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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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場面,倒有些熟悉。容肅被自己心底冒出的這個聲音弄得微微發怔,人便站在門口不知道該繼續往下做些什么了。 可是就這么站著不動看著她給他梳頭么? “跟我走!”容肅覺得自己不能這么輕易被別人引導,所以挺直身板厲聲道。 “等我把他的頭發梳好了?!钡玫降膮s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熱這么一句。 “……”容肅于是噎住了,而后神差鬼使的當真站在門口乖乖等著了。 見鬼! 周錦還是不慌不忙跟往常一樣給周舟扎好了一個小髻,然后扳正身子細細打量了一下。十來日不見,倒是沒見瘦,想來吃的上面倒是沒受苦——開玩笑!容肅自己吃兩碗飯,于是想著小孩差不多就是自己的一半,所以每次都是給周舟盛了滿滿一碗飯,可天知道周舟每頓最多也就吃大半碗,更何況,容肅看他光扒飯不吃菜還總是莫名窩火,于是腦子還沒怎么想呢手已經夾了好幾筷子的菜往他碗里去了,所以這十來天,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周舟稍微餓了下肚子之外,其他時候都是吃得發撐。不過雖然之前沒受苦,之后就說不準了。 “周舟,娘給你說的那些話你記著沒有?”想到這個孩子就要被帶走生死不知,周錦心中涌現出無數哀愁,可是神情里始終若無其事般。 “嗯,我記得了?!敝苤坂嵵攸c頭。 周錦摸了摸他的小臉,笑了。 “娘——”周舟又抬頭喊了一聲,欲言又止。 “去吧?!敝苠\卻不讓他再說。 周錦目光閃了閃,卻終是爬下床朝容肅走去,然后走到跟前時,伸出了手。 容肅整個人震住了——剛才他看到周舟直直朝自己身邊走來還伸出手下意識就提高了警惕,誰知道他竟是無所作為只是把手伸到了自己的手中! 這是怎么回事!他來帶走他,他們難道不該哭天搶地拼命求饒或者死死反抗么!怎么能夠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把自己的手送到他的手中! 掌心觸感柔嫩細弱無害的很,可容肅偏偏覺得毛骨悚然,這太古怪離奇了!他看向床邊的女人,他知道這一切定是這女人搞的鬼,可后者卻只是靜靜坐著嘴角含笑。 這畫面,好生熟悉……是跟在腦海里浮現出的一樣的吧,可為何腦海里浮現的那般荒yin,可現在,卻是這般不容侵犯的樣子? “我們走吧?!比菝C還在思緒萬千,周舟卻已提醒道。 容肅一個回神,然后趕緊拉著他離開這讓人莫名心慌的囚室! 只是在快步走出好遠后,他猛的頓下腳步,想起了一樁事——他不是應該把這女人殺了么! 算了,下次吧。 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的。 “你娘都跟你說什么了?”昨天還是哭求不停的小屁孩,今天就這么鎮定了,一定是那女人跟他說了什么緣故,剛才她就提起了! 地牢空寂,周舟站在黑色石磚鋪就的過道上,在兩旁肅穆高疊的墻壁應襯下顯得格外渺小,他低垂著頭,先前在周錦面前的凝重已不在,只換成了一股頹然的低落,而在容肅問話之后,他也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在默了半晌之后才開口道: “娘說,讓我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慌,不要怕,更不要哭,她讓我聽你話……” 為什么要聽我話!難道不是應該怕我的么! “還說……” “還說什么?!”疑問丟一邊,容肅聽到他因為聲音哽咽而頓下,情不自禁問道。 “還說……如果我到了一片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見或者身邊全是人但一個個長得很奇怪很可怕并且一個都不認識的地方,不要急,也不要亂跑,她很快會過來,我們很快就能見面的……”說到這,周舟已經將頭埋得極低極低,他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可他答應了娘,不能哭! 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見?身邊全是人但都長得奇怪可怕且一個都不認識?那是什么鬼地方?她怎么會以為他們要將他帶到那里?皇宮里有黑乎乎的地方么?宮里的人長得奇怪么?容肅暈乎了。 而周舟再也忍不住,兩行眼淚滾滾滴下,他克制著因抽泣而顫抖的身子道:“小白,我是不是要死了,娘以為我不知道,可是我早聽王伯伯說過了,人死的,去的地獄,就是黑乎乎,所有的人長得奇怪又可怕的……” 容肅震住了,眼前又浮現出剛才周錦靜靜坐著微笑的樣子,那時候的她多么平靜,甚至在給這小孩梳頭的時候手都沒抖一下,她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目中也滿是波瀾不驚,原本他以為她是不知天高地厚,卻沒想……不知怎么的,他的心突然似被針扎了一下,難受的很。 第47章 春宮掀起記憶來 將木箱打開,看著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的小孩乖乖爬進去躺好,容肅的表情難以察覺的變了變,一陣煩亂襲來,重重闔上,然后喚人進來將箱子抬上馬車。 剛才那一剎那,他竟有些不忍心看著這個孩子就這么死了。 真是荒唐! 他是前朝余孽,是必死之人,他有什么好憐憫的! …… 裴元修在慶宜殿等他,待得通傳之后,容肅斂神跨入殿內,卻不想剛踏入鋪著織毯的過道,一身常服的裴元修就從正室門口急急忙忙迎了出來。 裴元修今年剛好而立,但看上去卻只像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長相絲毫不沾裴氏一族身長鳳眼的特征,反而長得中等身材圓頭圓腦外加濃眉大眼,看上去討喜的很,而一討喜,勢必少了威嚴之氣,不過他也不在意,事實上,除了在上朝時候勉為其難的裝出一些沉穩外,其他時候他都是嬉皮笑臉沒正沒型的,他慣常的動作,就是手攏著袖子盤著腿,笑瞇瞇的看著你,聽你說話。 后來野史中是這么形容他的——這是裴氏諸位皇帝中最沒有帝王相的一位。 當然,在后面還跟著一句——卻也是最可怕的一位。 不過現在這位可怕的帝王卻是毫無架子毫不顧忌身份的一把將容肅抱住,只是他比容肅矮了大半個頭,于是怎么看怎么感覺像是掛在他身上似的,他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般哭嚎道:“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朕都快撐不住了!” “……”容肅事先就已預支裴元修見到他時會如何失態,不過失態到這種地步,咳……“臣容肅叩見皇上!” 雖然裴元修三番五次讓他免去這些禮儀,雖然他們曾經確實是在戰場上生死與共過,雖然他在他面前一點都沒個帝王樣,雖然他心中也是大為激動,但容肅還是不敢忘了規矩,依然躬身行禮。 裴元修趕緊扶住,然后有點惱,“每次都讓我要趕緊著上前扶一扶不怕朕嫌麻煩??!” 容肅笑了笑,堅持的很。裴元修無奈,只好攜著他進入殿內。一眾宮人自覺告退,很快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你這幾個月都去哪了!”坐下后,裴元修腿一盤,身子前傾,急切問道。 容肅早知有此一問,所以早就想好的答案,“四個月前,微臣收到密報,便迅速動身前往江南,沒想到在途中被刺客所傷……這四月便一直在鄉間養傷。不敢稟報,是怕刺客察覺再下殺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