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投影中出現綠色的數據模型,量子計算機在衍生日志中指出:“第一保留區(代號‘森林’),出現一個峰值的輸入異常、微量數據傾向偏移、以及突然性的數據擊穿現象,可以肯定擊穿數據流來自第二保留區(代號‘迷宮’),但無法確定其造成的傷害程度?!?/br> 馬克·湯普森博士劃動數據報告進行瀏覽,一邊自語道:“同樣是在黃色危險線之內,但似乎還是有點不一樣,怎么說呢……我感覺到有點不對勁?!?/br> 蓋·庫克瑞稀疏眉毛低低壓著鷹隼般的黃眼鏡:“這話怎么講,辛普森,難道你認為這是布蘭登·巴塞洛繆的幽靈組織的陰謀,我看過‘世界’日志了,幽靈正保護者候選者向北大陸艾瑞恩城遺址進軍,不過我不覺得那有什么問題,只是咬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狗而已,一旦我們的計劃實施,幽靈在‘世界’中的勢力會立刻瓦解?!?/br> 湯普森猶豫道:“不,不是那樣,只是有點不好的預感而已?!?/br> 第九處處長似笑非笑地瞧著他:“理論上來說,你更應該相信數字,而不是知覺?!?/br> “我知道,我知道?!睖丈瓎境龃翱谶M行數字簽名,開啟了強行介入觀測的預處理程序,“不過這一回我決定相信直覺,這是為了我們的大業,而不是個人情緒,可能出現的一切后果由我來承擔,你就是我的見證人,如果必須被圣殿荊棘十字團審判并制裁的話,我絕不會逃避的?!?/br> “既然你有覺悟?!睅炜巳鹜撕笠徊?,做出“請便”的手勢,“現在大人物們都很忙,你自然可以做出決定,湯普森?!?/br> 馬克·湯普森粗短的手指伸向空中的確認按鈕,盡管語聲堅定,指尖的顫抖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猶豫,一旦程序開始執行,第一保留區‘森林’就會被撕開一個窺伺的窗口,程序會在一個時鐘周期內將保留區內的所有數據進行靜態化記錄,找到問題出現的地方,消除錯誤程序后關閉觀測窗口,但這一瞬間的介入會破壞保留區混沌的量子態,對整個“世界”的運行狀態造成難以預計的影響,要確定梨子的味道只有親口嘗試,可一旦開口咬下去,梨子就再不可能是原來的梨子,這就是湯普森面臨的經典量子悖論,在這個時刻,他幾乎做出了破釜沉舟的決定,直到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鐺鐺鐺鐺、鐺鐺鐺……”響起的曲子是納粹德國裝甲軍團戰歌《閃電部隊在行進》,gtc執行主席滿頭大汗地從懷中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喂?!?/br> “馬克,出問題了?!彪娫捘穷^響起gtc反恐情報處處長約登·史密斯焦灼的聲音,“打開新聞頻道,現在?!?/br> 湯普森與蓋·庫克瑞對視一眼,都聽出了話語中不詳的韻味,投影屏幕切換至電視頻道,三維投影顯示出坐在直播臺后的主持人形象,男性主持人正快速念著新聞稿,他身旁懸浮著四個圓球,每個球體都播放著出事地點的三維現場直播,“紐約、波士頓、費城、洛杉磯、舊金山、芝加哥、新底特律,美國主要城市連續發生恐怖襲擊事件,恐怖分子使用了便攜式火箭彈和槍榴彈襲擊了多處‘世界’游戲終端發售點,并用沖鋒槍對排隊等待游戲發售的市民進行掃射,截止目前遇難人數已達到五百四十四名,近兩千名民眾受傷,目前沒有任何組織或個人宣稱對此事負責,但這基本可判斷為是對‘世界’項目持反對意見的組織進行的一系列恐怖活動中的一部分,由于‘世界’正式發售時間即將來臨,恐怖組織進行了大規模突襲,美國總統正在白宮發表臨時講話,他說‘這是繼911事件以來美國本土最……’” 屋中的兩人靜靜地望著直播畫面,爆炸聲不斷傳來,滾滾黑煙從樓宇之間升起,街上所有人在瘋狂奔跑,“噠噠噠”的槍擊聲斷斷續續,警笛閃爍,swat部隊的黑色作戰服在鏡頭角落一晃而過,火箭彈帶著尖銳的哨聲穿過街道,將棄置在街頭的轎車炸成一團火球,“世界”專賣店被炸成廢墟,尸體橫七豎八躺在人行道上,這些游戲迷在發售日前一個月就開始扎帳篷提前排隊,只為了取得限量發售的“世界”客戶端芯片和率先享受這劃時代游戲的資格,但子彈并不挑揀排隊順序,只冷冷地收割了全部人的生命, 馬克·湯普森抹一把汗水,將電視切換到歐洲之星新聞頻道,幾乎如出一轍的爆炸聲傳來,只是災難的背景換成了大家更熟悉的地標建筑物,大本鐘、艾弗爾鐵塔、柏林電視塔、畢加索大廈、羅馬斗獸場……正如主持人所說,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不能以“恐怖主義”來冠名,這根本是一場可怕的人道主義災難,是最喪心病狂的組織才能做出的行徑,“請遠離所有城市中的‘世界’銷售點,遠遠離開,恐怖分子沒有提出要求,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目在于阻止‘世界’發售,gtc和太昊公司你們看到了嗎,超過七百名無辜者死亡的血賬將記在你們頭上,早在第一起恐怖襲擊發生的時候你們就應該檢討所作所為,增派武裝力量護衛只能起到反效果,看到了嗎?!闭f法語的主持人激動地點戳著屏幕,“看到了嗎,這些血,歷史上的恐怖集團愛爾蘭共和軍、基地組織、泰米爾猛虎、阿布薩耶夫、自由巴斯克、伊斯蘭祈禱團、光輝道路、庫爾德工人黨,誰手上沾有這么多的血,而你們的死對頭,激進派的ipu組織一億玉碎、醒獅、第一帝國、濕婆、共和光輝陣線,誰手上又沾過這么多的血?!?/br> “啪嗒?!碑嬅嫦Я?,湯普森大汗淋漓地關閉了電視,他的手機急促地響著,量子終端也以一秒鐘十封的速度涌入大量郵件,每個郵件都有著最高等級的紅色標示,象征著對gtc造成根本性威脅的事件, 蓋·庫克瑞低頭看了一眼隨身終端,說:“太昊公司全球總裁丹尼爾·沃華倫還在主席臺上,他說‘世界’是否按時發售,這事情取決于我們,他對此不作出表態,距離發售時間還剩四分多鐘,他會在座位上等待我們作出決定?!?/br> 湯普森的手帕已經吸飽了汗變得沉甸甸的,他解開領帶結大口喘著氣,手機鈴聲停歇了幾秒鐘再次響起,這次是歡快的“土耳其進行曲”,他遲疑了一下,接起這個無法拒絕的電話:“您好,秘書長先生?!?/br> 電話那頭是一個年長女性的聲音,雖然聲音顯得衰弱、蒼老,可誰也無法質疑這通電話背后所蘊藏的能量,因為這位女士在手機通訊錄里的名字叫做米拉·r·撒杜蘭,頭銜是“聯合國秘書長”, 馬克·湯普森很自然地彎下腰,顯露出尊敬的姿態,對著電話不住點頭,“是的,當然,我明白,美國方面……當然可以理解,我們會全力配合cia和國土安全部,開放我們的數據資源接口協同調查……是的是的,歐洲大陸的情況……我知道了,但您所說的事情……我是說……當然,當然?!?/br> 掛斷電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墜入深海的人在自暴自棄地用掉氣罐里的最后一絲壓縮空氣,蓋·庫克瑞道:“走吧,必須加以處理,要調動反恐情報部的全球資源得通過十二人委員會的多數表決,我們時間并不多,你的意見是什么?!?/br> 馬克·湯普森還沒說話,陰魂不散的手機鈴聲又響了,這次演奏的貝多芬《英雄交響曲》第二樂章,他臉上的神情立刻變了,挺直脊背如軍人一樣肅立在房間中,小心翼翼地按下接聽鍵:“我是第89位兄弟,馬克·湯普森,向雙頭鷹的榮譽致敬?!?/br> 對面的背景聲音顯得非常嘈雜,像是身處子彈紛飛的戰場,一個老人的聲音沉郁道:“你知道該怎么做吧?!?/br> “當然,副議長大人?!睖丈暮蟊潮鶝?,那是冷汗的觸覺,或者是恐懼心理作祟,他以最尊敬的音調開口道:“但是聯合國方面的壓力……剛才我收到了美國白宮官邸發來的信件,還沒有打開,可是相信不會是什么好消息……我怕局勢發展到無法控制的情況……” 副議長冷冷道:“我之前就說過了,薩麥爾無法出面控制局勢,‘世界’必須由你們gtc來維護,為了送你到執行委員長的位置我們付出了多少努力,別忘記最基本的事情,兄弟?!?/br> 湯普森感覺身上的紅色紋身發出刺痛,他立刻大聲道:“是的,我明白,副議長大人?!?/br> “很好,議長大人會高興的,就這樣?!?/br> 通訊中斷了,馬克·湯普森馬上向十二人委員會所有成員發出一封臨時虛擬會議的召集信,“我作出決定了?!彼麑炜巳鹫f,兩個人點點頭,一齊走出房間, 投影屏幕上還懸浮著綠色的空間,代號‘森林’的第一保留區,此刻在這奇異的世界中,約納剛剛攀上一棵高聳入云的大樹樹梢,眺望著一望無際的晴空,“那上面,就是那個世界吧?!彼肷竦卣f。 第136章 破碎的森林(上) 這是一棵松樹,,,或者應該說“理應是棵松樹”吧,當一件日常生活中熟悉到根本不會產生任何誤解的事物被放大到千百倍的離奇尺度,那人的判斷力多少會出現一點問題,約納沿著這棵樹如墻壁一樣寬的樹干向上攀爬了二十分鐘(在兩千碼之外能面前看出樹干的直徑,可走到樹下卻發現rou眼可及的范圍根本看不出樹干有任何彎曲,仿佛一堵鋪天蓋地的木質墻壁),樹皮上布滿結疤、褶皺和裂隙,這給攀登提供了不少便利,在“漂浮”法陣的幫助下約納爬得不算費力,可當一根深綠色的飛矛從天而降差點把他如雞rou串上裝飾用的紫甘藍一般穿透的那個瞬間,少年才領悟到世上并沒有一帆風順的事情,那支長矛擦過少年的頭皮呼嘯著墜向地面,逃過一劫的約納終于確認了樹的品種,,,那毫無疑問是一根高處掉落下來的松針,“小心啊?!睗h娜在下方五十碼處關切地喊道,“注意躲開這些松針,還有你斜上方有個樹洞,里面萬一有大蟲子什么的就糟糕了,最好改變路線避開它?!薄爸懒??!闭夹切g士回應道,手足并用繼續向上攀登,他沒有注意到漢娜臉上落寞的表情,因為心中被焦急和喜悅凝成了一個滋味復雜的漩渦,龍姬的話在17歲少年心中掀起軒然大波,他此時腦中只裝著一件事情:離開這個世界,到龍姬所在的世界去,他的靈魂裝得太滿,以至于容不下一位伙伴的存在,他沒有望漢娜一眼,剛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他的雙眼只看得到天空,漢娜默默垂下手臂,緩解一下右手腕的酸痛,右手持槍保持警戒,左手負責攀爬,這動作非常消耗體力,即使在無盡沙海鍛煉出來的身體也無法長時間承受;可更令她疲憊的,是兩人之間這種怪異的氛圍,生平第一次,漢娜·斯圖爾特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余的人,她抬頭望著占星術士隨風飄舞的衣角,心中升起悲涼的念頭:這世界多自己一個、少自己一個,究竟會有什么改變呢,就像無盡沙海的滾滾黃沙,有那么多一模一樣的沙礫,誰會在乎一粒沙礫存在與否,多想現在就回到“巴克特里亞的疾風”,揚起風帆馳騁在巨蟲嗈嗈、陽光燦爛的黃沙之海,可就連自己的帆船都已成為別人的物品,慢慢大陸的哪一個角落,還有可以回去的故鄉,與龍姬的通話結束后,約納經過短時間思考,決定找一個合適的位置開啟時空星陣,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既然是從空中墜下,那么離天空越近,就越容易回到來時的地方吧,本著這個樸素的念頭,少年一眼看到了整座巨大森林中最高大的樹木,那矗立在茂密植被當中直指天空的高塔……一棵理應是松樹的大樹,繩索將兩人系在一起,這是漢娜的主意,這樣不管誰失足墜下,對方都可以成為最后的依仗,若不是紅衣女人的堅持,約納根本不肯在腰間拴上麻繩,他急迫得恨不得一步登天,打破時空飛到另一個女人身邊去,一路上,他步履匆匆,就連漢娜開槍驅走幾只怪獸的事情都渾然不知;攀上大樹之后他一路在上面攀爬,不肯停下來讓漢娜休息一下,他是個敏感而善解人意的少年,只是此時忘記了身邊人的存在,這段氣氛尷尬的旅行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隨著高度不斷升高,天空顯得越來越近,雖然看不到太陽在何處發出光芒,但整個世界如無盡沙海的午后一樣明亮,從這個角度能看到許多聳入云渡的大樹,人類、精靈、矮人、巨人、野獸、魔獸和說不清種類生物的身軀裹在孢囊里面緩緩升起,森林如同一鍋沸騰的熱水不斷冒出氣泡,孢囊球體升到一定高度就突然憑空消失,每棵制造孢子的巨木上方都有一個時空裂隙,將完成品以魔法能量托起,送入不知通往何處的時空之門,“快了,快了……”約納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攀住一個樹杈大口大口喘氣,“我的想法沒錯,這里的時空因素已經不穩定了,看來打開通道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難,只要對星陣稍加改變,讓輸入部分更符合這個世界的規范,而輸出的話呢則可以稍微超過符合,畢竟是一次性使用……等等?!彼鋈簧裆o張起來,從腰帶中抽出法杖席拉菲娜緊緊握住,閉目感應著星際線的存在,幾秒鐘后少年神情松弛了:“呼,嚇死我了,還好這里也能找到星際線,角度沒什么變化,清晰度也不錯,看來就算是異空間,也同樣遵守世界的規則呢……”短暫休息后,他繼續向上,花二十分鐘時間攀上了樹梢,這巨大松樹的枝葉如此茂密,以至于要沿著枝干走到松枝盡頭,站在顫巍巍的松針上面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少年毫無畏懼地踏著獨木橋一樣的松針前進,漢娜在后面擔心道:“走慢一點,小心啊,萬一有一陣風吹來就麻煩了?!薄安徊?,這里是沒有風的?!奔s納走到松針的末端,張開雙臂迎接晴朗天空,這是整個世界的制高點,綠色大地在腳下鋪展,頭頂是悠悠晴空,他回過頭來愉快道:“所謂的風是空氣元素的流動造成的,空氣元素會從濃度高的地方向濃度低的地方遷徙,這就產生了大陸的疾風,但這個世界的空氣元素是均衡的,無論在下面還是在這里,濃度都完全相同,流動不會發生,就不會有風吹起,這是多么奇妙的感覺啊漢娜,閉上眼睛,根本分辨不出是不是站在這么高的地方呢?!睗h娜·斯圖爾特左手持槍謹慎走來:“話雖這樣說,萬一有個什么怪物也麻煩啊,這么大的森林,或許連蚊子都有飛鳥的大小呢?!奔s納搖搖頭:“你還沒發現嗎,這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一個活的靈魂呢,那些被遺棄的軀體只是憑本能活動的軀殼而已,持續不了多久就會死去,我們或許是這里唯一有智慧的存在吧,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人來過?!彼箞D爾特當代家主走到他旁邊一根松針上,懷抱大槍“海軍上將”坐了下來:“好吧,我在這兒守著,無論你要做什么,都小心一點?!薄]聽到伙伴的叮囑,約納已經開始研究星陣圖形的問題,他從包里掏出瓶瓶罐罐、量角器、莎草紙、炭筆和雕刻刀,嘴里嘟囔著:“對了對了,吉爾伯乃翁老師留在幽靈巴哈馬背上的星陣用到了一個很奇妙的三聯逆螺旋,如今想來,那樣雖然會損耗百分之二十的輸入能量,但可以對星辰之力的波段進行有效調諧,一下子把頻譜調整到最適合溝通時空的波段,真是非常巧妙的設計……而初代導師大人留在潛地艦‘圣吉爾伯托’號上的星陣呢,能看出是不同時期的作品,結構精簡到了可怕的程度,居然只有了一個放大和一個整流就完成了全部的輸入部分,如果沒猜錯的話,放大部分的線條并非單純曲線,而是由若干個微小的吉爾伯托螺旋組成,這樣既能精簡結構,又能提高效率……”他在紙上寫寫畫畫,將腦中的構想化為圖形,向身后丟出用過的草稿紙,把得出的結論記在腦中,在沒有風的世界里那些畫滿玄奧圖案的莎草紙靜靜排列在墨綠色松針上面,如夜晚的綠色小徑下了一場白雪,漢娜坐在旁邊,靜靜看著占星術士埋頭做著工作,她的眼神掠過約納棕色卷發的發梢,投向湛藍與碧綠交匯的天際線,綠眼睛眨一眨,紅衣女孩忽然輕輕哼起歌來,哼的是旋律蒼涼的西大陸小調,約納從沒聽到過漢娜唱歌,然而此時此刻,埋頭在幾何圖形中的他根本聽不到那遙遠的歌聲,那是在無盡沙海星光閃爍的夜里,“巴克特里亞的疾風”上一任船長費恩·斯圖爾特和七名水手喝醉酒后會唱起的歌,“紅土平原吹起的風啊,吹啊吹啊吹過了雅古的山丘,圣河彼方飄來的雨云啊,從不肯在扎維停留,為我點燃蠟燭的女人啊,你被風吹啊吹啊吹到我的身邊,為何今夜木屋這么黑暗啊,是否雨云已將你帶走?!痹谠S帝國民間流傳的神話故事中,有一位被風吹到農莊中成為農夫妻子的美麗女人,她每天天黑時會點起起居室的蠟燭,照亮農夫回家的路,“當有一天看不到燭光的時候,說明我要回去了,天上會下起雨,那是接我回家的馬車在云間馳騁?!鞭r夫并不相信,直到下著大雨的夜里他提著妻子最喜愛的蜂蜜、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回家,看到雨幕中的木屋黑暗著,寂靜著,如同牧場,他再沒見過那個美麗的女人,在逐漸蒼老的日子里,農夫才醒悟到當初根本沒有珍惜過那個天賜的伴侶……然而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第137章 破碎的森林(中) 什么是時空,約納從前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在離開紅土平原的占星術塔之前他只是柯沙瓦老師手下的小小占星術學徒,剛剛把13377星際線的性質背熟,根本沒有奢望過解析世界本源的秘密,然而被背叛者賽格萊斯的預言一步步牽引著來到此處,老師所種下兩條星際線能量的種子,在戰斗中不斷成長,與初代導師吉爾伯托·吉爾伯乃翁的幾次相遇,顛沛流離,穿行大陸,此刻的17歲少年已經想不起自己出發時的心情,只知道是那位寫下無名預言的背叛者領他走上這條長而崎嶇的道路,如今想想,龍姬被龍尊君擄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背叛了預言所指示的方向,然而追隨著龍姬的腳步一路向北,命運兜了一個圈子回到了初始的地方。 雕刻刀尖端閃爍微光,這種占星術士專用的雕刻刀名為“斯特卡維之角”,由占星術士協會第十一任會長利馬爾·斯特卡維所發明,這位性格乖戾的大人物一生在占星術理論研究方面毫無建樹,但這奇妙的發明使他名垂青史,被后世的所有占星術士銘記,在成為占星術士之前,斯特卡維曾是一位三級光系魔法師,他在魔法研究中發覺了基本理論的不和諧之處,于是轉投占星術懷抱,五大行會之間的人員流動是很正常的,可唯有斯特卡維將魔法因素使用在占星術研究當中,雕刻刀尖端有一個微小的光系魔法陣,能夠聚集陽光或其他同樣強烈的光線,在聚焦點產生極高溫度,想要在寶石(星辰之力的最佳載體)這樣堅硬的物質上面雕刻星陣,必須使用斯特卡維之角以相當傾斜的角度在寶石內部燒灼出空腔,構成星陣基本圖形,灌入星星塵埃形成星陣,最后用膠水將出口封閉。 約納看著小小的光點在白水晶內慢慢移動,鐫刻星陣是個極費工夫、考磨耐心的工作,好在經過多次紙上驗算,他對這個嶄新的星陣已經爛熟于心,只要小心地完成雕刻就行了,這顆22克拉的白水晶是他袋中品質最好的寶石了,能否承擔時空星陣的壓力,約納多少有點擔心,畢竟初代導師的時空星陣都是以最高品質的鉆石和藍寶石制成的,不過他使用星辰之力的方法與吉爾伯托·吉爾伯乃翁不同,以兩種性質能量湮滅作為基礎動力來源,這種方法將星陣的等級和需要消耗的精神力減省到原來的一半,約納估計新星陣屬于占星術士協會規則中的七級星陣,以他目前的精神池能量,能夠勉強動用。 三十分鐘,斯特卡維之角只移動了細不可見的距離,非常精密的輸入部分圖形完成了,約納做了個深呼吸,活動一下酸痛的頸部和手腕,看看天色,感嘆道:“這個世界的太陽不會落山,一直都這樣明亮,真好呢?!?/br> 沒有人回答。 少年茫然轉過頭,發現旁邊的松針上只有一席紅色的斗篷鋪灑在地,如火般花朵盛開,漢娜·斯圖爾特不見了。 “……漢娜?!?/br> 約納叫了一聲,聲音被茂密松葉吸走,很快消失在綠色的樹冠當中,少年連轉了幾個圈兒,到處搜尋伙伴的蹤跡,然而目力可及的地方唯有靜謐的森林樹木,哪有紅衣女人的影子。 一滴冷汗從額頭滾落,他慌亂地在腦中搜索有關漢娜的最后回憶,在開始演算星陣的時候,漢娜還在身旁不是嗎,她坐在那里,似乎說了點什么,也似乎哼起了歌,然后呢。 一片空白。 約納心中升起寒意,他不禁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性,趴在松針邊緣低頭向下望,七百碼高的松樹下是一個綠色的螺旋地獄,層層疊疊的枝干堆滿視野,樹下沒有湖泊,也沒有可以緩沖的柔軟泥土,若是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漢娜?!奔s納大聲喊道,“漢娜,你在哪里,……別開玩笑了,快點出來?!?/br> “我在這兒,干嗎?!?/br> 沒想到背后傳來應答聲,穿著抹胸和短褲的斯圖爾特當代家主靈巧地躍下一根樹枝,落在占星術士身旁,她舉起手中的獵物:“喏,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間了,肚子早就餓了,我們的食物都在丹尼那里,得想辦法填飽肚子才行,為了方便我脫掉外套向下爬了一百碼,在一根大樹紙上發現了一頭剛剛死去的野獸,看樣子應該是孢囊升起的途中破裂掉摔下來的,喏,你瞧,rou質還很新鮮,割了一大塊回來應該夠我們兩人吃了……你怎么滿頭是汗的樣子?!?/br> 約納手忙腳亂地抹著汗:“沒、沒什么,辛苦你了,那么麻煩你料理晚餐,我盡快把星陣完成……” 斯特卡維之角繼續綻放光芒,細微的線條在白水晶內游走,經過這一場虛驚,約納心中多少有些異樣的感覺,或許是因為片刻的驚恐,或許因為漢娜修長光裸的雙腿,他得花上好大力氣才能重新集中精神。 燒烤的香味飄起,松脂是非常好的燃料,漢娜重新披上斗篷,搜集了一些干燥的松針蘸滿松脂升起火來,野獸的rou質肥瘦適中,一加熱就溢出芳香的油脂,滴落火中吱吱作響,漢娜一邊轉動rou塊一邊繼續哼著扎維帝國的小調,約納偷偷觀察了她一會兒,覺得她似乎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就放心地繼續工作,他不知道漢娜只是將凄楚深深藏進心里而已,無盡沙海的兒女,脆弱的樣子從不能別人看見。 在這個時刻,現實世界奧地利薩爾茨堡gtc總部發出了另一條黃色警報,警報內容如下:衍生日志代碼aljg693594:第四保留區“陰間”出現明顯的數據偏移傾向,已經開始影響整個保留區的預期工作狀態,建議立即進行介入觀測,然而這條日志很快被淹沒在紅色警報的海洋中,無數來自gtc主要部門、各地gtc支部、“世界”營銷門店和監測站的紅色緊急通報填滿了公共收件箱,讓這條無足輕重的黃色警報變得毫不起眼,沒有人注意到這條異常,幽靈組織掀起的恐怖行動將整座總部大樓調動起來,gtc這臺龐大機器已經有了優先級最高的任務,根本無暇顧及內部的小小瑕疵。 這是第四件秘寶“血之寶”代表“生命延續”的世界,死者的身體與靈魂在這里被碾為齏粉化作最純粹的能量流回世間,維持著整個世界的能量平衡,生命本身沒有得到延續,但生命所占用的熵值得到釋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更加純粹的轉世輪回。 月光精靈剛剛從最后一枚魔法方糖里面墜落下來,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她降落的位置正好在世界的中心,左邊整個天空和大地都是令人心煩意亂的土黃色,無數破碎的靈魂光點潮水般涌來;右邊則是一片絕望的鐵褐色,奇形怪狀的緩慢地呻吟著向世界中央前行,靈魂和碰撞在一齊化成光點消散,小乖布下十二面空間盾牌推開這些惱人的rou塊,嘟囔著:“混蛋,一下子就跑得沒影了,這讓老娘可怎么找啊,……話說回來,要怎樣才能從這個煩死人的地方跑出去,啊啊,別過來,惡心死啦?!?/br> 這時候遠方響起爆炸聲,響亮轟鳴聲就算在無數呻吟聲中還是清晰可辨,小乖嘴角微微上?。骸昂昧撕昧?,乖乖呆著別動,老娘這就過去拯救你的小屁股,可惡的南方人?!彼龑⒎ㄕ取肮猸h”向地面一頓,螺旋形的銀白月光從腳下盤旋而上,“……走啦?!痹鹿饩`身影猛然化為一道光柱向前射出,霎時間射透重重身軀的屏障,將那些蒼白撞得支離破碎,月光沐浴使她失去了飛行的能力,可換來了成倍增長的魔力、體力與速度,此刻的小乖就像一頭身形窈窕的犀牛一樣橫沖直撞,根本不在乎面前有多少障礙,幾十秒時間就沖出八百碼距離。 擁擠rou身的潮水忽然矮了下去,小乖猛地收住腳步,這一片鐵褐色大地已經被尸塊堆滿,看起來如蒼白的雪原,這些殘破身軀不會流血,不過空氣中的惡臭可一點不減,月光精靈罵罵咧咧地掠過耶空斬碎的千百具rou身向前追去,兩分鐘之后,終于找到了冒失的南方人。 “見鬼啦你,從那么高跳下去都沒死,你是鐵塊做的啊,摔碎了可別想老娘把你撿回去收尸啊?!敝钢鴮Ψ降暮蟊沉R罵咧咧,小乖的聲音卻逐漸小了下去,因為她看到耶空面前有一個女人,確切地講,有一具女人的身軀。 那是何等奇異的身體啊,身軀如山巒般壯碩,手腳像鋼鐵般堅硬,然而身體、手臂、雙腿和頭顱并不屬于同一個人,密密麻麻的縫合線和咒符將這些肢體連接在一起,縫成一位詭異至極的魔神,在男人身軀之上的,則是紅發如火、面容冷冽的女子頭顱,這強烈對比產生了怪異的美感,讓人的視線無法離開女人如冰般沉靜的雙眸, 第138章 破碎的森林(下) 小乖當然知道這女人是誰,因為她分享著精神契約者約納的情感與記憶,“薩茹阿斯瓦提?!痹鹿饩`詫異地驚呼一聲,“這不可能,就算這里是靈魂和轉生的場所,可她早已死去好幾年了,怎么可能還在這里,來到這世界的很快就會被磨碎化成粉末啊……” 耶空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依然像根直挺挺戳在地上的竹竿,名刀佛牙斜斜垂在身側,鋒利鋸齒因斬斷太多而微微發紅,與主人的沉默不同,這把長刀不住呻吟著、顫動著、鳴叫著,鋸齒刀刃把空氣割得支離破碎,有靈性的武器像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氣息,在南大陸的荒原上持刀斬殺千萬佛兵的魔神將軍正矗立在眼前,就算沒有靈魂存在,中依然殘留著兇暴的血腥,佛牙迫不及待想要掙脫耶空的手,投入魔神將軍的懷抱,但它掙扎得越烈,紅發男人就將它握得越緊,力量與力量在刀柄處碰撞發出激烈的噼啪爆鳴。 小乖小心翼翼地繞到旁邊,望著耶空的臉,持劍伽藍的表情是淡漠的,可那雙總是沒有焦點的灰白色眼瞳卻活了過來,小乖從沒在一個人的眼中看到那樣炙熱、澎湃、鋒利與癲狂的神采,她悄悄退后一步,不敢直視南方人的眼睛,因為就算稍微被視線觸及,都會被其中太過尖銳的情感割傷,那是經年累月由寂寞發酵而成的思念,那是日復一日因疼痛而滋生而出的喜悅,那是凝凍的火焰,柔軟的刀刃,生銹的蜜糖,月光精靈的心臟砰然跳動,她捂住胸口,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薩茹?!币照f。 薩茹阿斯瓦提的身軀站在世界的角落,她的身后不遠處就是通往現實的巨大洞窟,無數殘破身軀從里面爬出,被冥冥的聲音召喚著搖搖晃晃走向終結;薩茹像一塊堅硬的礁石屹立在潮水之中,蒼白軀體擁擠而來,撞擊著、踐踏著、啃噬著強壯的魔神將軍,可薩茹阿斯瓦提毫無所動,她微微擺動雙臂將人潮分開,如同礁石分開流水;因為站立在原地已太久,雙腿與鐵褐色地面連成一體,鐵色泥土沿著小腿侵蝕而上,或許用不了太久就會將她徹底化為巖石。 南方人的呼喚如此輕柔,似乎怕打擾了女人的安眠,紅發的女人沒有作答,因為她眼瞳中沒有焦點,喉嚨中沒有聲音,軀殼里沒有靈魂,或許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她微微轉動身軀向耶空的方向,傷痕累累的壯碩軀體發出銹蝕的咯咯聲。 小乖捂住嘴巴,“難道你為了等他來這里找你,就這樣強撐著不走入輪回,你已經等了多少天,如果他沒有碰巧來到這里,你還要等多少天,就算等到了他又有什么意義呢,他是一個活人,而你只是留著一縷殘魂的rou身罷了,你早就死去了,根本沒辦法把你帶離這個世界吧……你們人類的腦袋到底是什么構造啊?!?/br> 耶空終于動了,他輕輕探手入懷,慢慢取出符文布包,緩緩解開包裹拿出烏木小盒,靜靜開啟組成盒蓋的三十六片沉香木蓮花,怔怔看向蓮花托起的晶瑩剔透小珠,默默抬起頭,眼露希望,光華流轉的舍利珠被小心舉起,來自異世的佛光短暫驅走這世界的迷霧與腐臭,柱子內琥珀色的氤氳霧氣就是薩茹阿斯瓦提的靈魂,靈與rou跨越千山萬水在這里重聚,只隔著一個欠身的距離。 月光精靈忍不住道:“就算你可以復活她,也沒辦法將她帶走的,耶空,我感覺到這個空間的結構,這些靈魂和只是殘留的碎片化實體而已,它們的‘存在’稀薄到接近虛無,根本無法穿越空間的,,,更何況那是不可能的,死者的靈魂不可能回到已經腐朽的身體,這是亡靈術士的領域,強行拼合在一起的就不能被乘坐人類了?!?/br> 耶空的動作凝固著,他的右手用力抗拒著名刀佛牙的異動,左手托著佛珠靜止在空中,向這邊擁擠過來的殘軀迎面撞上一堵無形的墻壁,緊接著體內竄出金紅色的火龍,啥時間將身體啃噬殆盡,這是持劍伽藍不知何時布下的玖光禁界,在這個沒有管理者、沒有標尺、沒有起始和終結的世界里,時間根本失去了意義,月光精靈失去了耐心,她月光沐浴的時間正在縮短,必須停止這場漫長的對峙,,,盡管她能感覺到空氣中那糾纏的苦思。 “耶……” 剛開口說了一個字,耶空動了,左手一翻一卷將佛珠收回懷中,右臂綻出猙獰青筋,金紅佛光沿著右臂盤旋而上,強行壓制了長刀的力量,“嘯嘯……”名刀佛牙發出悠長的悲鳴,“南么二曼多勃馱喃,薩婆他微么底微枳羅儜達摩馱,阇多,勃陀魯沙那……”隨著梵文密咒吟唱,長刀的每一片鋸齒都掛上慘烈的黑火,無數符文纏繞著刀體,淬煉出一連串黑光的火花。 “……你要干什么?!斌@叫一聲,小乖發自本能地猛然后退數十碼,在人潮中稀里嘩啦撞出一條血路來。 “……玖光秘術·佛滅刃?!?/br> 男人和女人的紅發一齊飛舞,黑光纏繞的佛牙砍中薩茹阿斯瓦提的肩膀,鋸齒嗤嗤撕裂鋼鐵般堅韌的皮膚,魔神將軍的身軀不是凡鐵可以傷害到的,但多年前就是這把原屬于薩茹自己的名刀砍下了她的頭顱,在佛牙尖銳的哭泣聲中,鋸齒刀刃破開肌rou與筋膜,撕碎骨骼與內臟,“刷啦?!币丈眢w一伏,長刀將魔神的身軀斜肩拉胯劈成兩截,可這并不是結束,南方人高瘦的身體猛然旋轉,反手斜拉,刀刃再一次嵌入蒼白身軀。 “刷刷刷刷刷……”小乖根本看不清幾秒鐘內耶空斬出了多少刀,只看到地面爆出一團黑紅的氣旋,空氣中摻雜的佛滅刃咒文將周圍結界外的切得稀爛,待塵煙落下,刀氣平息,那斜跨長刀的高瘦身影已緩緩向來時路走去,背影如從前般瘦弱,比從前更寂寥。 薩茹阿斯瓦提的身體已經消失了,連一絲碎片都沒有留下,地面上散亂的刀痕或許是給意外相遇留下的注腳,月光精靈目瞪口呆地愣了一會兒,拔腿追上耶空追問道:“你干什么啊你干什么啊你干什么啊,那好歹是薩茹的身體耶,怎么能忍心把她砍碎掉呢,老娘還以為你們男人之中也有真正癡情的好家伙啦,原來一個一個都是神經病都對了?!?/br> 當然南方人沒有回答她的詢問,如果湊到耶空身邊,或許能聽到南方人寂寞的自言自語:“抱歉……假的,那是假的……軀殼,幻影,魔障……死就是死,活就是活,被我斬下頭顱而死的是我的薩茹,這世界的殘像又怎能是真的?!彼已劬Φ慕裹c又空洞起來,嘴角卻留著一絲因過分用力咬牙而流出的血痕,“一場好夢?!彼穆曇粼絹碓捷p,最后變成模糊不可分辨的嘟囔:“一場好夢,不用太久,不用太久……” 被無視的小乖跳腳罵了半天,終于對竹竿一樣的家伙徹底放棄,她賭氣怒沖沖地走在前面,指著前方的天空:“不管你啦,你這個家伙根本無法理喻,老娘懶得跟你費口舌,剛才降落下來的時候老娘的‘魔法方糖寶塔’可不光是減震用的,更是空間結構的探測器,以我現在的力量早已掌握到這整個世界的基本規則,這可是月光精靈的天賦,看到那片灰蒙蒙的地方沒,那里就是我們掉下來的地方,既不是土黃色,也不是鐵褐色,說明時空的開口沒有完全封閉,不管這個世界到底是干嗎用的,起碼它的空間基礎并不牢固,只要回到那個高度重新打開通道就能出去了,……老娘說了半天話,你好歹吱一聲表示起碼的尊敬吧?!?/br> 耶空忽然停下腳步,小乖以為他終于開竅了,誰知道持劍伽藍迷茫地左右看看,發出了一聲疑問:“咦?!?/br> “咦你爺爺的羽毛帽子啊咦?!痹鹿饩`抓狂道,“難道你現在才發現周圍的狀況嗎,剛才是誰砍倒了一大片死人,差點把整個世界的平衡都破壞掉呀,還好這里沒有守護者之類的大怪獸,不然打起來的話可就徹底完蛋啦?!?/br> 耶空沒再說什么,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來自不同位元的遙遠窺探,可感覺一瞬即使,根本沒法確認是真實的,還僅僅是錯覺。 心情各異的兩人回到墜落地點,那靈魂與碎片碰撞湮滅的地方,月光精靈開始用魔法方糖堆疊一個盤旋向上的樓梯出來,耶空站在旁邊,手按名刀佛牙的刀柄,神色空茫。 耶空的感覺沒有出錯,在一個最荒謬的世界里,正有一名氣勢威嚴的中年人收回神念,對身旁的人說:“這是怎么回事,我要找的是第七道門,可不是其他世界里發生的事情,那些人不像龍家的追兵,到底是誰?!?/br> “我不知道?!饼埣Щ卮鸬?。 第139章 再逢(上) 是風之寶的時空道標所昭示的世界,代表著“絕對意志”的第二保留區,在gtc的保留區規劃中,這是對混沌、集體意識、死去npc與玩家的碎片化記憶、世界運行中產生的冗余信息進行整合、消弭、無害化處理的工廠,一旦這個保留區開始運行,就連最初的設計者布蘭登·巴塞洛繆本人都搞不清楚里面究竟發生著什么事情,因為隨著“世界”的運行,這些對真實演化模型有害無利的破碎思想會大量被抽離出來灌入第二保留區,在里面混合發酵變成某種無法用語言或數據描述的奇怪東西。 作為風之寶世界的第一批訪客,龍尊君一行人足足花了數個小時才找到移動和溝通的方式,這個世界充滿了離奇的思維碎片,雖然不會對人體產生傷害,可根本不存在具現化的天空、大地、泥土或陽光,睜開眼睛(實際上無法確認眼睛的存在)看到的是光怪陸離的色彩,無數畫面在四周閃爍,每一個畫面的每一幀都是確實發生在“世界”歷史中的真實場景,被印在經歷者的腦子里,又出于某種原因被丟進這個垃圾場。 龍尊君顯得很費怒,他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謂憤怒只是嘴角深深法令紋的細微顫抖,但就算這樣微妙的表情變化,也足以讓追隨者悚然驚駭,“家主大人,請不要著急,您一定能找到方法離開這里的?!饼埵畴姽蚍吐暤?,“也不要責罰小姐,她只是迷路了而已,不是存心要逃開的?!?/br> 龍尊君哼了一聲,他的身后浮現出一個影子,用跟他幾乎相同的詭異聲音勸阻道:“食電說的對,著急也沒用,找到人就好了?!?/br> “阿影,你還看不出來嗎?!饼埣壹抑魑⑽浩痤^,濃眉下一雙顧盼自威的眼睛掃過一旁的女人,“她剛才跟那些追兵聯絡過了,那些人正在想辦法來找我們,而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這真是奇恥大辱,原以為是龍家的刺客……難道整個龍家就沒有一個大膽的后輩活下來了么?!?/br> 龍姬開口道:“爹爹,那些人是來找我的,并非想阻你,而且在這樣的異界,也沒什么辦法……” 龍尊君眉毛高高揚起:“住口,若你不是我龍尊君的骨rou,早就被我一把捏死化作‘大噬’的養料,不要得寸進尺?!?/br> 龍姬沉下視線,偷偷將拳頭捏緊,她不知道剛才對約納所說的話是對是錯,只知道無論干草叉的伙伴們來與不來,自己都將是一個罪人,沒人阻止的話,龍尊君會破開虛空上達更高的世界,雖然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樣的依仗,但肯定會給大陸帶來可怕的災禍;而若是伙伴們尋到自己,與龍尊君展開激戰,必定會死在他的手下,沒人能戰勝現在的爹爹,,,沒有任何凡人能做到。 然而只要一個機會就夠了,她一路上都在暗自積蓄力量,身體上的咒符限制了她的能力,可龍姬暗暗在下丹田開辟了一個新的精神池,這是游歷大陸時南方佛國一位苦行者教給她的修煉方法,據說來自古老東方的道家秘典;歷來人們認為精神能量是靈魂與rou身結合的產物,其位置在于智慧產生和記憶存儲的地方:頭部,而道家則認為人體內其實有三處可以儲存精神力,包括上丹田(頭顱)、中丹田(心臟)和下丹田(泥丸宮),精深的修煉者能擁有三倍于常人的精神池容量,自然實力高強,不過修行非常艱苦,要開辟從未使用過的身體區域自然需要極大毅力,忍受極大苦難。 在被爹爹擄走之前,龍姬的修煉還只粗淺入門,可她不得不提前動用下丹田的精神池,向臍下三分處的泥丸宮慢慢注入能量,涓滴溪流匯成水泊,數十天的時間她積蓄起了夠發動一次“冥婚”之力的精神能量,心知爹爹的可怖實力,就算出手偷襲也是自取滅亡,龍姬在心中悄悄定下一個念頭,一個孤注一擲的念頭。 “冥婚”之力的本質是打開通道將異世的契約者拉到現世來,這能力被龍尊君用來開辟時空的路徑,龍姬自然也從中了解到自己身上所具的潛力,她并不熟悉其他的世界,不知曉任何一個異世界的時空道標,她只知道如何到隔世戀人的那個世界去,因為冥婚的愛人就在那個世界生活。 她的計劃是找一個機會,以下丹田的精神力發動冥婚,召喚出最強狀態的白骨戀人,合兩人之力抓住龍尊君躍入時空之門,一到達另一個世界,她就舉起短劍“饕餮”刎頸自盡,龍尊君就算再強大,畢竟是不通曉時空秘密的人,他吞噬的無數種能力中并不包括罕見的時空之力cao縱方法,如此一來,就能把龍尊君永遠留在那個異世,再也無法回到現實中來。 她只需要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將由伙伴們創造,她向約納所說的一切是發自真心的,只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話沒有說出口,當干草叉傾盡所能向龍家家主發動攻擊,一定能制造出一絲空隙,一絲就算龍尊君也無法顧及的、稍瞬即逝的空隙,她將在此時發動最后一搏,將父親與自己永遠葬送在未知的空間。 “砰?!?/br> 正在思緒萬千的時候,肩膀忽然一緊,龍姬發現父親的手掌搭在自己肩頭,那布滿老繭的堅實手指捏進黑色皮裘之內,令肩骨發出扭曲的咯咯聲,“爹爹……”她咬緊嘴唇,沒有抬頭,生怕父親看出自己眼中的冷恨之色。 “你不肯來,我來?!饼埣壹抑髅鏌o表情道,“嗤嗤……”淡淡黑氣從他指尖溢出,刺穿大衣、中衣和肌膚,穿行在龍姬的血脈之中,東方女人悶哼一聲,渾身上下傳來難以忍受的酸麻脹痛,黑氣控制了她全身的肌rou、骨骼和經絡,開啟了頭部精神池,引發潛藏在深處的龍家血脈之力。 鮮血沿著龍姬右臂流下,沿著修長手指滴滴答答落向腰間的短劍,“饕餮”上的寶石吸收了主人的血液,漸漸升起一團深紫色的霧靄,隨著龍姬臉上的痛楚之色不斷加深,紫霧開始在空間中彌漫,化為光影變幻的云團,有雷電在其中噼啪閃爍,無數世界的虛影在其中忽隱忽現,“家主大人?!饼埵畴妼㈩^深深埋下,顫抖道:“不可這樣強行打開空間,否則可能連這個世界都會崩塌的?!?/br> “要你教我怎么做?!饼堊鹁⑽⑥D頭地瞟他一眼,肩膀寬闊的年輕人一句話都不敢再說,龍家家主自顧道:“明明有六個世界的時空道標,卻遲遲無法從這個地方出去,難道漏掉了什么關鍵的信息,那本日志中寫著只要找到六件秘寶,第七扇門會自然出現在眼前,但我們卻被困在這里,這定是六件秘寶之一的某個世界,,,而那些身份不明的追兵也分散在其他幾個世界,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第七個世界,難道要將這六個空間全部摧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