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是我的錯?！蓖泱憔o攥著拳，眼睛都紅了，才從喉嚨里擠出這句話。

    她轉頭看向慕修臣，急道：“現在可以帶我去路家了吧？”

    他們之前能為了路唯珺，讓路唯楓獻出來一顆腎。這次的事發生后，他們還不知道會怎么對待路唯楓！

    童老太太哆嗦著嘴，磕磕絆絆道：“雖然筱筱心腸不好，但是我們也不好跟她一起計較。她道……道過歉就行了，如果有心，能把……能把那二十個億拿過來……救救急，就……就更好了?！?/br>
    她話里話外想要錢，但是慕修臣卻沒聽出來，“您放心，有我在，童氏集團不會破產?！?/br>
    童老太太跟楊悅現在狀況這么差，讓慕修臣心中不自覺感到內疚。

    雖然他也不知道童筱筱犯下的錯，他為什么要去感到歉意。

    慕修臣冷聲道：“不夠誠意?！?/br>
    童筱筱深呼吸一口氣，緊咬著牙，重重跪在地上，“對不起……我錯了?！?/br>
    客廳內很多人， 卻安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

    “童筱筱，我從沒見過比這個更敷衍的道歉?！蹦叫蕹颊驹谒纳砗?，這才發現印象里總是很強勢狠辣的女人，其實也就小小的一團。

    他的胸口有些悶，緊抿著唇挪開了視線。

    童筱筱聽著這話，低著頭，眼底溢出譏諷。

    他從沒見過這么敷衍的道歉……那是因為她從來都沒有錯，要她一個受害者去跟施暴者道歉，還嫌她不夠誠心，也就他這種人才能做出來這種事！

    童筱筱緊咬著唇，面色發白，幾次想要開口卻說不出話。

    喉嚨里涌上來濃烈的血腥味，被她用力咽了下去。

    她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出路唯楓強顏歡笑的臉，還有瘦弱了許多的身體。他的腰……有半邊是空的??！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是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的賤人，不該這么對從小養大自己的奶奶，更不該逼著死了女兒還寬容放過我的好繼母！”

    “是我水性楊花，像個婊子一樣誰都能上，因為貪慕虛榮，就勾引鐘少做靠山！我錯了，我不該勾引鐘少，不該恩將仇報害自己的家人！”

    “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活著。我這樣的賤人，婊子，劊子手，活著就是浪費空氣跟食物！我該去死，我該死無葬身之地，我該下十八層地獄！”

    童家跟柯雅詩不管受什么傷，都應該是她拿命來抵。

    他們害死她跟她母親就是應該的，讓她茍活于世，他們就已經是菩薩般寬容。

    她該對他們感恩戴德，把自己的血rou跟靈魂都獻給他們。

    她不該報復，不該嫉恨，她就該永遠被人踐踏在腳底，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受罰！

    這樣行了嗎？

    這樣夠了嗎？

    這樣慕修臣他滿意了嗎？

    童筱筱雙手撐在地上，眼角酸澀跟喉嚨間涌上來的腥味，都被她努力逼迫了下去。

    她喉嚨啞了眼睛紅了手腳軟了，可就算被慕修臣把骨頭跟靈魂都砸碎了，她也不愿意在他們跟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弱態！

    他們想高高在上看著她哭著趴著跪著后退著，那她偏要跪在地上也挺直腰，趴在地上也仰起頭！

    慕修臣在聽到“賤人”“婊子”那些字眼時，他的臉色就變了，心口一陣陣的發疼。他上前了一步，朝她伸出手，“可以了，起來吧?！?/br>
    童筱筱看到了伸到自己跟前的手，指甲干干凈凈的，骨節分明，手指修長。

    她能記起來這雙手跳躍在鋼琴上的樣子，然而此刻這雙手在她眼里卻沾染了血跡和污垢，血腥又骯臟。她扶著地面，自己站起來了。

    “現在可以去路家了嗎？”童筱筱沙啞道。

    “出去等我?！蹦叫蕹颊f道。

    童筱筱點點頭，神情麻木地走出去。

    童家外面種了銀杏，樹葉已經黃了，格外好看。童筱筱走至其中一顆樹跟前，手扶著樹干，吐出一口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濃烈的情緒在心底翻涌，像是要把她的身體都撕碎了。

    她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哆哆嗦嗦拿出藥吃了，邊流淚邊捧著土跟樹葉去埋剛剛吐出來的那點血。

    “我現在沒本事，但我會努力活到有本事那一天，為您報仇的。如果我五年內，我沒有那樣的能力，那很抱歉，我不能按照您期盼的那樣健康平安活下去?！?/br>
    “五年后的今天，如果我還沒有完成復仇……我會想辦法殺了他們。那些傭人嘴再嚴，看見死了人也會害怕的?！?/br>
    “我會盡力在被判死刑之前，讓傭人說出所有真相，然后錄制下來，全網通報。讓所有人知道您沒有剽竊，也讓他們知道我只是復仇，不是變態，您不必因為是我的母親，再被他人妄議?！?/br>
    童筱筱把血埋住了，淚也停了。

    她站起來，微微仰著下巴，依舊是那個高傲的童筱筱。

    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拿著紙巾，一點點擦拭著手指上的臟污。她的靈魂已經足夠污垢了，不想再在身上留下任何臟污。

    哪怕，是她自己的血也不行。

    童家客廳。

    慕修臣沖童家的人鞠了個躬，聲音淡漠道：“童筱筱已經道過歉了，麻煩幾位把錄制的視頻拿出來，另外不要因為這件事報警?！?/br>
    童家人沒有能力留下來視頻，這些是鐘宴留下來的。

    他本來就沒有特定的立場，想要童筱筱時，就幫著她對付童家。因為主觀的客觀的原因沒辦法留下她時，他就幫著童家毀了童筱筱。

    同時，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彌補方式，足以讓童家忘掉那些對他的怨恨。

    反正他手里有他們的把柄，他們也不敢跟他魚死網破。

    至于他給童家的視頻里，所有的虐待是童筱筱一人完成，與他無關。這些視頻發出去，遠比之前那些單純的言論看起來可靠、變態，足以毀了童筱筱。

    不過慕修臣不知道這些視頻是鐘宴準備的，他只知道童家人手里有視頻。

    童家上一秒還在因為慕修臣對付童筱筱而感到高興，此刻見他要視頻，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童顯宏是個暴脾氣，張口就想問慕修臣是不是想袒護童筱筱，但是被楊悅攔住了。

    楊悅輕聲道：“慕少要視頻是為了幫我們報警嗎？你這么做了，說不定路少會因此嫉恨你，倒不如讓我們自己來?！?/br>
    既旁敲側擊問了慕修臣要視頻的用意，還把自己表現得很善良。

    慕修臣倒沒想那么多，只以為楊悅生性善良。他目光晦暗了些，“麻煩把所有視頻給我，不要備份，也不要報警?！?/br>
    見幾人都不答聲，他面色微涼，在他們跟前第一次態度強硬，“你們說跟她是一家人，已經原諒她了，不是嗎？還是說，那些話只是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