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你拿自己去堵?”封白一邊問,一邊與封紹退避到一處三角巖堆邊。 凌霄道:“有何不可,反正我遲早要死,死在這里還算是價值?!?/br> 封白道:“不可以,如今的你堵不住?!?/br> “不可以?”凌霄不敢置信,怒道:“你以為你是圣獸之體就不會死?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和碧波一起死在這里會在四宗里掀起多大風浪?你不為自己想,也為昆侖想想!昆侖再強,也不能以一敵三……” “總之你現在還不能死?!狈獍渍f話間就掐出一道法訣,將凌霄封印在湛盧劍內,不給他自作主張的機會。感受到身后傳來的目光,他回過頭向封紹道:“叔叔,沒有他我們也不會死的,我保證?!?/br> 語氣如此堅定,一瞬間竟然使封紹在這樣動蕩的環境中都感覺到了安心。 就在此時,云氣翻騰得更為劇烈,仿佛受傷的巨獸瘋狂的扭動身體,境中方圓數十里的云氣被攪動,呼嘯如刀割。巨大的靈壓已蓋過了狂風過境,飛沙走石給色身帶來的摧殘,直接攪得眾人識海劇痛。 受到震動波及,封白猛地將封紹抱在懷中,同一時間便沉霧為虎,巨碩的虎身將懷里的人包裹得密不透風,不僅是他,被催逼到另一處裂谷中的川儀也同樣如此。如今獸形幾乎與金龍無有二致的他,雖然不及真龍強悍,護住元昊一個卻也足夠。 五階圣獸的軀體再強大也不是無敵的,處在溫暖腹底的封紹雖看不到封白身上是個什么狀況,但恐怖的整天巨響以及獸身傳來的顫抖,他也知道情形十分不妙。如此靈壓傾瀉的地動,這簡直不似只是崩毀出口這一個境,幾乎是要湮滅整個寶月迷境。 死撐絕不是長久之法,哪怕這半處巖堆也不恩呢該堅持多久,但若是冒險死沖去陣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只要他活著,封白絕不會冒險一試。只會死死的用柔軟的腹部壓住他的全部,連一根手指都不讓外面的風暴觸到。哪怕自身血rou模糊。但誰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原就生死未卜的自己,哪里值得封白如此犧牲,他心痛難當,死攥住拳頭,神使鬼差的問道:“小白,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 白虎被各種沖擊碾壓的身軀不斷顫動著,聞言卻是一陣緊縮,如遭雷殛。它幾乎用前肢將封紹掐死,一道傳音清晰的落進他的識海中——你若死了,我便讓整個九州為我們陪葬。 如此熟悉的一句話,幾乎讓封紹眼前重現了當日心陷泥履蟲預象的場景……修者凡人的尸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大陸一片死寂,唯有白衣劍修獨自一人,橫劍問天。 就讓九州為他陪葬。 封紹的怔忪顯然不讓白虎滿意,它甚至在各自恐怖的沖擊中暴躁的弓起身子,四肢卻緊而又緊,傳音更是一道又一道的傳進封紹的識海中:你若死了,我就會一直殺下去,不論是你同情的凡人還是修者,還是我們的仇敵飄渺、抱樸、慈覺,甚至你視作家人的昆侖,你師尊、你師兄弟……甚至元昊、何鸞我都不會留給你! 明明每個字都是在表達說,我不要你死,偏偏是這樣惡狠狠的方式。幾十歲的人了還像是死纏爛打的三歲小孩。這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封紹竟然苦笑出聲。 白虎越發暴躁了,空出一只前肢發泄般的揮向鋪天蓋地來襲的巨石流沙,哪怕扛之不盡。它金眸染紅,煞氣重得猙獰刺目,粗重的鼻息不停的呼哧,傳音道:你不準死,我不會讓你留下我一個人。哪怕是死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 封紹一時五味陳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回應似的抱住這只幾乎發狂的畜生,親吻不斷的落在它的身上,似是安撫對方,更是安撫自己。 這種絕望的氛圍并未持久到封紹思索出如何保全封白的法子,就已峰回路轉。 排山倒海的土色風暴中,一束黑光,猛然射進。 土霧風暴頓時激蕩變幻,風暴里黑色的魔紋隱現。接下來的一幕,更是叫人目瞪口呆—毀滅性的靈壓地動中,黑光魔紋蕩漾得越來越大,如同天色劇變,齊齊吞噬土色風暴。 風暴里的魔紋光芒急速變幻,如同漣漪泛過,整個迷境變得極不穩定。當第十道魔光,射中土霧,風暴中心的亮光再也堅持不住,啪地粉碎。 原本幾乎要湮滅整個迷境的風暴,驟然停滯下來,鬼哭狼嚎的呼嘯聲變作死寂。這種死寂中忽然傳來一道封紹熟悉的怪聲——只有一刻鐘,一刻鐘馬上從里頭出來。 是須彌老祖! 封紹反應過來,封白反應更快,他已飛快的將身下的封紹拱到身上,狂奔如飛,比之御劍更要快上百倍。與此同時,川儀也難得不遲鈍了一次,他龍身盤踞,馱著元昊緊隨其后。 狂風一般的速度,終于使封紹四人在最后一刻來臨之前從出口處逃出生天。 黎明的曙光沖破黑暗,橘紅的太陽緩緩升起,境外白晝的陽光使封紹倍覺刺目,卻沒有分毫厭惡,滿滿的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封白落地便化形成人,赤裸的身體上皮開rou綻,觸目驚心。他覷到封紹眼中的擔憂,便立時取出道袍穿上,遮去猙獰的傷口,握住對方的手道:“皮rou傷,死不了?!?/br> “嘖,你這畜生與我徒兒是甚么關系?” 發生這一聲桀笑的正是不遠處走來的一老道,干瘦佝僂,散散的束著個道髻,一身靛青色布袍漿洗得發白,這百年如一日的打扮,不是須彌老祖又是誰人。 封紹忙喚了一聲“師傅”,話音未落,封白就已默默的祭出他那墨色的巨劍湛盧,劍身甫一呈現,須彌老祖便臉色大變,手中一塊與封紹、青陽所佩的一模一樣的玉玦閃爍發光。 “竟然是你!”須彌抬手一動,浩大魔力所凝聚的黑光忽然直襲湛盧劍,如此令人窒息的魔壓之下,封白巍然不動,劍不離手。 封紹緊張萬分,好在所料不差,須彌雖臉色變幻莫測,但的確不是要對付封白,甚至不是毀掉湛盧劍,而是“?!钡镍Q聲之中,解除了湛盧劍的封印。 罔顧飛劍主人的意愿而解除對付劍靈的封印,只怕也只有須彌老祖這樣的大乘期尊主才能做到。 黑霧彌散開來的一瞬,湛盧劍之中頓時逸散出一道白霧之光,隱隱綽綽的便形成一道人形,身姿與常人無異,自是凌霄。 封紹從未見過如惡劣頑童般的須彌老祖這般表情,渾濁陰鷙的瞳孔慢慢聚焦,一種孩子氣的驚喜出現在他的面上。他的聲音仿佛一下子都沒有了老氣,變得年輕激動,若非對方只是一束劍靈,只怕他要飛撲過去抓住。 “師兄!你還活著,你……” 與須彌的激動相反,凌霄的態度是冰冷的,冰冷得甚至沒多余給出一個反應,轉身便鉆回了飛劍之中。須彌飛快的出手去攔,封白卻先一步將湛盧劍整個都收回眉心之中。 大乘期尊主雖實力逆天,但也無法左右飛劍這種與本命法寶無異,屬于劍修的另一半身體元魂的法器。無可奈何之下,須彌勃然大怒,彈指一揮,便有一道利刃般的黑光直沖對面的白衣青年。 別說是封白鼎盛狀態,就如今他剛吃完兩場大仗,身負重傷,封紹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得下心,眼疾手快的擋在對方前頭,橫劍相擋。封白究竟是狀態不佳,未能阻止他,眼看著那道黑光直破赤炎劍,幾乎將此飛劍洞穿。封紹雖已不算純粹的劍修,但赤炎劍卻是他本命之選,赤炎受創,他也口吐鮮血。 封白唇角不耐的抿成一條直線,打破了面上慣有的冰冷,現出了心疼和譏諷攙雜在一起的神色:“須彌老祖,我想你還不太明白現在的情勢?!?/br> 須彌臉色陰沉:“小老虎,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 封白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一心想要的人是我的劍靈,與我這個主人同生共死。不僅如此,我若是不要這個劍靈了,只要心念一動,老祖你再等個兩千年,別說凌霄重生,你連他影子都看不到了?!?/br> 封紹不曾想他竟如此大膽,面對須彌居然敢直接要挾,不禁面露擔憂。他正思索著要如何緩解氣氛,須彌已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好,好的很,我還以為昆侖盡是自傲不屑算計的,不承想還有你這種無恥的,連自己的老師祖都能出賣。飛升之前還能看得到昆侖弟子淪墮,我實在高興?!?/br> “說罷,你有什么所求?!?/br> 須彌說完這句,封紹的目光也落到了封白身上,老實說,現在他們已從寶月迷境中逃生,封白為何還執意觸怒對方。難道真是另有所圖? “很簡單,我要你這副軀體?!?/br> 封白話音剛一落地,封紹登時呆立當場,須彌更是怒極反笑,拍著腿怪笑道:“好笑好笑,昆侖不僅出了異類,還出了個瘋子!”大笑了一場,他臉色驟變,大乘期的威壓猛然狂散而去,幾乎將封紹等人催逼得伏倒在地。 “本老祖令你立刻與他解除結契,從飛劍中釋放出來。如若不然,我就讓你們再說不出一個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