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封紹忽然想起來,一年前在蓮花匿境中,并非那個丁道人沒有最后的爆丹,而是爆丹的威壓必然被封白給承受下來了。就像眼前這一幕一樣。 “叔叔?!狈獍淄淌赏昴茄?,飽腹之余也極受滋補。他獸形時,渾身皮毛便開始自動愈合,但他本能化成人形,這樣能省力,傷口的面積也大為減小。 封紹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眼中雖然還殘留著震驚,但是臉上迅速掩飾了過去,問:“你沒事吧?” 封白搖了搖頭,目光卻死死盯著封紹,原本那身瀟灑的上品法袍,此時破爛不堪,白皙俊美的面容也被血濺污濁,更不必說身上多處紅中發黑的尸毒燙傷。 他輕輕婆娑了下那傷口,心里難受極了,暗恨自己還不能完全掌控那道強大的力量,總是十分被動……若能主動運用,哪里能叫叔叔吃這樣大的苦。 封白的擔憂緊張被封紹一覽無余,自是一股暖流入心,他一拍封白的腦瓜,嘴里只笑:“皮rou傷罷了,看你這苦哈哈的樣子,我還能為這點傷死了不成?” “你不許死!我不準你死?!狈獍酌腿惶ь^,面上孤冷之氣凝聚,眸光卻格外熾烈,他抓著封紹的手,道:“我會變強的,變很強很強。你等我,我保護你!” 這語氣堅定不移,封紹聽了微微一笑,點了點。心里卻是悵然道,你已經很強了。強到爆發的那一瞬,令他本能的有些防備與抵制。 幸虧封白是只虎,若他不是虎……那股強大霸道的氣勢,如此叫他熟悉金光威壓,只會叫封紹想起另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思及此,他不由好笑的甩甩頭,不可能的。哪有這么戲劇化的事。 哪有……那么倒霉,賊老天總不至于要亡他第三次吧? 幾大攔路怪都斬殺殆盡,封紹松心之余,連吞下兩粒養身丹,換了一件法袍,便由赤鴖領著直取七星靈耳。 頭回經歷如此血腥場面的赤鴖仍心有余悸,被封白從一只骷髏頭里揪出來后半天都沒能扇動翅膀,一直瑟瑟發抖。封紹好笑,拍出一道靜心符給赤鴖,又連拍了數道清身符,這才勉強安了它的心。 赤鴖背著一身的符篆低低的飛著,直到停在了之前那道陣紋處,雖然那里已經被封白挖掘得千瘡百孔,但也喻示七星靈耳距離尸心極盡。 符篆對這片陰氣大盛的亂葬崗起不到用處,一個控制不好還將傷及七星靈耳,封紹不愿意此物有一丁點損傷。所以,他只好徒手挖掘,好在魔體護身,就是這些碎尸爛rou惡心了一些。 封白見狀也幫忙來刨,這回封紹不敢叫他刨了,他的爪鉤太鋒利,封白似乎明白了個中意思,沉霧一起便化為人身,赤身裸體的挨近封紹,用手幫忙挖起來。 好乖巧……封紹帶笑看了身邊的男孩一眼,這樣的小老虎怎么可能會是那個嫉惡如仇的人。 封白迎上這目光,正見封紹笑容燦爛,讓人有目眩之感。他愣了愣,心中火熱,然后下意識的抬頭舔了舔對方的唇角。封紹樂了,笑說:“果然是只小老虎啊?!钡氖终K,便也不推封白,只挪開嘴,在封白的薄唇上蜻蜓點水了一下。 就這么短暫的雙唇交接,封白便覺完全不同舔舐的異樣,面上發熱,胸口里有什么東西在奔涌起來。 但封紹并沒有給封白表達的機會,因為他的手觸到了一個溫綿綿的物事,當即喜出望外。他更加小心翼翼的剖去那些骸骨,慢慢慢慢的,終于將這溫綿綿的露出來,正是一株嫩黃色的靈植。 這靈植約莫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看上去是一種菌類,一數之下足有七叢小小黃黃的菌瓣。雖然和電影中的七星靈耳長相略有差距,但封紹知道他不會認錯,這觸之即感覺到溫暖純凈的氣息絕無可能認錯! 封紹強壓狂喜的心情,并沒有急于將七星靈耳一把扯出來,而是看向封白,正色告誡:“待會我將這東西扯出來吃掉,你就要做好面對幻象的準備,屆時你會在幻象里直面最恐懼的事情。無論多害怕,你都千萬、千萬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如果你迷失本心,你的法身慧命就將被群鬼吞噬?!?/br> 七星靈耳存在與此,使整個秘境中的陰邪之物很受好處,一旦七星靈耳從腐尸rou骨中被奪,這群陰邪之物就將反擊。在電影中,就讓青城尊者與睚眥雙雙墜入他們最恐懼的幻象之中,這幻象比之心魔劫有過之而無不及,十分精妙危險。 雖然青城尊者憑著一腔暴烈的殺意突破幻象,但卻不是化解幻象。 因為他本以有入魔征兆,雖剛剛服食了七星靈耳而壓制了荊棘魔性,但短時間還沒能完全凈化魔性,而青城又被這幻象所刺激,徹底迷失本心,可說是后來鬼畜到底,悲劇收尾的伏筆。 就連睚眥,從幻象中所出后,哪怕他有龍筋龍脈,都難逃損傷。 這一傷后,他足有百年未能與青城尊者并肩作戰。 封白聽在耳里,答應道:“我知道,我絕不相信?!?/br> 封紹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見他嚴陣以待,又忍不住寬慰一句:“不要怕,叔叔就在你身邊?!?/br> 封白的眸子里霎時映了火,散發著炙人的灼熱明亮。 封紹并沒有看到,他全神貫注的握住了那株七星靈耳,在拔出的前一刻才給封白一個準備的眼神。然后他馬上將靈耳扯出來,也顧不得靈耳還沾著腐rou骨灰,直接往嘴里一塞,一點不剩的全部吞食入腹。 七星靈耳一入,一股暖流從封紹的胸口突然升騰而起,清澈純凈之氣溢滿全身,原本來自混元荊棘潛伏而造成的隱隱刺痛霎時消失不見。 但封紹還沒來得及享受這舒服愉悅的感覺太久,鬼氣森森的亂葬崗忽然彌漫起肅殺詭異的黑霧,紫色熒火、萋萋長草和冰涼的山壁都變得模糊起來…… “不行了不行了……失敗了。其實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br> “要不是他生命力意志強,上次手術就不行了?!?/br> “沒有辦法了,只能讓家屬節哀了?!?/br> “封先生沒有家屬,外面只有一個家助在等?!?/br> 封紹看到那間熟悉的病房里,熟悉的懷特醫生,還有病床上滿插儀器管的熟悉的身體,那張臉慘白,憔悴,眼窩深陷,仿佛是一下子就病入膏肓,誰還會記得這張臉曾經被影迷們萬千寵愛呢。到最后,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連個捧牌位的人都沒有吧。 在那雙渾濁的眼睛中,他看到了那時的自己,他是在說:救救我,我想活…… 記得封紹第一次經歷這場景時,還是再次結丹時所經心魔劫,那時他還很心緒不寧,但現在,他已經只有淡淡感慨。這一回他不是一個人了,他多了許多,有小白、有同門師兄弟們,有師叔師伯,還有小民。 如此一想,這處幻象不攻自破,云霧一陣,便化作一處山景。 這處山景并不美,反而彌漫著血腥之氣,一個少年就這樣四肢不全的歪倒在血泊之中,不遠處,是另一灘碎尸爛rou。 一個道袍破爛的老道不知怎么就這么到了少年的跟前,他佝僂著身子,笑著問:“小家伙,你色身不全,丹田碎裂,筋脈盡毀,居然沒死!喂,你還想活么?” 封紹看到那半死不活的少年努力眨了眨眼,他知道少年有多想活。 他看著須彌老祖將少年的色身破開,看著須彌老祖將一株活的混元荊棘埋入少年的爛碎的丹田,看著須彌老祖剔除少年碎裂的筋脈,看著須彌老祖將少年泡在血池之中,然后也看著須彌老祖將一卷玉簡遞給少年。 “小家伙,我憐你是天生魔體,與我一般,千年難求,不忍損毀。日后你就照此祭煉心咒注修行魔門功法。你也別想著陽奉陰違,我曉得你們四大宗那鬼脾氣,自詡正道,視我魔修如洪水猛獸!哼,我不妨告訴你,小家伙,如今你筋脈丹田全由荊棘所復,血rou由魔血縫合,若丹田魔炁不豐,日后自有你受的?!?/br> 修魔? 封紹并不怕,只要有路走,他就能走下去,不僅能走下去,還會走得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