看到的了?!?/br> 西門英睿默然無言,王宗景則是皺了皺眉之后,還是開口問了一句,道:“那巴樂是被這些人救走的?” 徐夢紅看了兀自坐在腳邊地上的敖奎一眼,冷哼一聲,道:“你自己說?!?/br> 敖奎苦著臉,也不敢去多看徐夢紅的臉色,拍拍身子站了起來,甕聲甕氣地道:“好像也不是,在最后那撥人到來之前,巴家的小鬼好像就已經不見了?!?/br> “嗯?”這一下,王宗景與西門英睿的目光一下子都看向敖奎,眼光中有些疑問,但顯然更多的還是不解加一些輕視。敖奎臉色微紅,干脆也不隱瞞,就老老實實地將自己昏迷過去之前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又對王宗景與西門英睿說了一遍。 西門英睿聽完之后,臉上掠過一絲沉思之色,道:“這么說來,卻像是有兩撥人了嗎?第一撥人救走巴家小鬼,第二撥人過來攔阻你?這是同謀?” 敖奎茫然,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正在這時,一直在旁邊沉默地聽著中間有一段臉色微微變動的王宗景,忽然沉聲問道:“最開始的時候,你看到了一只大黃狗?” “是啊?!卑娇鼪]好氣地比劃了一下,臉上神色大有不甘,悻悻道:“那黃狗奇大無比,大概有這么高,這么大,少見得很。我也是看了奇怪,才走過去的……” 王宗景的臉微微向下,看向地面,讓自己眼中那一絲莫名的激動與驚訝悄然掠過,等一切消失之后,他才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地道:“那除了這只黃狗,你還看到了什么嗎,一只貓,一只豬,又或者是一只猴子?” 西門英睿在旁邊 邊聽得差點笑出聲來,看了王宗景一眼,心想這小王平日看著沉默寡言的,原來譏諷發言的時候也這般毒辣。 那邊敖奎呆了一下,似乎并沒有想到王東景的話里有其他意思,只是愕然搖頭道:“沒有啊,其他的我什么都沒看見,就看到了那只黃狗,然后我向黃狗走過去的時候,忽然后腦勺一疼,眼前跟著一黑,后面就不曉得了。等我再醒的時候,那第二撥人已經走了過來,而巴家的小鬼也不見了?!?/br> 王宗景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微微搖了搖頭_表示自己沒話再問了。 徐夢紅哼了一聲,卻是開口道:“還有一件要緊事,你們聽放奎說?!?/br> 王宗景與西門英睿都是一怔,轉眼向敖奎看去,敖奎看了徐夢紅一眼_徐夢紅微微點頭,敖奎這才舔舔嘴唇,然后帶了幾分不太肯定的意思,道;“我現在想起來,當時我跟第二撥那四個人交手時,他們所使用的道法,很像是青云門的弟子?!?/br> “嗯?”這一句果然厲害,一下子就把王宗景與西門英睿都吸引了過來,可見樹的影人的名,青云門領袖天下千余年,光這份威望便足以令人注目。 原本繁華無比的涼州巴家在一夜之后,偌大的高門宅院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殘垣斷壁之間,那一場吞噬了許多人性命的大火雖然勢頭己衰,但仍然還有許多處火頭未曾熄滅,道道烏黑的煙輕飄上空,訴說著這一片凄涼與慘烈。 那一夜黑幕之下瘋狂殺戮渾水摸魚的人,早已經隨著夜色退去也一樣消失了,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時分,涼州城里有許多人在巴府之外聚攏,圍觀這片廢墟,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就被滅門的倒霉世家。 隱隱有些人影,在廢墟之中穿梭,看著動作都是在翻找什么,其中什么含義,該知道的人自然都是心中有數。 在通向這片廢墟的街道一處,兩個男孩并肩而立,正是巴家最后的生還者巴樂和偶然將他救出的小鼎,大黃狗和灰毛猴子則跟在他倆的身后,看去有些百無聊賴地趴在地上,打著瞌睡。 小鼎輕聲道:“那就是你家了嗎?” 巴樂默默地看著那一片面目全非的宅院,眼中掠過一絲慘痛,咬緊了牙關,過了好半晌才輕聲道:“是?!?/br> 小鼎一時無語,看著前頭的慘狀,總算是多少體會到巴樂心中的痛苦,隨后目光一挑,看見那些在巴家廢墟中翻找的人,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對巴樂道:“那些現在在你家里面翻翻找找的人,便是你的仇人嗎?” 巴樂看了半晌?卻是苦笑一聲,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一點都不知道了?!闭f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沉默了下去。 小鼎咬了咬牙,低聲道:“那你現在有什么打算?” 巴樂沉默了很久,道:“我要回去?!?/br> 小鼎怔了一下,道:“可是你家沒了啊,回哪兒去?。 巴樂搖頭道:“不是回家,我要回土地廟那邊去?!?/br> 小鼎登時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不是說那邊有壞人嗎,還回去做什么?。巴樂默然片刻,低聲道:“那邊一共有四個人,其中也不全是壞人,而且……我只有回去了,才有可能讓他們幫我報仇?!?/br> 他轉過頭,看著一臉不解的小鼎,道:“這算是一個約定吧,雖然我也不知道會不會靠得住,可是我除了這個,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法子了?!?/br> ※※※ 陽光照在涼州城上,兩個少年站在街頭,輕聲道別,彼此分開。 弱小的身影在這座巨大城池的映襯下看著猶如螻蟻一般,就像人世間的洪流總歸推著人一直向前,除了偶然間回首往事外,再不能回頭哪怕那微小的一步。 巴樂離開了小鼎,帶著幾分茫然,還有連自己都不知是否正確的想法,忐忑不安卻是無可奈何地向那座土地廟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后,小鼎垂下揮舞著道別的手臂,看著巴樂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海之中。 大黃站了起來,湊到他的身邊,用碩大的狗頭在他身上蹭了一下,尾巴搖了搖,打了個響鼻,小灰則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似乎對人間的悲歡情仇沒有半分興趣。 誅仙二蕭鼎 第一百零七章 照顧 “青云門弟子?”破舊并且已經倒塌一半的土地廟中,一時鴉雀無聲,幾個人的臉色看去都很難看,過了好一會兒,卻是西門英睿首先開口向敖奎問道:“你不會看錯吧?” 敖奎搖了搖頭,聲音中卻聽著似乎有一絲猶豫,道:“不會……” 西門英??戳怂谎?,忽然道:“這幾年我們差不多都在一起,因為宗門的關系,所以向來都是躲著那些正道大派的弟子特別是青云門一脈的人,從未和他們交過手。莫非你以前跟他們交過手?” 敖奎明顯窒了一下,才道:“沒有?!?/br> 站在一旁的王宗景登時便皺起了眉頭,而西門英睿也開口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如此確定那些人便是青云弟子?” 敖奎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之后,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夢紅,眼神里有幾分詢問之意。這一舉動自然逃不過王宗景與西門英睿的取睛,頓時兩人心中都有了幾分疑問,王宗景等了一會兒,輕聲道:“紅姐?” 徐夢紅站在那兒沒有馬上說話,藏在面紗后面的一只獨眼中光芒閃爍,過了半晌后,卻是冷冷道:“敖奎既然這樣說了,自然便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br> 此言一出,敖奎看著明顯松了一口氣,但是剩下的兩個人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土地廟中的氣氛又沉默了下去,帶著一絲尷尬和無言的淡淡的緊張感。 徐夢紅的眼光從西門英睿身上掃過又落在王宗景身上,過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們兩個不相信我的話?” 西門英睿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緩緩搖了搖頭,道:“我信?!?/br> 王宗景看了他一眼,同樣道:“我也信?!?/br> 徐夢紅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在此事上糾結,伸手示意其他三人都到自己身邊,隨后沉聲道:“雖然那小鬼跑掉了,但接下來我們也要見機行事,先說說今天打探到的消息。小王,你先說?!?/br> 王宗景開口道:“兩儀觀的宏明道人,如今確實還在涼州城內,但是具體所在不明?!?/br> 徐夢紅面紗輕抖,看了他一眼,道:“消息靠譜嗎?” 王宗景點點頭。 徐夢紅沉吟片刻后,淡淡道:“盡力再查查,把宏明道人找出來再說?!?/br> 王宗景默然點頭,徐夢紅隨即看向西門英睿,西門英睿猶豫了一下,道:“關于宏明的事我沒聽到什么消息,但是之前準備回來的時候,卻是聽到了一個像是剛剛傳開的小道消息?!?/br> “嗯?”其他三八包括王宗景在內,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一起向他看去。西門英睿壓低了聲音,道:“說是有人確認,當日在東市鬧市廝斗的兩派人,除了大敗滅門的地藏門外,還有另一撥人的出身也被人查出來了?!?/br> 徐夢紅身子一震,道:“是哪家?” 西門英睿道:“蛟龍派?!?/br> 王宗景怔了一下,道:“是山門開在蠻山深處飛龍峰上的那個蛟龍派?” 西門英睿點了點頭,道:“正是?!蹦┝擞志o跟著補充了一句,道,“這消息未必靠譜,就是有這么一個說法?!?/br> 徐夢紅思索片刻,還是搖頭道:“這事不太像真的,蛟龍派雖然頗有實力,但沒有憑據,誰也不能妄下定論。而且,這是不是某些人想要禍水東引的計謀也難說,更何況……” 話說到一半,徐夢紅忽地聲音一窒,像是感覺到了什么,而其他三人也是同樣的反應,臉上同時露出幾分警惕之色,從土地廟外傳來了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常年的經驗在這一刻迅速顯露出來,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王宗景與西門英睿同時搶到了大門兩側,敖奎則是面露殺氣,一把抓起黑色狼牙棒盯著那扇大門,徐夢紅則是手中微光閃過,白玉鉤再度現身而出。 “噗、噗、噗”,腳步聲逐漸靠近,土地廟里的氣氛緊繃起來,四個人的心里都是同時轉過一個念頭,莫非是那些可惡的青云弟子再度回轉了嗎? 只是他們的懷疑并沒有持續太久,片刻之后,一個小身影便出現在大門口。勁風陡起,兩個身影如鬼魅一般,瞬間出現在那個男孩兩側,兩件帶著殺氣的法寶也同時橫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前頭敖奎一聲低吼,黑色狼牙棒也已經高高舉起,眼看就要砸下,將那個面容失色的男孩砸成rou泥。 就在這時,徐夢紅忽然喝了一聲:“住手!” 黑色的狼牙棒在半空中猛地僵住了,敖奎臉上先是閃過了愕然之色,隨后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巴樂,而一左一右控制住巴樂的西門英睿與王宗景,這時也是呆了一下,慢慢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