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瑪塔不清楚蘭登是如何認識小主教座堂的;但昨天傍晚,小主教座堂打電話給她,說他想帶一位客人私下來觀賞一下但丁的死亡面具。當最終得知這位神秘來客原來是著名的美國符號學與藝術史學家羅伯特·蘭登時,瑪塔有一些激動,為自己能有機會領著兩位如此重要的人物進入維奇奧宮博物館的展廳而興奮。 現在,他們爬到樓梯的盡頭,瑪塔雙手撐著腰,大口喘氣。西恩娜已經站在二樓陽臺的欄桿邊,從上往下俯視五百人大廳。 “這是我最喜歡的視角,”瑪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能從完全不同的角度去欣賞這些壁畫。我想你哥哥和你說過藏在那幅壁畫里的神秘信息吧?”她用手指著壁畫問西恩娜。 西恩娜滿懷熱情地點點頭:“cerca trova?!?/br> 蘭登凝視著大廳,而瑪塔則在觀察蘭登。在夾層樓面窗戶透進的光線下,她不禁注意到蘭登沒有昨天晚上見到的那樣英氣逼人。她喜歡他的新外套,但他得刮個胡子,而且他的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憔悴。還有,他的頭發,昨晚可是又厚又密,今早看上去都打了結,好像沒洗過澡。 在蘭登注意到之前,她將目光移回到壁畫上?!拔覀儸F在站的地方和cerca trova所在的位置幾乎在一個水平高度上,”瑪塔說,“你甚至能用rou眼看到這兩個單詞?!?/br> 蘭登的meimei好像對壁畫不感興趣?!昂臀艺f說但丁的死亡面具吧。它為什么會在維奇奧宮呢?” 有其兄,必有其妹,瑪塔心底暗自嘀咕,仍為他倆對面具如此著迷而感到納悶。不過話說回來,但丁的死亡面具的確有一段十分離奇的歷史,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時間里;而蘭登并非第一個表現出對它近乎瘋狂的癡迷的人?!昂冒?,告訴我,你對但丁了解多少?” 年輕漂亮的金發女郎聳聳肩:“還不是那些大家在學校里學的東西。但丁是一位意大利詩人,以創作了《神曲》而聞名于世,作品描寫了他在想象中穿越地獄的旅程?!?/br> “對了一半,”瑪塔答道,“在他的長詩里,但丁逃出地獄,繼續進入煉獄,并最終抵達天堂。如果讀過《神曲》,你會發現他的旅途分為三個部分——地獄、煉獄和天堂?!爆斔疽馑麄z跟隨她沿著陽臺走向博物館入口?!暗?,這副面具收藏在維奇奧宮與《神曲》這部作品沒有一點關系,而是與真實歷史有關。但丁生長在佛羅倫薩,比任何人都更愛這座城市。他也是一位顯赫、有影響的佛羅倫薩人,但在政治權力更迭中,但丁站錯了隊,于是被流放——趕到城墻外面,被告知永遠不能回來?!?/br>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博物館入口,瑪塔停下來歇一口氣。她再次雙手叉腰,向后靠著墻,繼續娓娓而談?!坝腥寺暦Q但丁的死亡面具看上去表情悲慟,就是因為他被流放的原因,但我有其他看法。我有點浪漫,認為這張悲傷的面孔更多與一位叫貝雅特麗齊的女人有關。要知道,但丁終生都無可救藥地愛著這個名為貝雅特麗齊·波提納里的年輕女人。但不幸的是,貝雅特麗齊嫁作他人婦,這意味著但丁的生活中不僅沒有了他深愛的佛羅倫薩,也沒有了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對貝雅特麗齊的愛成為《神曲》的中心主題?!?/br> “非常有趣,”西恩娜用一種對這一切聞所未聞的語氣說,“但是我還是沒弄懂,為什么他的死亡面具被保存在這里?” 瑪塔覺得這個年輕女人的執著既古怪又近乎無禮?!班?,”她繼續往前走,“但丁死后,不準他進入佛羅倫薩的禁令仍然有效,于是他被葬在意大利東北部的臘萬納。但是由于他的真愛,貝雅特麗齊,被安葬在佛羅倫薩;而且因為但丁如此熱愛佛羅倫薩,將他的死亡面具帶回這里就像是對這位偉人一種善意的致敬?!?/br> “我明白了,”西恩娜說,“那為什么特別挑選了這座宮殿呢?” “維奇奧宮是佛羅倫薩最古老的象征,而且在但丁生活的年代,它是整座城市的中心。實際上,在大教堂里藏有一幅名畫,上面的但丁躑躅于城墻邊,被放逐出佛羅倫薩,畫的背景里宮殿的塔尖清晰可辨,那正是他所懷念的維奇奧宮。從許多方面來說,把他的死亡面具保存在這兒,會讓我們感覺但丁終于獲準回家了?!?/br> “真好,”西恩娜感嘆道,好像終于滿足了好奇心,“謝謝你?!?/br> 瑪塔走到博物館大門前,輕叩三下:“是我,瑪塔!早上好!” 門內發出鎖匙轉動的聲音,然后門打開了。一名老年保安笑瞇瞇地望著她,滿臉倦意,看了看手上的表?!皑╱n po'presto?!彼⑿χf。有一點早。 作為解釋,瑪塔指了指蘭登,保安立即容光煥發?!皊ignore!bentornato!”先生!歡迎回來! “謝謝?!碧m登和藹親切地答道,保安示意他們都進去。 他們穿過一間小休息室,保安停下來解除安保系統,然后打開第二道更加結實厚重的大門。大門推開,他向旁邊避讓,瀟灑地揮舞胳膊:“這就是博物館啦!” 瑪塔微笑著致謝,領著客人們步入館中。 這間博物館原本是用做政府辦公室的,所以這里沒有伸展開闊的展示空間,而有些像是由若干中等大小的房間和走廊構成的一座迷宮,占據了半幢樓。 “但丁的死亡面具就在前面,”瑪塔告訴西恩娜,“它陳列在一個狹窄的空間,意大利語叫‘l'andito’,是指兩個較大房間之間的走道??繅Φ囊恢还哦瓩还裼脕矸胖妹婢?,所以你只有走到和柜子平行的地方,才能看到面具。就因為這個,許多參觀者直接從面具前走過,卻沒有注意到它!” 蘭登快步向前,雙目直視,仿佛面具對他有著某種魔力?,斔酶觳仓廨p碰西恩娜,低聲道:“很明顯,你哥哥對我們的其他展品毫無興趣,但既然你來到這里,就應該參觀一下我們館藏的馬基亞維利的半身像,還有地圖展廳里中世紀制作的《世界地圖》地球儀?!?/br> 西恩娜禮貌地頻頻點頭回應,但腳下沒有放慢,眼睛也盯著前方?,斔伎旄簧纤?。他們走到第三間展廳時,瑪塔已經落在后面,她索性停了下來。 “教授?”她氣喘吁吁地喊道,“也許你……想帶你meimei參觀……這間展廳里的一些展品……然后再去看但丁的面具?” 蘭登轉過身,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好像剛剛神游八方還沒元神歸位:“對不起,你說什么?” 瑪塔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附近的一個展柜:“《神曲》最早的……印刷本之一?” 蘭登這才看清瑪塔不停地擦拭額頭的汗珠,氣喘吁吁,他頓時深感羞愧?!艾斔?,請諒解!當然,若能快速地瞄一眼這個文本會很不錯?!?/br> 蘭登匆匆走回來,讓瑪塔領著他倆來到一個古董柜前。里面擺著一本皮革包邊、磨損嚴重的古書,翻到裝飾精美的標題頁,上面寫著:《神圣的喜?。旱 ぐ⒗铩?。 “難以置信,”蘭登感嘆道,聽上去非常驚訝,“我認識這幅卷首插圖。沒想到你們竟然藏有最早的紐門斯特氏版本?!?/br> 你當然知道,瑪塔心道,同時不勝迷惑,昨晚我介紹給你看了啦! “在十五世紀中葉,”蘭登急匆匆地向西恩娜介紹,“約翰·紐門斯特制作了但丁作品的第一批印刷本。當時印了幾百本,只有十來本存世。它們可是相當罕見?!?/br> 在瑪塔看來,蘭登此刻似乎是在故意裝模作樣,好在他年輕的胞妹面前炫耀自己知識淵博。對于這樣一位知名的謙謙學者來說,這種行為未免失之輕浮。 “這件展品是從勞倫齊阿納圖書館借來的,”瑪塔補充道,“要是你和羅伯特還沒參觀過,建議你們去一下。他們那兒有一處相當壯觀的樓梯,是由米開朗基羅設計的,直通向世界上第一個公共閱覽室。那里的藏書都用鏈子鎖在座位上,免得有人把書帶走。當然,其中許多書籍都是孤本?!?/br> “了不起,”西恩娜附和道,眼睛瞄向博物館里面,“那副面具是朝這邊走嗎?” 這么著急干什么?瑪塔還要多停留片刻好喘口氣?!皼]錯,但你們可能有興趣聽聽這個?!彼钢邶悓γ娴囊唤赝ㄏ蛱旎ò宓臉翘??!斑@截樓梯通往閣樓觀景平臺,在那兒你們能夠俯視瓦薩里著名的懸空天花板。我很樂意在這里等一下,如果你們想去——” “拜托了,瑪塔,”西恩娜打斷她,“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那副面具。而且我們的時間有點緊?!?/br> 瑪塔盯著這位漂亮的年輕女士,有些不知所措。她非常反感陌生人相互之間直呼其名的新潮做派。我是阿爾瓦雷茨女士,她在心里抗議,而且我已經給你很大的面子了。 “好吧,西恩娜,”瑪塔還是彬彬有禮地說,“面具是往這邊走?!?/br> 瑪塔不再浪費時間給這對兄妹講解了,他們穿過蜿蜒曲折的展廳,直奔面具而去。昨天晚上,蘭登和小主教座堂二人在那狹窄的過道里待了將近半個小時,觀賞那副面具。他倆對面具的興趣也勾起了瑪塔的好奇,她問他倆如此癡迷,是否因為去年圍繞著這副面具發生的一系列離奇事件。蘭登與小主教座堂均顧左右而言其他,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 現在他們逐漸靠近走道,蘭登開始向他meimei解釋制作一副死亡面具的簡單流程。讓瑪塔欣慰的是,他的描述完全準確,不像之前他佯裝從未見過博物館里那件《神曲》的罕見珍本時那么不著調。 “咽氣后沒多久,”蘭登講解道,“死者被平躺著放置,面部先涂上一層橄欖油。然后再糊上一層濕的灰泥,蓋住面部各個角落——嘴巴、鼻子、眼瞼——從發際線一直到脖子。等灰泥結成硬塊后,就能輕而易舉地揭下來;再用它作模,往里面倒入新拌的灰泥。再等灰泥變硬,就制作出死者面部惟妙惟肖的復制品了。這種習俗被普遍用于紀念那些顯赫名人與曠世天才,比如但丁、莎士比亞、伏爾泰、塔索、濟慈,他們過世后都制作了死亡面具?!?/br> “我們終于到了,”當一行三人來到走道外側的時候,瑪塔宣布。她向旁邊讓出一步,示意蘭登的meimei先進去?!懊婢咴谀阕筮吙繅δ莻€展柜里。館方要求參觀時站在立柱外面?!?/br> “謝謝提醒?!蔽鞫髂冗~入狹窄的走廊,走向展柜,向里面一看。她兩只眼睛立刻瞪得滾圓,她回頭望了她哥哥一眼,滿臉驚恐。 類似的反應瑪塔見過千百遍;游客們第一眼看到這副面具,正視但丁那褶皺的詭異面孔、鷹鉤鼻和緊閉的雙眼時,通常都會被嚇到甚至感到厭惡。 蘭登緊跟著西恩娜大步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望向展柜里。他隨即向后一退,同樣面露驚訝。 瑪塔暗自嘀咕道,太夸張了吧。她跟在后面加入他們。但在望向展柜時,她也不由得大聲驚呼:噢,我的上帝??! 瑪塔·阿爾瓦雷茨本以為會見到那副熟悉的面具瞪著自己,但她所看到的卻是展柜的紅緞內壁以及用來懸掛面具的小鉤。 瑪塔手掩著嘴,一臉驚恐地望著空空如也的展柜。她呼吸加速,抓緊一根立柱以防自己摔倒。最終,她將目光從展柜上移開,轉身朝主入口的夜班警衛走去。 “但丁的面具!”她發了瘋似的尖叫,“但丁的面具不見了!” 41 瑪塔·阿爾瓦雷茨在空展柜前瑟瑟發抖。她只希望腹部蔓延的緊縮的感覺只是恐慌的反應而不是產前陣痛。 但丁的死亡面具不見了! 兩名保安此刻進入全面戒備狀態,他們來到走道,看見空空的展柜后,立刻采取了行動。一個跑到附近的監控室去取監控鏡頭自昨晚以來的視頻,另一個則打電話給警察,報告劫案。 “la polizia arriveràtra venti minuti!”保安掛斷電話,向瑪塔通報。警察二十分鐘后過來! “venti minuti?!”她追問道。要二十分鐘?!“我們可是有一件重要藝術品失竊!” 保安解釋,警方告訴他,現在本市絕大多數警力都在處理一場嚴重得多的危機,他們會盡力找一名警探過來看看,錄一份口供。 “che cosa potrebbe esserci di piugrave?!”她咆哮道。還有什么事能比這更嚴重?! 蘭登與西恩娜交換了一個焦急的眼神,而瑪塔也感覺到她的兩位客人精神上負擔過重。這很正常。他倆只是順路來瞄一眼那副面具,結果卻見證了一起藝術品失竊的慘案。昨天晚上,有人不知用什么方法,進入展廳,并偷走了但丁的死亡面具。 瑪塔知道這座博物館里還有價值更高的文物,卻都安然無恙,于是她試著讓自己多往好處想想。然而,這是博物館歷史上首次被盜。我甚至連處理流程都不清楚! 瑪塔突然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于是她再次伸手,抓住一根立柱支撐身體。 兩名展廳保安均感大惑不解,向瑪塔重述他倆昨天晚上的每一個確切的行動以及事項:昨晚十點左右,瑪塔領著小主教座堂與蘭登進入展廳。片刻之后,三人又同時離開。保安重新鎖好門,設置好警鈴,而且就他倆所知,從那以后,再沒有人進出過展廳。 “不可能!”瑪塔用意大利語厲聲道,“昨晚我們三個離開的時候,面具還好好地在展柜里。所以,很明顯,在那之后,有人進過展廳!” 保安們兩手一攤,一臉茫然?!拔覀儧]有看到任何人!” 此刻警察正在趕過來,瑪塔挺著大肚子,用她那懷孕的身體允許的最快速度沖向監控室。蘭登和西恩娜緊張地跟在她身后。 監控錄像,瑪塔心想,它會告訴我們昨晚究竟還有誰來過這里! 三個街區之外,在維奇奧橋上,瓦任莎看到兩名警察手持蘭登的照片,在路人中開始逐一排查,她閃身躲到暗處。 當警察靠近瓦任莎的時候,其中一人的無線電對講機響起——是來自指揮中心的常規全境通告。通告很短,是用意大利語說的,但瓦任莎聽懂了大意:在維奇奧宮附近有沒有警力能去舊宮博物館錄一份口供。 兩名警察聽后幾乎毫無反應,瓦任莎卻豎起了耳朵。 維奇奧宮的博物館? 昨天晚上徹頭徹尾的失敗——這場慘敗毀掉了她的職業生涯——就發生在緊挨著維奇奧宮的一條小巷里。 警訊通告還在繼續,由于有無線電干擾,而且又是意大利語,瓦任莎基本沒有聽懂,只聽到了兩個特別清晰的詞:但丁·阿利基耶里。 她的身體立刻繃得緊緊的。但丁·阿利基耶里?!她有十成把握這并非巧合。她轉身尋找維奇奧宮的方向,看到它那帶雉堞的高塔城垛,聳立在附近建筑的屋頂之上。 博物館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她思忖著,又是什么時候發生的呢?! 拋開細節不談,瓦任莎做過多年實戰分析,知道巧合并不像大多數人認為的那樣常見。維奇奧宮博物館……還有但???這肯定與蘭登有關! 一直以來,瓦任莎都在懷疑蘭登會不會回到老城。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昨天晚上,當所有事情開始混亂失控時,蘭登就在老城里。 現在,在清晨的陽光中,瓦任莎想知道蘭登回到維奇奧宮那個地方,是不是為了獲取他正在尋找的東西。她敢肯定蘭登并沒有從這座橋進入老城。但還有其他很多座橋,盡管這些橋都離波波利花園太遠,步行似乎難以抵達。 在她身下,她注意到一艘四人劃槳賽艇掠過水面,從橋底穿過。船身上寫著societàottieri firenze。賽艇紅白分明的船槳次第起伏,整齊劃一,煞是好看。 蘭登有可能是乘船進城的嗎?似乎可能性不大,但她隱約覺得關于維奇奧宮的警訊是一條線索,值得跟進。 “請先不要急著拍照!”一個帶著英國口音的女聲喊道。 瓦任莎循聲看去,一名女導游正搖著一根棍子,上面掛著一只帶褶邊的橙色絨球,正率領著像一窩小鴨子似的游客穿過維奇奧橋。 “你們上方就是瓦薩里最大的杰作!”導游帶著職業化的熱情大喊道,同時舉起她手中的絨球,引著眾人的目光向上移。 在此之前,瓦任莎并沒有留意到,然而維奇奧橋上確實有一個兩層結構,跨過橋上商鋪的屋頂,如同一幢狹窄的公寓樓。 “這就是瓦薩里長廊,”導游介紹道,“它接近一公里長,為美第奇家族往返于碧提宮與維奇奧宮提供了一條安全通道?!?/br> 瓦任莎望著頭頂上隧道式的建筑結構,瞪圓了眼睛。她聽說過這條長廊,但知之甚少。 它通向維奇奧宮? “今天,只有那些極少數擁有vip資格的人,”導游繼續說,“才能進入長廊。從維奇奧宮到波波利庭園的東北端,整條長廊就是一座令人嘆為觀止的畫廊?!?/br> 導游后面介紹了些什么,瓦任莎沒有聽到。 她已經朝她的摩托車沖了過去。 42 蘭登頭皮上縫針的傷口又開始陣陣作痛,他和西恩娜擠進視頻監控室,里面還有瑪塔和兩名保安。狹窄的空間里只有一個折疊衣柜和一排呼呼作響高速運轉的硬盤以及電腦顯示器。房間里空氣溫度高得令人窒息,還充斥著難聞的煙味。 蘭登立即感覺四面墻壁向自己壓過來。 瑪塔坐在視頻監視器前的椅子上,監視器處于回放模式,顆粒狀的黑白畫面呈現的是走道里的情形,應該是從門上方拍攝的。屏幕上的時間表明這段視頻是昨天凌晨拍攝的——整整二十四小時之前——就在博物館準備開放之前,比傍晚時分蘭登與神秘的小主教座堂來訪要早很多。 保安將視頻快進,蘭登看到畫面上一群游客快速涌入走道,腳步搖晃、急促。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面具,但根據游客們不斷停下來向內觀望或者在繼續前進之前拍照留念來判斷,它顯然還在展柜里。 拜托快點,蘭登心急火燎,知道警察就在趕來的路上。他考慮過要不要找個借口,和西恩娜趕緊跑路;但他們需要看到這段視頻:監控記錄將回答許多疑問,告訴他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視頻回放還在繼續,這會兒速度加快了些,下午的陰影開始在展廳地面移過。游客們一陣風似的進進出出,終于人流開始減少,然后突然完全消失。這時屏幕上顯示時間剛過17:00,博物館的燈光熄滅,完全安靜下來。 下午五點。閉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