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哎呀……”摘星者突然手捂胸口減緩速度,慢慢半跪于地,他胸前的白繃帶開始滲出血跡,方才的短暫作戰讓半神將軍瓦尤造成的傷口迸裂了。迎向眾人的目光,他苦笑著擺擺手:“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休息幾分鐘應該就沒問題了?!?/br> 大劍士掃視四周,顯得略有猶豫:“雖然還看不到危險來臨,可這個環境非常不適于休息,如果能堅持到內城的話……” “沒事,你們可以先走,我隨后就趕到?!闭钦咦龀鲵屭s的動作,“只要保護好約納就是了,這里并沒有別人,我不會有事的。不過利切先生,我身上帶著海關文件和俱利伽羅的信物,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交給你保管為好?!?/br> “你胡說什么!”盡管面具遮住了表情,可“丑臉”利切很顯然皺起眉頭,露出嚴肅的表情,他轉身走到隊伍走后,蹲下身子攙扶摘星者的手臂,“都已經走到了這里,就一定要走到最后……” “利切先生!”約納用盡全身力氣尖叫一聲,這是短短的剎那間他能做出的全部反應。下一刻,他狂呼著向“丑臉”利切撲過去,法杖席拉菲娜上開始閃耀星辰之力的光芒,可一切都太晚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將用去許多時間思考自己的遲鈍與無能,一次次在腦海中重演摩羅太子陵前發生的慘劇。 “噗!”一柄看不見的尖刀從大劍士背后凸出,隨著摘星者抽出無形利劍,熱血和氣力一起從利切體內猛烈噴出。大劍士鏘地抽出格斗細劍刷刷刺去,摘星者敏捷地向后連翻了四個筋斗,揮手布下無形階梯蹬蹬蹬升入天空。這時祖塔已經出現在“丑臉”利切身邊,用青筋突起的大手按住那個貫穿身體的可怖傷口,扎的身影一晃再晃,眾多分身敏捷地互相踩踏躍起在空中,沖向高高在上的偷襲者。 摘星者掏出一件東西,用右手凌空捏爆?!芭舅?!”千萬道細如牛毛的小針如雨般落下,這種連人的皮膚都無法穿透的細針卻是分身的克星,扎的分身一旦被小針擊中,黑氣會從傷口嗤嗤噴出身體,霎時間就委頓于地化為一具干癟的皮囊?!斑腊““ 备緛聿患笆栈啬芰?扎的分身數量像陽光下的雪球一樣迅速減少,施術者本人痛苦地跪倒在地發出慘嚎。 “完美的時機,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正確的事情’,朋友們?!闭钦吡杩照驹诒娙祟^頂,清秀的臉上浮現笑容,“你們篤信的愚蠢信仰讓你們時刻把注意力放在該死的異端之血身上,卻忽視了對自身的防護,一名大劍士?瞿維什提左鎮的古老血脈繼承人?這將是我多彩人生里截至目前未知最愉快的一段回憶,呵呵呵……”一邊說著話,他一邊隨手甩出幾支無形飛矛,“約納!”高大的影伽藍大吼一聲合身撲向根本沒注意到這次攻擊的約納,17歲少年還在向著“丑臉”利切奔跑,臉上寫滿絕望的震驚。 “砰砰砰砰!”無形矛連續刺入地面,祖塔抱著占星術士一齊跌倒在地,不斷打滾避開攻擊。高烏遮尊者這時出現在大劍士與扎身邊,黑氣繚繞的右手放在扎的肩膀,幫他抵御無數牛毛針的侵襲;金光燦爛的左手握住利切的手臂,以雄渾的佛愿之力維續他的生命。老僧佝僂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光與暗的交鋒使他的臉看起來扭曲不定、怪異莫名,“呸!”他忽然張開嘴巴,吐出一口淡紫色的濃痰,這口痰像子彈一樣射入天空,轟然擊碎了無形階梯,斜斜擦過摘星者的額頭。 “哎呀!”摘星者一個踉蹌跌了下來,撲通摔倒在甬道上,他馬上跳了起來,再次布下階梯登上天空。黑色假發掉落了,長長的棕色卷發披灑在后背,摘星者如驚弓之鳥般登上五六十碼的高空,蹲在無形磚上喘息著:“好厲害的老和尚,要不是……” 話沒說完,實為女兒身的摘星者身體僵直了,接著慢慢倒在透明的空氣中,近距離擦過皮膚的紫色濃痰在她的額頭留下淡淡痕跡,此時痕跡化為花紋繁復的美麗圖案迅速生長擴大,短短半分鐘就覆蓋了她身上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 “這咒我始終無法化解,只能暫存于體內,原來因果如此……”高烏遮尊者用混沌的眼睛望著空中的女人,“早知你是女子,可我,修行未精,未精……” “利切先生!”約納爬起來喊叫著撲向大劍士,“丑臉”利切的出血已經被金色佛光強行壓制,可稍有常識的人都能從那種貫穿胸腔的傷口猜想到傷者唯一可能的結局,“我失算了?!贝髣κ繜o喜無悲地淡淡說道,“直到攻擊的剎那,他……不,她都沒有發出半點殺氣,只有刺客之王親手訓練的刺客才能具有這樣的能力,幸好你還沒事,你知道,即使是幽靈保護者之間也是互相監視、互相懷疑的,就是為了防止她這種潛伏者對背叛者血脈進行偷襲……這全是我的錯,你完全不必自責?!?/br> “別說話了,利切先生!”占星術士手忙腳亂地撕下衣服幫大劍士捆扎傷口。這時祖塔抽出長刀,向甬道西側大踏步走去,夕陽將大理石甬道染成橙紅色,在橙色甬道的盡頭,摩睺羅伽外城西門的陰影里,一群人正緩緩走來。為首的一個人渾身燃燒著熾烈的火焰,口中發出咯咯的怪異笑聲。 第207章 悲泣之池(中) “追兵居然來得這么快……”身負致命傷的“丑臉”利切抬起頭來,遙望甬道對側徐徐走來的人影,“……原來聆聽者的指示確實是正確的,如果我們一直躲藏在俱利伽羅總部的第二層結界里,就無法幫助持劍伽藍‘佛奴’殺死吠陀結界師,一旦結界被破壞,我們會同時暴露在吠陀教兵與兄弟會戰力的雙重威脅下……”大劍士喃喃說道,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子猛地彎成弓形,鮮血從面具與下頜的縫隙中滴滴答答落下,約納手足無措地扶住他的肩膀,不知能做點什么緩解他的痛苦。 “……不知為什么,摩睺羅伽城中的戰事已經結束,這是穿過城池向東撤退的最好時機,假如……假如我再警惕一點的話……”大劍士用格斗細劍撐住地面,纖細的劍刃彎曲了,“丑臉”利切的身軀卻一點一點挺拔起來。 “不要再逞強了,利切先生!”約納焦急地大聲叫道。 祖塔橫刀站在甬道中央,被夕陽鍍上金邊的背影如同一尊不可動搖的高大佛像?!翱┛┛┛┛蓖禄鹆_近衛軍上校、兄弟會在南大陸的重要人物圖瓦·圖根發出怪笑,張開雙臂緩步走來,“下水道里的影伽藍,親愛的朋友,再次見到你,真讓我的靈魂都發出喜悅的顫抖呢?!?/br> 祖塔毫無表情地望著被火焰籠罩的男人:“這次我一定殺死你,把你切成碎塊,再用用一泡尿澆滅你腦袋上的最后一個小火苗?!庇百に{金石交鳴的聲音居然出現了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來自骨髓深處的深深憤怒。 “你的灰,將成為我最新的收藏品?!眻D瓦·圖根伸出通紅的舌頭舔舐嘴唇,接著略顯遺憾地搖搖頭:“那個梳辮子的家伙哪去了?沒有他,我的收藏室會顯得寂寞許多呢?!?/br> 這次祖塔沒有再開口,他身上燃起青藍色光焰,光芒向刀刃流動,霎時間給長刀鍍上一層冰冷的流光。 一個穿著白色法袍、手持短杖、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走上前來,目光穿過人群鎖定了約納所處的位置,毫不隱諱自己惡毒的眼神?!皬泚喫?彌亞斯?!被鹑擞悬c輕佻地念出白袍牧師的名字,“我知道你渴望將異端之血狠狠擊倒、踩在腳下,不過今天這場戲的主角不是我,也不是你呢?!?/br> 彌亞斯冷冷地哼了一聲。從他的身后忽然竄出四五道黑影,各擎武器向祖塔沖了過去,“性急什么!”白袍牧師大喝一聲,卻無法阻止兄弟會成員的突襲。 “玖光……暗·六道炎……升!”祖塔的長刀霍然升起帶著青藍色焰尾的黑炎,他揮舞長刀格擋敵人的攻擊,刀刃從一名敵人肩頭輕輕擦過,那名士兵丟下武器撲通跌倒在地,不停翻滾著發出凄厲慘叫。 更多的敵人沖了上去,這批追兵雖然人數不多,但最弱的角色也有三級劍士以上的實力,影伽藍揮刀將一名敵人逼入湖水,接著被敵人糾纏在中央。圖瓦·圖根與彌亞斯之間出現了一個穿著綠色長裙的女人,“別廢話了,上吧?!比菝裁榔G的女人抬頭看了一眼在高空中昏迷不醒的摘星者,微微搖頭,向前伸出纖纖細指?;鹬}繼承人與年輕的牧師立刻開始發動能力向前沖鋒。 這時“丑臉”利切居然站直了身體,左手輕輕搭上高烏遮尊者的手腕,將老僧人的手臂推開?!澳恪苯鹕鸸庖婚W而逝,老僧吐出含糊不清的輕呼?!拔液芎?高烏遮尊者?!贝髣κ康吐暤?“在我做出突擊的時候,帶著大家快速脫離,千萬要保護好重要的人?!?/br> “你看到了嗎?!备邽跽谧鹫吆鋈粏柫艘痪淠涿畹脑?。 “啊,看得非常清晰呢?!崩泻鋈簧焓终袅四樕系拿婢?。鋼鐵面具鏘啷一聲跌落在地,灰發的男人抹去口角的鮮血,迎著夕陽瞇起了眼睛:“早知道是這個樣子,為何要日夜恐懼呢?哎呀哎呀,真是自尋煩惱?!?/br> 約納震驚地張大嘴巴??磻T了容貌丑惡的冰冷面具,面具下的臉孔顯得非常陌生,但片刻陌生立刻被記憶中的片段所驅除,這張臉,摘掉面具的“丑臉”利切的面孔,他曾經見過。17歲少年眼前瞬間掠過無數支離破碎的往事,畫面最終定格在教科書上的一幅黑白圖片。那是一級占星術士學徒的必修教材《疆域基礎論》,由占星術士協會出版并定期加以修訂,旨在讓懵懂無知的占星術士學徒們掌握一些關于國家、政權和政治斗爭的基礎知識,防止這些象牙塔中的幼稚家伙長大成為柯沙瓦老師那樣的政治白癡。 約納學習《疆域基礎論》時,最新修訂版還未送到紅土平原,“扎維帝國”這個條目沿用的還是舊版的介紹內容。當時耶利扎威坦大帝早已登基,扎維帝國正走上窮兵黷武的擴張之路,而教科書中的執政者還寫著馬克西米連二世的名字,那張小小的黑白畫片,也正是這位被篡權并刺殺的上代君主的肖像。 “馬克、馬克西米連二世……陛下……”占星術士不由自主地念出那個名字。 灰發的男人長著一張清癯的臉龐,嘴邊的深深法令紋顯示他曾經是說一不二的統治者,而眼角的魚尾紋又讓他顯得溫和慈祥,灰白瞳仁倒映夕陽光輝,戴著面具度過15年歲月的扎維帝國皇帝終于放下了沉重的偽裝。 條線索被聯系起來,約納腦中閃過一道電光,剎那間看到了背井離鄉的三十三名扎維人的那段過往?!俺竽槨崩惺邱R克西米連二世御用的大劍士,沒人知道他的真實相貌,當刺客之王一擊成功、飄然遠去之后,扎維?;庶h利用某種神秘的藥物或者魔法救活了皇帝,卻無法阻止耶利扎威坦逆反的強大力量?!俺竽槨崩羞x擇犧牲自己,馬克西米連二世戴上薄如蟬翼的秘銀面具,在海軍元帥費恩·斯圖爾特等人的保衛下一路南遷,渡過圣河彼方,在無盡沙海找到了短暫安寧。知道“丑臉”真實身份的人不過寥寥幾個,仁慈的君主選擇了隱姓埋名不去復仇,就連公主凱瑟琳娜·馬克西米連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就在“巴克特里亞的疾風”號甲板上默默注視著擦身而過的“綠洲”號帆船,默默注視著薄薄一層面具后面無比遙遠的女兒。 扎維人積蓄多時的一次突襲使沙盜之王與伙伴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最后關頭,費恩·斯圖爾特驅逐了“丑臉”,要求扎維皇帝拋下他們,離開無盡沙海,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繼續生存下去。馬克西米連二世目睹了八級占星術師埃爾蘭·丹特利爾用“刀鋒共鳴腔”與無數敵人同歸于盡的壯舉,孤身一人返回三桅帆船,安排好從此無依無靠的漢娜與丹尼,將“丑臉”利切的面具與佩劍放回儲物間,從此離開了那片充滿回憶與苦痛的大漠。 他當初失去政權的原因就是對赤梟兄弟會行為的厭惡,走出無盡沙海后,他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兄弟會的對立面“幽靈的左手”,——或者皇帝陛下從最開始就是幽靈的成員。歲月流逝,馬克西米連的名字被人們漸漸遺忘,面具卻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只有在獨處一室的時候,被國家拋棄的帝王才會摘下假面,在鏡中尋找當年擁有一切的榮光。 費恩·斯圖爾特明白皇帝陛下的心已經死去了,又知道凱瑟琳娜公主無法負起復國大任,難以抉擇的他最后將問題留給了一對兒女,漢娜·斯圖爾特與丹尼·斯圖爾特找到遺產時的留言其實是扎維舊臣最后忠誠的寫照:選擇向凱瑟琳娜效忠,是走向危險卻光榮的馬克西米連王朝的明天;選擇改換名字進入吐火羅帝國隱居,是知道兄妹兩人定能發現“丑臉”身上的秘密,以財力贍養馬克西米連王朝的昨天。是奮起復仇還是就此消逝?古老王朝的命運就交由“巴克特里亞的疾風”號三桅帆船來決定。 看著17歲少年臉上的表情,“丑臉”像看透他心思似的露出微笑:“沒錯,孩子。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可是看來沒什么機會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拜托你照顧漢娜與丹尼,雖然你的年紀不比他們更大,可是費恩這個家伙的兩個孩子都跟他自己一樣,是需要為別人而活著的那種人呢?!?/br> “陛下……不,利切先生!”約納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盡管沒有佛光壓制,“丑臉”身上的傷口也已經不再流血,本身就是劍術高手的國王陛下燃燒最后的生命力阻止血脈運行,向著夕陽舉起格斗細劍,“那么,讓我好好地當一回自己吧!” 敵人已經越過祖塔的防線沖了過來,高烏遮尊者還在幫助扎拔除無數牛毛細針,暫時無暇分身。劍光閃過,殘肢跌落,馬克西米連二世的劍法完全改變了,從精確到無以復加的二連擊刺擊,變為大開大合的劈砍、斬擊,格斗細劍并不適合這樣使用,在砍下第二名敵人的頭顱之后折為兩段,中年男人毫不停頓地彎腰拾起敵人掉落的騎兵重劍,在人群中劃出一道道無堅不摧的弧光。在這一刻,他不用再偽裝成那名纖細冷靜的大劍士,他是他自己,曾經在戰爭中一次次出生入死、卻因為恐懼和絕望頂替別人身份生活整整十五年的扎維之王。 第208章 悲泣之池(下) “丑臉”揮舞重劍不斷斬殺敵人,很快沖進了祖塔身邊的包圍圈,“走!”他簡短地說道,影伽藍驚愕地看著摘掉面具的隊長,陌生的中年男人臉上浮現著不正常的紅暈,胸口那個貫穿身體的傷口皮rou翻卷,卻沒有血液流下。 “咯咯咯咯……殊死一擊么?”圖瓦·圖根怪笑著舉起右手,五根炙熱的火柱破開大理石甬道轟然升起,將“丑臉”與祖塔圍繞在中心。幾名來不及躲避的兄弟會戰士慘呼著化為火人跌進湖水,其他人立刻后退給圖瓦·圖根與彌亞斯讓開道路,火之血脈繼承人忽然攥緊拳頭,火柱像蛇一樣扭曲糾纏起來,被困在中心的兩個人發梢、衣角立刻燃起火苗。 我要戰斗! 約納的身體在顫抖,但意志從未如此清明,他非常明白自己現在該做些什么。腦中快速閃過無數方案,眼神掃過大劍士留下觸目驚心的血泊,他忽然蹲下身子,沾著溫熱的鮮血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畫了起來。一個“螺旋三叉戟”星陣迅速成形,三級占星術士沒有片刻停頓,在星陣外圍增加了另一個儲能機構,通過能量轉換圖案連接到攻擊星陣的發射系統中。如同在??税退{擊破火山巖時做過的一樣,危急的情境激發了約納的靈感,他正在做的事情是此前從未仔細想過的,但此時就算只有一成的可能性,也必須做出嘗試。 螺旋三叉戟星陣使用的是第一宮三十號星“熊”與第七宮七號對星“小船”星際線代表“光、熱與形態變化”的能量,而約納在外側附加的是調動第二宮一號星“風帆”與第八宮第十四號星“雄獅”星際線代表“重力及平衡”能量的圖形,兩人一組戰斗的持劍伽藍給了他啟迪,將兩種不同來源、不同性質、不同步調的星辰之力強行扭合在一起,這種互相排斥的異種能量會不會轉變為強大的破壞力? 在成為一名合格的占星術士之前約納就離開了占星術塔,柯沙瓦老師沒來得及將重要的知識傳授給他,17歲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占星術歷史上最大的禁忌之一。浩瀚星空蘊藏著太多秘密,在探索星辰奧秘的道路上無數占星術士做出了無數失敗的嘗試,在一級占星術士的教科書扉頁就印著這樣一句話:“專注是星空的規則。被星際線所選擇的人,應當全心全意專注于星空的賜予,專注是武器,專注是力量,而貪婪只會招致災禍?!泵棵夹切g士對星際線的感應能力各有不同,但視界里最清晰的星際線只有一條,如柯沙瓦老師畢生研究的21814星際線。同時觀測多條星際線在研究派占星術士中是可被理解的,但同時使用兩條星際線被嚴格禁止,即使施術者在試驗中幸存下來,也會遭到占星術士協會的直接除名。這是因為人類的精神力是有限的,用全部精神“竊取”星際線能量尚且可能遭到反噬,同時剝離兩條星際線的能量簡直就是自殺行為,就連初代導師吉爾伯托·吉爾伯奈翁也只專注于時空之力星際線,不敢越過這道樊籬。 腰帶艾丁蒙特上的五個魔法陣同時啟動,約納的腳尖緩緩離開地面,他手中法杖席拉霏娜立在剛剛完成的星陣中央,占星術士閉上眼睛,撥動13377星際線橙紅色的星弦。水晶般璀璨的碎片紛紛落下,順利地被星陣儲能部分所吸收,血液雖然不是最好的星陣制作材料,可強者的鮮血確實更容易被能量所親和。很快內圈的星辰之力就充滿了,約納穩定一下星神,開始尋找21814幽藍星際線的蹤跡。 “玖光……明王槍……四連射!”火圈被金色光槍狠狠穿透,接著刀光與劍風將散亂的焰火切碎,祖塔呼哧呼哧喘著氣,扶著馬克西米連二世狠狠望向對面的敵人?!澳阃讼??!贝髣κ磕樕袭悩拥某奔t色更盛,他低聲命令道,用肩膀將影伽藍遮在身后。 “了解……利切先生?!鼻嘟钤谧嫠盏兜氖直成细‖F,但他還是忠實地執行了命令,連續后退了十幾步,來到高烏遮尊者與扎的身旁。 圖瓦·圖根身上的火焰開始由紅轉黃,由黃轉藍,顯示烈焰的溫度在急劇升高,火焰開始扭卷成一根根游移不定的觸角。彌亞斯開始吟唱《圣經》的章節,引導某個圣光法術,地面微微顫動,小石塊因強大的能量波動而輕輕跳躍起來,在改變莽撞的戰斗方式之后,這位天才牧師成為了相當可怕的敵人。 馬克西米連昂首站在大理石甬道中央,目光掃視對面的敵人、兩側靜靜的湖水和身后的伙伴,表情帶著一點輕松的愉悅。他低頭望向手中的騎兵重劍,劍身被火焰熏黑了,但劍刃依舊散發銳利的光芒?!澳敲?就這樣吧?!痹S之王向著虛空點點頭,舉起手中劍,發動了沖鋒。 劍士使用“氣”來戰斗,所謂的“氣”指的是消耗生命力,獲取速度、體力與破壞力加成的一種方式。茫茫的白色斗氣蒸騰在馬克西米連的身上,每邁出一步,纏繞在劍刃上的光芒就更盛一分,空氣似乎變成了泥漿,皇帝在用力對抗無形的阻力,他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以至于每次腳掌落地都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印出清晰的腳印。舉著重劍的男人就像背負著千鈞重擔的行者,步步迎向暮色深沉的宿命。 “利切先生……”祖塔望著那個并不高大的背影,喃喃翕動嘴唇。 “……牧羊人之光!”彌亞斯終于發動了圣光法術,五彩極光浮現在天際,把天空染成五彩斑斕的顏色,“轟!”就像一個龐大的無形巨桶從空中掉落,湖水中出現了直徑三十碼的正圓形輪廓,大理石甬道與水面同時下陷了十寸,石屑紛飛,人工湖兩側同時掀起驚濤駭浪。馬克西米連整個人都被無形無質卻沉重無比的極光壓進地面,他的口中,鼻中、耳中與身上的傷口同時噴出鮮血,脊背幾乎被狠狠折斷,可沉默的帝王并沒有倒下,他慢慢從石塊中拔出身體,邁出左腳,重劍上纏繞著一場蓄勢待發的風暴。 水面開始漫過破碎的甬道,打不垮的男人再次邁出右腳,就像在水面上行走的神袛?!斑@不可能!”白袍牧師大喊一聲,后退兩步,圖瓦·圖根已經變身成為渾身布滿藍色觸角的怪物,嘶吼著迎上前去,湖水被烈焰嘶嘶蒸發為熏天的白霧。 馬克西米連的灰眼睛中流露出解脫的釋然。他終于揮出積蓄已久的一劍,帶著他所有生命力、所有愿望和所有遺憾的一劍,茍活在世上太久的落魄帝王最后喧囂的殘響。風暴撕裂了圖瓦·圖根,淹沒了彌亞斯驚恐的臉頰,卷起無數來不及躲避的敵人的尸骸,籠罩了所有兄弟會的追兵?!俺竽槨钡耐适チ私裹c,撲通栽倒在渾濁水面,沉入血霧升起的水中。 “我們走!”祖塔緊緊咬著牙,從牙齒縫里擠出一句話,“約納,你在做什么!”看到占星術士身前橙紅和幽藍交錯的星光,影伽藍不由愣住了。 風暴摧毀了通往西門的整條甬道,但未能消滅所有的追兵,身穿綠衣的女人伸出左手,涂著紅色蔻丹的指尖在空中畫出玄妙的符號,劍刃風暴簌地在眼前消失,接著在敵人身后出現,轟地在城墻上破開巨大的裂口,余勢不消地貫通外城墻壁呼嘯著飛向荒原?!昂冒?來真的了。上吧?!迸溯p輕嘆口氣,再次指向前方。 四個男人從他身后出現,身材矮壯的雙斧戰士,紫袍加身的通靈術士,身著重甲的武裝騎士,綠衣輕甲的精靈射手,這才是兄弟會在南大陸的恐怖戰力。戰斗這時才正式開始。 “讓、讓開!”約納忽然睜開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吼道。祖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高烏遮尊者一手拉著扎做出閃避,同時腳下一絆,將影伽藍踢落湖中。事實上剛剛將21184星際線的能量注入星陣,約納就感到這是個完全錯誤的舉動,兩種性質的能量根本無法在同一個星陣內共存,鮮血化成的星陣圖案冒出火花,隨時可能被星辰之力擊穿釀成一場爆炸。占星術士拼命控制著攻擊星陣,一邊摸出僅余的所有星星塵埃倒了出去,利用席拉霏娜的力量盡量安定兩種能量的沖突。他無法停下,星陣已經變成一顆定時炸彈,如果不將能量釋放出去,粉身碎骨的只有自己。 能量沿著法杖升起,席拉霏娜頂端亮起紅藍兩色光芒?!八?!”一道橙紅、一道幽藍的射線互相糾纏在一起射了出去,兩道射線之間不斷碰撞、摩擦爆出星花,在空氣中不安定地扭曲著。剛接觸到地面,射線就引發了一連串的爆炸,“轟轟轟轟轟轟……”毫無準頭的射擊在整個湖中引發密集的火球,“躲開!”綠衣女人驚叫一聲,快速后退,射線從他們身前擦過,爆發出一團電芒四射的恐怖火球,武裝騎士步伐稍慢,右臂被卷入爆炸中立刻齊肘而斷,他詫異地望著自己的臂膀,上臂露著錚錚白骨和堅硬合金裝甲的斷面。 “打他!”高烏遮尊者從水中浮出,大喝一聲。 “了解!”祖塔毫不猶豫地發射明王槍,光槍砰地擊中約納身上的防御陣,占星術士被強大的沖擊力彈飛出去,混亂的星陣剛脫離主人的控制就引發一場巨爆,“轟隆……”湖水中升起一團橙藍相間的電漿球,整個摩睺羅伽城都因這場爆炸而顫抖。 約納墜入水中,在波濤翻滾的湖水中下沉,他的意識時而糊涂時而清醒,越深,就越暗,但越靜,動蕩的天光變得越來越遙遠,占星術士睜大眼睛,看著光明逐漸遠去。身體一輕,他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托住了,那是一尊沉沒在湖底的破碎佛像,佛像已經被褻瀆而失去神力,但佛陀僅余的半張臉孔還面露慈悲。 忽然間席拉霏娜與艾丁蒙特同時發出震動,亮起柔和的光芒,約納吐出一個氣泡,迷茫地環視四周。熟悉的感覺傳來,這種感覺只有一個解釋:附近有著法杖與腰帶的同類,——第三件諸神刻印居然就在這漆黑的湖底。 第209章 非人之力(上) 秋季的華北平原景物蕭瑟,秋風吹過防風林的樹梢,高大的楊樹飄灑枯黃落葉。三臺四旋翼“工蜂”微型無人機將整個戰場展現在投影屏幕上,顧鐵坐在戰壕里,看黑色沃爾沃s80轎車沿著蜿蜒的道路駛來。屏幕上通過不同顏色標注了65軍步兵193師587團3連伏擊圈的部署位置和火力配備情況,無人機與基站之間的信號傳輸使用了防竊聽的激光定向技術,每臺無人機上還配備了裝有15發子彈的速射槍管,必要時可以執行精確滅殺任務。 沃爾沃轎車從防風林的遮掩中駛出,慢慢接近埋伏圈中心,作為誘餌的奇瑞mpv擺放在伏擊圈中央,顧鐵知道起碼有五支狙擊步槍的十字瞄準線早已鎖定了那塊區域,射手正通過自動裝置不斷修正風偏,準備將敵人一擊斃命。 是啊,有什么可擔憂的呢?對手只是凡人罷了,沒有人的身體可以經受12.7毫米狙擊步槍子彈的射擊,更別說還有上百名武裝到牙齒的精銳軍人,隨時可以用高技術武器把整個戰場轟成平地。顧鐵安慰著自己,但無論如何止不住心頭的不祥預感,愛娃看出身邊人的異常,低聲詢問:“你沒事吧?” “沒事?!币坏卫浜箯闹袊祟~頭滑落,顧鐵無意識地一再卸下彈匣檢查余彈,裝上彈匣,拉動套筒待發。 小蘿莉擔心地靠過來,伸出白嫩的小手握住顧鐵的大手:“沒事的,中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士兵,我們一定可以渡過這道難關的?!?/br> “是的,沒問題,沒問題……”顧鐵喃喃地自語道,眼前的投影屏幕上沃爾沃轎車已經停在奇瑞廂式車旁邊,車輪停止旋轉,駕駛室車門輕輕開啟。 一個身穿合體黑色手工西服的金發男人走出轎車,靜靜地站在華北平原的秋色中。從屏幕上看,代表狙擊手的五個藍標中起碼有三人擁有可以開火的良好視野,“還有一個人呢?快出來……”顧鐵攥緊拳頭。他知道為了確保殺傷成功率,楊連長在確認敵方人數之后才會下令開火。 彷佛聽到顧鐵的心聲,金發男人抬起手用遙控器關閉了s80轎車的電氣設備,車窗由黑色逐漸變為透明,一枚“工蜂”無人機靜悄悄地出現在汽車上方,透過全景天窗可以清晰看到車內,——車里是空的。沃爾沃轎車空無一人,唯有金發的男人悠然站在車旁,饒有興致地望著金黃的防風林帶和長滿衰草的土丘,仿佛這荒涼的景象是什么值得欣賞的美景一般。 涼意如水般浸透顧鐵的心臟,他的眼神凝固在布防圖上,3連的埋伏圈是一個勺子形狀,厚實的勺體部分由突擊步槍、班用機槍、榴彈發射器和肩扛式導彈發射器組成,沿著防風林邊緣布置的勺柄則配備了新技術武器、狙擊步槍和定向地雷,金發男人將沃爾沃轎車停在勺體中央靠上的位置,站在非常完美的射擊位上。 但敵人并非獨來獨往,起碼還有一名伙伴潛伏在左近,如果這名敵人是在“工蜂”無人機無法檢視的防風林中離開了轎車,那么他可能潛行到了戰場的任何位置,甚至埋伏圈背后。 顧鐵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本該遺忘多年的畫面。那時他還在奧地利讀小學,有一次在科學基礎課上,五十歲的奧沙·貝格爾老師帶來了一個新奇的小玩意兒,那是一個形狀跟蝌蚪類似的玻璃制品,前端呈現水滴狀,后面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坝H愛的同學們,這個漂亮的小東西這叫做‘魯珀特親王之淚’,或者叫做‘荷蘭的淚滴’,得名于波西米亞國王腓特烈五世的兒子、帕拉丁選帝侯魯珀特親王,你們會在塞薩爾太太的歷史課上學到這一段歷史。有誰能上來幫助我做個試驗?——丹尼爾先生,很好,謝謝你?!?/br> 小顧鐵無聊地趴在桌上,看一個臉龐紅潤、戴著眼鏡的小男孩興沖沖走到講桌前,從貝格爾老師手中接過那顆淚珠,和一柄嶄新的4磅羊角錘?!罢堅囍宜檫@顆淚珠,丹尼爾先生?!崩蠋熌笞◆旂晏刂疁I的尾部,讓學生舉起錘子砸向水滴形的部分,砰砰砸了幾下之后,丹尼爾攤開手,示意無法破壞這個非常堅固的玻璃制品。 “那不是你的錯,請回到座位,下面我來表演一個小魔術,親愛的同學們?!必惛駹柪蠋熜Σ[瞇地舉起魯珀特之淚,左手捏住水滴,右手握住蝌蚪一樣的小尾巴輕輕一折,魯珀特之類像被百磅蒸汽大錘砸中一樣砰地碎成粉末,嘩啦啦落下漫天細粉,最大的碎塊都不超過米粒的大小。 “哇……”全班的孩子都興奮地叫嚷起來。 “將熔化的玻璃靠重力自然滴入冰水中,就會形成這些小蝌蚪一樣的玻璃淚滴。這種玻璃有著奇妙的物理特性,淚珠本身和實心玻璃沒什么兩樣,用鐵錘都無法破壞,然而若是抓住纖細的尾巴稍微施加一些壓力,整顆淚珠就會爆裂開來徹底粉碎?!必惛駹柪蠋熍e起托板,向學生們展示里面的玻璃粉末,“這就是科學的神奇之處?!?/br> 顧鐵花了幾秒鐘就想通了其中的奧妙,魯珀特之淚碎裂的原理應該叫做“裂紋擴展”,當熔化的玻璃滴入冰水中時,外表面迅速冷卻形成外殼,而中央的玻璃還是紅熱的液態。到核部玻璃凝結時,由于體積變化,液態玻璃自然向著固態外殼壓縮,導致靠近表面的玻璃受到很大的壓應力、而核心位置則被拉扯向四周,受到拉應力。當尾部遭到破壞時,這些殘余應力迅速釋放出來,使得裂紋瞬間傳遍全體、支離破碎。他試著用隨身終端查詢了一下,果然,這種物理現象叫做“裂紋擴展”,其裂紋的傳遞速度可達秒速1450米到1900米。 這有趣的現象不久之后就被遺忘在腦后,今天居然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顧鐵的眼神再次望向投影屏幕上的伏擊陣型,那個勺子的形狀與魯珀特親王之淚幾乎一模一樣。 從步兵戰術上來看,伏擊的要領是準確選擇伏擊地區,隱蔽部隊,達成戰術上突然性,選擇那些既然便于自己秘密出擊、又能迫敵處于不利地位的地方,同時在伏擊前必須采取有效的偽裝及保密措施,嚴密封鎖消息,加強警戒和偵察。第一槍打響后要快打,猛攻、迫戰、包圍分割,各個殲敵,才能速戰速決,各種火器要突然向敵隊形猛烈射擊,攻擊分隊乘敵混亂之際,多路,多方向向敵猛沖,進行近戰,包圍分割敵人,各個殲滅。 對于這種我敵實力懸殊的伏擊戰來說,這個勺子陣型已經完美體現了cao典要領,楊連長手下士兵的隱蔽能力也讓人印象深刻,如果說要有什么小小的缺點,那就是火力的層次不夠分明,注意力全部放在包圍圈中央,火力最強大、但距離核心區域最遠的勺柄尖端負責精確和大規模打擊,實際上缺乏與敵正面作戰的能力?!遣徽囚旂晏赜H王之淚最脆弱的地方? 下一秒,顧鐵按下戰壕里的通訊器打破了無線電靜默:“楊連長,收縮陣型!” 第二秒,金發的男人平舉雙手,像告別謝幕的藝術家一樣深深鞠躬,無數條粉紅色的細線在他雙手間扭曲飛舞,瞬間將沃爾沃轎車與奇瑞廂式車切成碎塊,“轟!”燃油被引爆了,火球和黑煙升上天際。 第三秒,楊政通連長在無線電中吼道:“打!”在伏擊戰斗確定打響時機是取得戰斗勝利的重要因素,只晚了一瞬間,敵人就將身形隱藏在火焰與煙霧中,33式12.7mm狙擊槍猛烈開火,但濃煙中根本無法判斷射擊結果。 第四秒,一個非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勺子陣型外緣,潛伏在灌木叢中的狙擊手剛打空了一個五發彈匣,從隱蔽處跳起來準備轉移射擊點,一轉身,視野就被陌生的男人堵得嚴嚴實實。身經百戰的士兵立刻丟下狙擊步槍,從快拔槍套中抽出自衛,但沒等扣下扳機,一只沉重的拳頭擊中了他的腹部,這一拳看似速度不快,但接觸到迷彩作戰服的瞬間卻突然加速,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沖擊力轟然擊穿了軍人的腹腔,將一團內臟混著血雨射出五米開外。狙擊手沉重地倒在黃土地上,失去意識前看到自己狙擊小組的觀察員已經身首異處,無頭的軀體正汩汩冒出鮮血。 第五秒,楊連長發布了火力覆蓋的指令,無數個隱蔽點冒出明亮的槍口焰,爆豆般的槍聲響成一片,“咚!咚!咚!”數顆球形彈丸被擲彈器拋入天空,接著爆炸開來化為數百枚微小的針形彈頭,下起一場死亡的鋼針之雨?!斑?!咻!咻!咻!”四連發微型火箭彈從肩扛發射器飛出,帶著長長的尾跡射向伏擊圈中央,沒等爆炸發生,六道縱橫交錯的重離子束將空場切割得支離破碎,由重離子加速器射出的鐵56離子束像銳刀切豆腐一樣破開地面,毫無死角地交錯而過。 第六秒,顧鐵再次瘋狂地喊道:“收縮!楊連長!有敵人在……” 沒有人聽得到他的話。 第210章 非人之力(下) 來自吉林通化的佟二彪是精確打擊小組的士兵,四級軍士長軍銜,是連里為數不多可以cao作超導電磁軌道炮的尖子兵之一,他的小組共有四個人,裝備了一門最新型號的試驗用戰術電磁炮,這種武器主要設計用來執行對重裝甲目標、掩體和艦船的精確打擊任務,用在這種伏擊戰中完全是大材小用。但在楊政通連長發出火力覆蓋指令之后,佟二彪毫不猶豫地命令道:“加壓!計算彈著點!五秒后發射!四,三,二……” 電氣cao作員啟動能源輸入,掛著迷彩偽裝網的立方體氫燃料電池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電磁軌道炮的顯示屏亮起一個又一個綠燈,觀測員按照敵人最后出現的位置確定了彈著點,裝填員撤去炮管上的偽裝,形狀像纏著麻繩的方鋼管一般的修長炮身出現在陽光下,“……一……”佟二彪的手指輕輕放在扳機上,他知道只要食指向后收縮五毫米,灼熱的彈丸就會以七倍音速擊穿空氣,掀起一場恐怖的爆炸?!翱郯鈾C”的神經信號從腦部發出,在神經系統中以光速傳遞,但信號經由正中神經向下傳遞時,在手腕處出現了中斷,電脈沖未能經由前骨間神經傳遞至第一指深屈肌,他的食指輕輕一顫,無力地垂在扳機護圈上。 從穿上軍裝的那天起佟二彪就有了流血不流淚的決心和意志,此刻看到自己的手腕像被野獸咬中一樣斷為兩截,白生生的骨茬和紅彤彤的肌rou暴露在外,接著鮮血四處噴濺,他沒有感覺到疼痛或者害怕,腦中升起的唯一念頭是“我犯錯誤了。對不起連長,對不起首長,對不起國家和人民……” 他咬緊牙關左手摸向腰帶,嗖地抽出匕首轉身尋找敵人的蹤跡,一道黑影以rou眼幾乎無法跟蹤的速度一閃而過,佟二彪的左手腕傳來一股輕風拂過的涼意,他迷茫地望著持刀的左手,那里只剩了一個血rou模糊的斷茬,傷口呈撕裂狀,長長的肌rou組織像碎布條一樣隨風飄動。在緊接而來劇痛將他擊倒之前,他在無線電里用盡全身力氣狂吼道:“連長!火力覆蓋我的位置!敵人已經……”