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102 封白行到一處雪山崖巔,然后默吟了一道法訣,手指牽引而出一道靈炁,便見落指處起霧騰騰,緩緩變幻出一個大致的身影出來。 這個身影是屬于紫虛的,自從他上一次有意利用劍陣之危,引紫虛相見后,紫虛到底做不到封白這樣狠,為免封白再拿自己如此冒險,紫虛只得傳了他一道法訣。上天下地扶搖萬萬里,紫虛雖不能時刻化身下界,但若封白要見,便可以借此法訣見個幻影,一樣能夠溝通。 那幻影雖不算模糊,卻也猶如水中望月,霧里看花,聲音都悠悠得仿佛隔著萬重天傳來:“既得了九字真言的心法,怎不勤加修煉,尋本真人何事?” “真人之前說,這九州上無人知曉山河社稷圖的確切方位?”封白聲音冷淡,似在問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這是當然?!弊咸摌O為篤定,“山河社稷圖是上古遺寶,于萬萬年前一場浩劫中分崩析離,四散與九州各處。便是本真人,也只能掐算出此圖殘卷各分布與九州每州而已?!?/br> 封白語氣一頓,轉而道:“若有個大乘期的魔主,不僅知道九州殘卷分布在每州各一,還知道確切方位呢?” 紫虛露出絲古怪:“你什么時候如此異想天開了?別說是大乘期,便是化神期,與上界真仙看似一線之隔,卻是天壤之別,這魔主別說是知道本真人都掐算不出的具體方位,就是知道九州各州得一殘卷,都是天方夜譚,除非他是仙人轉世?!?/br> “仙人轉世?”封白微微挑眉。 紫虛臉色一沉,問:“白虎,你怎忽然問這些?” “沒什么,我已經開始要搜集山河社稷圖了?!狈獍状浇歉∑鹨唤z笑意,但是散亂的眼神已經恢復了漠然。 “此話當真?”紫虛面露驚喜,但隨即又皺起眉:“你能顧念蒼生,本真人甚悅,但你如今不過筑基中期修為,要想搜集山河社稷圖殘卷,只怕難于登天。本真人給你八百年的時間,你不必急于一時,待到你將九字真言參透,或是結嬰以后,再尋不遲?!?/br> “再不尋,此物就要叫那個須彌老祖搶得先機了?!狈獍渍f完,他便將之前須彌老祖如何與青陽在九州上施展陰謀詭計,如何挑撥四宗關系,如何謀取山河社稷圖一一道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他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哪怕他同樣不知道須彌老祖的真意,卻也不妨礙他栽贓。 “所以,若真人不除去這一魔頭,不等我去搜集,對方便遭就合九為一,天下危矣?!狈獍滓幻C。 “這……”紫虛面露凝重之色,到底還是搖搖頭:“本真人不殺生,更不能插手此逆天改命之事?!?/br> “那真人如此培育我,難道不是逆天改命?” “這卻不同,你是命定之人?!弊咸撜f完這句,不再多言。 封白也聽出幾分意味來,于是沒有強求,眉頭一挑,道:“那我有此強敵,實力卻不濟,真人又不能隨時讓化身護佑我,保不齊還沒搜全殘卷,我便道消身死了。真人法力無邊,難道就沒有能保全我性命法寶?” 紫虛猶疑,封白不輕不重的補上一句:“大乘期的魔主對真人而言不過如此,對我這筑基期而言,對方輕輕一碾……” “有的。本真人有一枚太阿指環,內能凝聚浩瀚靈炁,養存精血元魄,持有者萬死而留元神不滅?!?/br> 與修者而言,只要元神全在,復生就滿是希望,至少還能寄望于奪舍。 好物。 封白金眸光色一閃,伸出手去:“還請真人賜下?!?/br> “本真人覺得你道心不純,以筑基修為就敢妄語,不似真心要搜全山河社稷圖造福蒼生,倒似專程來與本真人討要法寶?!弊咸撁冀俏⑽⒌匾惶?,隔著幻象打量著封白,聲音略有不悅。 封白聞此言,唇角上揚,不慌不忙的將之前幾個月與封紹一同計劃、考量的如何搜集山河社稷圖,先搜集何處,再搜集何處的方式方法細細說了出來,表達自己一心搜集,以化解九州浩劫為己任。 紫虛面色稍緩,卻仍不為所動,道:“你要這太阿指環也無不可,但耳聽為虛,你若將平戎州的殘卷收集到了,我便賜你這指環?!?/br> 一次比一次不好騙了。 就不知找到那片殘卷后是否還來得及…… 封白心里煩悶,卻道:“一言為定?!甭曇舨⒉淮?,卻那樣清清楚楚,眉宇間神色宛如出了鞘的刀劍。 幻象散去,封白周身的氣息已經寒冷過雪崖上的冰霜,他御劍往雪峰的山腰飛去,今日他還沒有為叔叔探識內體。 然而行至半途,他卻看到封紹在結陣外與一個男修拉拉扯扯。 “……卓文兄若非為了擋了那一擊,就絕不會被逍遙宗的人給捉去。他們還說,看在卓文兄是結丹劍修的份上,要留著他的命煉成他們的劍魂!雖說煉成劍魂必須要心悅誠服,但他們若拿那些被擄走的女散修相要挾,依卓文兄的性子,定然中計!” 說到這里,黃明軒已雙目通紅,激動失儀的拉著封紹的袍袖:“前輩,晚輩族中不愿也無力插手,但晚輩知道,憑前輩金丹修為還有昆侖親傳弟子的身份,一旦出面,那逍遙宗勢必忌憚……還請前輩一定要救救卓文兄?!?/br> 這兩人的情分真是不淺……封紹心里思量著,正要開口作答,神識一動,抬眸望去,正見一柄漆黑凜冽的古劍上某人冷冷看了過來。 幾十年的夫夫做下來,對方一個目光,封紹就知道他大約是什么心思,于是不動聲色的將袍袖還有手從那黃明軒的手里抽回來。 雖是不動聲色,但黃明軒滿副心思都在此處,哪能不多想,本來他以為封紹似乎還念舊情,態度和氣,或許求得誠懇些,對方就能幫他。但此時人家忽然站開了距離……到底是他癡心妄想了么。 但黃明軒實在不忍卓文被迫自燃元神,受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解脫的痛苦。和那種痛苦比起來,他這點付出也不算什么了,他修為不高,出身小世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只有一個漸陰體質了。 黃明軒咬緊牙關,猛地上前拉住了封紹的手,脫口而出:“若前輩愿意相助,晚輩愿意自薦枕席,再供前輩采用?!?/br> 我cao。 封紹傻眼,他人品得多差才造成這神來一筆。 這句話不僅他聽得清清楚楚,只怕已經站到黃明軒身后的封白,聽得更是清清楚楚。 封白看了那個穿著鴉青色道袍的男修一眼,又看向封紹,道:“自薦枕席?再供采用?” 這極淡的語氣刺得封紹心倏地一跳,這小畜生日進千里,早不是當初那樣鋒芒畢露,如今的他,已懂得收鋒入鞘。然而再出鞘時,卻是一擊斃命,不留余地。 封紹頭一次有了養虎為患的自覺,甚至破天荒沒有理所當然的斥責,而是腦筋急轉,轉瞬恢復了溫和笑意,收回手向黃明軒介紹:“這位是我的合籍道侶,呂明凈?!?/br> 其實封白一到,黃明軒便注意到了,這樣的人想不被注意很難,修眉鷹目,五官深刻仿若名劍出鞘,卻勢如寒冰,似能以此傷人。 他雖不解封紹此時引薦的意思,卻是行了拜見,但從對方的威壓看也沒有高出他一個大境界,想來也只是筑基罷了,他看向封紹,仍想繼續苦求。 與此同時,封白也看了過來。 封紹扶額,決定厚顏使出必殺技,拉著封白的手道:“明軒,我與道侶情意深重,決意此生只付與他一人?!痹捯粢宦?,他的手便被反握住,緊得像是要被嵌入到對方掌心內一樣。 黃明軒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當年那個強逼他采補的人嘴里說出來的。但對方二人目光交匯,便是他一個外人也看得出里面的含情脈脈……羞恥自己貿然之余,又心生艷羨,更意識到卓文兄只怕是無救矣。 悲從中來,黃明軒道了一聲“是晚輩自取其辱?!?,這便要走,卻聽得身后傳來一聲:“且慢,我何曾說不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