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有風,吹過。 就在這一刻,正閉目養神的王宗景突然身子大震,瞬間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天際黑云之上,一聲驚雷陡然炸響,隆隆雷聲傳來,閃電掠過,天空中飄下了雨絲…… 第六十八章異變 一點一點的雨絲飄落,很快淋濕了這片天地,在這突如其來的黑夜里,無論是草原、山脈還是森林,都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風越來越大,雨也迅速變得密集起來,風助雨力,電閃雷鳴,瞬間已化作傾盆大雨灑落而下。所有的樹干枝葉很快都在雨水理變得濕漉漉的,雨打綠葉的聲音充斥著這片森林,干燥的地面上,被密集的雨水轉眼澆得濕囘潤,有些低洼的地方很快變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地面之上,不知為何有種戰栗的感覺,那些水洼中除了雨水滴落蕩起的漣漪,沒過多久,就會詭異地顫抖一下,似乎大地都在震動著。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這片天地,那片在密林深處的水洼上方,突然掠過一個龐大的陰影,隨后一個巨大的腳掌忽然憑空而降,轟然踩落,無情地踩在這片水洼上,瞬間水花四濺,而周圍的大地仿佛也畏懼地顫抖了一下。 片刻之后,閃電消失,天地又重回黑暗。 冰冷而充沛的雨水從天而降,頓時將沉醉在甜美夢鄉的小鼎驚醒過來,不過片刻工夫,他便發現自己全身都已經被這場大雨淋濕,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感覺十分難受。 小鼎皺眉,張開嘴就想抱怨幾句,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黑暗中伸出一只強壯的手臂,一下子圈住了他的脖子,同時手掌緊緊捂住了他的嘴巴,那手上力道之大,差點讓小鼎不能呼吸。 小鼎嚇了一跳,立刻掙扎起來,但那只手臂上的肌rou囘緊緊賁起,猶如鐵鑄一般,硬是將他所有發出的聲音都捂在了口中。 “轟??!”就在此際,一記驚雷炸響,天際黑云中閃電如光蛇,瞬間亮起穿過厚厚的云層,借著這片刻微光,小鼎已然看清在自己身邊這個捂住自己嘴巴的人,正是王宗景,此刻的王宗景全身同樣被雨水淋得濕透,一顆顆水珠從他的發際滴落,滾過她的臉龐。 然而小鼎從未見過王宗景這一刻的表情,只見他面如精鐵,所有的線條都仿佛在瞬間冰冷僵硬,雙眼之中任憑水珠滴落,卻是眨也不眨,冷冷地看著周圍。目光里透著一股冷意,,像是直傳入骨子深處,小鼎身子微微一顫,仿佛那片刻間有一種錯覺,這只圍繞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就像是一只無情滿帶殺意的兵刃,只要自己膽敢發出一點聲音,那手臂就會立刻絞斷自己的脖子。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王宗景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低頭看了小鼎一眼,臉色依舊冷峻,捂著小鼎嘴巴的手臂也沒有松開的意思,而是對著他把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直覺上卻是相信這位一直跟自己要好的王大哥,立刻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刻,閃電已經過去,周圍又黑了下來,然而經過這片刻功夫,小鼎的眼睛已經慢慢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可以看到周圍一片密林樹冠模糊的樣子。 王宗景的手臂緩緩松開,但抓著小鼎身子的手,卻仿佛抓得更緊,那力道之大,甚至上小鼎覺得有些隱隱生疼。不知為什么,小鼎的心跳也忽然開始加快起來,他感覺到冰冷的大雨中緊緊靠在自己身邊的王宗景的身軀有些僵硬,抬頭看了看這一場正越來越大的風雨,然后,他感覺到腳下的大叔忽然抖動了下。 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但小鼎很快便察覺到了這種顫抖的來源,距離這棵大樹數丈之外,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腳步聲,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座小山忽然砸落,地表也為之震顫了一下。 片刻之后,又是一聲低沉而可怕的腳步聲傳來,他們兩人所在的大樹,也隨之再度抖動了一下。 一股略帶腥味的氣息,在風雨中隨風飄來,而那低沉的腳步聲,赫然正是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緩慢但一步一步地走來。 小鼎的臉色在一片黑暗中忽地白了一下,哪怕還是個孩子,他仍然直覺地發現前方那股可怕的氣息對自己的威脅。腳步聲一步接一步。腥臭的氣息越來越近,這片在狂風暴雨中搖擺的樹林仿佛也在眼前狂舞,一轉眼,與黑暗似融為一體的巨大陰影,已近在眼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巨大的閃電再度刺破黑霧天空,如一柄巨劍劃開天地,照亮了小鼎和王宗景所在的這片樹林。 小鼎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然后下一刻,他幾乎無法自控地張開嘴,帶了幾分不可思議的驚喜,就要叫喊出來。就在他聲音即將破口而出的時候,王宗景的手臂再度如閃電般伸了過來,一下子捂緊了他的嘴巴,將他緊緊抱住。 電閃雷鳴中,小鼎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在王宗景強壯的手臂下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身旁不遠處,垂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襟,任憑雨水打在自己還顯稚囘嫩的臉上,也顧不上去擦拭一下。 借著閃電的光亮,兩個人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在距離他們不過六尺之外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猙獰的可怖頭顱,深灰如鋼甲一般的堅韌皮膚,包裹著光是頭顱就比他們兩個還高的巨大獸頭,獰惡的大嘴半張著,尖銳而長短不一的利齒遍布其中。順著頭顱看下去,只見這赫然是一只恐怖而龐大的妖獸,光是站立的高度,幾乎便超過了這顆大樹,兩只后腳踩在地面上,相對細小但鋒銳無匹的兩只前爪,則如兩把可怕的兵刃一般,垂在胸口。 小鼎的目光掃過這幾乎是近在咫尺的可怖妖獸,只覺得皮膚上都掠過一絲戰栗,看著那可怕的利爪與牙齒,還有如小山一般巨大的身軀以及幾乎可以感覺到的隱匿在這幅巨大身軀下恐怖的力量。他毫不懷疑一旦自己和王宗景被這只妖獸發現,決然會在片刻之間便被它撕得粉碎。 這異境之中,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的怪物! 王宗景緊緊抓著小鼎,背靠大樹,容色如鐵,哪怕是歷經無數與妖獸生死搏殺的他,在這一刻仍是忍不住眼角微微抽囘搐。他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如同枯枝敗葉一般,貼緊在樹干之上。 巨大的妖獸身上傳來的腥臭氣息此刻已經濃烈之極,它的頭距離這兩個弱小的人類不過六尺之遙。在這片風雨之中的密林里,妖獸的身子忽地停頓了一下,然后巨大的頭顱開始緩緩搖動,向周圍看來。 電芒消去,一片黑暗,風雨愈急,如刀子一般打在身上,一直冷到了心底深處。 鋒銳的利齒,劃過茂密的樹葉,輕而易舉地刺破堅實的樹干,黑暗中隱約閃爍的冰冷的光,緩緩靠近。王宗景瞳孔微微收縮,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起來,但他抓了小鼎的手臂與自己的身子,仍然穩如磐石。 利齒掠過,巨大妖獸的頭顱又轉了回去,帶著一片風雨,發出“呼”的一聲。 王宗景的身子不為人之地輕輕囘顫抖了一下。 一無所獲的巨大妖獸,雙目中閃爍著猙獰的光芒,再度起步,向著前方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去。 地面震顫緩緩平息下來,風雨之中,在這片密林漸漸恢復了平靜,在這一刻,哪怕是席卷天地的狂風暴雨,在王宗景與小鼎的眼中都顯得那樣溫和。 小鼎在身前發出“嗯嗯”的細微聲音,王宗景輕輕松了口氣,松開了捂在小鼎嘴上的手掌,小鼎的第一反應是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幾下,然后回頭,看著一片黑暗中王宗景有些模糊的臉龐,帶了一絲驚愕低聲道:“王大哥,剛才的那是什么怪物?” 王宗景默然搖頭,沉默了片刻后,沉聲道:“我也從未見過,但是我知道這異境之中,是絕對不該有如此可怕的妖獸的?!?/br> 小鼎怔了一下,一時沒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王宗景,王宗景咬了咬牙,又抬頭看了看這一片從晴朗蔚藍突然變成狂風暴雨的夜空,冷冷地道:“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對了?!?/br> 小鼎嘴角扯動了一下,剛想說些什么,忽然就在這時,從密林遠處,夾雜在漸漸顯得凄厲的風雨呼嘯聲中,赫然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像是人至死掙扎之際絕望而瘋狂的呼號。 王宗景與小鼎同時臉上變色,兩人對視一眼,王宗景忽然道:“上來?!?/br> 說著轉過身子,小鼎也是聰明至極的孩子,立刻會意,躍上了王宗景寬厚的后背,緊緊摟住他強壯的脖頸。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氣,“嘿”的一聲,手腳并用,卻是順著樹干再度向上爬去,越爬越高,那樹木枝丫搖晃得就越厲害,到了最后兩人就像是隨風飄蕩的風箏,在這片狂風暴雨中躍上了樹冠的頂端。 一手抓著異境變細變小的樹干,一手擋在額頭上遮擋這鋪天蓋地的漫天風雨,王宗景舉目眺望,只見這天地間一片漆黑,云幕低垂烏云翻滾,仿佛就要接觸到這座高山的峰頂。 雷聲隆隆,在滾滾翻騰的黑云中不斷炸響著,突然又是一道閃電劈下,撕裂蒼穹,也就是在這一刻,王宗景與小鼎看到了他們一生中難忘的一個景象。 茫茫草原,雄偉山峰,還有這片蒼茫原始的森林里,到處都有剛才見到的那種可怕而巨大的妖獸。那些猙獰可怖的身影,遍布在這個異境里的每個角落,每隔一段不短的距離,便有一只身軀巨大的妖獸在嘶吼前行。 電芒之下,那片密林之中,絕望的號叫聲再度響起,仿佛骨裂碎斷的聲音,隨風飄來,片刻后那號叫聲戛然而止,瞬間消失,讓王宗景與小鼎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這異境之中,究竟發生了什么? *** 天際的第一縷光亮,從東方透了下來,讓沉睡了一夜的神州浩土緩緩醒來,開始了新的一天。通天峰上,此刻仍然是一片安寧,眾多弟子拱衛守護的那個異境之門,依然安靜地佇立在云海之上,被云氣虹光所包圍著,看上去沒有絲毫異樣。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在天亮之前的一個時辰左右,因為這次異境之行爭斗激烈而不斷有青云試弟子傷重推出的情況,突然發生了改變,居然直到天亮這好長一段時間,一個傷者都沒有出現,倒是讓周圍圍觀的青云弟子們嘖嘖稱奇,不過大家心想也許是異境之中眾人爭斗了整整一日,到了該休息一下的時候也未可知,所以也沒人會多想什么。 人群之中,王細雨面上愁容不展,看著憂心忡忡,按道理此刻她早就應該可以回去休息了,但她心中實在擔心弟弟王宗景,寧愿留在這里,一直待到了現在。 初生的日光從天灑落,照在這片宛如仙境的云海之上,但只見潔白云氣如濤如潮,翻滾不休,身處其間當真是令人有羽化飛仙的的錯覺。不過此刻在云海之上的眾多弟子,都是早就看慣了這青云六景的人物,雖然依舊覺得美不勝收,但在他們眼底也不算太過神奇,畢竟看得多了。 經過一夜的守衛,這些青云門弟子大多面色如常,并沒有多少人面上有疲倦之色,這邊是修煉道家真法仙術的效果了,不過比起他們事不關己的模樣,一直心懷憂慮的王細雨看上去臉色便顯得有些憔悴,同時葉落在旁人眼中。 一直有意無意在王細雨附近走動的歐陽劍秋,自然將這一幕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心頭涌起一股憐惜之意。說起來,歐陽劍秋與王細雨兩人之間,還是頗有幾分淵源的,昔日王細雨因為龍湖王家與青云門暗中結盟而拜入青云山門,上山之后遇見的第一個接待她的青云弟子,正好便是歐陽劍秋,也正是因了歐陽劍秋溫和開朗的性子,耐心地與王細雨說話介紹著青云山上的一切,才讓當初年紀不大卻是孤身一人遠行的王細雨漸漸安心下來。 這之后,因緣巧合,王細雨的資質竟被歐陽劍秋的恩師曾書書看上,收為門下弟子,兩人有成了同一個師尊門下的師兄妹,關系更是親密。而隨著相處時日的增加,王細雨漸漸長大,歐陽劍秋原本對這個小姑娘的一番愛護好感,漸漸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轉成了愛慕之意。 王細雨到來之前,曾書書門下眾弟子中,便以歐陽劍秋與柳蕓為首,但眾所公認,歐陽劍秋才是曾書書座下第一人。但在王細雨到來之后,沒過多少時日,她堪稱超凡的天資便漸漸顯露了出來,引得眾人矚目,雖然如今因為修道時日尚淺,于道行上仍不如歐陽劍秋與柳蕓,但是假以時日,人人都以為她必定會取代歐陽劍秋的地位。 有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件事,許多目光也或有意無意地暗中關注歐陽劍秋,然而歐陽劍秋卻是一個坦蕩蕩的男子,毫無芥蒂,非但如此,他反而是滿心歡喜地看著小師妹日復一日地成長起來,藏在心中的愛意一日深過一日。 有時獨處的時候,歐陽劍秋甚至會悄然心想,若是能夠就這樣天長地久地待在小師妹的身邊,一輩子一直這樣守望著她,也是一件令人歡喜的事吧。 一輩子,天長地久啊 每次想到這個時候,他一個堂堂男子便會失笑,自嘲地笑自己兩聲,但隨即又是滿心歡喜地繼續生活著。 這個時候,看到王細雨面上的憂慮,他心里沒來由地也有些心痛,沉吟片刻后,他還是輕輕走到王細雨的身邊,低聲道:“細雨師妹,要不你還去歇息一會兒吧?” 王細雨回頭看了是他,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但仍是掩蓋不住神色里的一絲焦灼,道:“多謝師兄,我沒什么是,還是就在這里等著吧?!?/br> 歐陽劍秋輕嘆了一聲,其實說那句話之前,以他這些年對小師妹的了解,也料到王細雨不肯離開,當下也不再多勸,就這樣陪著王細雨站在一旁,有的沒的跟她又說了些寬心安慰的話,王細雨一一點頭答應了。末了歐陽劍秋又想到一事,遲疑了一下,對王細雨道:“細雨師妹,我記得你說過今日還是輪到你去青云別院巡視當值。我看這樣吧,就算你去了山下,心里頭定然還是記掛著這里,便讓我今日替你去走一趟,也免得你心有旁騖,兩頭擔憂?!?/br> 王細雨怔了一下,下意識地便想和昨日一般推辭歐陽師兄的好意。她性子生來便好強,要不然也不能自小父母雙亡,帶著一個年幼的弟弟在偌大的龍湖王家里站住腳。只是很快她心中便是一陣煩悶,不為別的,確實是十分掛念自己那唯一的弟弟,除此之外,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歐陽師兄,少女心思細密,這些年來又豈能當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她微微低下了頭,有那么片刻功夫,心間掠過奇怪的感覺,似苦微酸,又想是帶了些甜絲絲的感覺,真是古怪的五味雜陳般怪異,鬼使神差一般,微紅了臉腮,王細雨低聲道:“那那就多謝歐陽師兄,麻煩你幫我去一趟山下吧?!?/br> 歐陽劍秋精神一振,那一刻當真是連目光都明亮了許多,朗朗一笑,道:“這樣不就好了,反正山下也不會有什么大事,師妹放心就是?!?/br> 王細雨微微一笑,那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依然還在心頭纏繞不去,心底隱隱有幾分羞澀之意,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與平日大方的性子倒有些不同。歐陽劍秋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覺得這一日分明是天高氣爽,心情奇好,便笑著對王細雨交代兩句,轉身便打算里去了。 王細雨看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原本也是溫和的心意,但不知怎么她心頭忽然掠過一絲奇怪的陰影,卻是想起了昨日資金在青云別院中巡視時,在某個院子里好像看到某個轉瞬即逝的黑影。一念及此,她心頭忽然一跳,對著歐陽劍秋的背影叫了一聲:“歐陽師兄?!?/br> 歐陽劍秋轉過身來,道:“怎么,細雨師妹,還有事嗎?” 王細雨欲言又止,心中暗自有些懊惱。心想昨日自己分明就沒找到絲毫證據證明那黑影,搞不好便當真是自己一時眼花也說不定,這沒憑據的事,卻又如何對歐陽師兄說?想到此處,她輕輕搖了搖頭,想把這點莫名的擔憂丟開,但心里總有些擔心,忍不住還是對歐陽劍秋道:“師兄,你去山下青云別院里巡視的時候,自己也要小心些?!?/br> 歐陽劍秋失笑,道:“那別院就在青云山下,想來便是青云門的重地,不會有什么危險的?!?/br> 王細雨點點頭,笑了起來,臉色看著有些不還意思,歐陽劍秋看在眼中,只覺得眼前伊人比花嬌,一時竟有些移不開眼神了,幸好他還有幾分定力,連忙咳嗽兩聲,移開了視線。王細雨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抬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忽然從懷中拿出一件小東西,看著是一張黃色的紙符被細心地折疊過,變成了一個精巧細致的小紙燈,上下兩頭又用紅線穿著,綴了個指頭大小的銀香籠,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歐陽師兄,這是用‘含香符紙’疊成的小燈,對敵時雖沒什么用處,但平日戴在身上也有些醒腦安神的靈效。你昨晚在這里陪了我一夜,這個便送給你吧?!?/br> 歐陽劍秋又驚又喜,連忙接過這紙符所折成的小小燈籠,珍而重之地藏在身上,抬頭微笑道:“多謝師妹關心,去了山下我會小心的?!?/br> 王細雨微微點頭,嘴角掛著一絲笑意,歐陽劍秋對著她一揮手,清朗一笑,轉身大步走去。望著那個男子漸漸遠去的背影,王細雨佇立在云海之上,凝視良久,直等到他御劍起飛時,她向著天空中那道劍芒,伸出手臂輕輕搖晃著,一直看著他消失在遠方。 *** 清朗的天空深處,忽地閃過一道黃色劍芒,轉眼間掠過青天蒼穹,落在云海之上,寶光退去,露出曾書書的身影。周圍的青云弟子紛紛躬身見禮,曾書書賀壽已對,向前走了幾步,便看到前方不遠處王細雨正站在那兒,便開口叫了一聲,誰知王細雨似乎有些心思,一時竟是沒注意曾書書這里,一點反應都沒有。 曾書書倒是有幾分奇怪起來,向王細雨那邊走了幾步,正想過去問問她怎么回事的時候,忽然眼角的余光瞄到另一個方向,宋大仁高大魁梧的身材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云海之上,而跟在他身后坦然自若的身影更是有幾分眼熟。 曾書書吃了一驚,登時便把王細雨的事丟到旁邊,轉過身來仔細看去,果然看得清楚了,跟在宋大仁背后的那人根本就不是宋大仁收的低輩弟子,而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個人。 曾書書一時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連忙走了過去,顯示擋在宋大仁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宋大仁咳嗽兩聲,抬頭看天,隨后曾書書看向站在宋大仁背后的張小凡,苦笑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一般走在他們兩人身邊,暗地里卻是壓低了聲音,道:“你怎么到這來來了?” 張小凡微微一笑,此刻的他衣著樸素,相貌看著也不算太過出眾,身上更無絲毫惹人注意的高手氣勢,當真是走在人群中便根本找不到不起眼的小角色一般,對著曾書書笑道:“我聽幾位師兄回去說,這次異境里爭斗激烈,才一日功夫便傷了不少人,想想有點擔心小鼎,就跟著大師兄過來看看?!?/br> 曾書書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趁早少來這一套,我還不知道你嗎,三天兩頭有事沒事就往你兒子那只‘流云袋’里拼命塞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別的說是在這半只妖獸都無的異境了,我看就算丟在十萬大山里,小鼎也能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出來?!?/br> 張小凡笑而不語,曾書書之上覺得腦門兒有點疼,偷偷向左右看了一圈,先是在眾多青云弟子面前擺出一副威嚴淡然的高人氣質,隨后轉過頭來低聲道:“你們這兩個家伙,有不是不曉得掌教師兄心里對你多少有些芥蒂,你在大竹峰上想干嘛就干嘛,沒人管你,這跑到通天峰上,萬一讓他看到了,豈不是讓他心底又不痛快?”說著,他白了一眼宋大仁,雖然沒有說話,但心里的意思在眼神中早就清清楚楚地表露出來了,就差沒開口說你這大塊頭怎么這么笨呢? 宋大仁卻是爽快,雙眼一瞪,瞪了回去,壓低聲音道:“看我作甚?你這么能說,自己上啊,你要是能打得過他,我保證以后絕無這種事了?!?/br> 曾書書登時就是一滯,斜眼看著宋大仁,半響后嘖嘖道:“看不出來啊宋師兄,你成親之后道行增進不說,這口舌之利可比當年強太多了,莫非是小竹峰文師姐的功勞嗎?” 宋大仁“呸”了一聲,不去理會這滿嘴口花花的家伙,買著方步,大氣從容肅然威嚴地在云海上緩步巡視著。曾書書與張小凡跟在他的身后,有一句每一句地說著話。雖然曾書書前頭說是擔心蕭逸才有所芥蒂,但此刻看去卻是笑容平靜,似乎也并沒有太過擔憂的模樣。 遠遠望去,這一片仙家勝境云海之上,真是一片祥和安寧,只是片刻之后,突然一聲異響,卻是從那黑色的異境之門里傳出來,只聽撲通一聲,一個人影帶了幾分狼狽,摔了出來。 從昨夜黎明前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異境中有了動靜,一時周圍眾多青云弟子震動,這時也不知是誰眼尖,最快瞅了清楚,愕然叫出聲來:“咦,這不是管皋嗎?” 人群之中,不少人聽到此言都怔了一下,此番青云試弟子中,最出眾的幾個弟子如今在青云門里,也算是頗有幾分名氣了,這管皋顯然就算是其中的一二,就連站在遠處的曾書書都是略帶驚訝地發出一聲輕嘆。之上還不等他或是其他青云門弟子有所動作,異境之門突然一陣輕微顫抖,異響連連傳出,只見在周圍青云弟子的詫異目光下,轉眼之間竟有十幾個身影相繼摔了出來,旁邊早有人看得清楚,這其中赫然包括了幾乎所有公認的天資最佳的出眾弟子,處管皋之外,風恒、蘇文清、唐陰虎等人盡在其中。 遠遠看去,這些青云試弟子竟是人人面帶了幾分驚惶,像是遇到了什么極可怕的事情一樣,其中最先出來的管皋一躍而起,看著并沒有受到什么嚴重傷勢,但面上神色焦急萬分,大聲叫道:“不好了,異境里面出事了!” 此言一出,周圍原本都在竊竊私語的青云弟子登時一片寂靜,而站在稍遠處的宋大仁與曾書書則是臉色大變。 *** 異境之中。 狂風暴雨仿佛永無止境,天地蒼穹之上似有一尊暴怒的神明正在瘋狂的發泄著自己的不滿,震顫耳鼓的巨大雷聲不斷炸響在天際,讓人畏懼于這可怕的天地之威。 重新回到枝葉深處,屏息靜氣苦忍著這漫天風雨的兩個人,在苦苦等待了許久之后,卻發現周圍的情勢半分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在最早的時候,妖獸剛剛出現在這片土地上時,王宗景與小鼎不時能聽到遠方傳來的凄厲喊聲,然而到現在為止,他們卻已經頗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了。相反,從他們藏身處的樹林下方,又走過好幾只巨大身軀猙獰恐怖的妖獸,有好幾次都距離他們極近,只差那么丁點距離也許就能發現他們。 小鼎很緊張,風雨之中他下意識地抓囘住王宗景已經濕透的衣服,即使是借著偶然亮起的電光,王宗景也能看到那只小小胖手的骨節上隱隱發白的痕跡。冰冷的雨水早已經將他們兩個人澆成濕漉漉的落湯雞,王宗景心中盤算只怕兩人藏在此處至少有一個多時辰了,縱然他身軀強囘健,但如此長時間泡在冰冷的雨水中,濕透的衣物緊貼rou囘身,也一樣覺得有些寒意入骨,而依偎在他身旁大氣也不敢出的小鼎的身子,顯然同樣也在微微顫抖著。 他畢竟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伸出手掌,在滿是雨水的臉上抹了一把,王宗景咬了咬牙,卻是把頭湊到小鼎的耳邊,把聲音壓到最低,略帶一些沙啞,道:“小鼎,這樣下去不行?!?/br> 小鼎微微抬起了頭,低聲道:“王大哥,那我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