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我還要……”肖書記有點猶豫,卻看老趙已經屁顛屁顛地跑向后院抓雞去了,于是把后半截話咽了回去,他聳聳肩,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瞅著北京冬季灰蒙蒙的天空,“顧鐵哪……”薄而鋒利的嘴唇翕動,肖李平喃喃自語道,“我的兄弟,你身上還藏著多少秘密呢,我們就算無話不談,卻還做不到坦誠相對,對嗎?!?/br> “你說啥,肖小哥兒?!崩馅w拎著老母雞探出頭來, “沒事,趙伯,我說我車里還有個天福號的醬肘子,等會拿來下酒啊?!毙だ钇秸f道, “,,那敢情好?!?/br> “……啊……啾?!?/br> 顧鐵狠狠地打了個噴嚏,腦門磕在天花板上“咚”的一聲響,他哎呦哎呦揉著額頭,“誰這么想我啊,真是的,萬人迷就是這么辛苦……也不知道小蘿莉現在在哪,身邊缺了個跟屁蟲,還真挺不習慣呢?!?/br> 這時劇烈的敲門聲砰砰響起,“給我開門?!卑R薇在外面大聲喊道,顧鐵嚇得一縮脖子,更正自己的話:“跟屁蟲還是有的啦……我來了我來了,別把門搞壞啊,修理起來很麻煩的?!?/br> 他把小裝備收拾一下,撲過去開門,然而已經為時太晚,“轟?!北¤F皮制成的艙門被女人一腳踹開,不偏不倚地糊在顧鐵臉上,“哎呀?!敝袊怂难霭瞬嫠さ乖诘?,把鐵皮丟到一旁,鼻孔噴出兩條血柱,“我是傷員,咱們不帶這么暴力的行不行?!彼嬷亲涌嘈Φ?, “你聽著?!庇炅种ň痈吲R下指著他的鼻頭:“別以為我愛管你的閑事,咱們現在在逃亡途中,絕對不能有任何意外發生,你要再這樣關起門來做點什么我不知道的壞事,咱們就從此一刀兩斷、各走各的路?!?/br> 顧鐵仰面朝天躺著,看著女人裹在灰色衣褲里修長的雙腿和婀娜有致的腰肢,嘆息道:“明明是個好女人,為啥總要裝出一副兇悍的樣子呢,當年在非洲我就說過,你的性格要是改一改,絕對能成為整個自由十字軍的女神啊……你不知道那些猥瑣男有多怕你,晚上到樹叢里拉屎的時候都要捂好小以防你偷襲……對了……” 阿齊薇一腳踩在他臉上,顧鐵后面的話沒能說出來,中國人跟大蟲子一樣扭曲著,雙手抱住女人的腳使勁一抬,喊道:“……對了,聽我說啊,中非真的打起來了,成百上千的ipu志愿者都跑到哪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幫忙去了,看來這回鬧得很大,奧科隆科沃那小子現在都以自由陣線的領導人自居了,瞧瞧這世界?!?/br> 雨林之花顯得有點意外:“就是說中非與乍得的戰爭,變成了ipu國際與gtc勢力之間的戰爭?!?/br> 趁她一分心,顧鐵使了個烏龍絞柱,腰腹用力,雙腿如兩根大黑柱一樣盤旋而起,一下子將女人絞倒在地,“啊哈,反壓制?!彼T在女人身上,膝蓋鎖住女人的大腿,雙手按住女人的手腕,得意洋洋地叫道:“三十歲老娘倒繃孩兒了吧,認命吧,現在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咩哈哈哈哈……” 阿齊薇掙扎了幾下,哪里抵抗得過男人的一身熊力,她的冰藍色眼珠中閃過一絲寒意,悄悄移動一下手腕腳腕的位置,準備發動攻擊,她是以色列軍隊格斗術“kr maga”的精通者,對摔跤可能不怎在行,但對于踢破男人的蛋蛋、抓破男人的喉嚨,折斷男人的手指此類技術相當熟稔,她準備先轉動身體,給顧鐵的襠部一個狠狠的飛膝,但她猶豫了,看到顧鐵眼中那孩子一樣的興奮,女人的表情逐漸變得柔軟,她悄悄放松肌rou,裝出一副咬牙切齒無法掙脫的樣子,被男人困在股掌之間, “哈哈哈,怕了吧,今日若不降服你,只怕日后醋海生波,對老夫不利呀……”中國人滿臉壞笑,慢慢俯下身子,距離女人的臉越來越近,“既然逃不掉了,就先來親一個吧?!?/br> 顧鐵嘟起嘴唇湊近,阿齊薇還在反抗著,但白皙的臉頰浮現出兩朵誘人的紅暈,兩人的視線交錯,在空中碰撞出令人怦然心動的火花, 顧鐵心有疑慮,他原來只想鬧著玩,自從離開阿斯蒙蒂斯之后,他從未對阿齊薇做出親昵的舉動,因為害怕觸動雨林之花心中屈辱的陰影,男人以纖細的情感維系著和阿齊薇的關系,生怕做出的無心舉動會傷害到飽經磨難的女人,心中的傷口需要多久才能彌合,顧鐵不知道問題的答案,但在心中默默發誓一直等待那道傷痕痊愈,就算等到時間的盡頭, 阿齊薇心有疑慮,在顧鐵踏入阿斯蒙蒂斯地下實驗室的那一刻起,她的全部生命已經屬于這個膽大妄為的男人,可這一路走來,雨林之花不住地思考顧鐵對她的態度,對這個如鷹般飛翔在天際、從不受人束縛的男人來說,自己究竟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這些天顧鐵故意疏遠的態度令她心神不定,如果中國人對她感到厭煩、感到累贅、可以一個人安然入睡不再需要她溫柔的撫慰,那她的人生該何去何從, 這段荊棘織成的感情令兩人小心翼翼怕刺傷自己,又因為遙遠的距離而痛苦不堪,在此時此刻,那么多的疑慮暫時被拋在九霄云外,顧鐵心中怦怦跳動,阿齊薇默默地閉上眼睛, “櫻井,櫻井啊,你是不是在房間里?!薄傲侠黹L,大家都在找你過去喝酒哪?!焙鋈蛔呃戎许懫鸷觳磺宓暮敖?,那是醉醺醺的鳥山康一和西條向北的聲音, 屋中的兩個人如觸電般分開,顧鐵躥起來站在墻角胸膛起伏,阿齊薇身影一閃消失在門口,臨走前,轉回頭留給顧鐵一個意味復雜的眼神, 兩名身材短粗的水手出現在門口,手中提著酒瓶,大聲嚷道:“果然在這里,船長都開始表演脫衣舞了,大家都在等你,快走快走?!?/br> 第194章 伯利恒光輝(下) 煮熟的鴨子飛了,沒有男人能容忍這樣的屈辱,顧鐵化悲痛為酒量,以和管家老趙對飲衡水老白干練出來的驚人酒量將全船的水手一個接一個灌趴下,這些水手都是沒上過什么學、直爽性子的老實人,哪懂得中國人喝酒時的諸多門道,是夜十一點,除了在前艙值班的輪機長之外,飯堂里已經沒有一條能坐著不倒的漢子,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人,水手們打著鼾、吐著酒、吹著鼻涕泡、說著夢話睡得香甜,“哼哼哼……”顧鐵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把杯子一丟,搖搖晃晃走過尸橫遍野的戰場:“區區四十度的純米燒酒,喝得再多也不過是一泡尿而已,這下知道櫻井大爺我的厲害了吧……看來今天也不用準備夜宵了是不是?!?/br> 扶著墻穿過走廊,顧鐵在阿齊薇的屋外站了五分鐘,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一步三晃地回到自己房間,躺在鐵棺材一樣的床鋪上,打開平板看著無聊的日本電視劇,睡意遲遲沒有襲來,隨著酒意散去,顧鐵的眼珠越瞪越大,清醒得像一只半夜出動的貓頭鷹,他爬下床倒了一杯水喝,在屋里轉了幾個圈兒,試著打了半套八極拳,這一用力,發現身體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動作比三歲小孩兒還要笨拙, “啊,無聊啊無聊?!彼麚渫ǖ乖诘匕迳?,望著污跡斑斑的天花板,船上的生活比他想象中容易適應,雖然腳下地面一刻不停地在左右搖曳,可他一次都沒有感覺暈船;這些大老粗水手性格直爽可愛,讓他對日本人的印象大大改觀,風平浪靜,日頭悠長,做做飯、喝喝酒,偶爾還有跟阿齊薇搞搞小情調的機會,這樣的日子豈不是神仙過的, 可顧鐵骨子里有一種sao動升起,就像千萬只小螞蟻在骨髓里排隊前進,渾身上下無有一處不癢,用陶謝醫生的話說,這是被蛋白質拉鏈黏合的傷口在進行自我修復,能感覺麻癢,說明神經正確連接了,是件值得慶幸的好事情,不過中國人自己明白這種sao動并非來自感官,而是來自靈魂, 在外面奔波、拼殺、出生入死的時候,他總是想著找到一處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種種花,養養狗,和心愛的女人一起悠閑度日;但一旦閑了下來,空虛感就在內心作祟,無數個小小的聲音從四肢百骸響起,在腦中匯成一連串沒完沒了的催問: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怎樣,然后該做什么,然后該去哪里,然后該跟誰發生一段什么樣的事情,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啊啊啊啊差不多點啦?!鳖欒F抱著腦袋滾來滾去,“我跟阿齊薇呆在一起就夠了,為什么還總想著那些又危險又麻煩的事情啊……” 他忽然響起小時候的事情,那時他來到中國不久,剛剛跟管家老趙學會一口洋溢著河北滄州地方口音的半吊子普通話,有一天早上老趙把他叫到跟前說:“小少爺,咱學拳吧?!?/br> “中國功夫?!毙☆欒F眼睛亮了起來,“我知道從科學上來說飛檐走壁是不現實的,但起碼可以變得比大多數人厲害吧?!?/br> 老趙為難地搓搓臉:“俺們祖師爺說練武是為了修身養性,其實那都是瞎話,舊社會練武是為了有口飯吃,新社會練武就是為了你那句話,要比人強,我教你拳術,是想讓你以后有個傍身保命的依仗,你的面相是命有富貴、但一生勞碌,這輩子免不了有好勇斗狠的時候,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你小子就知道今天俺老趙所說不假了?!?/br> “什么面相,中國迷信?!敝巧坛醭H说纳倌陮Υ肃椭员?, “到時候你小子就知道了?!崩馅w仍是那句話, 如今回頭一想,老趙簡直就是河北滄州的諾查丹瑪斯,顧鐵的人生用一句話總結就是“自找麻煩”,冒著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險攀過一個又一個險峰,剛剛能減速欣賞一下湖光山色,七十二拐的山路又出現在眼前,,,然而又能怎么樣呢,命運是由性格決定的,中國人唯有報之以一聲苦笑, 顧鐵決定登陸“世界”,他沒辦法到量子網絡上閑逛,因為他的賬號被無數人虎視眈眈窺伺著,不過如果猜想沒錯的話,“世界”的數據接口、運行數據庫是獨立于民用網絡的,可以說是危機四伏的網絡中一個遺世獨立的桃花源,盡管如此,本著謹慎的心態,他原本打算過幾天到達公海海面之后再通過衛星天線登陸“世界”,以防陸地基站這條線路受到監聽,不過這時候百無聊賴,顧鐵計算一下潛在的風險,還是打算回去看看, 他現在管登陸世界叫“回去”,因為無論在做什么,總是記掛著那個世界里的17歲少年,莊周夢蝶是美麗的傳說,顧鐵不會搞混兩個世界孰輕孰重,可坐在一葉孤舟里的他,無比懷念著在那個星光照耀的世界中被伙伴圍繞的感覺,他躺在床上,連接網絡,湛藍的歡迎界面在眼前鋪展,“唔,兩件事,第一,試一試我對芯片的改造有沒有效果,看能不能把約納老兄叫出來玩;第二,告訴他‘世界’客戶端發售的消息,……不對,應該說是兩千萬個降臨者即將到來的可怕消息……” “我回來啦?!蹦腥碎]上眼睛,自言自語道, 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蒼茫大地中央,身旁沒有一名伙伴,游戲中的少年,比現實里的男人更加孤獨,淺灰色天幕低垂四野,陽光在云幕后投射出晦暗的天光,天際線上有一座燃燒的城市,尸橫遍野的大地在火焰中呈現扭曲光影,風吹起17歲少年的衣袂,將燒灼腐尸的焦臭帶往遠方, “魔鬼?!奔s納的靈魂波動平靜地響起,“我猜想你差不多該出現了?!?/br> “發生了什么事情?!鳖欒F震驚道, “你自己可以看,那是你擅長的,不是嗎?!奔s納的聲音微弱下去:“我很累了,讓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這身體,就暫時借給你吧……” “喂,等一下?!鳖欒F喊叫著,可少年的靈魂已經悄無聲息,再不做出一點回應, 旁邊有鏘然之聲響起,顧鐵轉頭望去,一名傷痕累累的士兵正拖著沾血的戰戈慢慢走來,士兵的雙眼流著黑色的血,眼眶空空沒有眼珠,嘴角卻掛著奇異的笑容,他喃喃念叨著聽不懂的言語,舉戈劈來,那雙手被燒得皮開rou綻只剩骨頭,居然還握得住沉重的戰戈, 顧鐵沉腰轉馬,法杖從腰眼后面如電刺出,噗地擊中士兵的胸膛,這是八極槍術中的一招,八極拳以槍術為基礎,抖大桿子是練拳者基礎中的基礎,那士兵飛出去五步遠,仰面朝天躺倒,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黑血和臟器噗嚕噗嚕流出,可掙扎著還想站起來, “搞什么啊?!敝袊梭@詫道,“他根本就是個死人啊……難道這里也有喪尸這一說?!?/br> 他腳尖一挑,一柄斷矛飛進手中,“噗嚓?!睌嗝莺荽倘氲孛?,穿過眼窩,將士兵的頭顱牢牢釘在地上,顧鐵喘了一口氣,活動一下手腳,這具少年的身體正在飛速成長,能夠使用出的力量令人吃驚,由于有了月光精靈契約的體力加成,以這具身體使出的拳術已經大大超過了現實世界中的威力,他感覺與身體的協調性也越來越好,有一種“這就是我的身體”的驚人錯覺,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戰爭,顧鐵舉目四望,平原上堆積著累累尸骸,烽煙四起,遙遠的喊殺聲響徹天際,他看不清戰場的局勢,也分不出交戰的雙方,因為死者摟抱著、糾纏著扭成一團,血與泥模糊了旗幟上的紋章, “等一下……”他忽然瞇起眼睛,遠方燃燒的城市讓他心生熟悉的感覺,占地龐大的重重屋宇,那高聳的太極圖形城墻、灰色與黑色的石質建筑,再加上在陰霾中刺破天際的殘破高塔,從中間斷掉的通天塔如同一柄銳利的斷劍指向天空,,,毫無疑問,那就是被刺客之王折斷高塔“天璇”,而坐落在天璇腳下的,正是那在東方大陸的歷史上輝煌了千百年的神秘之地,東方十七家精神的祖墳,龍姬、刺客之王和龍慎鱗共同的故鄉, 龍家大宅, 龍家大宅正在燃燒, 顧鐵愕然回首,果然,在另一個方向的天際線上坐落著一座極高大的黑色城市,呈現圓錐形昂然向上的玄武巖宮殿代表著皇權的威嚴,那就是涼隋國的都城“黑城”平陰,平陰城默默地注視著這場戰爭,如同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嗡嗡……”忽然有幾道白色光芒在戰場亮起,顧鐵再次轉身,看到白袍的牧師行走在尸體堆中,手捧《圣經》,在空中畫出正十字圣痕的輪廓,每次光芒閃過,都有幾具尸體緩緩蠕動起來,睜開渾濁的雙眼,將殘肢拔出鮮血的泥潭, “老天?!鳖欒F說。 第195章 夜話指天椒(上) 顧鐵開始搜索這些天以來約納的回憶,他看到占星術士在阿賽與龍慎鱗的陪伴下乘坐馬車來到鼉桑城,步行進入云夢澤,與塔古魔獸展開激戰,接下來的記憶顯得有點混亂,他一時無法判斷那些有關龍、時間與空間的回憶是真實的,還是少年的臆想,當約納重新站在無根火的花苞上面,與龍慎鱗展開對話的時候,顧鐵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奇怪感覺,他決定將過去好好查看, “把無根火的莖砍斷,枯萎是從根部開始的,砍下花苞就可以多支持一會兒?!奔s納沖對面的小龍喊道, “明白,約納前輩?!饼埳鼢[抽出名劍“睚眥”,舞出帶著鐵銹味道的劍花,將花骨朵連根斬落,花苞跌落水中,立刻被繼續旋轉的水流拉向大漩渦, 約納手指一彈,項鏈俱利伽羅恢復為黑炎四射的黑龍王之劍,他揮劍斬斷花莖,“撲通?!睙o根火花苞落進湖水,少年向二十碼外的小龍吼道:“拋條繩子過來,我來拉住你?!?/br> 龍慎鱗毫不猶豫地解開腰帶,他的腰帶是一條兩寸寬、七丈長的青布卷成的,此刻稍微一卷就是一條強韌的繩索,小龍將劍鞘綁在繩上,喊一聲“接好,約納前輩?!庇昧S過來,他投擲的準頭相當好,約納伸手一抓拉住繩子,叫道:“準備好?!?/br> “……準備什么?!毙↓堛读艘幌?, 這時兩個無根火花苞在水中急劇旋轉著,距離深不見底的漩渦越來越近,約納收起長劍,擎起法杖席拉霏娜開始引導攻擊星陣,星辰光輝如溫暖的羽翼將他包裹,占星術士輕柔觸摸著水晶般的星辰之力碎片,讓火與冰彼此纏繞,將紅色與藍色融合成純白,傾盡所有力量,代號“零式”再次綻放在云夢澤的灰色水面, 小龍呆呆地看著白色光柱貫穿空氣,“約納前輩,這個星陣的威力太大了,會把我們自己卷進去的?!彼暗?, 17歲少年沒有說話,這道白色光輝是他靈魂的延伸,是他的手臂、他的武器、他的伙伴,“咻……”零式射線在空中畫出耀眼的拋物線,轉而向漩渦中心沉降,約納感覺星際線之力穿過千萬噸奔騰咆哮的湖水,向著黑暗的地方沖去,直至延伸至控制力的邊緣,他的精神力沒辦法再完美控制射線,“應該夠了吧?!泵腿槐犻_眼睛,約納的手指離開法杖,任由零式射線在深深水底爆發, 最初幾秒什么都沒有發生,兩名少年依然圍繞漩渦畫出下墜的螺旋,但很快隆隆的悶響從遙遠湖心傳來,水勢減緩了,漩渦中心開始奇異地慢慢隆起,形成一座巨大的水之山丘,沖破五彩瘴氣的云層伸向天空,約納與龍慎鱗抬起頭,望著這座灰色的山丘越升越高,直至遮蔽天日,水勢開始逆流,兩朵無根火花苞順水向外側漂去,約納用力拽著繩索,將龍慎鱗拉到他身邊, 小龍開口道:“我知道你說‘準備好’的意思了,……可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br> 占星術士非常坦率地點了點頭:“對不起,我不知道該用多少力量,所以全力輸出……這下子可麻煩了?!?/br> “有什么辦法嗎?!毙↓埖?, 約納很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轟隆隆隆……”水的山丘終于無法維持形狀轟然崩塌,萬噸湖水向四面八方奔涌,化為滔天狂潮,無根火花苞可以容成年人安然乘坐,但此時顯得比萬里中一片落葉更加渺小,“啊啊啊啊……”兩個人一齊發出慘叫,被第一波洪峰高高頂起,在洪水中載沉載浮,龍慎鱗乘坐的花苞被打翻水中,約納伸手一拽,將小龍拉到自己的花苞上面來,“噗啪?!币粋€大浪從身后打來,差點將這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掀翻掉,“你在這邊,我在那邊,保持平衡?!蹦ㄒ话涯樕系乃?,占星術士喊叫著, “這樣不行的,約納前輩,我們兩人太沉了,云夢澤的湖水托不起這樣的重量,我們會沉下去的?!饼埳鼢[叫道,花苞隨著波浪一起一伏,花瓣開始一片接一片沉入水中,轉眼間就下沉了兩三寸之多,小龍望著身后的滔天巨浪,臉上露出決絕之色,“約納前輩,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去到龍家,救出掌刑祖奶奶,帶她走得遠遠的……” “小龍?!?/br> 約納回頭一看,龍慎鱗將長劍“饕餮”與貼身包袱丟下,縱身投向湖水,占星術士歇斯底里地吼叫著,伸手去拉,可手指只觸到衣衫的一角,“別做蠢事,小龍?!?/br> “嘖嘖?!焙鋈挥袀€熟悉的聲音響起,就算在轟鳴的水聲中也清晰可辨,“就這么點大的場面就搞得生離死別的,何至于如此呢,約納兄,還有我那一根筋的侄孫子?!?/br> “阿賽?!奔s納驚喜地叫出聲來, “不是我還能是誰,除了我,還有誰老是忙著滿世界搭救你啊,約納兄?!彪S著這句抱怨,刺客之王雙手抱臂、滿臉無奈地慢慢升起于水面,他看似穩穩當當站在湖水之上,但隨著身體升高,能看到一脈深黃色的脊背托著他的雙腳,龍慎鱗也躺在這巨獸的脊背上,正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這頭藏身湖面以下的巨獸不知有多雄偉,透過水面能隱約看到一片棕黃籠罩著湖水,闊達數百碼, 一個巨大的浪頭襲來,“跳過來吧?!卑①悰_約納伸出手,占星術士抓起小龍留下的東西,腳下用力一躍而起,無根火的花苞馬上被浪打翻,刺客之王的手又干燥又有力,約納覺得身體一輕,飛過波濤洶涌的湖水,踏踏實實落在了平穩的地面上,“阿賽,你怎么知道我們的,是因為‘睚眥’嗎?!奔s納興奮地嚷道,“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我是真的沒有什么辦法了……” “哼,回頭再跟你算賬,真是麻煩……”阿賽不滿地瞅了他一眼,眼神迎向那個遮天蔽日的巨浪,嘴角忽然一咧,露出一個牙齒閃亮的笑容,“反正都出來了,干脆玩得盡興一點吧,出來吧,大夔?!?/br> 腳下一晃,約納坐倒在地,他看見身旁的水面正在急速下降,,,換句話說,這頭水中巨獸正在浮出水面,棕黃色的背脊生滿堅韌鱗甲,眨眼之間,這片脊背已經闊達幾百碼方圓,巨獸尚且沒有露出頭與尾來,約納坐在地上,目光可以平視那個巨大的浪頭,“嘩啦……”幾百碼外傳來破水之聲,一顆如山巒般龐大的頭顱升出湖面,巨獸長著一顆形似公牛的腦袋,每顆眼珠比約納整個人都要大出兩圈,“哞……”它昂首發出低吼,聲如巨雷震動四野, “這、這是什么魔獸啊?!闭夹切g士話都說不利索了, “神佑之海流波山七千里的巨獸,狀如牛,單足而無角,入水必風雨,其光如日月,以皮為鼓,聲聞五百里……名為‘大夔’?!卑①惏喝徽驹诰瞢F背上,淡淡地說道:“它是我剛離開龍家大宅的時候找到的,當時只有一只小兔子那么大,一時心軟將它帶到異界休養,沒想到漸漸越長越大,變成了這副模樣,若不是云夢澤這樣的大湖,只怕再難找到適合它撒歡的地方了吧?!?/br> 大夔吼叫著擊碎潮水,將巨浪狠狠碾碎,零式星陣造成的海嘯逐漸平息,漩渦再度出現在云夢澤中心,但巨獸輕輕地一擺尾就掙脫了漩渦的吸力,如同一艘戰艦般駛向風平浪靜的遠方, “……有這么好的伙伴,為什么不早叫出來?!甭÷∽黜懙匿鰷u被拋在身后,約納喘勻了氣,問身旁的東方人, “你還好意思說?!卑①愖哌^來拿手指頭杵著約納的腦門,“這都是誰害的,啊,明明讓你們在原地等我的,為什么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還故意把‘睚眥’藏在我感應不到的地方,你是不是把云夢澤看得太兒戲了,難道說還嫌我不夠忙的嗎,愛,惹,麻,煩,的,約,納,兄?!?/br> 沒說一個字,東方人就杵一下約納的腦門,占星術士哎呦哎呦叫喚著,呲牙咧嘴解釋道:“哎呀呀,這不能怪我們,是有人……不,是有植物把我們擄了了啦,就是這些無根火抓走了我們,又把我們帶到這里……” “啊哈哈,對啊,無根火捉到了你們,又不想馬上把你們吃掉,跑了一晚上到云夢澤的中心陪你們做游戲對不對約納兄?!卑①惡俸倮湫Φ?,“我原本想著一見面就狠狠地一拳揍在你的鼻子上,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只要你老老實實說出發生了什么,我就饒了你,……噗哈哈哈,我憋不住了……那條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約納兄?!?/br> 東方人開始捂著肚子狂笑,約納低頭看了一眼,紅色金邊的戰甲“盧塔琉斯”正掛在腰間,二十四片甲葉熠熠放光,若說是裙子……還真有點像, 第196章 夜話指天椒(中) 牛頭魚身的巨獸“大夔”在云夢澤湖面上破浪前進,三個男人站在巨獸脊背上看著瘴氣變換、云霧迷蒙,“所以,因為你不是什么通靈術士或者召喚師,所以只能完成一次‘帶入’和‘帶出’這個世界的行為,多年以前帶到異界的大夔被你帶了回來,這算是一種偷換了概念的等價交換,對吧?!奔s納撓著鼻頭說道, “正解?!睎|方人答道, “按照你的理論,將這個世界的物體帶到異界是要消耗非常多的力量的,但反過來,將帶往異界的東西還回來就非常容易,以現在大夔的龐大身軀,就算以你未被封印時候的全盛力量也沒法將它再次帶走了對吧?!奔s納若有所思地問, “正解?!睎|方人答道, “而按照這個理論推演下去……”占星術士還在絮絮叨叨,阿賽惱羞成怒地吼道:“你怎么這么煩人啊,總歸是一句話,大夔只能住在這片寸草不生的鬼地方,這輩子哪都去不了了,就這樣?!?/br> 龍慎鱗喃喃道:“那么,是我與約納前輩害它身陷囹圄嗎?!?/br> 占星術士聞言凝重地點了點頭,蹲下身子撫摸大夔粗糙的脊背,然后向這頭馳騁在灰色湖水中的巨獸深深地行了一禮, “得啦?!卑①悘谋强缀叱鲆豢跉?,“這家伙別看長得五大三粗,其實是個膽子特別小的家伙,在那個世界一步也不肯離開我,我在洞xue里睡覺的時候,它總是蜷縮在旁邊護著我哩,本來想等它再長大一點,將它送回無盡之海里面去,大海才是這家伙應該呆的地方吧……不過這樣也好,海洋里面充滿這樣那樣的危險,這片鳥不生蛋的湖水倒是安全得很,區區幾頭塔古魔獸,也不會有那個膽子來招惹這種個頭的家伙吧……” 仿佛聽到他所說的話,大夔昂起扭頭發出哞哞的鳴叫,鼻孔射出兩條水箭直刺天空,“嘩啦啦……”一陣暴雨傾盆而下,阿賽毫不在意地一隱、一現,以詭異之極的身法閃開了每一股水柱,任憑旁邊的兩個少年被澆得精濕,“呼呼,你倒是很高興嘛,難道這區區小湖就滿足你了,真是個膽小的家伙,愧對你上古遺族的血統吧?!睎|方人搖搖頭,伸手指向前方:“向北沖過去吧,從此以后云夢澤就是一片有主之地了,大夔?!?/br> 約納抹著臉上的水,想提醒阿賽云夢澤湖心深處藏著巨龍墓場、守護墓場的黑龍領主夫婦,再加上那位無所不知的龍神,這牛頭巨獸要說統治這片湖水還太早了點,不過看到大夔撒著歡的樣子,就沒忍心把這些話說出來,他知道阿賽是個很懂得分寸的人,對他身上紅色裙甲的來歷和湖心漩渦的經歷絲毫沒有過問,少年心中默默感念著伙伴的纖細與可靠, “對了,龍昶大人?!饼埳鼢[甩甩頭,像小狗一樣噼里啪啦把水抖落,“現在是白天,大夔在水上游動自然沒有問題,但到了晚間瘴氣降臨,它要躲到哪里去,它會受到瘴氣侵害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