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至于大貓半夜出去多久回來的,李識曛模糊能感覺到卻完全沒有被驚醒,但貓科動物的靈敏輕捷實在讓他驚嘆,以他現在這樣敏銳的感官,居然也沒能被驚醒,只能說潛伏果然是貓科動物擅長之處。 但縱然是在美食的誘惑下,這只大貓能堅持這么久,它的聰慧與毅力也讓李識曛暗自驚嘆。就算是現代人類,如果是一門陌生的語言要這樣強行記憶學習恐怕做得也不會比它更好了,他清楚地知道,之所以這樣艱難,因為他們沒有學習語言最重要的東西,語言環境。這里只有李識曛一個人懂得這門語言,上哪兒去找大街小巷說它的人們,撲天蓋地貼著它的廣告牌? 現在這樣,李識曛已然非常滿意了,如果說他們是之前可以相互理解的話,現在則是可以相互交流了,白虎已經無師自通地用梅花印和爪子撓的印子,聲音的變調模仿動物的叫聲,告訴李識曛獵物的數目和它觀察前方的情況了,而它也能更好地明白李識曛的語言中要表達的各種意思。 當然更進一步要描述抽象事物,比如其中一方沒見過的東西,這依然非常困難,但李識曛已經對大貓的進度表示滿意。 所以每隔六七天他會悄悄地讓豬rou在“菜單”上出現一次??吹酱筘埖靡獾厮χ舶驮谛∝i上摁梅花印的樣子,李識曛也會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至于叢林里的豬仔兒們,他只能說有這樣一只惦記著它們的大貓在,還是自求多福吧。 這些有實物對應的名詞還好些,沒有實物對應的、比較抽象的詞語簡直讓李識曛一籌莫展,他也只能在實踐中繼續摸索了,回想一下自己學習外語的時候老師都是怎么做的來著。 他忽然想到自己上英語課的時候,外教當時讓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是自我介紹。然后他覺得晴天霹靂,到現在為止,他和老虎認識了這么久,他們好像不知道彼此叫什么啊…… 況且老虎也沒辦法告訴它自己的名字吧,如果它是來自一個族群,一定會在族群中有稱呼的,就像豹子們那樣,而如果它是獨自一只,那—— “你的中文名就叫白吧?!卑凑债愂赖牧晳T,李識曛給它取了單字。反正無論它是不是原來有名字,他都沒法知道,但總得找個什么稱呼來叫它吧,不能總老虎、老虎的一直叫下去。畢竟都開始學習語言了,他理應把它當成真正的平等的對象來看待,就像他也一定不喜歡別人一口一個人類地稱呼自己。 李識曛找了種果子,抹了白色果汁在獸皮上,指著白虎身上的皮毛,再指指獸皮上的白色部分,寫下了“白”字:“這就是你的名字,你因為白色而特殊,也因為戰勝這種先天的特殊而強大,白在中文里也有空無一物、純凈無他之間,希望你永遠如今日這般純粹強大,不雜他物。你就叫白吧?!?/br> “白,你好!我是李識曛,來自地球中國?!蹦请p不知道是否能明白他意思的藍眼睛,李識曛終于還是緩緩說出了這句自我介紹,然后筆下若有千鈞般地寫下了“李識曛”三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李識曛:大白,大家都說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懶死了,你怎么看? 大白:qaq誰在造謠?!明明每天晚上我都有很勤快噠出去打獵養家!而且,白天還要護衛、裝傻、賣萌、犧牲形象,我容易么,嗷嗚~ 李識曛摸摸它的頭:辛苦了~ 大白【蹭蹭】:喵嗚~要讓他們看看窩的厲害~顫抖吧,魚唇的凡人們~ ☆、29、戰龍于野 最近鹽是真的沒有了,取鹽一事今天勢在必行。 他已經事先和大貓溝通過周圍的地形,他仔細地在榕樹下用濕潤的泥土捏出了鹽崖的地形,連那些樹林也用小枝葉一一代替地插上,大貓專業地用爪子劃出了不一致的地方,李識曛一一校正修改過來了。 提到那周周遭動物之間的形勢時,李識曛黑線地發現恐爪龍的圖形被大貓用爪子直接抹掉了,而代表翼龍的蝙蝠狀但卻有著尾巴和喙的圖形被大貓摁了至少一排四朵梅花,也就是說至少天空會有二十只翼龍,這個數字讓李識曛打了個寒戰,他覺得自己還是對取鹽太過樂觀。 不過眼前的白虎似乎很有信心啊…… 他看了看淡定用爪子劃掉一朵梅花的白虎,頓時滿頭黑線開始不淡定。五只翼龍?!親,你睡醒了么? 傍晚時分,無論李識曛覺得大貓的想法多不靠譜和異想天開,他還是和白虎帶上裝備出發了,本來想正午出發的,畢竟能少些麻煩總是好的,但身旁這家伙似乎非常討厭在正午日頭正烈的時候活動,只得改到了傍晚。 鹽崖的傍晚真的非常壯麗,和草原碧毯相接的是熊熊烈云,碧毯極靜,唯美至極,赤與碧、動與靜之間反差如此之大,仿若時空都在那交界之處定格凝固。李識曛并沒有穿上吉利裝,只在背上背著書包,里面放著一個大大的獸皮袋,而手中握著長矛,腰間垂著流星爪,背上的幾桿標槍也牢牢插在背部與書包之間,隨時可以拔出。 他并沒有與白虎同行,雙方只是溝通了目的地就分頭行事,畢竟兩邊行動方式差別太大,一直行動只會互相拖累,而且他們本來此次行動擔任的角色就不同,一起行為只會暴露。 李識曛依舊如從前一般順著那條空中通道曲曲折折向鹽崖蕩去,而當他抵達時,已經有一部分食草動物已經在舔食泥土了,并不如上次夜晚他看到的多。 瞥到旁觀樹木上幾個隱蔽的爪印,李識曛謹慎地觀察了一下,看到旁邊灌木叢中的一朵粉色小花仿佛被風吹過一般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掏出了獸皮袋走上了山崖。 這次的獸皮袋幾乎有他的書包那么大,如果裝滿正好可以塞進去,低頭默默裝著鹽土的李識曛仿佛十分專注,對周圍小動物突然悄悄的撤離一無所覺。 突然之間,頭頂風聲大作,李識曛根本沒有抬頭去看就背對著風來的方向,頭也不回地朝密林狂奔而去,然而獵食者窮追不舍,振翼加速帶起的風讓周圍的樹林搖動不休,碩大的爪子上所有的爪鉤完全展開,這是一個可怕的抓取狀態,每只趾頭上的爪鉤如一柄柄鋒利的、向內彎曲的鐮刀,一旦抓向獵物,這四把鐮刀必然會深深陷入血rou之中,牢牢收緊,讓獵物無法掙脫。而深深陷入的爪子也許會劃破獵物動脈,讓它在大量失血的過程中再也無力掙扎最后被獵食者帶上空中。 這樣可怕的爪子眼看就要夠到李識曛的肩頭,眼前獵物突然身形一矮,急速轉向朝右邊滾去。突襲而來的獵食者左右翼也跟著調整了高度與頻率,一個急轉彎再次張開爪子伸過去,這空中轉向如此可怕而靈活,完全沒有李識曛設想中因為巨大慣性而產生的停頓。 但他不能遲疑,依舊按計劃在滾動停止時一個利落的起身,朝樹林跑去。起身時他都能清楚看到獵食者鮮艷長喙中鋒利細密像鋸齒一樣的尖牙。眼看獵食者的長喙正要狠狠扎下,像水鳥叼住魚兒一樣咬住李識曛時—— “吼——” 冷不防地,一聲巨大的咆哮從翼龍身后的灌木中發出,此時的空中霸主因為捕獵心切,完完全全地背對著來者,將自己最脆弱沒有防護的背部暴.露了出來! 翼龍聽得背后的危險,立馬放棄眼前的獵物,驚得急速振翼想逃,然而,這綠色的一團的灌木突然掀開,一道綠色的巨大獸形人立而起,藤蔓甩落間,它已經脫掉了身上的吉利服,巨掌利齒襲上前來,翼龍勉強振翅離地,來不及獲得更多的速度就被身后的大力襲擊撲得一個趔趄,重重回到地面。 它來不及起飛,只得雙腳著陸,靠著雙翅上爪子的支撐,側過脆弱的脖頸勉力避開這致命的襲擊。翼龍努力地飛速調整著自己的位置,試圖面對著來襲者,以避開背后的危險。然而襲擊者非常狡猾,只是利用鋒利的前爪,牢牢地攀在它的背上,不理會它試圖轉動的掙扎。 在它注意著身后、拼命想甩掉身上襲擊者的一瞬間,一道細影如箭般狠狠自它身前電閃而出,并沒有扎向它的身體,而是狠狠扎穿了它的因為前爪支撐地面而翹起的右翼根部—— “嚦嚦嚦——” 李識曛一擊得手,不再逗留,留下標槍、手握長矛后迅速跑動,朝旁邊的密林避去,免得妨礙白虎行動。然而意外就在此時發生,一聲長鳴之后,另一只翼龍自天空俯沖而下狠狠抓向正在躲避中的李識曛,感覺到了背后再次急速鼓動的空氣,盡管并不知道是何處而來的襲擊,但像剛剛那樣變向滾動已經太遲,恐怕他剛剛蹲下就會被利爪抓穿身體! 李識曛卻并未太過慌張,無數次和白虎的鋒牙利齒較量間,他已經能敏銳地感覺到那致命襲擊大致的方向,他只是牢牢握緊手中的長矛,調整好要出手的方向,估算著自己的跑動節奏與來襲者的節奏。 在第二個襲擊者伸出爪子、爪鉤將展未展之際,李識曛一個起身反手將長矛狠狠扎向身后,角度非常刁鉆,因為要面對空中而來的襲擊,長矛不是從脅下刺出,反而是緊緊貼著頸側扎出去。將近兩米的長矛他只握住底部,整支長矛幾乎是帶著李識曛與第二只空中獵殺者的相對速度狠狠扎過去了全部的長度! “噗——” 伴著沉悶的利器扎進rou體的聲響和手中傳來的極大阻力,他沒有管那支長矛,人也并沒有停留,反而突然加快了速度,完全擺脫了身后的獵殺者。他借著奔跑跳躍的力量、再一個利落滾身進了旁邊的小樹林,速度爬到了一棵不算高大的樹上,借著不大的樹冠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不斷喘息補充剛剛運動消耗的氧氣,他心跳有些急促,但心情卻意外的鎮定冷靜,遠不是前幾次面臨危險時的強自平靜可以比的,他一邊平靜著呼吸,一邊觀察著崖上空中地下的形勢,一邊手上也有條不紊地做著下一輪襲擊的準備。 那只被他扎到的翼龍剛剛并沒料到看起來這樣弱小的獵物竟然會有這樣犀利兇猛的攻擊,那只長矛狠狠從它腹下扎入,幾乎扎進去了三分之一的長度,讓它哀號著流血不止,它不敢起飛,振翅的時候會牽動腹下的傷口,也不敢完全四爪著地,那個姿勢會觸動長矛在體外的部分,讓它疼痛難忍。它只得保持一個傾斜著讓長矛拖在地上的姿態,苦苦地呼喚著同伴的救援。 而另一邊白虎此時已經從背后咬住了第一只翼龍的頸項,失去制空能力的翼龍如何能與叢林之王匹敵,但不知為什么,白虎沒有一下子咬斷它的頸椎,它一時并沒有斷氣,也在微弱嚦嚦地呼喚著同伴。 李識曛將腰間的流星錘牢牢地拴到了樹干上。鹽崖之上寸草不生,就算是周圍的植被也都十分矮小,因此他此時并不完全安全。并且,他瞇眼望了望空中盤旋的眾多羽翼,盡管目前形勢暫時是在控制之下,但是,以頂級獵食者的驕傲,它們不見得會妥協避讓,而最好的防御永遠是進攻。 果然,李識曛剛剛手握標槍之時,又有三只翼龍同時自空中狠狠地俯沖而下,惡狠狠地直奔白虎而去,似乎異常惱怒它劫持自己同伴的事實,如果此時白虎放棄這只翼龍再回到叢林必然也是來得及的,但這顯然不是白虎的計劃。 李識曛見白虎并不咬斷那只翼龍而只是放任它呼救,不由為這貨的冷辣再次側目。 一只翼龍試圖從小樹林上方俯沖而下,襲擊白虎寬闊的背部,迫使它放開自己的同伴。那鐮刀鉤子一般的利爪在半空中就狠狠張開,似乎迫不及待要狠狠抓下白虎一大塊血rou來。然而它剛剛俯沖下來在李識曛射程內暴露自己巨大的翼膜時,三支標槍前后激射過來,一支擦著它的脖頸而過,一支狠狠劃傷它伸得長長試圖抓劃的腿部,第三支卻命中了它在空中面積最大的右翼,它立即凄厲的尖叫著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掙扎著下墜在了不遠處。 而另兩只翼龍卻已經狠狠從不同方向朝白虎襲了過去,這是李識曛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到白虎的戰斗,它咬斷口中那只翼龍的脖子,隨意地甩下,鮮血在空中濺開一圈小小的血色漣漪,而白虎的目光卻始終冰藍清冷依舊,不為鮮血和迫在眉睫的威脅撼動。 它后腿一蹬,一個靈巧的后退騰躍避開了先襲來的翼龍的利爪,身形落到了翼龍左后半身位,借著翼龍試圖調整雙翼轉向的瞬間,白虎違反慣性似的一個狠狠蹬地前撲,撲得翼龍向右側一倒,白虎撕咬住它左側翼骨根部,兩雙前爪在它身上狠狠一摁,后爪狠狠踩在它試圖掙扎的長腿上,然后頭用力向上使勁一扯,聲如裂帛,鮮血噴射而出,這只白虎竟然直接撕下整個它的左側膜翼! “吼”地一聲,白虎松開嘴上的臘翼,威猛的長嘯狠狠蓋過翼龍慘烈的痛叫,它左爪松開翼龍的身體,狠狠拍向這只翼龍反抗啄來的長喙,利爪與獠牙在夕陽下閃著炫目的赤色光彩,那力道大得將這只翼龍狠狠拍得歪向一邊。 這只原本的天空霸主一側膜翼被撕裂下身體,骨rou模糊,血如泉涌,另一側似乎因為劇烈的身體疼痛而緊緊貼在身側不斷抽搐,整個身體因為無法保持平衡而縮在地上抖動哀號,猶如被頑童不小心撕裂的破爛玩具一般凄慘不堪。 剛剛那一系列血腥動作雖然繁復卻也只發生在眨眼之間,然而白虎未再理會這只哀鳴的凄慘翼龍,它似乎聽到李識曛大聲呼喊“白,小心!”的焦灼示警聲,也感覺到了身后襲來的巨大危險! 然而它的滾地閃避似乎也來得太遲,剛剛矮下身形,利爪已然襲來,它的閃避也只是剛好避開要害而已。 這最后一只翼龍體形如此碩大,它的速度如此之快、襲擊的方向之狠、選擇的時機之妙,在族群中必然也非泛泛之輩。它竟是抓住了白虎最不能躲閃而暴.露出柔軟腹部的一瞬間伸爪,伸得最長的一只爪鉤已然在白虎的腹側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蜿蜒流淌而下,仿佛一道開膛的血印般駭人。 如果翼龍再快一點點或者白虎再慢一點點,按照當時白虎滾動的動作,只怕它真的難免被開膛破肚的噩運,來自王者的襲殺必然是同樣的致命兇猛、犀利無情。 這只翼龍一擊不成,已然追了上去、伸出了色彩艷麗的長喙,那方向竟是想要直接狠狠扎進白虎的頸側,一擊必殺! 電光火石之間,李識曛沒有半點猶豫,平靜得仿佛旁觀者一般,靜靜地看著自己狠狠投出了手中最后一枝標槍。出手的瞬間,他冥冥之中有種微妙的感覺,似乎千萬次的練習讓他在這一刻篤定,篤定這支標槍一定不會射歪,不必像剛才那樣需要三枝標槍才能實現目的,他的手中只要這一枝標槍就已足夠! ☆、30、獵食者 尖銳的破空聲讓從未見識過人類利器的空中王者一個怔愣,只堪堪來得及側頭收回自己的攻擊,卻并未完全避開這致命一擊—— 暴龍牙齒打磨而成的白玉色槍頭狠狠擦過翼龍的眼睛,它的眼中鋪天蓋地一片如此之近的白影,槍頭帶起的尖銳空氣似實物一般狠狠劃痛它的眼睛,讓它使勁閉眼、瘋狂地駭叫起來,若非閃避及時,只怕這只標槍會精準地從它的眼睛射入,貫穿它的整個大腦! 身經百戰、殺戮無數的天空王者第一次感覺到如此迫在眉睫的可怖殺意! 然后,沒有然后了。 白虎怎會放過這個良機,在翼龍側頭、合眼、尖叫的時刻,它的頸部完全地暴露在了白虎頭上,它從地上用力一個撲騰,張開大口,雪白的鋒利齒列、腥紅的上腭一閃而逝,強壯有力的咬合伴隨著清晰的骨骼碎裂聲響起——它干凈利落地咬斷了翼龍的頸椎。這只天空王者甚至沒有來得及用利爪反擊掙扎一下就再無聲息,合上的雙眼再也沒有機會睜開。 上方盤旋的十來只翼龍似乎從沒有遇到過這么多同伴同時傷亡的情形,尤其是最后那只翼龍的實力整個族群都知道,這樣快地折在下面,這讓它們都有些不知所措地驚惶徘徊著。 其實它們若此時一擁而上,李識曛和白虎絕對只有抱頭鼠竄的命,李識曛的長矛、標槍全都不在手上,而白虎已然受傷,剛剛最后撲襲讓它的傷口裂得更大,血流得更多。但正是這種翼龍群不統一的遲疑不定給了他們極大的機會。 白虎沒有理睬自己流血的傷口,它抬頭見天空不再有翼龍下來,遺憾的藍色眼睛轉向旁邊,還有三只活著的,一只被它咬下了膜翼,一只被李識曛的長矛刺進下腹,還有一只被李識曛的標槍扎進了膜翼,掉了下來。 白虎打量了一下,再想想剛剛救下自己的最后一槍,這樣看來,似乎這個雌性干得不錯? 剩下的三只翼龍目睹這對兇殘的組合擊殺同伴的全過程,尤其是白虎手腕的血腥,讓它們不自覺戰栗,看到它緩緩踱步而來都紛紛害怕地蹣跚著往四周避去。 “嚦嚦嚦——”那只在腹部受傷的翼龍顯然見情勢不對想振翅逃跑,畢竟起飛雖然腹部疼痛卻不是不能忍受,那也比留下來等死要好。 然而樹上潛伏的李識曛卻不會給它這機會,另一端牢牢系在樹干上的流星爪狠狠地甩出去勾住它張開的左翼,鮮血迸出,它的叫聲越發凄厲而掙扎也越發劇烈起來,整棵樹都在狠狠震顫仿佛隨時有可能拔地而起,但李識曛沒有選擇立刻出去,不是每個動物都像白虎一樣聰明,知道弄斷藤蔓做成的繩索,他完全可以坐等一個更省力的時刻。 白虎一個跳躍沖向身上還插著標槍的翼龍,嚇得它嚦嚦地用雙翼上的前爪支撐著飛速躲避,然而白虎只在半空一個扭身狠狠咬向那只猶在掙扎流星爪不知閃避的翼龍,直接又結果了一只。 李識曛收回了流星爪,在樹上默默旁觀著白虎接近剩下兩只膜翼受創的翼龍,它們驚慌地四爪在地上爬動,渾沒半點在空中舒展優雅的姿態。白虎似戲耍一般故計重施,在撲向身上有標槍的那只中途,反身襲向另外一只! 十分默契地,李識曛手中還滴著血的流星爪也射向了那只只顧著慌張躲閃白虎、沒有注意身上標槍來向的翼龍,但這一次李識曛的目標不再是瞄準膜翼,而是狠狠抓進了它的頸側,那力量大得爪子直接深深扎進了它的動脈,鮮血噴射而出,像油泵中噴出的油一般射向半空,整個翼龍的身體都被這股力量帶得狠狠一頓,移動著的身體就這么栽到了地上。 一次漂亮的聲東擊西和補闕掛漏。 天空中徘徊的翼龍都在急促地叫著,卻再也沒有聽到地面上同伴的回聲,它們只能哀哀地在空中盤旋呼喚,似乎這樣就能讓同伴起來。 李識曛這才從樹上一躍而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到最開始裝運鹽土的地方,那只身中標槍的翼龍剛剛閃避時踩過這里,獸皮中的鹽土凌亂地灑了一地,最后被李識曛刺中動脈時大量的血液流出浸透旁邊的土地,在暮色之下一片暗黑。 李識曛的面龐半邊在夕陽映射下似神祇般圣潔悲憫,半邊隱沒在黑暗中似收割者般晦暗難辨,他打量著這片土地,他初見時以為它孕育了無數生命而感慨驚嘆的鹽崖,那時的他何曾想過,它同時也是一座永不停轉的屠宰場。只不過當日的他被動地在其中,是被殺戮的對象,而今日的他主動參與設伏,獵殺其他生靈。 望著地上暗黑的痕跡浸入土地,也許明日這里就再看不出任何痕跡,如以往一樣吸引眾多動物,再吸引來獵殺者,殺戮與被殺戮,孕育與死亡,不斷上演。被曾經的李識曛看作生命之源的鹽崖之鹽也許不只是來源于千萬年前的地質沉積,更來源于源源不絕的、浸潤這里每分土地的血腥。 也許這片大地冥冥之中的確是存在著公正的法則,在它面前,眾生平等,就像這座鹽崖,它孕育眾生,亦對等地要求你冒著付出生命的危險。而就算是在這里獵殺無數生靈、稱雄天空的翼龍也在李識曛與白虎的二人戰術面前折戟沉沙、留下五具尸體。維持著平衡的自然界永遠是公平的,你從它那里拿走了什么,便要相應地付出什么。 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誡自己,這片大陸并沒有什么永恒強者,唯有不斷掙扎向前,幸存者為王。 拾起地上那斜斜插進土中近一半的標槍,這是最后那枝標槍,也是救了白虎一命的那枝標槍。 李識曛不自覺地想起這支標槍在手中那一瞬間的感覺,僅僅是回想起那個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已的心跳在加速,瞳孔也在收縮,手心在隱隱發熱,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恐懼血腥的戰栗,而是興奮,他的腎上腺素在上升。 他能感覺到,手握著這支標槍的他,無比強大。 他甚至有一種掌控著射程內一切生殺大權的錯覺,天空上那展翼達七、八米的史前怪物,只要飛得離他足夠近,生死也不過在他一念之間。甚至,他隱晦地打量了白虎一眼,這只叢林之王也不例外。 掃視了一下地上幾具還插著標槍的尸體,他心中隱隱升起獵殺天空霸主之后的興奮,也許雄性天性之中都流淌著一種征服與進攻的欲.望,當這種欲.望實現時他感覺到了自己不由自主產生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殘陽如血的光禿山崖上,傍晚的涼風拂過,李識曛隱隱發熱的身體驀地感到一股寒意,茫然四顧,他看到正在饕餮的白虎,看到旁邊地面上翼龍尸體上的血rou模糊的大洞,這是他干的?這地獄一般的場景也有他的一份? 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手心、指腹長了密密的繭子,不再似從前修長白皙,只在握筆的右手中指有一個小小的老繭,這雙在白紙上演算、在樂器上彈動的雙手原來也會變得這樣陌生……帶來這樣的殺戮。 忽然,興奮之后的迷惘悵然與疲憊沮喪鋪天蓋地而來,當他手握標槍開始真正的殺戮時,似乎有什么已經不一樣了,也許是失去,也許是得到,誰知道呢。 但他知道,從今天起,血腥注定要浸透他求存道路的每一步。殺戮和被殺戮,他已經選擇了前者,只能前進不能后退。 原來,這就是獵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