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這么想,封紹已一躍踩上飛劍,向身側師兄弟交換了個眼神,便給眾弟子與黃明月傳令道:“能御劍的都追上去!” 鏡月宗雖是個俗世宗門,但能在徐冀州混到第三位,想來也有些底氣,既然有金丹后期的長老,那就必不只一個。若再叫兮戊道人多搬來幾個金丹,封紹這一行絕討不了好去! 即使他們出身昆侖,但也不能憑著昆侖兩字當護身符,畢竟山河社稷圖誘惑太大,電影里那攪起腥風血雨的便是此物。 對方為了這殘卷,自是勢在必得,出于安心,也必然要將封紹這一行全部趕盡殺絕,以免透出蛛絲馬跡讓昆侖覺察。 這念頭封紹不說,但這舉動一做出來,趙博與張百千兩人到底入世經驗豐富,當即便明白過來。黃明月本就是心思九轉之人,與封紹想得絲毫不差,而且她更知道,鏡月宗滅了封紹一行,等待她黃家的是什么下場……她愁眉緊皺,領著數個筑基長老與弟子緊跟著封紹。 兮戊道人遠沒想到封紹一行竟然敢追上來,他的玄階鳴金劍雖然攻勢強悍,在速度上卻未必有多大優勢。加之他這邊七人,除兮戊外只有一個金丹初期,其他全是筑基期,更有一人重傷半昏靠人攙扶,飛速無法加快,不多時便被攔住了去路。 “小友這是何意?”兮戊道人看向為首的封紹,臉色難看。 封紹笑意溫和,一派真誠:“道長既欲與我昆侖相交,那來者是客,客走,主人焉有不送之理?” 兮戊道人自不信他,哪怕對方看似年少無害,但心底早就看清對方用意,冷冷一笑:“哦,那不知小友準備如何送客?”說著,他足下飛劍已經握在手中,金芒大作。 封紹這邊更是個個祭出法寶,劍光如云,眼見兮戊道人出其不意的一擊過來,封紹勤修魔功十年,身法異常靈活,輕盈一避,那犀利的金色劍氣只斜掠而過,直將一磐石洞穿轟碎。 修得這等霸道的劍意,起碼也是三重天以上,還有玄階飛劍,金丹后期修為……封紹眸光微冷,心中越發不敢輕心,對方明顯知曉擒賊擒王的道理,故默吟祭體咒。此咒與魔甲不同,只從根骨上祭化,并無魔氣外泄,更不會染黑他紅色的靈炁。 變故忽生! 又一道威壓更甚的劍光,宛如一抹金色日光,朝封紹席卷而去! 眾弟子大驚失色,那道劍光來得太突然,刺目的金色,亮得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森森劍意,就像無處不在的日光,四下威壓。 封紹身邊的師兄弟們更是大驚失色,這片金亮的劍光,瞬間充斥他們視野的每個角落!金光一片!森然刻骨的劍意眨眼遍布,他們完全無法援手的同時,自抵尚且不及。 一道火紅至極的劍光陡然亮起。 “道長如此為客,實在有失風范?!狈饨B含笑,旋即臉色驟冷:“主隨客便,那我等也只好如此招待道長了?!?/br> 說話時,趙博、張百千已先一步突破劍光禁制,配合封紹,同時發動,種種劍芒頓時交織縱橫。 昆侖其他追過來的弟子只是筑基期,遠沒有一戰之力,隨后突破禁制的羅勝、方長信兩人便領弟子眾布下昆侖北斗劍陣。雖是位于二階的天璇陣,但昆侖劍宗鼻祖之稱非是浪得虛名,布陣更是個中翹楚。 獨個的筑基弟子或許微不足道,但十二人的二階天璇陣卻威勢不凡! 昆侖弟子一向心志團結,結陣迅猛,十二人化作一個整體,陣容細密,道道劍光強橫無比的刺向以兮戊道人為首的一行。 蠻不講理,橫沖直撞! 那幾個修者只要稍露破綻,在頭頂盤旋的飛劍理會倏地斬落。如果不是為首的兮戊道人劍意霸道,與封紹等三金丹交戰還能相阻,只怕兮戊道人的徒子徒孫只怕已經被斬殺殆盡。 封紹這邊,一個金丹初期,兩個金丹中期,應付兮戊道人頗有些吃力,對方不僅有三重天的劍意,而且實戰經驗異常豐富,頭腦靈活,攻勢狡黠,主攻實力最弱的封紹。 封紹的劍意是穿來便本已領悟的,赤炎如虹,是烈火劍意,暴烈無比。然他本性與青城大有不同,他心志堅忍,百折不撓,要他領悟暴烈的精髓,簡直無從下手。 這十年來,他的劍意還停留在當初的二重天。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他若不是將根骨祭化,強防硬扛,只怕此時色身毀盡。封紹也自知攻擊不如兩位師兄,然而不肯退后,反而攻殺最前,這等霸道劍意,也就這魔修的身體能抵擋一二。不然縱是兩個師兄修為實力高于他,也防御不下。 他一道斬殺,一道以身力扛對方攻勢,身上的力量,下意識提到最高點,哪怕對方劍光刺不進根骨,然而色身也經不住如此強度的高壓,血染一片,痛襲全身,封紹亦毫不言退! 趙博與張百千沒想到這師弟看似溫和,交戰起來竟如此頑強搏命,明知敵方重點在他,還一沖在前,將他們兩人護在身后,百感交集之余,更是滿腔憤怒和殺意,兩人唯有拼盡全力,已是齜牙裂目。 而羅勝、方長信等眾也將另外六人悉數斬殺,劍陣之光,立刻攻向兮戊道人! 兮戊道人在封紹三人攻擊下已是十分吃力,身有負傷,他本以為那少年最易除去,不想他劍勢尋常,卻似銅皮鐵骨,毫不知痛一般,硬生生抵擋自己的金鳴劍意!震驚之余,他更覺昆侖名列九州首宗,果真名不虛傳。 另外兩個更是來勢兇猛,已越加讓他招架不住……兮戊道人不免暗生悔意,眼見那邊劍陣再結,連黃明月也借機攻來,他心思一定,機警之下手里便化出一道符篆。 封紹距離他咫尺,早算計這老道不會拼死一敵,見其異動,眸光一閃,便身手矯捷的斜撲過去,借對方的分心,他手法靈活的制住其腕。正于主脈之上,他飛快的打入一絲魔炁,默吟了一句煉心咒。 兮戊道人對魔功毫無防備,只因四人俱是劍修,自是拼實力而為,此時哪怕是微弱一絲魔炁,卻是金丹期所cao控,他雙目赤紅了一霎,不可置信的看向冷笑的封紹。 不過魔怔了半息,兮戊道人弱門立現,劍刃從他胸口破膛而出,鮮血濺了封紹一臉。 色身立死,已無法自爆金丹,封紹松了口氣,看向對面收劍回手的張百千,帶笑道:“師兄好劍法!”說話之時,他法訣不停,顧不得身心疲憊,只想飛快的將對方色身燒為灰燼…… “師弟,師弟!”趙博眼見封紹身體搖搖欲墜,急忙一把扶住,跑上來的方長信見師兄全身是血,已連話都說不全,只知道拉著羅勝為其醫治。 ☆、結契 封紹雖被混元荊棘所累,靈炁不足時便境界不穩,然而也是實實在在的金丹期。全身染血看似驚心動魄,實則傷處都是色身之上,祭化在先,金丹為底,倒未曾傷到根本。 只是皮rou碎裂,劇痛難耐,若非他前世被化療、透析鍛煉了忍痛力,只怕當時不說痛暈,也會痛得影響身法。 羅勝使出上階的木源歸真法,他天生有木本源氣,也是為什么憑著三靈根入了昆侖,還入了泰西長老的法眼。濃厚的青色靈炁化入封紹色身,不斷愈合、滋養、補足,血rou已可見的趨勢逐漸生長,歸攏。 封紹疼得嘶嘶咬牙,但心里卻是慶幸,好在日前從那黃家弟子身上采補了頗豐的元氣,不然體內的混元荊棘可沒這么好說話。就算交戰之時沒生變故,此時荊棘若饑餓生長,只怕也容易讓這師弟看到端倪。 “師兄,很痛吧?”方長信仰起頭,小臉上寫滿不忍,又自責道:“都怪我修為不濟,要是結丹了,至少能與師兄們并肩作戰,不至讓師兄受苦!” 封紹失笑,摸了摸他的頭,笑說:“你方才不就是與我們并肩作戰么?”說著,他又看向外圍或打坐、或自行療傷的弟子們,聲音中正溫和,讓所有人都聽見:“方才,是我們所有的昆侖弟子在并肩作戰,首次應對外敵,你們做的很好?!?/br> 這些個內門弟子俱是年少,原本養在宗門里除了努力修行,交戰也只是對宗門里的試煉、或是昆侖仙境內的靈獸、或秘境內的妖獸,未曾真與修者拼命過。 如今驟一交戰,便知俗世里的修者也不是那么脆弱,他們原本的幾分傲氣不由受挫。又見幾個師叔贏得辛苦,這些弟子們正是恍惚的時候,聽得封紹一聲肯定,倒是受到幾分鼓舞。 “都這時候還記著說這些?!壁w博皺眉道,從錦囊袋里取出一枚上品養身丹,送入封紹口中,說:“結丹后雖不重色身,然劇痛亦傷神識,不可輕忽,此物不僅滋養色身,還可緩師弟疼痛?!?/br> 丹藥入口即化,滋養色身還察覺不到,不過丹田漫過暖流,倒確實有助緩解疼痛,封紹舒服許多,向趙博道:“謝師兄賜藥?!?/br> 趙博眉頭不展,沉聲道:“師弟下回不可如此魯莽,你不過金丹初期,劍意才二重天,硬擋下那兮戊的攻勢也是拼著你上佳的色身與根骨,如此拼盡全力,是在耗損資質,于你修行不利?!?/br> 封紹聽了這話,不由松口氣,還好,對方以為是自己資質夠好,所以才抵擋了這等攻勢,并沒起疑。 不過現在回想,他當時確實有些沖動了,但卻也沒做錯。 誰也是沒料到那個兮戊道人一介金丹后期,竟如此難纏,他若不用魔功,只怕不僅他們師兄弟三人都要受傷,還可能讓對方逃跑報訊,危急關頭,更可能激怒對方自爆。 他實在不想再被自爆一次了…… “的確是這個道理,我與趙師兄雖然色身、根骨不如你,但修為高你一個境界,便是受了創擊,損害也小過你,怎輪到你擋在前頭!”張百千走了過來,一臉不悅,但也聽得出他語中關懷。 封紹面有笑意,連聲說受教。 張百千又將一物放到了他手里,眉目輕揚,道:“你剛剛急著燒那兮戊的色身,火訣之烈,差點損傷這內丹?!?/br> “看這內丹色澤、大小,這兮戊竟然已是金丹大圓滿境界,怪道如此難以招架?!壁w博說完,倒是面色舒緩幾分。 竟是金丹大圓滿境界! 眾人臉上都有原來如此的神色,要只是金丹后期,哪有如此功力! 封紹看著手里那枚被金光籠罩的乳白色內丹,覺得異香撲鼻,心念做癢,竟想吞食下去。 然而他心志堅定,眨眼間已恢復清明,強忍食欲,將那內丹推回給張百千,搖頭道:“兮戊死于師兄之劍,我怎能拿這內丹?!?/br> 張百千大笑,看了封紹一眼,以封紹的演技,他當然瞧不出對方有絲毫渴求,于是拍了拍封紹:“若不是你反應快,及時攔了那兮戊一把,只怕他不跑也得自爆,哪給我刺上一劍去?”不由分說的將內丹塞回給封紹。 趙博也補充道:“師弟收著吧,這修者的內丹雖不如妖魔的內丹可直接化食補元,卻能煉器制藥,雖麻煩很多,但對你也有些助益?!?/br> 封紹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魔修,雖然還修著道法,但根本上已是魔修,屬于道修的丹田、筋脈、金丹全部被毀,現在的他,是重修的魔體。 妖魔的內丹對修者來說是大補,正如修者的內丹對于他來說也是大補之物,然同類的內丹,效用就大不如了……所以,封紹赧然的笑了笑,一副卻之不恭的樣子收下了。 許是見封紹這邊已經恢復大半,黃明月便過來請罪。 封紹原對她有心隱瞞,說不定還是有意引他們與兮戊等人撞上……心生嫌隙,被人當搶使總會不爽。但黃明月再次表現了她的識時務,先是自責心懷僥幸,再是以心魔發誓絕無陰險心思。 無需封紹等人多問,她就全部據實說來:“前輩們放心,方才晚輩已經向那受了重傷的女修搜魂,這兮戊真人來我族奪山河社稷圖一事,想來也是想私下獨吞此物,除了來者,并無其他人知曉。而且,兮戊真人雖是鏡月宗長老,但自負實力強橫,與鏡月宗宗主不和……” 封紹點點頭,既然無人知曉,那兩者間還有不和,這事就不難辦。 于是又確認兮戊一眾全部死絕,化為灰燼后,他便書信一封,蓋下紋有昆侖之印的玉符,交代黃明月事后送去鏡月宗。 信中直言已除殺兮戊等人,蓋因其對昆侖不敬,小懲大誡,望鏡月宗好自為之。 語氣越是高高在上,封紹越不擔心對方敢如何,事實上,若非兮戊道人被山河社稷圖殘卷所蒙蔽,只怕輕易也不敢與昆侖弟子動手。 要不是手里拿著殘卷這燙手山芋,要不是這次差事才開始,徐冀州十余國,還有十余世家等待封紹一行走訪,他根本連解釋都懶得解釋——所謂一力降十會,正如昆侖比之鏡月何其高不可攀。 但既然有所顧忌,封紹便只好將后事謹慎安排,畢竟對方是地頭蛇,就算不敢動他們,總是來sao擾也不勝其煩。 而黃明月既自愿歸附昆侖,也不是一句話而已,封紹手持玉符,與黃明月在黃家族脈之上,烙下結契。 族脈之上頓時展露光華,昆侖之印從玉符傳至結契處,深深陷入族脈,留下古樸印痕。 此后,族脈掌握于昆侖之手,黃氏一族哀榮將與昆侖息息相關,昆侖若損,族必重創,凡諸事,都需聽昆侖調度。 若說擊殺兮戊道人之前,黃氏族人對黃明月自請歸附這一舉動還存疑,那么之后,也是心服口服。再者,一同殺了徐冀州第三大宗門的長老,已是同一條船了。 封紹一行離開黃家,之后在徐冀州逗留了一個月,總算將徐冀州剩下的十余世家跑遍,收了數十個幼童。此間,鏡月宗不僅未曾尋隙滋事,反而遣人向他們致歉示好,送上禮物若干。 彼時,封紹與一眾師兄弟早就從世家手里收禮收到手軟,雖然后來那些世家態度不比黃家低下,卻也家底更為豐厚。 一路順心,唯有一件事讓封紹有些煩惱。 這煩惱也是十年來一直有的煩惱——原劇女主角何鸞到底在哪?何鸞所在的何家在哪? 封紹簡直欲哭無淚,去了幾十個世家,他都不忘和以前一樣見縫插針,悄悄打聽,然而仍是一無所獲。何家沒有消息,七星靈耳就更加沒有消息…… 不過之后一行輾轉徐冀州、青兗州、豫荊州、梁雍州,歷經數月,來到西和州穆家時,封紹終于獲得了來之不易的消息—— 穆家首座弟子面色為難:“前輩是說擅長煉丹,頗有歷史的世家?晚輩未曾聽過,想來不在西和州……” 封紹都習慣了,失望全掩飾在淡定的表皮下,卻聽得另一弟子道:“前輩,擅長煉丹的世家里沒有姓何的,但咱們鹿城里有個名天仙門的小宗門擅長煉丹,聽說原來有些歷史,只是現在沒落了,宗主似乎姓何?!?/br> 封紹眼睛一亮,首座弟子卻是吃疑:“咦,我怎么不知道咱們鹿城還有這么小宗?” 那弟子解釋說:“那天仙門上下才十數個弟子,難怪師兄不知道的,我也是得過他們門里一味特別的玉仙丸,才曉得有這么個小宗的?!?/br> 封紹對這“玉仙丸”的名字頗為耳熟,他現在只記得電影里的情節,但其實他在出演這部電影時,所拍的內容長度是電影兩倍,后期剪輯了太多。 現在他既然對這藥丸有印象,但電影里沒出現過,說不定就是剪輯掉的。 于是問出關鍵性的一句:“那宗門附近可有一座名藏鋒的山?” “藏鋒山?噢,前輩來時未曾留意么?那層層疊起,環繞我鹿城的大川便是藏鋒山了!” 封紹大喜過望,強忍著才沒一把抓著這穆家弟子去找那山,畢竟搜尋七星靈耳一事私密,他不愿泄露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